一個熟悉的聲音焦急道：“江隊長讓楚警督去審問室一趟，有急事要找他。 ”。

    楚銘立刻站起來：“知道了！”。

    說著就帶上門去了審問室找江遠，程冰在辦公室又嚇唬賈亮：“賈先生，你姓賈，但真完蛋了。那邊已經招了，就剩下你一光桿司令，這仗你說還怎么打？”。

    楚銘在樓道聽見程冰故意逗賈亮，終于壓制不了內心一絲愉悅，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笑了笑。

    徐漫生替楚銘打開審問室的電子門，向這位經驗豐富的二級警督道：“楚警督，江局說繼續(xù)開展游擊戰(zhàn)術！不打碎敵人最后一個陣地，絕不罷休！”。

    楚銘拍了拍徐漫生的肩膀，很是滿意這個初出茅廬的警員。

    江遠把徐漫生梳理的筆記在掌心拍了拍，連同賈亮和柴光的電子檔案給楚銘看：“賈亮和柴光的確沒有個人關系，按照監(jiān)控和線索，審到現在只能說明這兩人是分別被買通，說白了，你那邊賈亮是不知情的情況下賺了灑水車的外快，而我這邊柴光是知法犯法。”。

    江遠在一旁把位子留給了楚銘，楚銘看了看時間，已經夜里12點。

    江遠對著電子話筒道：“柴光，你在12月15日之前是否知道自己要駕駛邁凱倫經過事發(fā)路段？”。

    柴光并不清楚是誰在審問他：“不知道。”。

    “那你是臨時起意？”。

    “是。”。

    “去干什么？”。

    “就是想炫耀一下那輛車。”。

    “那輛車你是什么時候買下的？”。

    “今年12月13日。”。

    “據我們所知，你在寧源化工廠做運油司機，平均一個月工資一萬六，如何能攢下183.6萬買下一輛車子？”。

    江遠和楚銘都知道這中間資金來源一定是有問題的，單就二手邁凱倫來說在22年的確是這個價格上下浮動，而柴光不可能作為一個普通貨車司機買下這輛車，更不可能獲得這么大的資金。

    江遠把手機遞給楚銘，上面顯示著技術科找到的柴光和一個銀行賬號的交易：“這個賬號現在從銀行那邊已經查到了，是柴光自己的卡號，有人給了他現金然后轉到這個卡里面，再通過車輛交易匯出去。”。

    柴光崩潰道：“我在司機兼職群被人找到的，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錢我也沒碰過，我還沒花呢你們就發(fā)現了！”。

    楚銘道：“什么兼職群？”。

    “就是麟州一個司機干零活兒的黑群，只要是有交易就能成，還有出租車司機，貨車司機，從化工廠偷偷運油出去賣私人的什么都有。”。

    “化工廠？”。

    “就是我之前上班的寧源化工，那里面黑著呢，管運輸是副總的人，成天缺斤少兩攢出來一兩車不是難事兒，時間久了就不是幾趟的問題了。”。

    楚銘嚴肅起來：“副總許孚？”。

    江遠道：“許孚在桔山的事兒還沒完，又被扯進這件事兒，看來孫家寧源化工廠的事兒爆炸不簡單。”。

    楚銘繼續(xù)問道：“兼職群里是你主動找別人問的，還是有人找上你派活？”。

    “有人主動找我，我不認識，他就說讓我在化工廠附近去，現金在爆炸之后的廠房大門下面，那邊爆炸了我就失業(yè)了，本來我對那邊就熟悉，所以就大著膽子去了。”。

    江遠道：“你拿到現金的時候有看到對方嗎？”。

    柴光立刻道：“沒有，那邊爆炸之后就封鎖一段時間，我去的時候拿了現金袋子，就走了，按照對方給的賬戶從銀行匯款，結果發(fā)現是我自己手機上收到銀行的信息，之后那人說讓我把款再從我卡上給他轉過去，他把邁凱倫給我，手續(xù)都能從他那邊辦理齊全。”。

    楚銘非常憤怒：“你在撒謊！對方怎么知道你得到車子之后，一定會開著邁凱倫路過車禍發(fā)生地！”。

    “我是先拿到現金，再按照他的指示路過那個紅綠燈路口，發(fā)生車禍之后我很害怕，他說只要把現金發(fā)到那個賬號，就一定能把手續(xù)給我辦理了，邁凱倫修理好就是我的了。我后來接到銀行信息才發(fā)現那個是和我身份綁定的卡號。”。

    楚銘和江遠明了，這是對方先聯(lián)系柴光，讓他去化工廠取現金，然后再讓柴光經過車禍發(fā)生地，運用柴光的貪心和恐懼，讓柴光在事發(fā)之后匯款過去，并承諾把邁凱倫的手續(xù)辦理齊全。

