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女學【下】 【二更】……
趙淩“切”了一聲不理他, 問他:“你們不帶小寶出來,回去孩子不會鬧嗎?”
夫妻倆出來就帶了女兒和大兒子,把小兒子丟家里。
趙縉不以為意:“那小不點跟著奶娘早就睡著了, 我們不告訴他不就行了?帶他出來還得全程抱著, 我可抱不動。”
趙淩看向他的眼神頓時更加不屑了:“你這點就像爹。”
“啊?”
竇榮一下就想起來剛認識趙淩的時候:“水靈小時候特別羨慕別人的爹爹能把孩子架脖子上走。”
兩個吃著荔枝的小孩兒頓時把眼神投向自己的父親。
趙縉:“……”感覺到壓力(物理)。
回去的時候, 趙淩和竇榮一人扛著一個孩子, 趙縉扛著自己的脖子。
羊氏在邊上面容扭曲, 嘴角一邊上揚一邊下壓,要笑不笑的, 痛苦極了。
到了家屬院,羊氏還得先帶趙縉去物業找了值班的大夫, 給趙縉脖子上熱了一副膏藥貼上。
趙縉感覺自己就不該逛這個夜市。
那點吃的喝的又不是只有夜市能買到。
早上醒來,他剛覺得脖子沒那么僵硬了, 就看到小兒子扁著嘴爬上床,爬到他身上壓著。
“爹~”
“唔。”兒子太敦實了, 爹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爹, 哥哥姐姐說你昨天讓他們坐你肩膀上了。我也要~”
羊氏已經起了,在梳妝,聽到小兒子的話,手一抖, 差點把眉毛給畫歪了, 但還是不能由著小兒子這樣,趕緊說道:“你爹身體不舒服,等你爹好了, 再抱你。”
夫妻倆好說歹說,先把小兒子勸出了房。
趙縉起床,捂著胸口:“想起小時候我爹舉五妹妹的時候, 把腰給閃了。”
以前他只覺得好笑,現在想來那是父親的重擔啊。
羊氏感覺自己今天這眉毛是畫不好了:“還有這事?”
“后來我爹對外說是抱四弟的時候閃的腰哈哈哈……哎喲!”趙縉笑得太張狂,不小心又扭了一下脖子。
羊氏給他檢查了一下脖子,沒好氣道:“你就該多鍛煉鍛煉,瞧瞧家里人身體都好。我回去瞧著爹現在的身體也好著呢。”
“我這不是忙……好好好,我練!”孩子們漸漸大了,他不能真的像爹那樣舉不起兒子女兒。
他都不敢想,當初他爹拄著拐上朝,面對同僚和皇帝得承受多大的壓力。
他不想年紀輕輕就拄拐上班。
一家人收拾完,趙縉把羊氏和女兒送去女子學堂,才轉身往市舶司衙門走。
女子學堂就在市舶司家屬院的西側,市舶司衙門則在家屬院的東側,趙縉只是繞著家屬院轉了半圈。
路上遇到趙淩和竇榮兩個手牽手從家屬院里出來,趙縉覺得膩歪得慌:“你們忙著,我去上班了。”
那么熱的天,還牽手,嘖。
趙淩關心了一句:“脖子難受去醫館看看。”
物業的大夫其實更像是護士站,能夠簡單處理一些小病小痛,能幫忙煎藥之類,真想看病還得去正經醫館。
趙縉也不是不知好賴:“知道。中午要是沒好,我就去瞧瞧。”反正醫館離得近。
告別了趙縉,趙淩和竇榮就去了女子學堂。
羊氏正等在門口,把兩人接進去。
女子學堂的規模不大,前后兩排兩層小樓,中間是一個大操場,結構很簡單。
羊氏指著兩排小樓說道:“前面這排上的是四書五經,和男子科舉一樣的課程,只是先生比較少,目前只有我、薛夫人,另有一名我族中的姑姑在教。”
薛夫人就是海州知府的夫人,同樣出生大家族,一身學問不一定比自己相公差,也是和趙王氏一樣一生要強的性子。
羊氏提出要辦女子學堂,教授跟男子一樣的學問,簡直正中薛夫人下懷。
“姑姑?”這個倒是沒聽羊氏說起。
羊氏把他們先帶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才說道:“我這位姑姑夫君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在夫家日子過不下去,回到族里日子也不好過。她不愿意再嫁,只想把女兒好好養大。姑姑頗有才名,學問方面娘也是認可的。南邊這里風氣對女子比較寬厚,我就讓姑姑來這兒了。”
她這位姑姑,做姑娘的時候確實沒受過什么委屈,琴棋書畫樣樣都出彩,又嫁了個如意郎君,誰知道丈夫會早逝,之后婆家說她克夫,娘家又覺得沒道理讓一個已經出嫁的姑娘帶著孩子回來住,只想再找個男人把她嫁出去,免得在家丟臉。
一個“克夫”又帶著女兒的女子,再嫁能有什么好對象?最好的也不過是去給人做妾,連當個續弦都不夠格。
羊氏不理解,為何帶著孩子回娘家住就丟臉了?
家里又不差娘倆的那點吃穿。
給人當妾,娘倆的日子又怎么會好過?
她在海州安定下來后,感覺海州在這方面的民風不錯,就寫信給姑姑,本來想著自己將來開作坊,姑姑能幫忙,現在開學堂,就更加有姑姑發揮的空間。
羊氏跟趙淩說得很直白,哪怕她跟這位小叔子相處時間不算多,也很清楚地知道趙淩的認知跟大部分的男性都不一樣。
趙淩那是讓太后賜字的狀元。
不是攀附權貴,是在皇帝各種表達自己想給趙淩賜字,公開說趙淩是自己的學生后,趙淩還堅持讓太后給自己賜字。
其實趙家的男人們都沒有那種男尊女卑的想法。
她很高興能夠嫁進趙家,也希望有一天她的女兒能夠有比自己更加廣袤的天地,或許真的能夠成為一名官員。
趙淩聽著點點頭:“姑姑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現在住哪兒?”
“就住在學堂里。”她的手指透過辦公室的琉璃窗往后指,“后頭那一棟樓教的和弘瑞學堂一樣的課程,再往后院墻有一道門,過去就是學校的家屬院。”
趙淩問:“安全方面有什么措施?”
提起這個羊氏有點愁:“我們這里是女子學堂,應該是要請女護院的,只是太難請了,現在只能讓衙役多過來巡邏。”
趙淩說道:“我讓梓萱給找幾個合適的過來。”
羊氏當然知道梓萱。
她在神都的時候,也跟著梓萱練過一些強身健體的功法,但是:“這么厲害的女師傅還有?”
梓萱這么厲害,那是曾經太后身邊的人啊。
像這樣的厲害姑娘,她們一個小小的女子學堂也能有嗎?還能有幾個?
“像梓萱這么厲害的應該不多,不過當個護院應該也不用那么厲害,可以過來當個武先生,教孩子們鍛煉身體。”不管干什么,身體好才是一切的前提。
羊氏頓時鄭重謝過:“多謝四弟。”
“咱們一家人,三嫂跟我謝什么?您有什么困難直接跟我說就行。”
時間差不多了,羊氏帶著趙淩和竇榮去大教室。
女子學堂里,正經學四書五經的學生不多,一個大教室坐了學生和老師還顯得空落落的。
竇榮跟老師們一起坐在后排,聽趙淩上課。
這些幾歲十幾歲的小姑娘們見趙淩這么一位翩翩公子來給她們上課,剛開始還紅了臉,等正式開始上課,她們立刻就聽入了迷,覺得平時一些晦澀難懂的地方一下就聽明白了,還十分生動有趣。
趙淩平時給自己的學生們講課,如今換了一批學生,講課內容雖然不一樣,但四書五經的內容他是從小學到大的。
這些學生們的程度普遍比較低,難度只在怎么講得深入淺出。
對于趙淩這樣把學問吃透的人來說,這點難度也約等于無。
本來說上一堂課,結果趙淩連著上了三天。
三天后,趙淩得回吳州了。
最后一堂課下課,薛夫人叫住他,問:“趙侍郎,男子學習四書五經能科舉入仕,女子讀這些真的有用嗎?”
趙淩笑笑:“要是不介意在寧州和吳州當官的話,很快就可以同樣參加考試。寧吳正值用人之際,各方面條件可以放寬一些。只是女子要和男子同朝為官,可能要承受一些多余的閑言碎語,也得更加注重自身安全。”
薛夫人一聽頓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能成言:“多謝趙侍郎。”
多余的感激,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腦子里感覺像是炸開了煙花,高興又想流淚。
趙淩說道:“等我回吳州后稍作安排,再來信給學堂,到時候可以組織感興趣的學生們來寧州和吳州參觀。”
竇榮已經等在了一旁,招呼趙淩:“水靈,走了。”
趙淩跟薛夫人和其他人道別,坐上馬車離開。
竇榮剛才沒聽到,好奇問他:“你跟薛夫人說什么了?我看她眼眶都紅了。”
趙淩就把剛才說的話給竇榮小聲說了一遍。
竇榮想了想:“暫時只在寧州和吳州的話,問題不大。反正對朝廷中很多人來說,海州都算得上是蠻夷之地了,更何況是寧吳,讓女子當官也算不得什么。真有來當官的女子,安全方面的問題倒是不大,能夠現在送女子學這些的,家里肯定不差錢請幾個護衛。學堂也可以多教授一些武功。閑言碎語的沒法避免,那些嘴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能碎嘴子。實在不像樣的,增設一條律法,抓住了直接當眾掌嘴。考試時候的貢院得分開……”
趙淩聽他一條條講,暗搓搓想,這要是在他上輩子,竇榮肯定得勸他姨父姨母離婚。
姜姨母是旺夫,但顧姨父是衰妻。
比起當皇后,姜姨母其實更愿意成為馳騁疆場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的將軍。
有些人就是不能想,趙淩剛想到皇后娘娘,就在碼頭看到了皇后的身影,并且沒有看到皇帝。
啊這……真離了?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南洋【上】 【一更……
離是不可能離的, 鬧別扭倒是真的。
路上閑著也是閑著,又不是在皇宮,皇后娘娘就跟他們簡單說了說自己獨自出現在寧吳的原因:“你們姨父事情忙, 我沒什么事情, 就先出來了。瑞瑞不是要去南洋?那邊路我熟, 正好我帶你們去。”
意思就是皇后娘娘懶得待在皇宮里母儀天下, 直接就撂挑子走人, 探索自己的星辰大海了。
再說,什么叫對南洋的路熟?
上次皇后也就是沿著寧吳的海岸線轉了一圈而已, 并沒有到真正的南洋。
她也就去了一次,能怎么熟?
能熟過竇榮這個天天穿梭在寧吳各大水系之間的水軍頭頭?
簡簡單單一句話, 里面的水分可海了去了。
但皇后這么說了,作為小輩還是得聽的。
話是這么說, 也不能說走就走。
南方雖然沒有北方的嚴寒,但臺風明顯又多又強。
吳州新城沿海, 他們剛到的時候, 剛剛經歷一場臺風。
不少人在路上清掃刮落的樹枝和雜物。
有不少人在撿椰子。
其它水果可能被風吹爛了,椰子這種個頭大且殼硬的問題不大。
也有倒霉的被椰子砸到的。
路上行人看到他們,還熱情招呼:“皇后娘娘,趙侍郎, 竇都督, 快去海邊撿海貨,好多!”
皇后熱情回應:“好!”
