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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太把人當(dāng)人, 反而耽誤正事。

    他要做的是應(yīng)該把政令推行下去,而不是讓所有人都因此滿意。

    只要目標還沒達成,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事情都要繼續(xù)推進下去, 相公的話似乎在秦寧的耳邊響起, 他恍惚了一瞬。

    下了決定, 秦寧行事果斷了起來,“明日在告示欄發(fā)布文書,縣衙征用東桃花二街建設(shè)瓦子,限令所有原住民十日內(nèi)搬離住所, 縣衙會按房屋大小和建造情況賠銀二十兩至三十兩不等, 等瓦子建成后搬離者有優(yōu)先租用權(quán), 若有阻礙政令推行者, 押入大牢,擇日問罪。”

    “郎君英明。”顧玄維坐在新打的輪椅上, 眉間淺笑盎然,“不過自古民怕官訴乃約定俗成之事, 怎的這戶人家行事如此強硬?下官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此話有理,林斐濟心中微動,出聲道:“難道有人指使?但這幕后之人有何所圖?”

    “若真是受人指使,那此人不達目的不會放手, 我們靜觀其變, 等人露出馬腳再以雷霆手段出擊。”秦寧說。

    在昭平縣衙的每一天,都能有新的驚喜, 一介小哥兒,竟能有如此見識,顧玄維淡淡一笑, “郎君此言有理。”

    林斐濟跟著點了點頭,這樣他也能專注做開墾荒田的事情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二天。

    天剛蒙蒙隱有亮色,沈新帶著七個人去了密林割樹采膠。

    乳白色的膠體從一棵棵雙手環(huán)不住的粗壯橡膠樹涓涓涌出,不到兩刻鐘,手掌大小的陶罐就裝滿了乳膠。

    沈新小心翼翼地把這七個陶罐放在了準備好的雙層木箱內(nèi)層,外層裝了硝石和濕布,來減緩乳膠變質(zhì)的速度。

    又挖了兩顆幼苗和幾條橡膠樹的枝子,在索里羅人沒醒來之前,商船再次揚帆,沈新一行人踏上了回程。

    “名字?家住哪里?為什么坐這趟商船?”

    聽著隔壁客艙傳來的問詢聲,阿巴斯心里咚咚打鼓,“沈老板,橡膠樹您已經(jīng)拿到了,按照約定是不是可以放過我了?”

    他嘴角強撐出一抹笑來,拍了個馬屁道:“大燕人是世上最誠信之人。”

    對于每一條海上回來的商船,廣安府市舶司都會仔細核驗,商船里成箱成箱的海外商品,不好解釋,可能還會被扣留。

    所以,沈新想直接讓商船停靠在珍漁村。

    珍漁村對面的西南海和廣州海相接,只要方位準確,這艘船可以直達昭平縣。

    至于運回來的海上貨物,到時賣去大理國和江南江北兩府就是了。

    主意已定,沈新垂眸看向阿巴斯,半天未語。

    就在阿巴斯心生絕望之際,沈新開口了,他說:“你以后就專門負責(zé)幫我走海上貿(mào)易吧。”

    人是不可能放的,這人知道的太多,若是出去后報廣安府或其他地方,惹出一堆麻煩,反而不妙。

    他控制這艘船后,嚴格把控商船上的其他船客的行跡,懷特和索里羅兩島發(fā)生的事情他們知道的不多,人倒是可以放過。

    阿巴斯渾身力氣一松,霎然癱軟在地。

    好歹命保住了。

    文書發(fā)布的第三日,縣衙門口突然來了兩三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大喊道:“六月飛雪,官老爺強搶百姓房子啦。”

    “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

    一聲又一聲如戲音般余音繞梁,長久不絕。

    門口值班的巡檢兵神色突變,林斐濟聞聲趕來,手臂一甩,斥責(zé)道:“刁民散布不實謠言污蔑官員,造謠惑眾,還不快把人押入大牢,按罪論處。”

    “是,大人。”巡檢兵們有了底氣腰板直了,不顧底下之人的掙扎,三兩下把人制服,送入了大牢。

    門口圍著看熱鬧的人寒蟬若禁,現(xiàn)場陷入寂靜,林斐濟清亮的目光巡視一圈,“葉縣尉。”

    “下官在。”葉超勇甕聲甕氣。

    林斐濟命令道:“老人家不明事理,必定受人指使,立刻將其家中男丁抓入大牢,嚴刑拷問。”

    “是,大人。”葉超勇行禮,帶著一隊巡檢兵小跑去了桃花二街。

    天空中的星辰亙古不變,遠方的離人即將歸來,在海上漂泊了半旬,沈新一行人終于隱隱見到了珍漁村的輪廓。

    上岸后回了縣城,一車車貨物引來行人側(cè)目,沈新剛進縣衙內(nèi)院,見到人迫不及待出聲問:“郎君呢?”