    但有一點，柴光在撒謊，他怎么會知道邁凱倫一定會把手續(xù)給他辦理好。

    江遠憑借自己獨有的那種成熟，故意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刺激柴光：“那請問你又是怎么得到邁凱倫呢？憑空捏造一輛？柴光，坦白從寬，像你這種人不可能隨意拿著不到兩萬的工資買一輛百萬以上的車，你這種打工人多少年才買得起！”。

    柴光憤怒道：“打工怎么了？！你們這些當官的知道我們普通人的生活嗎！我買個邁凱倫怎么了，你們有錢人瞧不上邁凱倫，我瞧得上不行嗎！和你們一樣活的像個人有什么不對！車禍又沒有死人，有什么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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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銘知道這招游擊戰(zhàn)術，加上軟磨硬泡反復盤問最有效：“車禍的確沒有死人，但有多少人受傷你知道嗎？有孕婦在車上流產你知道嗎！你難道沒有妻兒嗎！”。

    柴光徹底瘋狂，在審問椅上嚎叫，可憐又可恨：“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憑什么要管別人！我管別人誰來管我？我失業(yè)了要掙錢怎么了！你們這幫人有什么資格高高在上審問我？我就算拿錢殺人又怎么了！成天說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我只不過收人錢替人辦事！”。

    這世上哪里還有錢不能辦的事兒？江遠突然間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問題，沒缺過錢，回答不上來。可柴光這種世俗里普通如草芥的人，是數不清的，有非常多因為缺錢而辦不到的事兒。

    楚銘沉默了幾秒，厲聲道：“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你拿了誰的錢要殺什么人？”。

    柴光早就被失業(yè)的困頓和生活的無奈壓的喘不過氣，卻仍然嘶吼一般：“孫家的人，要殺江家的人！”。

    撕裂的傷口在這個嫌疑犯身上作痛，平生老老實實活著，只干了這一次就栽了。江遠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撕裂的傷口，江御行在車禍中差點喪命，監(jiān)控中他艱難爬出來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江遠甚至可以背著所有人，背著規(guī)定進去揍柴光一頓，但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義？背后的人還沒有找到，他作為江御行的親哥，也不能允許自己這么做。

    江遠憤怒的表情無法控制，他走了出去，全然交給了楚銘來審。其一是想回避，其二是無法待在審問室。

    “楚警督，你來審。”江遠說著就出去了。

    似乎感受到外面有寒氣鉆進來，點燃了一支煙，來到交通局辦公樓的窗邊。像自己的弟弟一樣，這是江遠今生第一次感到親兄弟之間的關系，無法言說。

    江遠想到柴光家里那一團亂麻的生活，因為化工廠偶然的爆炸導致的失業(yè)，帶來的窮困潦倒和夫妻爭吵，無一不是柴光說的那樣。有一瞬間江遠希望能幻聽到那個小孩子的哭聲，不知道那是因為喝不起奶粉，還是因為父母之間的情緒。

    江大少爺并不知道，對于部分人來說，多的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同樣，也有大部分人在面對因為錢所困而辦不到的事。

    徐漫生從電梯里出來，看到江遠，試探道：“江局，已經快2點了，休息一下吧，我和楚警督還有其他同事繼續(xù)審。”。

    江遠吸了兩支煙，熬夜對自己來講不算什么難事兒：“不用了，你休息，我去。”。

    江遠沒有說實際上是自己無法休息，面對的是一個差點撞死他親弟弟的人。

    再次進去的時候，楚銘已經把柴光知道的所有信息磨出來，甲乙丙警員在記錄著一切，江遠在旁邊沉默著。

    楚銘問道：“柴光，你如何確定對方是孫家人？”。

    柴光精疲力盡：“對方說姓孫，稱孫先生就行了。再說，他讓我去化工廠取現金，不是孫家還能是誰？”。

    楚銘道：“你沒有在取現金的時候見到任何人，如何確定是孫家人？再者，180萬是不可能輕易以現金形式放在那里，你根本不知道180萬的現金放在面前有多大體積。”。

    柴光道：“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又怎么樣！我沒見過那么多錢又怎么樣？你見過對嗎？你們這種人一定貪污過更多的對嗎？”。

    “注意你的態(tài)度！我們有全市所有大小道路監(jiān)控系統(tǒng)，沒有人能逃得過。”。

    江遠算是聽明白了，之前柴光說的什么銀行卡，什么現金全是屁話，目的就是把矛頭往孫家那邊指，根本不是之前審出的那樣。

    江遠道：“你到底從化工廠后門拿了多少現金？”。

    “你們去查啊！你們不是監(jiān)控系統(tǒng)衛(wèi)星地圖什么都查的到嗎！為什么非要讓我說！”。

    楚銘激動道：“柴光！我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銀行卡轉賬183.6萬，你就算不說其他犯罪事實，也脫不了你的罪！”。