然后她還真去了。
劇烈的臺風會把海里的生物吹到海邊,退潮的時候大量留在海上, 成為老百姓們的補給。
如果不撿拾,要么漲潮的時候被帶走,要么就是太陽一出來被曬臭。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
趙淩把皇后趕海的畫面給畫了下來, 在寄回神都還是自己留著之間,選擇了自己留著。
這些海貨老百姓們除了留著自己吃,一部分還可以直接賣給加工這些海貨的作坊。
最新鮮的還是直接現撿現吃。
這次的臺風不大,造成的損失也不大。
水泥房屋帶來了安全。
吳州城在建造之初,就開始在迎風面建造大量的水泥建筑。
沿海的漁民村落確保每個村子都能有一座水泥建造的,能夠應對臺風的建筑,確保可以在臺風來臨的時候,盡可能保護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缺少砂石沒有關系,本地漁村有大量堅硬的生蠔殼可以代替,壘出來的墻也非常堅固。
這些海貨原本在當地非常不值錢,小孩子會去撿一些來喂雞喂鴨。
但自從有了可以遠銷內陸的航線,有了加工作坊,這些東西就成了可以換成錢的資源。
錢可以用來買大虞產的大量精美的瓷器等生活用品。
當然喂養家禽也很不錯,吃著海鮮長大的雞鴨,下的蛋又大又香。
這些家禽以及蛋類,不需要運往太遠的地方,本地市場就能消耗個七七八八。
老百姓不關心當家的姓顧還是姓別的,自己生活質量提升肉眼可見。
處理完臺風的損失,趙淩就寫信給女子學堂。
沒過多久,羊氏就帶著十二名學生到達吳州。
皇后對女子學堂的師生們很感興趣,特意讓趙淩把人安排在翠宮居住,甚至還陪同一起參觀游玩了半天時間,和學生們聊天,談論了她們未來的志向。
“現在想不明白也沒關系,有多少人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來要干什么呢?”皇后很容易就能看出姑娘們眼底的迷茫,“我十幾歲的時候也不知道將來要當皇后。”
姑娘們全都笑了起來,神態輕松了許多。
皇后笑道:“不管什么時候,學習總是不會錯的。掌握了知識,就是掌握了能力,機會到來的時候,你們才有能力去把握住。相夫教子是不錯,但我們可以做的事情遠大于相夫教子。你們這一步跨出去了,就給后來的女子們踩出去了一條新的路。哪怕走不遠,只能走出去一個腳印,后來的人順著也能走出去更遠。”
這些姑娘們或許還意識不到,如今擺在她們面前的是多么珍貴的機會。
如果當年她也有這樣的機會,她才不當皇后呢。
皇后娘娘接見完了年輕的女學生們,假裝沒看到竇榮和趙淩的愁眉苦臉。
自從皇后丟下顧潥自己跑了,顧潥肯定不能責怪自己皇后,就每天一封密信罵竇榮和趙淩,怪他們拐走皇后,兩個逆子。
竇榮其實對此不痛不癢。
小老頭只能在神都跳腳,還能真殺到吳州來?
真殺過來了,又能拿他怎么樣?
瞧瞧,這信都是攢一堆一起收到的。
從神都到吳州,遠著呢。
蒸汽船也不是每天都發,跑馬更慢。
他還勸明顯看上去壓力很大的趙淩:“讀那么多書,天高皇帝遠還不知道?我姨父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他就是隨口說說,反正你干什么,他都只會說好好好。”
竇榮經常在背后蛐蛐他姨父,趙淩其實也沒少蛐蛐。
他壓力大的原因不在于顧潥這些罵他們的信,而是他準備啟用女官的事情,完全是自作主張:“我瞧著陛下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到時候我就慘了。”
他本來想著自己先斬后奏,等被發現的時候木已成舟,還能怎么樣?
他把信一丟,跳起來就撲到竇榮身上,埋胸哀嚎:“啊——我明明算得好好的。”
他是算準了自己起碼有一年的空間,如果順利的話,甚至能有三年。
寧吳的政務相對獨立,絕大部分事情他自己就能說了算。
這些未來的女官大都來自于本地勢力,或者跟本地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作為既得利益者,這些勢力絕對不至于自己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現在的交通和通訊條件也注定了沒這個能力去捅。
官員名單確實得上交給朝廷報備,但誰會特意在名字后面寫個性別?
趙淩不會。
啥名字一看就是女的?
很多地方都有給小時候身體不好的男孩子取個女名好養活的習俗,朝中不僅有叫“XX美”的,還有叫“XX娘”、“XX妹”的呢,一點都不稀奇。
而且像這種特招的地方官,能有多大概率到神都去?
很有可能一輩子在寧吳工作。
再說了,不出意外的話,他未來幾十年時間都會在吏部,還能有啥他搞不定的?
等這些姑娘們做出了實實在在的政績,他就更有話說了。
現在他好好一個溫水煮青蛙計劃,很有可能半路夭折。
皇后對女官的事情樂見其成沒錯,但皇后只是皇后,皇后的權力并沒有大到能夠左右皇帝。
甚至在女子為官的這件事情上,顧潥可能還是持贊同態度。
作為上位者,他愿意更多的人來分散權力,方便他的統治。
但作為如今享受權力的男性官員群體,被觸及到自身利益后,會罵的話可臟了,牝雞司晨都算是好的。
趙淩焦躁:“真怕大殿上每天都有人撞柱子。”
竇榮不以為意,抱著他拍拍背:“他們愛撞不撞。你要是擔心他們撞死,就給大殿柱子上裹一層杜仲膠。”
趙淩以為竇榮只是把他以前的玩笑話重提,沒想到竇榮還真的把這個提議正正經經寫了一封奏折送到了神都。
為了這個事情,田公公特意寫了信過來,描述了一下翰林院里的幾個大人明明氣得手抖,卻不敢壓竇榮的奏折,還得畢恭畢敬呈給皇帝的情景。
趙淩收到信的時候,臺風季已經結束了。
下南洋的船隊準備好,趙淩馬不停蹄就跟著皇后開溜了:“再不走,我爹都得親自過來打人。”豆豆真是啥都敢寫。
竇榮不怕:“大不了我們蹲屋頂唄。”反正他老丈人就那點武力值。
皇后聽著竇榮的話都想打人:“你小子,小時候打少了。以前挺聽話一個孩子,怎么心越來越野?”
果然放出去沒人管就無法無天了。
竇榮回頭看了一眼姨母,什么話都沒說,又仿佛什么話都說了。
皇后:“……”要不是竇榮在開船,她高低得把臭小子摁著抽一頓。
船隊總共就十艘船,規模其實不算大。
但十艘三千噸級的蒸汽船一同駛離港口,已經足以讓吳州城萬人空巷,紛紛到碼頭來圍觀。
大船能夠攜帶的補給多,更加適應長途航行。
于是等顧朻趕過來的時候,皇后他們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沒錯,這次來的是太子,不是皇帝。
寧吳本地當然很高興。
先是太后和皇帝皇后在寧吳長住,現在又來了太子和太子妃,這說明什么?
說明中央對寧吳的重視啊!
寧州和吳州的本地官員更是立馬拜見太子。
顧朻在里面還發現了好幾個熟面孔,都是曾經的“赫赫有名”的犯官,沒想到還真的通過這樣的形式起復了。
當然,他們彼此都知道,這些犯官哪怕重新當上了官員,這輩子乃至于未來的兩代或者三代,都必須扎根在寧吳這片土地上。
剛開始他們做出的只是一個兩害相較取其輕的選擇,但現在伴隨著寧吳發展越來越好,他們覺得把家族扎根在這個“毒瘴之地”也沒什么不好。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南洋【下】 【二更……
趙淩他們這一走, 就是半年。
他的目的是找橡膠樹,然而并沒有找到,只找到了榴蓮。
萬萬沒想到會通過這種形式, 獲得榴蓮自由。
現在的榴蓮很多還是原生種, 并沒有被馴化, 口感也沒趙淩記憶中那么好, 但吃起來也很不錯。
趙淩讓常娘子給他做榴蓮千層、榴蓮冰淇淋、榴蓮酥、榴蓮糖、榴蓮各種各樣。
竇榮本來對榴蓮沒什么惡感, 但趙淩這么個吃法,搞得他以為自己天天抱著個榴蓮在睡覺。
嗯, 夢到自己在被榴蓮親。
還挺甜。
趙淩吃榴蓮吃到流鼻血才算消停。
顧朻看著趙淩坐在自己下首,用帕子捂著鼻子, 都不知道說什么好:“跟伽羅濕陀螺國建立邦交,不會就是為了榴蓮吧?”
“對啊。”趙淩理所當然, “榴蓮不好吃嗎?”
顧朻實在不愛吃榴蓮,偏偏他的妻子兒子都挺喜歡的, 還抱在手上的小女兒也能吃上一兩口。
他也不管榴蓮好不好吃這個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的問題, 準備提桶跑路:“你回來了就把這兒的事情接手過去,我得回去了。”
趙淩還在想伽羅濕陀螺國這個音譯名字太拗口,正式文書上最好換個好聽又好記的意譯名字,聽顧朻這么說, 十分詫異:“神都有陛下在呢, 你回去干嘛?”
顧朻沒好氣:“我回去登基去。”
寧吳的開發程度遠比他預想中要低得多,在一張白紙上作畫簡單,也繁雜。
本地官員數量少, 經驗不足,能得用的幾乎都是當初發配到寧吳的犯官,還得防著他們繼續干壞事, 顧朻又是非常認真負責的性子,代班的這半年來,把兒子都給自己抓來干活。
真的,他在神都,都沒那么多事情。
趙淩一聽就愣住了,湊到顧朻身邊,眼睛亮晶晶的:“朻朻哥,你終于要造反了?”
顧朻抬手就要打人,奈何他一激動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手腳,明明照著趙淩的胳膊上去的手,一巴掌歪到了桌角上,直接把桌角拍出……沒拍出什么來。
他只是氣急,沒想打死趙淩。
“父皇要退位當太上皇,我得回去繼位!”
趙淩聽著明顯帶著情緒的解釋,不是很相信:“真的假的?陛下這種……心系家國的人,怎么放心得下?”
“怎么不放心?”顧朻看著趙淩,還是覺得手癢癢的想打人,“他覺得待在你身邊更開心。”
自己親爹更喜歡別人家的孩子,生氣!
趙淩“噫”了一聲:“你都三十多的人了,還做出這幅樣子來。”
顧朻冷哼:“那你都馬上二十七的人了,不也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我家輪……穩穩都比你穩重。”
都怪趙淩和竇榮一口一個顧輪胎,把他都給帶偏了。
他真怕等自己兒子繼位了,趙淩和竇榮這兩個三朝元老當場就得祭天。
“在外人面前裝一裝得了。”趙淩不以為意,“你什么時候回去?要我們陪你一起回去撐場子嗎?”
“我有我父皇給我撐場子,用不著你們。”還撐場子?顧朻放下手上處理政務的筆,一看面前的文件更加糟心了。
他本來就是給趙淩和竇榮代班,現在兩個人都回來了,為什么這些事情還是他在做?
“你還是以前在梁州軍營里的時候最好。”那時候他天天給趙淩講課布置功課,做不好就罵趙淩,趙淩還會哭唧唧,多乖一小孩兒。
怎么現在就這么沒臉沒皮了呢?
跟竇榮待久了?
趙淩聽他一說梁州軍營就搓搓手:“那時候我還搗騰火藥呢。”
對,差點忘記了,他可以搗騰石油。
水泥鋪路還是太慢了,等他把瀝青搞出來,到時候先把全國的國道搞出來。
哦,也不一定要他親自搞。
國子監的工學院里現在應該有許多人了,讓他們研究去,石油的副產品可多了,說不定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的確良。
他想起自己身上一直掛著的工部郎中的官職,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事情,就跟顧朻說:“我寫封信,你幫我帶回去交給我娘。”
帶信沒問題,問題是:“你想做什么?”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孩兒,哪怕現在已經老大不小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憋著壞。
趙淩看他這幅警惕的樣子,就覺得不高興:“我就是想讓我娘幫忙給國子監捐點錢!”
沒事會捐錢?