    “大人,郎君不在內(nèi)院。”侍女回。

    “趕緊備水,我要沐浴。”沈新壓下心中急切,吩咐道。

    出門這么多天,樣子有點邋遢了,他得趕快收拾收拾。

    內(nèi)院奴仆手腳麻利,不過一個時辰,沈新已經(jīng)收拾停當(dāng),開始指揮眾人把一個又一個大木箱被搬進庫房。

    “相公。”

    沈新應(yīng)聲回頭,朝思暮想的人瞬間映入眼簾。

    秦寧身穿著一件淡藍色的直領(lǐng)對襟短衣,白皙的皮膚印出瑩潤的光澤脖頸修長,一根玉簪把頭發(fā)挽在腦后,滿是笑意的雙眸微微上挑,溫柔又靈動。

    “阿寧。”沈新嘴角不自覺上揚,快步迎了上去,指尖小心碰了一下秦寧的臉頰,輕聲道:“瘦了。”

    下巴瘦的比以往突出不少。

    “沒有。”秦寧頓了一下,遲疑道,“每日食量并無變化。”

    肯定是擔(dān)心他累到了,沈新心中疼惜不已,目光細細掃過秦寧身上的每一處。

    秦寧戳了戳沈新的手指,眼中疑惑,偏頭問沈新:“相公,這么多東西怎么搬回來的?騾車呢?”

    “回來是走水路直接到的珍漁村,騾子不好運回來,在廣安府就賣了,廣安府經(jīng)濟繁榮,還賺了十幾兩銀子呢。”沈新解釋說。

    秦寧點了點頭。

    沈新笑了一下,他牽起秦寧的手往庫房里走,“這一趟收獲巨大,我得好好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換了好幾箱子各種各樣的寶石,你找找喜歡的全部留下。”

    有一顆鴿子蛋大的紅寶石,他覺得特別配阿寧,等做成首飾在送給阿寧。

    土里生長的植物已經(jīng)變蔫了,沈新一樣又一樣跟秦寧介紹,還著重介紹了辣椒,“有了這個辣椒,世上的美食又能翻一倍,到時候我在寫多寫些食譜。”

    “還有這個紅薯,這個東西種下去四五個月就能成熟,一畝地能產(chǎn)幾千斤,有了它,人肯定餓不死了。”

    “這么神奇?”秦寧眼里閃過欣喜,摸寶貝似的把紅薯翻來覆去摸了好幾遍,很是稀罕。

    庫房里只有兩人,沈新從秦寧的手里拿過紅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扯回秦寧的注意力,“牽牽我吧,阿寧。”

    他看著秦寧的雙眼低聲說,“我想你了。”

    第182章

    暖陽揮灑一室, 秦寧睫毛微微顫抖,遮住他眼角的晶亮,小聲回:“我也想你了。”

    他已經(jīng)一個月零四天沒見過相公了。

    沈新心尖猛地一顫, 他右手環(huán)住秦寧的腰, 左手扶住秦寧的后頸, 嬌香軟玉在懷, 奔波多日的身體放松下來,他笑吟吟地說:“我?guī)Щ貋硪粋金發(fā)碧眼的番邦人,等會兒帶你去看,這次去廣安府把馮大青他們?nèi)齻也找回來了, 他們被販賣到海上的一個懷特島, 天天挖地蛋, 吃了大苦頭了…”

    聽著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 秦寧時不時地回應(yīng)著,感受著難得的寧靜和溫馨。

    沈新放下手里最后一件物件, 意猶未盡地停了口,秦寧扯了扯沈新的衣角, 輕聲說,“相公,那一堆果子上已經(jīng)變綠長毛了。”

    “太好了。”沈新眼里閃過驚喜,扯著秦寧的手就要往外走, “走, 咱們?nèi)タ纯础!?br />
    若是能從上面提取出青霉素,那很多細菌感染的問題都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不行。”秦寧搖頭拒絕, 他看見沈新眼里好幾道紅血絲,抿唇皺眉道,“你現(xiàn)在得去休息。”

    秦寧沒說重話, 一本正經(jīng)的小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沈新不敢反駁,乖乖答道:“好。”

    二人跨過庫房門檻,庭院三兩奴仆正在做活,沈新寬大的袖口下不斷捏著秦寧的手指,小聲邀請道:“阿寧,你陪我睡吧,我好想你。”

    好久、好久沒和阿寧貼貼了。

    “好。”秦寧眼里含笑,回握沈新略顯粗糲的大手。

    沈新醒來時,懷里的秦寧還在睡著。

    竹簾遮住落日余暉,屋內(nèi)稍顯昏暗,沈新碰了碰秦寧白里透紅的臉蛋,和微微閉合的紅唇。

    沈新眸色微深,他低頭和阿寧雙唇相貼,輕吮了一下,克制住發(fā)重的呼吸聲,小心把阿寧放回去,起身下了床。

    他得盡快跟阿寧求婚、然后辦一場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

    開了門,發(fā)現(xiàn)沈瑾和沈瑜在不遠處的廊下,正眼巴巴地盯著主屋方向,見到沈新,二人的眼睛立馬亮了,“大哥。”

    沈新走過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不錯,看來這些日子沒偷懶,身子骨還挺結(jié)實。”

    沈瑜眼底發(fā)亮,他驕傲道:“大哥,要不要跟我過兩招?現(xiàn)在葉縣尉可是打不過我了。”

    他相信,他一定能讓大哥大吃一驚。

    瞧見沈瑾一言難盡的臉色,沈新起了興致,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好啊。”

    沈瑾退后半步,他怕等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沈瑜雙手握拳,一前一后,擺出標準的進攻姿勢,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哈。”

    沈新雙手負立身后,沉聲道:“開始…”

    話音未落,沈瑜就一個猛子沖了過來,右腿直攻沈新面門,沈新稍稍后撤,躲開沈瑜的攻擊。

    沈瑜微微一笑,伺機而動的雙手驟然發(fā)動,抓向沈新的雙腿之間。

    沈新眉頭皺了一下,及時后撤再次躲過了沈瑜的攻擊。

    幾招過后,沈新就摸清了沈瑜的路子,他面色稍顯難看,這個三毛不知道從哪里學(xué)的陰損法子,就知道朝著人的下三路攻擊。

    沈新直接拎起沈瑜的后脖領(lǐng)子,咬牙道:“你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沈瑾默默移開了眼,不忍直視他傻的冒泡的三弟。

    “葉縣尉的身體如何了?”沈新偏頭看不斷后撤的沈瑾,冷聲問。

    “哥哥及時請了大夫醫(yī)治,并無問題。”沈瑾趕忙回復(fù)道。

    竟然還讓你哥哥給掃尾,沈新心里冷笑一聲,看向二人問:“這是從哪里學(xué)到的招數(shù)?”