    “脫不了，就槍斃我！槍斃我！我早就不想活了！誰讓你們把我從陽臺拉下來！”。

    江遠輕聲對楚銘道：“他在家要自殺，我和小徐攔下來的。”。

    楚銘道：“你不要自暴自棄，你的妻兒還在家等你，柴光！”。

    “少威脅我！我老婆孩子活得下去！我把錢全給了她們！你們能怎么樣！有什么資格教訓我！你們是人我們是牛馬，我的孩子只能繼續(xù)當牛馬！”。

    江遠耳邊是柴光瘋狂的笑聲，幾乎無法交流，明白柴光為什么發(fā)笑，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對徐漫生道：“小徐，讓技術信息組查銀行那邊的記錄，柴光他老婆名下的銀行卡交易。”。

    “是！”。

    幾個人已經熬到三點半，柴光還是不能完全坦白，情緒激動說著瘋話。

    徐漫生也不敢在江遠和楚銘面前打瞌睡：“查到了的確是183.6萬，在柴先生他老婆卡里。還有一筆款是他老婆卡號轉給柴光卡上的17萬，應該是柴光當時賠償給事故受傷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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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光突然瘋癲，眼睛就像快要蹦出來，脖子粗紅：“我告訴你們真相，想聽嗎？我告訴你們！是孫家人買通我，讓我去孫家的寧源化工廠取了3萬現金！也是孫家人給我卡里面轉了183.6萬現金，我特么活了這么多年都沒掙到過這么多錢！是孫家人給我從南方黃龍河買的水車，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江遠嚴肅道：“柴光，我們有發(fā)達的技術支持辦案，你自己如果坦白我們爭取從寬處理，你要想好。孫家是怎么給你辦理的車輛手續(xù)！”。

    江遠是交通總隊長，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這種水車勾當，還能不被發(fā)現。

    “是水車！手續(xù)可以造假!這年頭特么的什么都可以造假！你們猜為什么孫家要給我辦一輛邁凱倫？你們這幫蠢貨以為我真知道邁凱倫什么570S嗎！麟州本來就有一輛這樣的邁凱倫，我開著水車用之前用套牌偽裝不會有人發(fā)現！如果不是你們查，不會有人知道我那輛邁凱倫是水車是tao牌車！”。

    江遠對徐漫生道：“查之前那輛正的邁凱倫在誰名下?”。

    楚銘又問道：“那萬鶴樓呢？你去那里干什么！”。

    柴光又瘋癲的攥緊了拳頭：“我就是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檔次！憑什么你們這幫人能去！我去看看里面有多貴！我有邁凱倫，還有183萬，為什么不能去看看！”。

    楚銘道：“你撒謊！你去萬鶴樓是在車禍發(fā)生之前！那時候你還沒有收到現金！”。

    柴光罵道：“你們這么聰明怎么不去查查那些貪污受賄的！萬鶴樓也是孫家讓我去的怎么了！他們說了，張家的人在那里會客，我特么地只要開著車子過去晃一圈！”。

    江遠想了想道：“他說的不錯，張家孫家都會去萬鶴樓會客，我剛讓小徐查了，之前那輛原廠邁凱倫18年掛牌在孫家人名下，但是就開過一兩次。”。

    徐漫生道：“江局！楚警督！邁凱倫的確在孫家大少爺名下，就出來過一兩次，還是幾年前那個孫家的小孩，孫野開出來過，由于他未成年，被抓住又放了。萬鶴樓那段監(jiān)控顯示，是車禍之前的12月13日，柴光開著套牌邁凱倫出現，正好張孫兩家合作項目，在萬鶴樓談的。”。

    楚銘非常警覺：“孫家寧源化工廠爆炸是12月10號？那也就是說先是孫家化工廠爆炸，然后是柴光得到tao牌車，最后是柴光被指示去萬鶴樓，最后是12月15日的車禍。這么說來，孫家脫不了干系。但如此明顯，孫家也不可能蠢到這個地步。”。

    江遠接著道：“是有人故意把視線往孫家身上引？那么柴光要么還是在說謊，要么就是對方假裝成孫家人跟他交易，他也是被騙。”。

    徐漫生試探著，問兩位領導：“為什么一定要把視線往孫家身上引？跟孫家有仇？還是……”。

    暫時無人能回答這個關鍵問題，江遠道：“肯定不是孫家自己人。這人應該是想借孫家的名義害江家的人，所以買通柴光還有灑水車的那個賈亮，既能讓江家人出車禍，又能把矛頭指向孫家。”。

    楚銘了解江遠作為車禍親歷者江御行的親哥心情很沉悶：“買兇殺人的不管是誰，一定既和孫家有仇，同時又跟江家有仇。但至于為什么沒有害江家其他人，而偏偏是江御行，這里面還有很多事情要查。”。

    江遠用指尖點了點徐漫生面前的電腦，面無表情：“查江御行。”。

    “是！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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