捐什么錢?
顧朻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剛想繼續追問,就見他表弟那個壞種未經通報就跑了進來,一進來就瞪他:“干嘛?”
他是馬上就要繼位的太子好嘛!
給點尊重!
竇榮完全不怕顧朻。
他是聽到趙淩提高的嗓門進來的,想著自家特別好說話的水靈,再想想老奸巨猾的表哥:“你別欺負水靈。他現在壓力已經夠大了。”
寧吳啟用女官的事情徹底曝光,簡直就是引爆了大虞的官場。
得虧他們遠在寧吳,不然都能彈劾到趙淩臉上。
趙淩差點忘了這茬。
顧朻一時間也沒想起來。
畢竟寧吳太遠了,從神都過來的消息大概得延遲一個月。
現在聽竇榮說起壓力不壓力的,顧朻一下就似笑非笑地看向趙淩:“剛不是還說要回去給我撐場子嗎?好啊,回啊。”
趙淩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回去。”
一番爭執后,最后趙淩還是陪著顧朻一起回去了。
皇后舍不得回去,但兒子要登基,她作為母親,肯定要回去。
這次回去之后,她就“升職”當皇太后了,到時候就更加自由。
路上,她還跟趙淩嘀咕:“我們這一走,也不知道翠宮能不能照著圖紙蓋?你不親自盯著,我總有些不放心。”
她要在翠宮養老。
她年少時在苦寒的北境,后來到了神都,就已經覺得溫暖了很多,四季分明。
等有了小琉璃宮之后,冬天可以吃的蔬菜水果品種豐富了很多。
但是她到了吳州后,才覺得原來可以生活得如此愜意,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輕薄的衣衫,可以吃到美味的水果蔬菜,隨時都有色彩艷麗的各式花卉。
其實當地百姓的生活并沒有那么愜意,皇后能夠享受到這一切,那是因為她有足夠多的錢和資源。
有錢人在哪里都能過得好。
更何況皇后不僅有錢,而且有權。
作為一座宮殿,當然不可能短短兩三年就能建好。
翠宮一直都在修建中,不過規模并沒有很大,比起神都的皇宮,大概只有四分之一。
現在的建成面積更是只有其中的三分之一左右。
趙淩偷工減料……不是,是順應潮流,使用了大量的混凝土為主體,配合大量的花色瓷磚來建造,建造速度比起傳統的雕梁畫棟要快得多,也更加適應本地多雨且多臺風的氣候。
趙淩覺得皇后的擔憂有些多余,安慰她:“沒事。我讓我大堂姐親自過來盯著,肯定不會出什么紕漏。等回來要是您有一點不滿意,就讓他們返工。”
沒錯,承接翠宮建造的,就是趙婉瑜的建筑團隊。
如今趙婉瑜的建筑團隊已經開啟了承包商模式,接下來的工程,靠著黃家和趙家人根本就吃不下,只能分包出去。
但是像翠宮這樣的重點工程,還是自己做的,絕對保質保量。
皇后想到趙婉瑜,放心了,去盯自己小孫女的功課。
顧朻對翠宮怎么樣倒是不怎么關心,就是對趙淩跟著是有些不理解:“你不是說不回去嗎?真要給我撐場子?”
趙淩面色凝重:“有些事,總得我回去面對的。”又問顧朻,“大殿上的柱子都包了杜仲膠沒?”
顧朻沒忍住,直接丟給他一個白眼:“你說呢?”不對,“你這么問是打算怎么樣?真打算朝會上弄死幾個大臣?”
他要登基啊,別給他一上來就搞出這樣的事情來。
趙淩一本正經地保證:“我肯定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那些老大人們的氣性……你也知道的。”
一大把年紀了,天天跟個火藥桶似的,誰知道說中他們什么了,一點就炸,動不動就炸,偏偏身體還賊好,完全不會把自己炸中風什么的。
竇榮在邊上說道:“放心。開朝會的時候讓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旁邊候著。他們要撞柱子,安排好侍衛讓他們把人拽住……干脆讓侍衛繞著柱子站一圈。”
顧朻抬手就給了竇榮一下:“你少出餿主意!”
真要這么干,老大人們立馬就能原地爆炸。
因為要趕著回去登基,一行人沿途并沒有停留,從吳州港出發走海路北上至象州港,轉內河航道,走大運河到達神都。
提前準備好的儀仗擺好,浩浩蕩蕩恭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一行人回宮。
趙淩和竇榮在隊伍中,像是被夾帶的私貨。
不是沒人注意到他們,但隊伍實在過分龐大。
甚至比起回來的人,百姓們更加關心帶回來的貨物。
這么一來,趙淩和竇榮第二天出現在大朝會上的時候,把許多人都嚇了一跳。
第一反應:趙瑞瑞回來了?
第二反應:臭小子還有膽回來!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來,單挑 虛偽……
趙淩自從去了寧吳, 過年要不就是根本不回神都,要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快過年了,參加的大朝會基本就年終總結的那一次。
這次距離過年還有兩個月, 他就回來了, 讓許多人都非常驚訝。
但仔細一想, 又不奇怪。
再怎么說, 趙淩也是太子伴讀出身。
太子要登基了, 于情于理,太子伴讀都得回來。
只是這次情況不一樣, 趙淩回來,恐怕分不到功勞, 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寧吳都是個問題。
趙淩在寧吳,別人拿他沒辦法;回來神都, 那別人有的是辦法。
趙淩這次沒站在自己老爹背后,而是站在吏部景尚書的身后。
景尚書看到趙淩微微笑了笑, 眼神中還有贊許, 趁著朝會還沒開始,小聲道:“不用理那些酒囊飯袋,唯才是舉才是正道。一群尸位素餐的蠹蟲懂什么?”
果然吏部的老大就是厲害,無差別攻擊所有人都不虛。
趙淩拱手拜服:“下官也覺得如此。”
他本來還想賣賣慘, 現在……滾他丫的!
不服就干!
“嗯哼。”
趙淩看向在清嗓子的趙驊, 微微歪了一下身子過去關心:“爹,你干嘛又蓄須,看上去老了好多。”
趙驊的胡子又蓄了起來, 瞥了一眼不管幾歲都讓人糟心的兒子:“不能好好說話?”
趙淩就換了個方式說話:“老爹刮了胡子就是一枝花。”
“花……”花你個頭!
趙驊抬手就用笏板敲了一下趙淩的腦袋,發出“咚”地一聲。
他自己都沒料到能打中,力氣用得有點大, 著急:“傻啊,怎么都不躲?”
他換了好多年的銅笏板,本來想著用來萬一朝會上互毆的時候有個自保的手段,這么多年沒用上,沒想到直接開張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趙淩捂著腦袋無辜:“往哪兒躲?”都站得密密麻麻的,他剛才往邊上讓了一下,不知道踩到了誰的腳。
他順著剛才避讓的方向看過去,看到身邊自己的同僚、吏部右侍郎白川老爺子。
他趕緊拱手道歉:“對不起,白爺爺。”
白侍郎笑瞇瞇道:“分我點寧吳的特產就沒關系。”
“您不說我也會送過來。”趙淩趕緊說道。
別人也想上前搭話,有想討好巴結的,也有想懟人的,但伴隨著一聲“皇上駕到”,一群人都只能安靜下來,行禮。
今天大朝會的重頭戲是皇上退位。
但是皇帝退位不是顧潥說一句“朕不干了,讓我兒子來頂班”就可以的。
按照慣例,他得虛偽地說自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要退位;太子多么多么好,足以擔當大任;再要求大臣們輔佐太子。
太子就得虛偽地說自己能力不行,還得老爹接著當皇帝。
大臣們也得跟著虛偽地勸諫,說皇帝干得很好,得接著干。
這么來來回回拉扯得起碼三次,才能最終“無奈”妥協。
趙淩聽得耳朵無聊,后背緊繃,感覺自己身后被無數槍管炮口指著。
什么叫如芒在背!
他下意識看了看大殿里的柱子,一會兒別真的撞上去吧?
討論完最重要的議題后,接著馬上就有人上前彈劾趙淩,套了一堆什么有違人倫之類的屁話,就是攻擊趙淩采用女子當官。
趙淩無聊地聽著好幾個人“臣附議”,“嘖”了一聲,出列回懟:“敢問本朝有哪條律法規定女子不能當官?”
他這話一出,大殿內立馬落針可聞,隨即響起一片小聲議論的嗡嗡聲。
好像確實沒有明文規定。
趙淩又補了一句:“宮中歷代女官,都是違法的嗎?”
雖說現在宮中女官的職責是協助皇后管理后宮事宜,偏向于內務,而非朝政,俸祿也是由宮中支出,但就說有沒有品級吧,是不是女官吧。
當年王太后還是王皇后的時候,她是有正經一整套朝堂班子的,是真的處理政務的,尤其是先帝駕崩后,她執掌朝政多年,協助她的女性官員中有一部分也是真的干的和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們一樣的工作,區別只在于她們并非通過科舉入仕。
后續,這些女官們也因為太后的退居后宮,而跟隨隱退。
要說趙淩真的開了什么先河,頂多就是讓女子參加科舉。
而科舉……
“考試考不過,不怪自己蠢笨,倒是怪別人是個姑娘?怎么不去怪別人比你年紀大,多讀了幾年書呢?”
“朝廷科舉是選拔優秀的人才,難道放著優秀的人才不用,去選些不那么優秀的?”
“誰說女子就該待在后宅,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來!站出來!你出錢養她們!讓全天下的女子都不用出去耕地勞作,可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不用為生計發愁。”
“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有多久沒看到百姓們了?”
“還父母官?誰家攤上你們這樣的父母,怕不是早就餓死凍死了。”
“女子不行?女子怎么不行?你母親生出你這么個當官的兒子不是很行?只是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竟然會看不起自己的母親。”
“哦,你是你爹教的。也對,子不教父之過。怪不得養出你這么個不敬母親的人,令尊確實有不教之過。”
“不像我,我長于婦人之手,我母親教我教得好,我先生教我教得好。”
“母親、太后教養我長大,有什么可羞恥的?您為您的母親感到羞恥嗎?”
“我父親當然也教養我了。我父親是官員,所以我母親也有當官員的才能啊。難道您只孝順您的父親,不孝順您的母親嗎?”
“女子參加科舉怎么就動搖國本了?”
“太后帶兵救下先帝的時候,怎么就不動搖國本了?”
“大虞國本豈是幾個人能夠動搖的?”
“如今寧州和吳州的女官共計八人,這八人目前全是從九品。什么時候國本是八名從九品能夠動搖的?諸位高居廟堂,倒是可以試試自己能不能動搖國本。”
本來大朝會大概會開上一兩個時辰,基本就是把這段時間全國發生的大事說一遍。
今天趙淩火力全開,一直叭叭到了中午。
顧潥是個孝子。
他很清楚自己的母后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明知道趙淩這時候把太后拿出來說事,是為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但趙淩說錯了嗎?并沒有。
尤其說到國本,沒有他母后當年去救他父皇,如今大虞在不在不好說,起碼坐在這個皇位上的不會是他顧潥。
什么是國本?
這才是國本。
如今整個大虞有大量的作坊,產生了大量的女工。
這些女工通過自己的勞作,養活自己養活家人。
更有大量的女性在田間勞作,在城里從事各種行業的工作,在家操持家務。
絕大部分普通的大虞百姓,男性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那么為什么優秀的男性可以當官,優秀的女性不能當官呢?
同樣是考試嘛。
不用開后門,不用降低要求,就比誰的題答得好,誰的文章寫得妙。
女子的才學武功真的不如男子嗎?
未必吧。
咋?還不敢比?