    “自己琢磨的。”沈瑜得意一笑,“我經(jīng)常觀摩別人打架,發(fā)現(xiàn)每次這幾招一出,輸贏立現(xiàn)。”

    沈瑾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在哪里觀摩別人打架?”沈新眸光發(fā)涼。

    “就多走走,多看看,總能發(fā)現(xiàn)的。”沈瑜也感到了沈新面色不對,他小聲說。

    “二毛,你說。”沈新又說。

    “他有將近十日都沒在私塾上課了。”沈瑾沒多猶豫把三毛賣了個底朝天。

    他在心里默默給沈瑜點蠟。

    “二哥!”沈瑜驚叫一聲。

    “你還真是長能耐了。”沈新冷笑出聲,“不到十歲就學(xué)會逃學(xué)了,還專門看別人打架。”

    “大哥。”沈瑜縮了縮脖子,“我錯了。”

    沈新看向杵在一旁的阿東,“去灶房給我拿個裝滿水的大瓷碗。”

    孩子皮癢了,得給他治治。

    秦寧在不遠處看完了全程,他把沈瑾叫過去問:“阿瑾,既然發(fā)現(xiàn)在三弟逃學(xué)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想著可以把他勸回來,對不起哥哥。”沈瑾面對哥哥,心里全是自責(zé),又讓哥哥操心了。

    他低頭不想讓哥哥看到他發(fā)紅的眼圈。

    這些日子他忙的天昏地暗。腳不沾地的,也沒怎么問兩個孩子,是他疏忽了,秦寧摸了摸沈瑾的頭,輕聲道:“你和阿瑜年歲相同,不必擔(dān)那么大的責(zé)任處處照顧他,這些是我和你大哥的責(zé)任。”

    他認真解釋道:“你這個年紀就該認真學(xué)習(xí)、認真玩樂,條條框框不用太多,開心快樂最重要。”

    沈瑾目光怔怔地看著秦寧,心里涌現(xiàn)無限的暖意,仿佛很久以前,他娘也是這么跟他說話的。

    今日沈新歸家是大事,秦寧特意擺了一桌家宴給沈新接風(fēng)洗塵,同桌的還有馮大青、馮七、和劉六三人。

    秦寧開口安慰道:“這一趟你們?nèi)齻辛苦了,這些日子你們就在縣衙里好好養(yǎng)著,什么事都等養(yǎng)好身體再說。”

    眼看著兩位東家都發(fā)了,身邊人也多了,這一趟他們事又辦的灰頭土臉的,馮大青心里著急,連連推拒道:“郎君,我們幾個年輕力壯的不用休息,干什么都行。”

    “聽郎君的。”沈新淡聲道,“身體好了以后還有正事要交給你們。”

    “是,大人。”三人不再辯駁,氣聲道。

    不遠處的沈瑜頭頂著一大碗水,眼巴巴望著一大桌子菜,苦著臉咽口水。

    等沈瑜懲罰結(jié)束后,秦寧把提前留好的飯菜悄悄送過去,又好一頓教訓(xùn)才回了主屋。

    沈新領(lǐng)人把有些蔫吧的種子種在庭院,洗漱過后已經(jīng)躺在床上等了阿寧好久。

    秦寧抬眼就跟沈新對上了視線,沈新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含笑道:“阿寧,上來吧。”

    對上沈新發(fā)燙的視線,秦寧不知為何手指一抖,他默默爬上了床,鉆進了沈新的胸膛。

    沈新輕笑一聲,攬過主動送上門的小兔子,按滅了桌上的燭火。

    一夜好夢。

    翌日沈新神清氣爽坐在大堂首位開早會,聽著眾人匯報著近一個月的工作成果。

    第183章

    “建設(shè)瓦子征用的東桃花二街, 里面的幾戶人家妨礙公務(wù),已經(jīng)押入大牢,等候處理。除此之外, 還有五起小偷小摸的案件。”馮典史說。

    …

    “下官帶領(lǐng)眾罪犯開墾荒田一共八百一十二畝。”林斐濟說。

    “下官找到了近二十個符合要求的匠人, 大人可隨時召見。”顧玄維說。

    昨日沈新和秦寧兩人胡鬧到了很晚, 也沒時間細說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 后面秦寧模模糊糊間睡了過去,還是他給阿寧擦的手。

    想到昨日的畫面,沈新不受控制地輕咳一聲:“明日升堂本官親自審理積案,早會結(jié)束本官先去城外田地, 回來再見這些師傅們, 顧主薄負責(zé)安排好時間。”

    今日得空拿紅寶石做個手鏈, 快到阿寧生辰了, 他還沒準備禮物。

    “是,大人。”眾人齊聲道。

    沈新“嗯”了一聲, “早會先到這里,葉縣尉等一等, 其他人各自去忙吧。”