本來還有許多人是站在趙淩一邊,想要給趙淩幫腔的,沒想到趙淩一個人就能把一群人給噴到啞火。
沒錯,對于女性當官這個事情,雖然有很多人反對,但是贊同的人也有,最多的是觀望的。
贊同的人就如景尚書這樣,覺得誰有能力誰就上,管他是男是女。
這種是對自身實力非常自信,底氣足,且想法比較開明的。
觀望的其實也分成兩派。
一派是覺得不管有沒有女官,也不會影響自己的地位,自己不會因此多領一文俸祿,也不會因此少領一文。同僚就是同僚,只要能干好活就行。
另外一派是覺得女官究竟會如何不好說,女子要懷孕生子,期間不能好好工作,具體怎么樣,現在女官的數量太少,官職也太低,等真出了問題再說,現在討論再多也沒什么用。
真要統計的話,朝中對此持不反對意見的官員居多。
趙淩把一群老古板懟到集體失聲,確定沒人撞柱子,恭敬道:“臣有本啟奏。”
顧潥看得津津有味,大概能猜到他想奏什么:“準奏。”
“臣請允許寧州、吳州、海州和神都官學試點招收女性學子;國子監招收女性學子;在吳州設立國子學,以便學子就近入學。”
顧潥:“……”小子要求還不少。
趙淩: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顧潥沒當場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而是說道:“趙瑞,一會兒來御書房一趟。”
沒錯,趙瑞,你的名字不叫趙瑞瑞。
趙淩:“……”
他都二十七了,現在已經沒什么人叫他趙瑞瑞了好嘛。
說是去御書房商量事情,但去了之后先吃飯。
吃完飯也不說事,趙淩就這么出來了,被等在翰林院的趙驊第一時間叫去了戶部。
趙淩看著老爹:“咋?”
趙驊沒好氣:“陛下跟你說什么了?”
趙淩“哦”了一聲:“陛下讓娘考個狀元。”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傷疤 敝帚
“啊?”
“然后讓娘當個大學山長。”
“啊?大學是?”不是四書五經里的大學吧?
趙淩解釋:“之前娘編的教材設立的學校不是小學和中學嗎?對應小學和中學, 設立大學,培養一些適應大虞需求的專業人才。現在的學堂和國子監培養的人太少了,我們需要一些專門搞研究的人。娘的水平沒問題。”
“你娘的水平肯定沒問題。”趙驊下意識附和, “不是, 你娘都五十的人了。”
“那有什么?五十歲的山長不是挺年輕的?”
趙驊整個人都傻了, 算了算時間:“那也來不及考試啊。明年三月就是春闈, 你娘明年開始考, 怎么也得下下科了。”
“新帝登基不是會開恩科嘛,到時候出個新政也沒什么。”趙淩回來的路上就寫了詳細的奏折, 剛才去御書房已經交給顧潥了,“我回去跟娘說。”
趙驊拉住他:“你這就回家?”
“對啊。我留在衙門里等人過來罵?”他才沒那么傻。
趙驊就說:“你知道家門在哪兒嘛你就回家。”
“我還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我從小到大, 從宮里到家里的路還能走丟?”他熟得很!
趙驊就知道他會這么說:“兒啊,咱家搬家了。”
“……哦, 對。”差點忘了,“原來祝尚書家嘛, 我知道的。”跟侯府同在桃溪巷, 也就隔了兩棟宅子,怎么可能走丟。
“你這會兒回去,你娘也不在家。現在管家的是你大嫂,你娘比我還忙, 我也不知道她白天待在哪兒。”有可能在弘瑞學堂, 也有可能在國子監,或者在和朋友們逛街,或者是在薔薇湯泡澡或者別的什么地方, 反正大概率不在家里。
“哦,那我先回家待著。晚上到我家來吃飯,接風洗塵。”趙淩說完就想開溜。
趙驊也不留他, 說道:“你有空去看看你師公。他致仕了,應該在家。”
“好的。”
趙淩飛快跑回了家,沒想到趙王氏在侯府,管博澹也在侯府。
“娘!”
“師公。”
“裴先生。”
“汪先生。”
另外有幾個自己不認識的夫人和長者,還有幾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自己最早的三個學生也在。
一群人紛紛介紹見禮,原來是神都和京畿地區比較有名的學堂、書院的山長,以及他們的得意門生。
這次聚會也不是第一次,而是準備進行一些相互交流,相互學習。
弘瑞學堂教授的內容,涉及科舉的很少,但學問過分實用。
將來不管是當官還是謀一份差使,都是很有用的。
尤其是阿拉伯數字的引入后,采用的新式記賬法,如今學子學習的教材都是弘瑞學堂出的。
神都和京畿的這些書院和學堂,師資力量和教學水平已經算得上是優異,但有多少學子將來能當官?
不管當官還是干別的什么,哪怕只是家庭記賬,弘瑞學堂教授的記賬法都是用得上的。
在座的另外兩位夫人,不是這幾位山長的夫人,而是兩座女子學堂的山長。
另有一位胡子快垂到胸口的老爺爺開辦的書院,招收的學子不分男女。
弘瑞學堂在這方面就更加不用說了,從一開始招收的學生就不限制男女老幼。
趙淩坐到趙王氏身邊,一時間倒是不好說讓趙王氏考狀元的話,陪著在暖融融的花房里聊學術交流和辦學理念。
趙淩就把設立大學的想法拿出來討論:“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當官,各行各業都需要優秀的人來引導。敝帚自珍沒有前途,只有不斷創新,在技術上不斷精進,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技術進步帶來的好處,幾乎人人都能切身體會。
尤其是眼前的這群人,個個都是技術革新派。
農業方面,高產的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的育種和推廣,讓更多的百姓能夠吃飽飯;大規模養殖讓家禽家畜的成本降低,百姓能夠以更低的價格吃到肉蛋奶,從而強健體魄;
工業方面,更是百花齊放。
百姓生活中已經出現大量工業制品。
工業發展帶來的便利和好處更是隨處可見。
譬如伴隨著水利紡紗機的誕生,布料價格降低;伴隨著縫紉機的誕生,加工制作服裝減少了大量的時間,現在神都已經有了大量售賣成衣的裁縫鋪。
對于一些在作坊工作的家庭,沒有那么多時間自己裁剪制衣的,直接上成衣鋪購買一些款式簡單質量也不錯的衣服,比自己買了布料花時間制作要劃算,衣服的樣子也更好看。
當然,像趙家這樣幾乎每件衣服都得刺繡的人家,縫紉機暫時還沒法取代。
不過仆役們的衣服沒那么考究,縫紉機還是減少了大量的勞動時間。
伴隨著冶煉技術的飛速發展,鐵鍋的銷量飛速上升。
一部分官員這才后知后覺,原來在大虞這樣的盛世下,有很多百姓家庭原本是連鐵鍋都用不起的,還在普遍使用陶罐。
商人們南來北往,不僅促進了商品交流,而且諸如葛家這樣的大商隊開始投入金錢搞研發。
“把蒸汽機搬到車上?可以啊。”蒸汽火車嘛。
只不過現在連水泥路都還沒覆蓋所有官道,柏油路還停留在趙淩的筆記上,鐵軌火車更是連長什么樣子都沒人有概念。
汪先生把如今的國子監的蒸汽車設計圖簡單畫了一下,給趙淩看:“現在大致是這樣,做一個車頭,把蒸汽機和鍋爐放在車頭的位置,取代牲畜提供動力,類似蒸汽船的設計。道路不比水面,車廂不能過寬,倒是可以設計成這樣的長條形。現在蒸汽船能拉數萬石,蒸汽車剛開始可以試試從幾千石開始。拉多拉少,可以通過車廂增減……”
除了沒有鐵軌之外,外形已經很接近火車的樣子了。
趙淩也沒一下子說鋪設鐵軌:“模型做過沒?”
“還沒有。”汪先生有些不太好意思,“哪怕是模型,經費也……”
“不是有投資?”投資的還不只是葛家一個商隊,應該不缺經費吧?
“現在蒸汽機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東西。”他突然看向趙淩,“瑞瑞啊,你能弄來蒸汽機吧?”
趙淩被叫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想往趙王氏背后躲:“實不相瞞,我跟現在的工部不太熟。”
這不是他推托,是真實的人走茶涼。
當然,他非得要也不是不行,只是得重新梳理關系。
他現在身上背著一堆罵,實在不好這時候再亂伸手,不然分分鐘又是一堆彈劾。
讓女子參加科舉,讓女子當官,可不是一場大朝會就能成的。
皇帝禪讓、重臣致仕都得讓三回呢。
汪先生現在也不是埋頭只管研究學問的人,想想趙淩如今的處境,確實不好強人所難,就沒再說話。
倒是有一名和趙淩年紀相仿的青年說道:“如今蒸汽船已經不算罕見,為何不能上書撥一臺蒸汽機給國子監研究呢?或者把圖紙給國子監,我們實驗室里自己造不行嗎?”
另外一名年輕學子也表示贊同:“技術就該拿出來交流,不該敝帚自珍。”
趙淩頓時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他們:“蒸汽機的名額很緊張,你們的實驗室造不出來,材料那關就過不去。材料不達標,造出來的鍋爐很容易爆炸。敝帚確實不需要自珍。蒸汽機不是敝帚。”
蒸汽機從誕生到目前為止,已經從材料到設計、到燃料各方面迭代了好幾個版本,真怕一知半解的去亂搞,鍋爐爆炸把自己給炸死也算求仁得仁,連累別人可就不好了。
說白了國子監的工學院只是給工部培養預備役,起碼就現階段而言,比不上工部的一堆官員,更加比不上工部那些積累了幾代人的大師傅們的技藝。
國子監的教學也以科舉為主,各學院只是對應的專業課不一樣。
學子們對此的重視程度沒那么高,反倒是國子監的先生們更加重視。
趙淩說的時候,語氣嚴肅認真,讓原本多少有些輕視的山長們也擺正了態度。
趙王氏笑道:“我就說這東西得拉著工部一起研究,我們自己沒法搞。水泥都沒法自己燒出好的來呢,怎么燒出好鐵?”
趙淩怕他們不知死活,說了一聲失禮,拉開衣服領子,給他們看自己后背上的疤痕,只露出了一點,就把一群人看得變了臉色。
“這是試蒸汽船的時候鍋爐爆炸受的傷。”
原本白玉無瑕的皮膚上,突兀出現的淡紅色疤痕,像是一塊上好的綢緞被揉出一團褶皺。
其實不算多么觸目驚心,但讓人不敢想衣服底下還有多大面積的傷疤。
趙王氏臉都白了:“你怎么不說!”
“回來的時候傷都好了,就忘記了。”其實他的衣服要是再脫下去一點,就沒了。
他也不可能真當著一群陌生人的面光膀子,反正嚇唬嚇唬人夠了。
他就不信一群怕是菜刀都沒拿過的“小朋友”,敢真的冒著生命危險去亂試鍋爐。
趙驊今天是和趙辰、趙茂、竇榮一起回來的。
父子幾個進門,順著下人的指示找過去,就見趙王氏在扒趙淩的衣服。
趙驊臉都綠了:“干嘛!”
嫡母和庶子能不能有點分寸?被外人看到成什么了?
親母子也不行!
趙王氏比他火氣還大:“你過來看看淩兒背上的傷!”
火氣最大的是竇榮。
趙驊父子幾個只掃到一眼趙淩的后背,竇榮就快步上前,把趙淩的衣服穿好了抱進懷里:“放煙花的時候沒注意,被火燎了一下。我每天都給水靈上藥的。”
趙王氏愣了一下:“放煙花?不是鍋爐爆炸?”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房租 廉租房和公租房……
趙驊父子幾個還是找機會檢查了一下趙淩背后的疤, 確定真的只有雞蛋大的一塊,皮膚看著也在逐漸恢復正常,才算是放下心。
趙淩這個傷還是剛從南洋回寧吳沒多久的事情。
其實就是燙出了個大水泡, 換成一般人應該都好的差不多了, 無奈趙淩體質就不容易好。
他現在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 跟家人炫耀自己搗鼓的煙花:“不是我吹, 我做的煙花炸得又高又好看。我還帶回來了幾個, 等過幾天休沐了,咱們去莊上放。”
得找片空地, 在城里放煙花容易發生火災。
竇榮剛找過來就聽到趙淩的話,臉都黑了:“你怎么還把煙花帶回來了?”
趙淩立馬往趙驊背后躲:“爹, 你看他!”
趙驊壓根不搭理他,讓開位置。
趙淩瞬間落入魔爪, 嗷嗷叫著被扛走了。
趙辰和趙茂面面相覷。
“四哥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這么皮,我都想打一頓。”
趙茂用一種“早就知道你是這種人”的眼神看了一眼趙辰。臭大哥自己沒本事, 就想著打弟弟。
哼!
趙驊懶得搭理這幾個蠢兒子, 問趙茂:“今天晚了,你是住在你四哥這兒,還是跟我回家住?”
雖說分了家,但趙驊這個當爹的, 不至于連家里給兒子一間客房都沒有。
其實休沐的時候, 趙茂一家基本都會過來住,家里給他留的說是客房,其實那個院子基本就只有他家住。
“跟你回去。”趙茂說完, 就跟著老爹和兄長一起下樓去送來赴宴的賓客。
看到趙淩好端端在門口,他湊過去問:“四哥,你沒被翊哥打?”
趙淩瞪他一眼:“什么話?我還能被打?”
他和豆豆可恩愛了, 怎么可能家暴?
他想家暴弟弟。
趙茂看出不對,等客人們都走后,趕緊一溜煙跑了。
晚上宴會,白天還要去上班,趙淩就不是很精神,但活還是要干。
他特意提早到的吏部,手上還拿著好幾本冊子。
竇榮不太放心地把他送到位置上,叮囑趙文敏:“看好你先生,別讓他亂走,你自己多記著點路。”
趙文敏深感責任重大:“我會盡力的。”不敢保證,他先生行蹤詭秘,真想開溜,他也盯不住,畢竟他的體育課成績不太好。
竇榮看著眼瞅著能說親了還瘦巴巴的趙文敏:“今天中午我帶你去一趟太醫院。”
這孩子小時候當乞丐到底是傷了底子,哪怕這些年好吃好喝養著,身體還是瘦弱。
趙文敏感激地應下。
其實這些年他沒少調理,就是干吃不胖。
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吃進去的糧食。
趙淩對竇榮擺擺手:“我這兒能搞定,中午記得過來一起午膳。”
竇榮覺得他夠嗆能在吏部吃飯,只是沒多說什么,就往兵部去了。
他這種外放的將領回來,除了大朝會和皇帝召見,并不需要像趙淩這樣坐班,去兵部也只是隨便溜達一圈,看看有沒有搞出新的武器裝備。
趙淩雖說自從當了吏部左侍郎之后,就一直待在寧吳,但吏部肯定有他的位置。
他平時在寧吳也能看到延遲的吏部的各種工作內容,現在做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趙文敏也差不多。
他和余飛、余琪都是被照著科研人員的路子培養的,但自從他們的基礎課程完成后,天天跟在趙淩身邊,除了學習以外,自然是趙淩做什么,他們也跟著做什么,給當個助理綽綽有余。
白川到的時候,趙淩這邊已經干了一會兒活了。
看到白川,趙淩趕緊站起來給白川行禮。
白川回了禮,笑瞇瞇地考校了趙文敏的功課:“咦?這孩子……”路子有點歪?
嗯,不能這么說。
白川若有所思:“這就是……大學?”
趙淩微笑:“是。白爺爺覺得怎么樣?”
趙文敏很有眼色,給白川倒了一杯熱茶,又從帶來的食盒里,用竹夾子夾了幾樣精致的小點心擺了兩小盤。
白川很是受用,笑瞇瞇地坐下,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趙文敏:“很不錯的孩子。”
趙文敏在趙淩的示意下接過玉佩,道謝。
白川在吏部已經待了三十多年,雖然覺得科舉確實不錯,但局限性也很明顯。
國子監改制重開后,新科進士的表現好了很多,只是他總覺得哪里還欠缺了點。
剛才他跟趙文敏聊了幾句之后,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只是具體怎么做,他還不清楚。
趙淩其實也不確定。
科舉制度在如今不能說是最好的制度,但肯定是最不壞的制度,推翻是不可能推翻的。
而采用他上輩子的小學中學大學研究生的培養體系,目前的國力還不支持,大部分人的觀念和財力也不支持,只能在一些相對繁華的地區進行試點。
先一步一步來吧。
吏部的其他官員陸續開始辦公,對趙淩這個不怎么來的侍郎很好奇。
趙淩這幾年屬于人不在朝堂,但朝堂之上一直有他的傳說。
只不過傳說中只是略微提及趙淩的長相不俗,重點在趙淩做的功績,甚至于婚姻和財富,對于一些新晉的或者是剛從外面調任神都的官員,完全沒料到趙淩的長相會不俗到這種程度。
趙淩很會長,年少的時候線條圓潤,面相更偏向于自己的生母,現在年紀上來了點,青年的輪廓顯現,有了趙驊的影子。
趙驊那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一張臉到現在都很帥氣。
趙淩結合了父母的優點,加上也算是從小錦衣玉食,又身居高位,現在的長相氣質,哪怕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些人都會驚嘆,更別說是初次看到他的人了。
景尚書都從隔壁廂房溜達過來,專程過來看熱鬧:“咱們家小水靈長大了。”
趙淩感覺自己跟動物園的猴兒似的,嘆氣:“您就別取笑我了。”
景尚書看著趙淩,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覺得配竇榮可惜了。
但凡趙淩正常嫁娶,這會兒不知道多少人要把自家姑娘送過來。
趙文敏很有眼色地給景尚書搬了椅子過來。
景尚書倒是沒像白侍郎那樣考校趙文敏,很是干脆地也摘了一枚玉佩給他,難得鼓勵了一句:“跟著你家先生好好學,將來別丟你家先生的臉。”
趙文敏頓時感覺到壓力。
景尚書本來只是過來串門,現在坐下了,就開始跟趙淩、白川一起說起明年科舉和恩科的事情。
“新皇登基,理應開一次恩科,只是明年本就該是春闈。我的想法是,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增開一科。”
趙淩和白川對此都沒有什么異議。
白川說道:“還是放在后年再開。廉租公寓樓的新樓明年怕是來不及建成,后年倒是肯定能再添兩棟,屆時參加考試的舉子也有地方可住。如今神都的住宿……”說著他搖了搖頭。
趙淩剛回來,還沒了解目前的物價,多問了一句:“多少錢?”連一名三品大員都覺得貴。
“靠近貢院的小院,一個月二三十貫,偏一點的一個月也得五貫。幾個人合租一個院子還算便宜的,住客棧更貴。一些地方能住同鄉會館倒是便宜,不過畢竟是做生意的地方,那環境休想安靜讀書。碼頭和新城那邊的房子倒是有便宜的,只是太吵了。有些學子只能住到城外寺廟、道觀去。”白川突然想起來,“你種桃子的那個小湖村,如今文風鼎盛,有不少人租住。”
小湖村距離神都不算太遠,又住著魏學海一家。
趙驊經常跟一群文人墨客去小湖村登高泛舟。
關鍵是小湖村幾乎每天都有車往返神都。
也就是趙淩還沒來得及了解,不然就會發現他們家的送菜路線,已經具備了私營公交的雛形。
趙淩意外也不意外。
小湖村原本就有人想要租房子,只是數量比較少。而且早前村里的房子并不怎么好,很多想要過來租房的學子都沒租住。
現在估計是租房條件改善了一些。
趙淩聽著這租房價格咋舌:“活不起了。確實得多蓋廉租房和公租房。”
以前他那會兒學子考個會試,比較節省著用,起碼也得兩百貫,現在恐怕還打不住。
廉租房和公租房從有樓房開始就在推進,如今也算是廣受好評。
這屬于官吏相關福利,歸吏部管。
“驛站已經全都改成了四層樓,客房比以前多了好幾倍,今年回京述職的官員能夠多安排一些。”
按理來說,官員出差都可以免費住驛站,食宿都有標準。
但像神都這樣每年會在短時間內迎來入住高峰的驛站,很多官員來了也沒地方住,就得自行解決住宿。
有些在京城有房產有親友可以借住的還好說,自費租房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趙淩看著白川拿出一份目前神都建成的、在建的、以及規劃中的廉租房和公租房的冊子,翻看了兩頁突然感覺周圍有些安靜,抬頭:“怎么不說話了?”
景尚書微笑:“蓋房子要錢。”
鋼筋混凝土的房子蓋起來確實又快又扎實,能夠蓋四層樓,也不怎么占地皮,就是貴。
他們吏部蓋這種造福官員的房子,無論是鋼筋還是水泥還是建筑隊,都沒有任何阻礙,唯一的阻礙就是錢。
趙淩遲疑了一下:“嗯。”
景尚書的微笑更加真誠:“你去搞錢。”
趙淩:“……嗯?”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科、特科 去搞錢?……
趙淩不理解:“吏部怎么會缺錢?”
吏部要錢, 難道戶部會不給批?
戶部還真就不批。
理由很充分,戶部也沒錢。
趙淩更不理解了。
要是戶部有錢不給批,那他作為趙驊的親兒子, 還能去說說情, 現在既然戶部沒錢, 他還能干嘛?
難道他能變出錢來?
景尚書和白侍郎還真是這么想的。
在他們看來, 趙淩搞錢的能力, 就跟變戲法似的,隨便幾句話就能點石成金。
“你都能讓大獄賺錢, 怎么就不能讓吏部賺錢?”
趙淩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本事:“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吏部能搞什么三產?“抓幾個貪官抄家?”
吏部算是最講人情世故的部門了,這些官員背后查一查, 誰都不干凈。
哪怕本人想干凈,也會有家人族人防不勝防給捅婁子。
景尚書和白侍郎聽著倒是還能笑出聲, 在同一個廂房里辦公的其他官員后背直接一身冷汗。
看出趙淩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給吏部搞錢的主意,話題又重新轉回到恩科上。
“恩科就定在后年。”
“貢院要改建一下, 增設女性學子的入口。檢查方面的人手……”
“由宮中的女官來。還得增設女廁。”
“考官要用女官嗎?”
“考官不用, 監考可以用兩個女官。”以防有出現跟男性不好處理和溝通的情況,“明年春闈開始,配備大夫。”
好不容易考到了神都,因為身體原因被篩下去也就算了, 起碼別死在貢院里。
都有舉人功名的人了, 哪怕沒法入仕,回鄉當個教書先生,也是給國家培養人才。
尤其是一些舉全族之力供出來的, 真要被抬著回去,一個家族的天都塌了。
景尚書聽到大夫,不是很贊同, 倒也沒反對:“你給貢院的號房按上那么多琉璃窗,已經夠照顧考生了,現在還要給配大夫。那些考生是豆腐做的?”
廂房里的一個年輕官員聽景尚書這么說,不由得抬頭看向趙淩,小聲問身邊的同僚:“貢院號房的琉璃窗……”
這位趙侍郎瞧著跟他年紀差不多,可是號房的琉璃窗裝了已經有些年了。
同僚歲數比較大,知道得多:“是趙侍郎裝的,他十六歲中了狀元,當時是工部郎中,就在號房裝了琉璃窗。”
十六?狀元?工部郎中?
這是怎么聯系到一起的?