    莫不是有單獨的事情交給他了?葉超勇盯著沈新,目光灼灼。

    “本官走的這些天,葉縣尉每日帶下面的人堅持不懈的訓(xùn)練,又要巡查街道, 實在辛苦了。”沈新贊了一句, 而后稍帶歉意道,“本官三弟做事莽撞傷了葉縣尉, 還望葉縣尉多多海涵,等空了本官請葉縣尉喝酒。”

    葉超勇眉毛提起,臉上剛要帶上笑意, 就被沈新的后一句話打了回去,他扯了扯嘴角,強顏歡笑道:“區(qū)區(qū)小事,大人言重了,不過是下官一時放水才讓三公子鉆了空子。”

    絕不能給大人留下他連個幾歲稚童都打不過的糟糕印象,他把胸膛拍的梆梆作響,“下官身強體健、功夫矯健得很,而且下官躲避及時,三公子沒有踢到實處,但是下官非常愿意到大人這里蹭飯。”

    每日見到林斐濟和顧玄維,他心里都嫉妒的不行,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兩人可賺翻了。

    沈新看著不斷解釋、好似在強行挽尊的葉超勇,沉默了一下,回復(fù)道:“葉縣尉此言極是,是本官多慮了。”

    城外十五里處,一大片荒田被開墾的平平整整,沈新眼里閃過笑意,看向身后眾人夸贊:“不錯,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翻了這么一大塊地,你們都辛苦了,每人獎賞銀錢一兩。”

    此次大規(guī)模開墾,不光用了大牢里的一眾犯人,還有五六名捕快獄卒加入其中,出趟遠門賺了點銀子,沈新腰包鼓了說話也硬氣。

    “謝縣令大人。”現(xiàn)場一片喜氣洋洋。

    林斐濟笑了一下,跟著說:“下官按照大人留下的圖紙命人制作出了雙犁車,開墾田地非常好用,省時又省力。”

    在船上十多天,很多土豆和紅薯都長了嫩芽,昭平四季溫暖,九月份也適合耕種,若是現(xiàn)在種下,最晚明年三四月份就能收獲了。

    從懷特島帶回的種子足量足數(shù),一百畝地沈新劃分了十幾塊,他把辣椒、南瓜、向日葵、棉花、花生、玉米等這些灑進地里就能活的作物交給各個捕快,讓他們播種。

    又重點教了林斐濟如何把土豆和紅薯切成帶芽的小塊種進地里。

    一行人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將近兩個時辰,以防意外,每種作物沈新都留了一小部分種子。

    他把最后一塊土豆芽埋好,直起腰輕吐一口氣,一些常用的農(nóng)具也得做起來了,比如播種機、插秧機、滴灌系統(tǒng)等等,希望下午的人能給他帶來驚喜。

    瞧著遠方一望無際的紅黑色土地,沈新喃喃自語道,“昭平縣這么大,這么多空地不用都浪費了。”

    讓林斐濟找人在這建值夜的草房,沈新獨自一人登上了遠處的高山,他要給帶回來的橡樹找個風(fēng)水寶地種上,讓它們順順利利的長大。

    爭取早日實現(xiàn)乳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作為啟蒙書院的實際掌權(quán)人,秦寧每隔五日都會過來察看書院的情況。

    之前秦寧找過昭平縣一些小有名氣的手藝師傅,但大多礙于名聲不敢來書院教書,只有一個寡居多年的繡郎,蓮郎君同意了。

    所以書院的夫子大多是熟面孔,廚藝夫子是家里的阿秀、刺繡夫子是蓮郎君,記賬算數(shù)是阿谷,通識課則由秦寧親自來教。

    這一個多月,書院都在不停招生,但反響平平,目前書院學(xué)生女子只有七人,哥兒只有五人,一共十二人。

    秦寧準備的齋舍大多空置,因為這十二人中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小哥兒是周邊鄉(xiāng)村人,剩下的都是昭平縣里人,且不愁吃穿,大多數(shù)人來這就是湊湊熱鬧。

    他輕嘆一口氣,秦寧心里有點著急,長此以往這樣下去,書院肯定得黃。

    秦寧踏進講堂,跟諸位學(xué)生見禮后,步入正題:“今日給大家講一講,名聲于女子、哥兒、父母、親族各為何物…”

    看守農(nóng)田一事交給了袁捕快暫代,沈新一行人坐著驢車回了縣城,和眾人作別,他揣著紅寶石去了金筱閣。

    專門銷售女子和哥兒首飾頭面的鋪子。

    “你們這里最好看的金銀首飾都拿出來我看看。”沈新直奔柜臺,沉聲道。

    店小二悄悄瞄了沈新好幾眼,才確定了沈新的身份,他磕磕巴巴道:“草民…”

    “不必多禮。”沈新抬手制止,“東西趕緊拿出來,本官還有要事。”

    “是是。”小二點頭哈腰,手腳利落一股腦把往日珍藏的飾品都拿了出來。

    沈新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擇了兩條手鏈,付了錢施施然離去,到時辰了,他得去書院接阿寧了。

    小二心中激動,生等著沈新走遠才咚咚咚跑到樓上,和東家分享消息。

    沈新到時,秦寧正講到關(guān)鍵處,下面附著一張張求知若渴的稚嫩臉龐。

    秦寧的臉迎著陽光,透亮又充滿光輝,明珠上的蒙塵緩緩拭去,正在綻放出閃耀的光芒。

    他家阿寧就是這么厲害,沈新壓下心里的驕傲又自豪,悄無聲息后退了幾步,靠在柱子后面聽秦寧講課。

    日頭高升,沈新在庭院的花園里扒了一塊地,勤勤懇懇地挖坑埋土,這地里專門種他從海外帶回來的綠色植株,也包括一些成活的辣椒和番茄。

    希望不久以后他就能吃上麻辣美食。

    晚間會議,沈新說著今日在城外的發(fā)現(xiàn),“昭平空曠田野、可種植糧食的土地甚多,空著實在可惜,諸位可有物盡其用的法子?”

    見眾人齊齊搖頭,沈新繼續(xù)說:“本官倒是有個想法,不如讓百姓開荒,百姓們每開荒一畝,縣衙就給他們半兩銀子,而且這一畝地將由縣衙免費給百姓租用十年到期可續(xù),諸位覺得如何?”

    每日兩會的日子又開始了,馮典史表情麻木聽著沈新在首位上聲音滔滔不絕。

    濤聲依舊。

    第184章

    這…倒是有點像土地收歸國有化, 不過巧妙換了個名頭,顧玄維也在富貴窩里頭混過幾年,但還是被沈新的大膽震驚到了, 一個不慎, 沈新寒窗苦讀多年的心血就全都付之東流了。

    林斐濟心思微轉(zhuǎn), 倒是分析出種種好處來, 土地所有權(quán)一旦收歸縣衙,既能避免豪強掠奪土地兼并,還能讓勤快肯干的百姓們家底殷實,日子都會越來越好過, 他開口贊道:“大人此法甚妙, 下官非常贊同。”

    沈新站起來走向墻上懸掛著的昭平縣地圖, “之前本官走遍昭平周邊, 大概了解四周適合耕種的土地。”

    他拿手指在地圖上的幾處空白畫了幾圈,“這些荒地加起來得有八千多畝, 空間大有可為。”

    “但開墾還要適度,避免有人貪圖銀錢大肆摧毀正常的居住環(huán)境, 也要避免山水失衡的情況發(fā)生。”

    顧玄維跟著點頭,補充道:“必須對每一塊荒田嚴格審查,決不能讓偷奸耍滑的人誆騙縣衙錢財,占了荒田卻不好好開墾耕種, 浪費土地。”

    “不錯。”秦寧說, “昭平縣人口將近八千五百人,日后人口還要連年增長, 每戶開墾荒田的畝數(shù)還要有限限制。”

    “不錯,暫時一戶人家限定八畝。”沈新心中寬慰,“大家還有補充的嗎?”

    這樣就算日后引進外來人口, 也有富余的土地給他們安身立命。

    “大人,衙差胥吏們身兼數(shù)職,著實辛苦,還望大人廣納人才,減輕小吏們的壓力。”馮典史起身行禮,在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還有我的壓力。

    “馮典史此話有理。”沈新語重心長道,“不光他們辛苦,在座各位都辛苦了,本官和本官夫郎都看在眼里,昨日和夫郎商量后決定獎諸君每人五兩銀子和兩顆異國寶石。”

    “謝大人。”葉縣尉回的最大聲。

    “啟蒙書院已經(jīng)開了一半,本官要盡快向男子開放另一半啟蒙書院,諸位若無異議,男子的通識課夫子就由大家輪流擔(dān)任。”沈新目光掃過一圈問道。

    若考核合格,木工、鍛造和制瓷的夫子,他打算從顧玄維選中的人中挑選。

    “下官同意。”林斐濟第一個表態(tài),他在教沈瑾沈瑜的過程中嘗到了甜頭,尤其是沈瑾,一點就透,讓人頗有成就感,做人夫子很有樂趣。

    “下官愿意。”顧玄維等人跟著表態(tài)。

    “大人,師傅們已經(jīng)做好成品了。”阿南敲門得到允許后快步走到沈新跟前輕聲稟告道。

    沈新開口結(jié)束了晚會,去了隔壁房間一一掃過桌上的各色成品,“不錯,各位師傅手藝十分精湛,不知可愿來縣衙做工?顧大人想必也給你們大致介紹過情況了,本官再重復(fù)一遍。”

    “本官欲建一個綜合性的加工廠,包括造船、打造農(nóng)具等等。諸位若是愿意來,本官還有幾本有關(guān)匠人藏書諸位盡可閱覽,待遇和制瓷廠比肩,十分優(yōu)渥。”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不得跟任何人泄露廠內(nèi)信息,即使是親眷也不行。大家可以考慮一番?”

    沒讓沈新多等,在場師傅都答應(yīng)的干脆,“草民等愿意。”

    和所有師傅簽訂了文書合約,又敲定了書院夫子的人選,讓阿南給孤身一人的師傅們安排住處,一一安排妥當(dāng)后,沈新和顧玄維回了內(nèi)院。

    路上,沈新夸了一句:“顧主薄有心了。”

    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搜羅出好幾個領(lǐng)域的匠人,還能說服他們來昭平縣,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辦到的,沈新目前不想深究。

    “為大人分憂乃下官榮幸。”顧玄維摩挲兩下椅背,面色誠懇道:“大人,這些師傅里有幾個來自邊境益州,身份戶籍或許存疑,下官還沒來得急去核查。”

    “只要非作奸犯科、大奸大惡之人,本官并不在意他們的來歷。”

    沈新意味深長看了顧玄維一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時間會給我們答案,若真有背叛之人,本官也不會手軟。”

    顧玄維面色微凜,自然而然道:“還未感謝大人分心托人制作的輪椅,有了它,下官可以在縣衙內(nèi)來去自如,相當(dāng)于重新有了雙腿,真是幫了大忙了,十分感激大人。”

    頓了頓,顧玄維繼續(xù)說:“下官銘感五內(nèi)。”

    “不必客氣。”沈新笑了一下,“就像本官不會在正事上跟你客氣一樣。”

    “阿寧,我回來了。”

    秦寧放下手里的布料,和二人打了聲招呼。

    沈瑜模糊的的身影逐漸清晰,他進了大堂,期期艾艾跟大家打招呼:“哥哥,大哥,顧叔叔。”

    “嗷嗚。”灰灰見到主人也打了聲招呼。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顧玄維自然知道昨日發(fā)生的事情,他識趣地找個借口離開,沈新看了沈瑜一眼,問:“檢查寫好了嗎?”