同僚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趙侍郎不一樣,別跟他比。”
十六歲的狀元,那確實沒法比。
趙淩叮囑學生:“文敏,把大夫記上,記得要配女醫。”
景尚書無奈:“這些女官女醫,你去跟太后娘娘或者皇后娘娘要人。”
“好。”趙淩突然說,“到時候得去跟現在的太子妃要人了。”
后年恩科那會兒,太子妃就已經是皇后了。
現在的太后和皇后應該會去吳州的翠宮待著。
景尚書看他:“那也是你去要人。”這小子跟太子妃也熟悉,論親戚得叫一聲表嫂。
“哦。”趙淩沒有異議。
景尚書看他一副憊懶的樣子,感覺手指有點癢,突然理解趙驊為什么總要教訓兒子。
趙文敏在邊上記錄,問:“明年后年科舉住宿怎么登記申請?男女分別怎么管理?住宿有食堂嗎?不需要的有食宿補貼嗎?”
趙淩支使學生:“你一會兒做一張申請表格。”又看向白川,“廉租房那兒應該有食堂?”
白川:“有的。”
“這兩天你去看看食堂那邊怎么個情況,再出具體細則。原則上保證每個考生兩個人一日三餐能吃飽。剩余想吃好的住好的就由他們去,反正他們有錢,在神都多消費消費也沒什么不好。”不能阻止別人花錢。
趙文敏一一記錄:“到時候我估一下要花多少錢。”
哪怕只是個托底,按照一個考生進神都起碼會帶一個隨從來算,需要給兩千人提供幾個月的食宿,不是一筆小費用。
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住廉租房,也有可能有人住一陣不住一陣,有人空占著房子不住之類,具體細則還得再定。
景尚書和白川對此都沒什么意見,問他:“這錢哪兒來?”
趙淩沒好氣:“抄家。”
景尚書這下真抬手了。
趙淩挨揍經驗豐富,一瞬間就從椅子上躥到了房梁上,動作快到別人壓根沒看清楚他怎么上去的。
景尚書剛還只是想著做個樣子,這回是真被氣到了:“你給我下來!”
堂堂吏部侍郎,待在房梁上,像話嗎?
趙淩純屬條件反射。
這會兒反應過來,他也覺得不好意思,但他看著景尚書手上多出來的戒尺,手心幻痛:“您怎么還帶戒尺呢?”
景尚書大怒:“你管我帶什么!下來!”
趙淩眼神飄忽,突然毫無征兆地下了房梁就從窗戶往外面一躥:“我去貢院!”
景尚書把戒尺拍在桌上,一看趙淩的學生也溜了出去,氣得不行:“一天天的,盡干工部的活!遲早把他那工部郎中的職給革了!”
白侍郎笑瞇瞇地把戒尺拿過來,放到一邊:“你說你,也算是看著趙瑞長大的。他什么脾氣,你還不知道?平時還說趙尚書對趙瑞管教太嚴,你現在還狗拿耗子。”
被說狗拿耗子的景尚書:“……”
他不生氣!
白川作為吏部老人,景尚書也只能是晚輩,被說了也只能把氣咽回自己肚子里。
他轉而說道:“我看他不急著回寧吳,干脆讓他主持明年的科考。”
白川一點都詫異:“你自己去跟他說。”
景尚書想了想:“我直接去跟陛下說。讓他把新規矩全都一起弄了。”
白川笑瞇瞇:“嗯,錢也讓他自己去找戶部要。”
“誰管他是去找戶部還是去找陛下。”景尚書說的時候只是隨口一說,但說出口之后突然一拍手,“沒錯。戶部沒錢,陛下有錢啊。我這就去找陛下。”
白川看他說著就往外走,叫住他:“把坐墊留下。”
景尚書拿著坐墊不放手,腳步更快:“我去找陛下!”
他怎么就沒想到過給自己椅子放個坐墊?
一天天的在那么硬的椅子上坐那么長時間,果真腦子已經不好使了。
白川搖搖頭,看著趙淩椅子上繡著貓撲蝴蝶的絲綢坐墊,再回頭看看自己案頭的活。
嗯,不錯。
年輕人干活速度就是快,要是一直留在神都干活就好了。
這樣他也能有時間早點下班,逛個街,聽聽戲什么的。
十二月,經過三辭三讓后,顧潥退位成為太上皇,顧朻繼位。
次年正月頒布科舉新政,對于參加春闈的學子進行一系列便利措施,并且公布即日起,科舉允許女子參加,考試通過后和男子一樣可以當官。
在神都開特科,讓有意的學子可以不用回原籍參加科舉,直接在神都從縣試開始直接參加考試,一月一次,一直考到鄉試。
趙淩現在每天回家都先去趙家關心考生情況:“娘,你怎么不復習功課?”
趙王氏前幾天還裝裝樣子,裝了幾天就懶得裝了:“煩不煩?五月份開始考,早著呢。”
“五月份很快了。你不能輕敵。”趙淩覺得考生的態度不端正。
趙王氏懶得搭理他:“我又不追求連中六元,我只要保證自己是狀元就行了。”
聽聽,這是人話嗎?
趙辰覺得趙淩煩死了:“你還替娘操心學問?”
趙淩一想也對,又覺得不放心:“真不用外公、師公過來給您補習一下?要不我去請裴先生和汪先生?可惜殷先生現在不在神都。我還是去請聶院使過來吧。”
趙王氏本來看著邸報,根本懶得搭理,不過聽趙淩說的這些人,也突然有些興趣:“能請到聶院使?”
“能。請他過來吃紅燒肉、烤鴨。”小老頭嘴可饞。
趙王氏放下邸報:“要不你跟我說說朝中的事情。”
她這些年一直都在忙教育,對于上頭具體怎么制定的國策關心的方向確實有些脫節。
趙淩就跟她細細開始講起來。
趙辰在邊上也進行了一些補充。
過了一會兒趙驊回來了,也加入進來。
小輩們在邊上聽得認真。
三月,趙淩作為本次會試的主考官,進入封閉式管理狀態。
這次暫時還沒有女性學子參加,只不過貢院已經改建完畢,增加了一個檢查的口子,讓檢查速度加快;增加了一個茅房。
茅房也安排了專人每天清潔兩次,盡可能減少干預考生。
經常參加科舉的考生們都知道,參加一次會試得脫一次皮。
不過眼瞅著會試的條件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趙淩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臭。
考生們待了九天就出去了,他不僅得提前進場,還得閱卷,前后大半個月待在貢院里,出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臭了。
“怪不得沒人愿意主持科舉,都推給我!”趙淩一出貢院,沒回家直接去的貓貓湯。
竇榮給他搓澡,聽著他吐槽:“別人求不來的好差事,你還嫌棄上了。”
作為主考官,這一批準進士們,將來都得稱趙淩一聲先生,這是趙淩培養自己朝堂勢力的大好機會。
趙淩嫌棄:“我要這差使來做什么?我又不稀罕。”
他也不能培養。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陪考 南遷
趙淩放松了沒兩天, 馬上就得參加殿試。
殿試的主考官是皇帝。
但皇帝肯定不可能盯著考生考一天。
趙淩這個主考官得陪著。
他在洛城殿內坐了沒一會兒,就來了一只長毛貍奴。
他伸手摸了一下。
貍奴瞬間仰倒在地。
他又伸手摸了一下。
等午膳的時候,趙淩的官袍上已經粘滿了貓毛。
小太子顧恒過來轉了一圈:“趙侍郎已經開始用膳了?”
“是, 太子殿下是來找下官一起用膳的嗎?”
顧恒看了看趙淩, 和他身邊圍著的一堆貍奴:“那我就陪你吧。”
小太子也不挑, 就和趙淩吃一樣的飯食, 和殿內的考生們吃的一樣。
考生們很好奇, 只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少年,語氣一本正經的, 卻跟趙淩很是親近。
簡單吃過飯,太子也沒走, 就在趙淩邊上擺了張桌子開始做功課,時不時還得清理一下桌面上的貍奴。
趙淩看到他不會的, 就小聲跟他講題。
好不容易等到考生們考完出去,趙淩還得跟其他考官一起加班加點看文章。
三百篇文章全都看一遍, 簡直要了命了。
千軍萬馬殺上來的, 這三百篇文章都有可取之處。
確實有幾篇看得出學子可能因為情緒激動心態不穩沒發揮好,但底子在這兒,不會差到哪里去。
趙淩心里面嫌煩,但還是認真把三百篇文章全都看了一遍。
以前的主考官一般只是把其他考官選出來的卷子看一遍而已。
不過趙淩看文章的速度快, 即便全都看過, 也沒耽誤時間,最后將選好的十篇文章呈給顧朻。
第一、第二名是所有考官已經商議定下的,第三名交給顧朻來定。
當然這種排名不絕對, 作為皇帝擁有一票否決權。
尤其是顧朻剛登基的第一次科舉,大臣們都會給皇帝一個面子。
趙淩這個主考官很了解顧朻的心思,最后敲下的排名很合顧朻的心意。
顧朻并沒有改動名次, 就讓開傳臚大典。
竇榮這個在神都打醬油的也跑不掉。
大朝會上新科進士們心情激動又忐忑。
有人注意到文武百官中年輕人的比例不低,感覺自己大展拳腳的機會很大。
要說趙淩那會兒考試的時候,還會擔心考試名次低,在朝中沒有人,導致長期坐冷板凳,沒有官職可以做,現在完全沒有這個擔心。
尤其是一些國子監出來的考生,那種篤定的樣子跟旁的新科進士們完全不一樣。
最近幾年,別說是同進士了,就是舉人都有官職可以干。
只要不介意去一些比較遠的地方當官,同進士很快就能升個八品,三年時間里有個好表現,升個七品不是問題。
不要以為七品是個很小的官,一縣的縣令也就是七品,某種程度上已經能夠掌握數萬人,乃至十數萬人的生計。
尤其是現在大量技術革新涌現,朝廷對各種作坊的支持力度很大,去地方上是很容易做出成績來的。
不提鐵脊縣,寧州、吳州,乃至于正在迅速被排干的黑龍澤,都是大有可為的地方。
這些考生自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為自己未來的仕途擔心過。
等新科進士們出去打馬游街回來,參加瓊林宴,自然少不了給趙淩這位主考官敬酒。
趙淩喝的是明明白白的茶水。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沒人會硬逼著他喝酒。
新科進士們跟他了解目前市舶司和寧州、吳州、海州的情況,還有跟他了解下一科女性科舉的情況的。
問這個問題的,有些是家中有姐妹想參加的;有的是了解到這個事情是趙淩主推,對他投其所好的。
能回答的,趙淩都一一回答了,只是沒表現出對哪位新科進士的特別偏好。
新科進士們倒是對趙淩都更親近一些。
一來,趙淩是他們的主考官;二來趙淩的年紀跟他們相仿,甚至比其中一部分人還年輕一些,更好溝通。
哪怕趙淩身邊站著個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竇榮,他們也更樂意往趙淩身邊湊。
全程陪在趙淩左右的竇榮,覺得這群新科進士們煩死了。
好不容易結束了瓊林宴,竇榮在車上就開始抱怨:“他們怎么不找別人,光找你呢?你也是脾氣好,還給他們引薦六部的官員。”
趙淩臉上的笑容已經撐不住了,垮著臉埋在竇榮胸口:“怎么說我也是他們的座師,反正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幫忙引薦一下,就當是結個善緣吧。”
不然以他和竇榮現在的牽扯,還真不好多跟自己這些門生多接觸。
竇榮有些小不開心:“新科的探花一直往你跟前湊呢,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
趙淩打了個哈欠:“有嗎?我都沒注意到。唉,你讓我靠一會兒。這幾天看卷子都快看吐了,看到這些新科進士們的臉就像是看到了卷子,頭疼。”
竇榮一下就開心了,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趙淩靠得更加舒服:“過兩個月母親就要參加科考了,真不留在神都?”