    “嗯嗯,寫好了。”沈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而后眼圈發(fā)紅道,“對不起大哥,我又讓哥哥和你操心勞神了。”

    感到沈瑜誠心誠意的歉意,沈新和秦寧對視一眼,而后疑惑問:“你為什么不喜歡讀書?”

    沈瑜噎住了,沉默半天,低著頭掰著手指頭,小聲道:“哥哥、大哥和二哥,甚至林夫子在讀書一道都天資聰穎,一點即透,而我天資愚笨,書里的一句話都要反反復(fù)復(fù)推敲才知道意思,字也是家里寫的最丑的…”

    夜色微涼,空曠的大堂里只有三毛沮喪又泄氣的聲音在回蕩,沈新和秦寧兩個人都明白了。

    周圍天才大多,孩子被打擊的有點自卑,周而復(fù)始開始厭學(xué)了。

    秦寧拉過沈瑜的手,摸了摸他的臉蛋,輕聲寬慰道:“阿瑜功夫厲害,活潑可愛,無論書讀的好與不好,阿瑜都是阿瑜。”

    “哥哥。”沈瑜聲音哽咽,不自覺伏在秦寧膝前吸取溫暖。

    秦寧的話還在繼續(xù):“我和你大哥對你和阿瑾讀書并無嚴格要求,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在書里能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知曉道理,豐富自己的思想。”

    沈新在一旁不住地點頭,給秦寧豎大拇指,總結(jié)道:“不錯,你哥哥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他伸手拍了拍沈瑜的背,“快起來吧,要吃飯了。”

    天徹底黑下來了,沈新一家人和林斐濟等人正坐在一桌吃飯。

    沈新剛回來吃的清淡,瞧著沒什么胃口的樣子,又在秦寧耳邊叨叨了好幾遍辣椒有多好吃。

    今日秦寧特意吩咐廚房拿辣椒做了三道辣味美食,麻辣田螺,酸辣白菜和辣炒雞丁。

    這三道菜受到了廣為一致的好評,突然外院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喧囂,院隱隱約約聽不真切,秦寧放下筷子,輕輕吸了兩口氣,找來阿南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第185章

    沈新聽清了喧囂聲, 知道是前往益州的商隊回來了,他默默加快了吃飯的的速度。

    不多時,門口傳來兩道男聲。

    “大人, 郎君, 屬下回來了。”

    明長和唯勵一前一后快步進了大堂, 抱拳朗聲道。

    兩人風(fēng)塵仆仆, 眼底略顯疲色但眼神堅毅。

    “一路辛苦了。”沈新起身扶起兩人的手。

    這么久了,人終于回來了,秦寧心里松了一口氣,他看向紫珠吩咐道:“讓廚房準備一些清粥小菜。”

    “是, 郎君。”紫珠回道。

    “謝大人, 郎君。”明長和唯勵直起身迫不及待稟告, “屬下們帶回來馬匹二十一匹, 現(xiàn)在在縣衙門口,還剩有二十八兩銀子。”

    “一起去看看, 本官還要當(dāng)面感謝陳掌事。”沈新笑道。

    “是,大人。”

    三人往前院走, 沈新又從明長和唯勵口中了解了西行一路遇到的苦難,假裝沒發(fā)現(xiàn)后面兩個小尾巴。

    “草民陳杜羅,見過縣令大人。”陳掌事恭敬行禮道。

    二十幾匹或烏黑、或棗紅色的大宛馬整齊排列在縣衙門口,因周圍突然多了許多陌生人, 時不時發(fā)出嘶鳴, 馬蹄來回踢動地面。

    馬匹四肢強健,但長途奔波, 這些馬神色稍顯萎靡。

    沈新眼里閃過一絲滿意,他握住陳掌事的手,“陳掌事這一路辛苦了, 不光要看顧商隊,還要照顧本官的人,這個人情本官記下了。”

    “大人言重了。”陳掌事連連拱手。

    兩人一陣客套,想著商隊一路奔波辛苦,沈新特意讓商隊之人留在縣衙休息,明日他打算親自設(shè)宴給大家接風(fēng)洗塵。

    沈瑜全然忘記了剛剛低落的情緒,他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新后面,撅著被辣的通紅的小嘴,雙眼放光:“大哥,這是大馬!?”