“不留了。我在還容易瞎操心。新科這一批的文章,我娘的水平甩他們八條街。”他自己也知道,但在的話就很容易產生高考沖刺的氛圍感,“反正我在也得避嫌,干脆避遠點,免得有些人亂說話。”
竇榮輕輕拍撫趙淩的后背:“我還挺好奇二姐和小蝶堂妹的名次的。”
“二姐原本的水平就不差,以前我們學的都差不多,只不過這些年不知道有沒有荒廢。這次說是陪沈壯壯一起考,明年考個進士問題不大。小蝶平時在家也不干什么,天天跟著蘇嘉珍一起學,接風宴的時候蘇爺爺不還夸她了嘛。她倒是該考個好名次,將來在大學里當個先生,省得一天天的在家里沒事干。”
蘇家人口簡單,蘇家老夫妻和蘇嘉珍、趙婉蝶的性格都不是什么斤斤計較的人。
趙婉蝶如今生了兩個兒子,伺候的下人也足夠多,不用她太過勞心勞力,脾氣還跟小姑娘似的無憂無慮,一看就是日子過得很好。
趙淩本來想瞇一會兒,跟竇榮聊起來,倒是沒了睡意:“我們幾號走?堂姐妹和嫂子們都準備好了沒?”
他說的堂姐妹和嫂子是竇家的堂姐妹和嫂子。
竇家連年征戰,在火器被用于實戰之前,對塔爾罕并沒有代差優勢,馬匹方面可能還更差一些,竇家的男丁死亡率極高。
這就造成竇家的寡婦很多。
無論是嫁進竇家的女子,還是嫁給軍中將士的竇姓女子。
她們中有兒子傍身的還好一些,沒有所出,或者只有女兒的,或者是兒子死了的,在竇家那么個連竇鳳夫妻倆都覺得頭疼的環境里,日子過得絕對不算好。
尤其是一些侍妾和姨娘,她們幾乎只能依附于竇家生存。
她們其實可以選擇離開竇家改嫁,但在涼州,與其改嫁還不如就這么在竇家茍著。
鐵脊縣的出現讓她們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如今塔爾罕的威脅基本消除,竇家的重心也開始轉移布局。
竇家的男丁們可能還得繼續扎根在涼州一兩代人,但這些孤兒寡母去往更加溫暖的南方生活,并不打眼,也能理解。
竇榮這些天一直在忙這個事情,說道:“二十五號走吧。這兩天我讓她們先去莊上住著,到時候直接從莊上過去。”免得浩浩蕩蕩一群人太打眼。
雖然這個事情被人知道了也沒什么,但能低調還是盡量低調一些。
到了碼頭就無所謂了,現在碼頭上客船貨船多不勝數,每天都非常熱鬧。
竇榮伸手按住摸到自己腰上的爪子:“干嘛?”
趙淩動動手指尖,輕輕撓了一下,語氣一本正經:“看你剛才沒吃什么東西,餓了沒?”光忙著瞪人了。
竇榮喉結滾動了一下。
哪種餓?
哪種都餓。
為了一個科舉,兩人都有一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了,然后就被堵了被窩。
聽到房門那一聲“陛下駕到”的時候,竇榮直接罵出聲,急忙從床上起來穿衣,打開門吼了一聲:“一大清早的干嘛!”
顧朻看著怒氣沖沖的表弟,臉皮厚厚的微笑:“什么一大清早的,都中午了,快起來,有事情跟你和瑞瑞說。”
竇榮“嘭”一下關上門,黑著臉把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的趙淩抱住親了一下:“還想在床上待一整天的。”
這一次實在是“餓”得有點久。
現在這天氣不冷不熱的,哪怕什么都不做,無論是相擁而眠還是依偎在一起看看書聊聊天都很舒服。
趙淩想著房門外還有人,再厚臉皮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起床洗漱:“別氣了,看看陛下有什么事情。”
兩人很快洗漱完出來,才發現顧朻不是一個人來的。
余姝和顧恒也來了。
顧朻開門見山:“過來蹭個飯。你們中午吃什么?”
趙淩和竇榮剛起呢,哪知道中午吃什么,把來福叫過來問。
來福說道:“準備了魚肉餛飩、春餅……”
侯府沒客人的時候自己吃飯,并不講究要多少道菜,主打一個食材新鮮。
只是招待客人,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這一家,顯然有些失禮。
好在顧朻他們都不介意,侯府準備什么他們就吃什么。
趙淩的魚肉餛飩是純魚肉,別人的魚肉餛飩里混了切細的韭菜。
春餅的配菜有十六樣,各種葷素搭配。
另有兩道湯兩道點心,每一樣分量不多,但其實挺豐富的。
吃完,顧朻才說正事:“你們這次去吳州,把穩穩帶上,讓穩穩跟著你們好好學。”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彈劾新角度 專業……
趙淩倒茶的動作都停住了, 還是竇榮眼疾手快把茶壺放回到茶爐上。
趙淩不可思議地看著顧朻和余姝:“讓穩穩跟著我們,不是跟著姨父姨母?”
顧潥夫妻和如今的太皇太后,勉強在神都過了個年, 就馬不停蹄去了吳州穿短袖, 不想待在神都里三層外三層。
顧潥作為一個資深皇帝, 帶一帶自己的大孫子, 傳授做皇帝的經驗是對的。
把太子爺交給他和竇榮算什么?
竇榮也不是很情愿。
他想和趙淩在一起, 不想別人分走趙淩的注意力。
等等。
要是顧輪胎能把趙淩的活接過去,那他不是和趙淩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了嘛~
可以, 好事。
書房里沒外人,顧朻說話也沒什么顧忌:“他們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還帶穩穩呢。吳州現在的建設可以做個模板,沒別的勢力掣肘, 正好讓穩穩跟著學。”
寧吳算是一個儲君上手的簡單模板,非常難得。
顧恒很是穩重, 跟父母保證:“放心, 我給妹妹打下一片江山,讓妹妹當女皇。”
顧朻:“……你要這么說,父皇不是很放心。如今的大虞版圖形狀不錯,剩下西南和東北部邊境還可以再小修改一下, 往后幾十年, 重點應該放在發展內務,提升國力上。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要不是水泥道路的鋪設, 車輛輪胎和蒸汽船的應用,讓交通變好,縮短了通訊距離, 現在的大虞版圖其實已經過大了,不利于掌控。
他忽然想起年少時,趙淩說過的遠大志向,“讓百姓們吃飽穿暖。這個目標,父皇做不到,希望你能夠往這個目標多前進幾步。”
顧恒不太能理解這種看上去樸實無華的目標:“不是文治武功?”
“這可比文治武功難多了。”顧朻叮囑趙淩,“這孩子我只安排了學軍和學工,還沒安排學農,到了吳州之后,你看著安排。”
說著,他還抬手拍拍顧恒的小肚子,“放心,餓幾天沒事。”
顧恒立馬躲到自己母親身后,對著自己的父親怒目而視:“娘,你看爹!”
余姝拉過顧恒,皺眉看著他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剛才就看你吃了很多,下次一頓別吃那么多。去了吳州也別把水果當飯吃。”頓了頓,她看向趙淩,“水靈……算了,你跟穩穩一樣。”轉而叮囑竇榮,“翊表弟,穩穩到時候麻煩你多看著了。穩穩的喜好和水靈差不多。”
剛才一頓飯,竇榮已經看出來了一些:“放心,穩穩還沒水靈那么挑食,捎帶手的事情。”
顧穩穩吃飯還是能夠接受一盤菜里出現第三、第四樣食材的,主要是食材要新鮮,烹飪方式要簡單清爽,不吃腌菜腌肉這點倒是和趙淩一樣。
趙淩覺得自己遭受了歧視:“我怎么挑食了?我大部分東西都是吃的好嘛。”
顧穩穩也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挑食:“就是。”
其他人把他們倆的話當放屁,轉而說起顧恒要帶的隨行人員、目前的功課、需要重點教育的地方,以及未來寧吳的發展計劃等等。
等把顧朻一家送走,趙淩和竇榮才有了點私人時間。
兩人就靠在一起喝喝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天,晚上出去逛了個以前神都難得的夜市。
第二天出門上班的時候,趙淩看著穿著一身男裝準備跟自己去吏部工作的余琪說道:“去換女裝。”
余琪一下就明白了趙淩的意思,頓時高興起來:“好勒!先生等我一下!”
趙文敏和余琪、余飛三個人換著班跟趙淩一起去吏部上班,充當私人助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以前在吳州的時候,風氣相對開放,別說是余琪一個姑娘穿女裝,就是余飛一個男人穿女裝也沒人會說什么。
當然主要是當地服裝的男女裝差別不大。
當地普通百姓的衣服沒什么款式不款式的。
如今雖說朝廷已經頒布了招收女性學子和官員的政令,但朝野依舊有很大的反對聲浪。
原先余琪跟著趙淩去吏部,都是穿男裝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姑娘家。
現在大家都已經適應了隔三差五會有個姑娘跟著趙淩到吏部,換成女裝應該沒那么大沖擊力。
余琪換了一身干練的騎裝,走進吏部衙門的時候,除了門口等著來吏部辦事的陌生官員比較驚訝之外,吏部的官吏們都很平靜。
年長一些的還會夸獎兩句:“小余姑娘今天穿得很精神嘛。”
“這么穿多好看。”
其實余琪的樣貌算不上多出色,還因為喜歡經常往外面跑曬得偏黑,只是姑娘讀書多,見識多,自信開朗,整個人的精氣神就很足。
別說是上了年紀的人,一般人都喜歡這種朝氣蓬勃的人。
有人問她:“小余姑娘參加這次科考嗎?”
余琪否認:“不參加。我沒怎么學四書五經。”
“咦?”眾人非常驚訝。
伴隨著政令的頒布,現在神都的官家女眷們不管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趕時髦,對于科舉的熱情很高。
甚至有一些類似科舉培訓班沖刺班應運而生。
像余琪這樣辦事能力很厲害的姑娘,還是趙淩這種提出讓女性參加科舉的人的學生,他們想當然會認為余琪會參加,應該還會考取不錯的名次。
沒想余琪到不但不參加,甚至都沒學四書五經。
哦,她說的是沒怎么學,不是沒學過。
趙淩出去了一趟,回來就見一群人圍著他學生:“怎么了?”
一群人就叭叭地問他怎么不教余琪四書五經,不參加科舉。
趙淩明白了:“令儀有她的專業,在這兒不過是暫時幫我忙。”令儀是余琪的字。
“什么專業?”
余琪大大方方地說道:“我是研究抗生素的。”見一群人不理解什么叫抗生素,補充說明,“可以理解為效果更好的大蒜素。”
大蒜素有不錯的抑菌效果,目前已經廣泛應用。
按照這會兒的理解,就是能夠有效抵御外邪。
但是大蒜素只能起到一個輔助治療的效果,確實能夠有效降低傷口感染的風險,但效果遠不如真正的抗生素。
雖然抗生素有耐藥性之類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效果比大蒜素肯定要好很多。
目前實驗室已經能夠生產一些青霉素,只是產量顯而易見的低,實驗效果倒是很不錯。
明白抗生素是個什么東西后,一群人敬佩之余,對余飛和趙文敏的專業也產生了興趣。
“陸離在研究石脂水,思睿研究的是植物雜交。”
陸離是余飛的字,石脂水就是石油。
他給國子監投錢研究石脂水的進度不太理想,余飛倒是已經在實驗室把瀝青搞了出來,只是對于剩下主要的汽油柴油煤油這些暫時還沒頭緒。
因為國子監也在研究石脂水,吏部官員們有些是知道的,對此不算特別陌生,并沒有多好奇。
思睿是趙文敏的字。
這孩子顯然因為年幼時的乞丐生涯影響很大,對食物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渴求。
研究起吃的東西,尤其是甜甜的水果,那種研究熱情誰也擋不住。
“植物雜交是什么?”
趙淩就說起目前趙文敏在研究的蕓香科植物大混戰,橘子、香櫞和柚子進行各種亂七八糟的雜交,得到各種奇奇怪怪的橙子、柑橘、檸檬。
趙文敏在海州有很大一片果園,自己都已經帶了幾個學生。
余飛和趙文敏的研究成果沒法展示,抗生素余琪是帶回來一些的,交給了太醫院。
只不過數量真的不多,對于怎么從實驗室進入工業化生產,還有待進一步的技術突破。
聽著趙淩對自己學生們研究內容的介紹,吏部的官員們大概明白了趙淩為什么沒讓余琪他們學習四書五經參加科舉。
其實最近幾年在吏部的官員都知道,趙淩對用人的要求不低。
他看似不要求功名,但在另外的方面要求很高。
真要是要求低,那他也不會對算數和外語方面進行額外的考試。
市舶司的差使對比其他衙門的確實待遇優渥,但這差使也得看有沒有本事干。
市舶司里的官吏們,每年都是要進行重新考核的。
考核要是不通過,要么降職,要么直接走人。
寧州和吳州的官員們也差不多。
趙淩沒幾天就要離開神都了,跟吏部的官員們交接完手上的工作后,又去工部和戶部待了兩天,然后就帶著龐大的船隊準備返回了吳州。
走之前他還特意跟景尚書要求:“您多給我留點人。”
這次他雖然主持了春闈,但是春闈結束后,新科進士們有探親假。
趙淩走的時候,新科進士們的探親假還沒結束,他想搶人都沒地方搶。
景尚書很不高興:“你想要人就留下來自己干,不行你就在寧州和吳州自己培養。”
趙淩一想自己拿到了設立大學的圣旨,確實不用指望吏部,頓時就不跟景尚書說好話了:“那我自己弄了。”本來這些人也不太符合他的用人標準。
趙驊看他這么跟景尚書說話,假假地批評一句:“怎么跟景尚書說話的?”
好歹人家還特意來碼頭給趙淩送行了,多少得給點面子。
趙淩道了歉,趁著還沒上船的時間,跟兩人一起聊了一些政務。
沒想到這么一耽擱,一封彈劾直接彈到了他臉上。
“啊?我意圖謀反?”什么時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特意給兒子送行的顧朻夫妻也是猝不及防,看著一群官員帶著一大群學子被侍衛們攔在碼頭外面,高呼:“趙瑞、竇翊狼子野心,裂國分疆,意圖謀反!”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王山長 趙王氏:罵人我……
朝中早就有人對趙淩不滿, 背地里罵得多臟的都有。
說趙淩就是個奸佞小人,哄騙太后、哄騙太上皇、哄騙皇帝、哄騙太子。
說趙淩以色惑人,讓竇榮這么一位戰功卓著的猛將放棄涼州主戰場, 放棄鎮國公的爵位, 轉而去訓練不知所謂的水軍, 碌碌無為。
說趙淩跟太監走得近, 奴顏諂媚, 沒有節操。
說趙淩大肆斂財,生活奢靡無度等等等等。
其實歸根結底, 還是因為趙淩升官太快,權力太大。
他自己是不覺得自己的升官速度有多快, 畢竟他爹趙驊二十五歲就當上了戶部侍郎。
只是趙驊當年的情形和趙淩完全不一樣。
趙驊當年在神都,可謂勢單力孤, 靠著自身能力被顧潥看重,又得到管博澹夫妻像對待親子女那樣教導, 才在神都勉強站穩腳跟。
趙驊高中探花的時候, 顧潥剛親政不久,要培養自己的班底,提升了大量的年輕官員,趙驊只是其中之一。
當時還有如今的景尚書分攤火力。
景尚書當年也是青年才俊, 家世好學問好, 辦事能力強,行事高調張揚。
趙驊并不算太顯眼。
趙驊行事相當謹言慎行,一直到現在, 趙家行事都很低調。
趙淩就不一樣了。
趙淩從小開始的經歷就有攀附的嫌疑,其后做出的功績,難免帶點神話色彩。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 那不就是運氣嘛。
趙淩只是運氣好,所以什么好事都讓他碰上了。
讀書成績確實不錯,但會試不過第五名,外面沒有流傳的詩作,連文章都很少,考上狀元是因為趙淩跟顧潥關系好。
至于趙淩一手把市舶司壯大,發展寧吳,那是他手上有錢有資源。
有那么多錢和資源,誰上都行。
總之,趙淩如今的成就,全是靠騙靠哄得來的,自身就是個不學無術天天招貓逗狗的紈绔子弟。
一直到趙淩一力主張讓女子參加科考擔任官員,這下完全戳到了這群人的肺管子。
只是平時他們鬧不到趙淩跟前,更鬧不到皇帝面前,現在可算是被他們逮到機會了。
其實這些人不清楚趙淩具體做了什么,完全是因為他們的層級不夠,并沒有夠到權力的核心圈子。
趙淩拿出一篇制作火藥的小論文,給他們看,他們敢看嗎?
趙驊還把小論文挖坑埋在書房里呢。
至于趙淩寫的文章,參加科舉的文章都是封存在翰林院的,一般情況下,除了翰林院的人和當時的考官,別的官員基本看不到。
另外趙淩“找到”的牧草還能說是運氣好,后頭推廣的玉米……象州外國商人又不是一天冒出來的,怎么趙淩能弄到香料種子和玉米種子?
改良琉璃、制造蒸汽機、燒水泥這樣的事情,他們全都是睜眼瞎。
趙淩現在的官職,一是因為他當初年紀小,上頭想著壓一壓;二是上頭現在沒有缺可以讓他升;三是趙淩自己沒什么意愿。
這些彈劾他的人有一點倒是說得對,趙淩的權力確實很大,幾乎沒什么約束,想干嘛就干嘛,把“便宜行事”用到了極處。
但這些人也不看看,他那么大的權力自由度是怎么來的?
再說他哪里真的那么自由了?
他奏折寫得少,不代表他和皇帝的溝通少啊。
顧朻本來送兒子遠行還有點小感傷。
孩子長這么大,頭一回離開他的羽翼,雖說以前也在吳州住過小半年,身邊有人照顧,但總歸有些不放心。
現在被這么一折騰,顧朻頓時什么想法都沒了,對趙淩他們擺擺手:“上船吧,別耽擱了。”
他這個新帝登基沒出重拳,別人以為他不打人是吧?
余姝看著他開始同手同腳,就知道他情緒有些起來,趕緊扯了他一下,表面看是挽著他的手,小聲道:“沒得為了這些人生氣。”
景尚書躬身請命:“臣請和這些人辯一辯。”
女子參加科舉,可以入仕,確實是趙淩提出來的;但是能夠成為政令推行下去,那是通過了朝會,由整個吏部在執行。
景尚書作為吏部尚書,這時候站出來應當應分。
至于這群人說的謀反,純屬胡咧咧。
趙家拿什么去謀反?
真以為有一個竇榮就能謀反了?
現在竇榮掌握的水軍確實要錢有錢,要糧有糧,但離了大虞朝廷的支持,船呢?兵器呢?
真以為靠著一腔熱血就能造反?
趙淩和竇榮在寧吳幾年,這群人就算不知道顧潥他們也在海州吳州,總知道太子監國吧?
景尚書都站出來了,趙驊更得站出來。
沒別的,他是親爹。
然后這兩人都沒搶過趙王氏。
她是嫡母,還是下一科要考狀元的女子。
雖說考不考這個狀元,都不影響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有沒有官身,對于這個世間的女子很重要。
她想世間的女子多一條出路,少一點身不由己。
她這么多年,把慈幼院附屬的一個小學一直開到現在的弘瑞學堂,教授的學生不知道有多少。
尤其是在碼頭這樣的地方,不少在這里工作的工人和管事都上過弘瑞學堂。
他們大概知道景尚書和趙尚書是高官,但官職再怎么高,也不能高過山長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趙王氏一站出來,碼頭上幾乎一大半的工人都下意識立正站好,做出聆聽山長教誨的樣子。
“山長好!”
趙王氏微笑:“你們好。”又面對一眾明顯被嚇了一跳的官員和學子說道,“我知道你們在不滿什么,無非就是不滿自己的地位可能會被女子影響。可你們為什么會擔心這個呢?”
一群人頓時幾乎跳起來高聲大喊,什么牝雞司晨,什么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之類。
話還沒說完,圍攏到碼頭上的許多女工頓時丟出手上的垃圾甚至小石子。
“呸!我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和家里人,不出來干活,在家相夫教子?誰給我多一口飯吃?”
生存,這是老百姓最低的要求。
這群讀書人高高在上慣了,不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也看不到平民百姓。
今天因為送行的隊伍中有皇帝皇后,趙王氏作為命婦,特意按照禮儀打扮過,雖然沒有像參加宮宴那般隆重,一身裝扮從頭到腳也都很華貴莊重。
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只在家里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而是有一番自己事業桃李滿天下受人尊敬的山長,由里到外氣勢迫人:“圣人言,子不教父之過。教育孩子,本就是‘父’的責任。若是‘父’教不好,倒確實得由女子來管教丈夫和孩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看向一群鬧事的官員學子,只差沒明擺著說他們爹沒把他們教好,才讓他們出來亂吠。
“諸位都是百姓的父母官,或者想成為父母官。父親的角色都沒有當好,母親的角色想必更沒能力當好。做父母的,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缺衣少食,不鼓勵自己的孩子勤勉上進,只知有子,不知有女。諸位就是被這樣教養長大的?也是這么教育你們自己子女的?還是你們只孝敬自己的父親,不孝敬自己的母親?”
沒家教!
沒教養!
數典忘祖!
這些官員和學子,都是自詡文人,不管背地里怎么樣,平時都是自詡君子,品行高潔,做出一副姿態來。
官員們高高在上慣了,其實大部分官員都不怎么關心平民百姓如何。
愛民如子的官員是極少數。
只是這種事情好做不好說。
無論是官員還是學子,不能張口就說當官就是為了發財,誰管百姓死活這樣的話。
要臉。
整個碼頭瞬間安靜。
還是顧朻說道:“記下這些人,看看他們家是怎么教育的,是怎么孝順父母的。”
一群鬧事的官員和學子瞬間臉色慘白。
誰家能真正沒一點齟齬?
真正能說得上一句家風清正的官員,整個朝廷能有幾個?
現在顧朻說這個話,哪怕他們真的家風清正也沒用,而是說明他們的仕途到此為止。
顧朻的話還沒說完,“不是說趙侍郎謀反?來人,全都帶走。朕好好聽聽,趙侍郎怎么謀反了。”
趙淩是他看著長大的,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過。
雖說他時不時會酸兩句父皇待趙淩比待自己親,其實內心很清楚,趙淩再怎么受重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可能高過自己。
趙淩從小就一直站在這邊,甚至因為趙淩的一部分原因,他從太子到如今登基走得格外順暢。
趙淩還謀反?
他就沒見過幾個比趙淩更加不貪慕權勢的人。
信趙淩會謀反,還不如信他自己謀反。
這群人還以為法不責眾,糾集了一群人之后膽子大得很。
等看到顧朻動真格的,紛紛軟倒在地瑟瑟發抖,被護衛和衙役們拖死狗一樣拖走。
五月,趙淩到達吳州港沒多久,神都就迎來了新帝登基后的恩科,也是女子能夠參加的特科。
眾多年齡不一的女子進入貢院參加縣試。
比起女子,男子的數量更多,畢竟世上讀書的男子數量遠遠多于女子。
六月府試,七月院試,八月鄉試。
每次公布名次,王薔薇的名字或者座號都高居榜首。
為了表示公平,吏部、國子監、禮部、御史臺、門下省等官員紛紛上書要求公開考試前十名的卷子。
《神都周刊》特別加印副刊,邀請當世公認的大家和高官對卷子進行評點。
趙淩年底回京述職的時候,趙王氏這位考生態度很是囂張:“哎呀,我這一不小心就要連中六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