    沈瑾也看向沈新,眼神晶亮。

    “不錯,這是大宛馬。”沈新微微點頭,心情很好,來大燕這么久,他終于晉升為有寶馬一族了。

    站在最前方的馬通體烏黑色、肌肉線條分明,濃密的鬢毛來回輕晃,額間一道白色的斑紋,氣質(zhì)更顯獨特。

    沈新拍了拍這馬屁股,笑道:“等這群馬緩兩天精神,我教你們騎馬。”

    明長嘴角微抽,這匹馬他連碰都不能碰,怎么一到大人手里就像鵪鶉一樣老實,連馬屁股都能隨便拍了。

    馬竟然也學(xué)會了看人下菜碟。

    “好。”沈瑾沈瑜眼睛又亮了一個度,異口同聲道:“謝謝大哥。”

    馬廄早已建好,二十幾匹馬有了歸處,沈新又帶秦寧來看了一圈,才戀戀不舍地回了主屋。

    黑暗中,秦寧躺在沈新的懷里,小聲說:“相公,我也想學(xué)騎馬。”

    以前相公只帶二毛三毛騎過騾子,他都沒騎過。

    騎馬看著是很自由瀟灑,但會磨到屁股和大腿,阿寧皮膚那么嬌嫩會很疼的,但學(xué)會騎馬也是掌握一項技能,沈新遲疑一瞬,還是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好,自然可以。”

    大不了他給阿寧定做個馬鞍和馬鐙。

    “相公真好。”秦寧笑著仰頭,親了一口沈新的下巴,又縮回了沈新的懷里,像一個偷了腥的貓。

    愈發(fā)可愛,沈新嘴角輕勾,抱著心愛之人陷入夢鄉(xiāng)。

    翌日,沈新在昭平酒樓設(shè)宴款待林斐濟等有品階的官員,還有陳杜羅。

    從海外倒騰回來四五箱子的珠寶,沈新想銷往江南江北等富庶之地,陳杜羅走南闖北或?qū)辖庇胁簧倭私猓嗾莆諆筛藛T勢力等信息,日后他派人去江南販賣物品也能簡單些。

    陳杜羅作為地位最低下的商人,還從沒有見過如此陣仗,光是狀元親自請過他吃飯這件事,說出去就夠他吹噓一輩子了。

    商人重名重利,他心中激動不已,對沈新的每一個問題都花費十二分的精力嚴陣以待。

    在不損害他家商隊利益的情況下,陳杜羅對大家提的問題幾乎知無不言無不盡。

    馮典史和葉縣尉幾乎在昭平縣長住了十幾年,對外面的變化知之甚少,一時興起也聊了個暢快。

    這些日子制瓷廠又制作了好幾千件瓷器,沈新提出,若是陳掌事愿意,他愿意以低于市場價一成的價格,賣給陳掌事三百件瓷器。

    意外之喜,陳杜羅自然答應(yīng)了,一場宴會,主賓盡歡,直至戌時才散場。

    開荒政策廣而告之后,許多縣城人、窮苦鄉(xiāng)民、流民、臨縣之人,甚至乞丐,都有來縣衙門前詢問政策情況,縣衙一時之間門庭若市,百姓開墾荒田熱情高漲,縣衙又招了將近二十個小吏才堪堪忙得過來。

    男子啟蒙書院在一個是稀松平常的清晨正式開院了,宣傳、招生、開課;給瓦子開市宣傳造勢,聘請說書、雜耍、樂師等藝人,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事情也一件又一件按部就班地往前推進。

    馮大青、馮七和劉六排排坐在石階前,盯著藍白相間的天空,齊齊嘆了一口氣。

    來昭平縣這些日子,他們?nèi)齻一直在養(yǎng)身子,努力適應(yīng)新的生活環(huán)境,兩位東家還給了他們每人三十兩銀子。

    他們想找點活干兩位東家卻安慰他們不要著急,慢慢來、慢慢選。

    可大山那個傻不愣登的二愣子每日都有事做,吃嘛嘛香,而他們?nèi)齻整日里無所事事,滿城晃蕩,心里頭實在慌得很。

    縣衙里的小廝們見他們整日吃白飯不干活,也是不順眼的很,二位東家和公子們每日都有許多正事要做,時常見不到人影。

    他們,還有用嗎?劉六眼里閃過迷茫,出聲詢問道:“大哥,咱們接下來去哪?”

    “我想當(dāng)巡檢兵。”馮七突然出聲道。

    “老七…”馮大青和劉六雙雙愣住了,齊聲問,“為什么?”

    “我想有力量。”馮七的回答言簡意賅。

    “六子,你怎么想?”馮大青沉默片刻,問劉六。

    “我也想有力量。”劉六啞著嗓子回道。

    在懷特島時,他身子骨最弱,也是三人里被欺負的最慘的,回來雖然過上了安穩(wěn)日子,可午夜夢回他總是被噩夢驚醒。

    他們?nèi)齻不通文墨,種田經(jīng)商都不行,當(dāng)兵確實一條出路,馮大青已經(jīng)長出點肉的手握成拳頭,心中下了決定,沉聲道:“那咱們就回縣衙向縣令大人討一個恩典。”

    瓦子開市當(dāng)天,整條街都張滿紅綢彩帶,街中央幾處圓木臺的后方都懸掛著“開張大吉”的橫幅,街旁還有許多盲盒、猜謎和小食等攤子,麻辣鮮味飄香十里。

    從卯正起昭平縣城門口進城之人就排起了長隊,不到巳時街道擠滿了人,處處充滿喧囂聲。

    鼓聲停,鞭炮止,一道又一道清晰的聲音傳遍街道,在百姓耳邊響起。

    “瓦子正式開市。”

    “瓦子正式開市。”

    “瓦子正式開市。”

    第186章

    此次瓦子開市, 沈新往周圍各縣撒出消息,開市前三天瓦子內(nèi)表演免費、小食全部五折,每個參加的人還可以獲得小禮物一份, 宣傳力度和出血程度不可謂不大。

    今日沈新一家也像其他人一樣, 穿著普通的同色衣衫, 整整齊齊來湊熱鬧, 也趁機放松放松。

    怕被人認出來,沈新和秦寧各自帶了一張半臉硬紙面具,沈新臉上的面具是一個帶有尖銳耳朵的狼面,秦寧的面具是一個粉白色的小兔子, 邊上還嵌著粉色的小花朵。

    沈瑾沈瑜倒是沒帶面具, 不過被人擠在角落里, 聲音和小臉都跟著變形。

    “哥哥, 大哥。”沈瑜扯著沈新的手,扒開人滿為患的人群, 艱難地催促著,“齊天大圣要開演了, 咱們快點走。”

    “好。”他拉著沈瑜的手,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靠著人小嘴甜,沈瑜帶著一家人成功擠到了第一排。

    “傳說在極海之東的花果山上有一座仙石,經(jīng)年累月日月精華。”

    旁白一落, 圓臺上適時涌出白霧, 遮擋住正中央的人形石塊。

    “突然有一日電閃雷鳴,石猴從仙石中破殼而出, 聰明伶俐,形似如人。”

    “猴王出世了。”

    應(yīng)著旁白聲,臺上大片大片白霧散去, “咔嚓”一聲石塊四分五裂,顯出人形。

    此人似人非人、似猴非猴,面上、脖子上和手上都是金棕色的毛發(fā),只見他行走跳躍、翻了幾個空翻,展現(xiàn)出非凡的靈性。

    周圍一片哇聲和叫好聲,沈瑾和沈瑜眼神激動,叫聲連連。

    辛苦兩三個月有了如今的盛況,秦寧瞧著大家眼中的驚嘆,心里充滿了成就感。

    “戲排的活靈活現(xiàn),阿寧好厲害,我深深拜服。”沈新單手攬過秦寧的腰,低頭湊在秦寧耳邊笑道。

    秦寧下巴微抬,抿了抿唇?jīng)]說話,沈新站著的角度只能看到秦寧通紅的耳尖。

    他心里輕笑一聲,視線重新挪回圓臺之上。

    一場戲十八個場景兩刻鐘的時間就結(jié)束了,觀眾意猶未盡,戀戀不舍地看向圓臺,竊竊私語后,不斷朝離去的演員喊道:“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旁邊聲是個面容清秀,皮膚白皙的小哥兒,面對黑壓壓而人群他面色絲毫未變,毫不怯場,嘴角含著一絲笑意說道:

    “感謝大家對《齊天大圣》的喜愛,今日瓦子開市,前面還有《白娘子》、《哪吒傳奇》等諸多節(jié)目可供觀賞。明日本臺將開演《齊天大圣》第二卷—大圣下山,還請諸位明日再多來捧場。”

    “真的假的?”

    “還能有比這個還好看的?”

    “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就覺得這個好看。”

    百姓們各有各的話說,身體卻很誠實地往前走。

    “這個演猴王的演員怕是要火了。”沈新低聲跟秦寧說,“他的各種周邊簽名得趕緊安排上。”

    秦寧笑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狡猾:“工匠們早就制作好了,以這些人物為原型的木偶和拼圖,還有齊天大圣的簽名、金箍棒,一應(yīng)俱全。”

    相公寫的基礎(chǔ)營銷學(xué)和傳播學(xué)他可不是白看的。

    還沒等沈新說什么,沈瑜就扯著秦寧的袖子央求道:“哥哥,我想要個金箍棒。”

    “我也想要一個。”沈瑾鼓起勇氣開口道。

    “當(dāng)然有了。”秦寧眼角彎彎,“我早就把工匠制作的編號1和2的金箍棒給你們留下來了。”

    排在冰激凌隊伍中的沈新心中微微發(fā)酸,他怎么沒有這些?

    不過他年歲大了,這些東西是小孩子玩的東西,他確實不應(yīng)該有,想清楚后,沈新面色恢復(fù)正常,接過冰激凌,回到秦寧身邊說,“阿寧,吃冰激凌。”

    他又把剩下的兩個放在沈瑾和沈瑜手里,“給。”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說話的功夫,前面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我扎中了,我扎中了!哈哈哈。”

    沈新個高,前面的場景一覽無余。

    福袋攤子前有一個年輕男子抽中了獎品,瞧著歡喜的樣子應(yīng)該是銀子,數(shù)目還不小的樣子,還有一個漢子扎標槍,也扎中了。

    他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專心致志盯著阿寧吃冰激凌。

    吃吃喝喝逛逛,直至紅霞滿天,天光璀璨,沈新和秦寧才帶著雙臉通紅的沈瑾和沈瑜回了縣衙,投身政事當(dāng)中。

    日常晚會。

    “大人,今日游玩的如何啊?”馮典史悄無聲息在沈新背后出現(xiàn),頂著發(fā)青的黑眼圈面色幽幽問道。

    為了今日空閑,沈新把手上的事情都交到了林斐濟幾人手里。

    而今日縣城中人數(shù)是以往幾倍之多,除了應(yīng)付無賴搶占荒田高價買賣這種日常瑣事,還有各種突擊事件也漲了幾倍,沈新當(dāng)之無愧的做了一個一人吃飽全家挨餓的甩手掌柜。

    沈新走到上首坐下,一本正經(jīng)道:“不錯,瓦子開市極為順利,是個開門紅,百姓們熱情高漲,想來日后能發(fā)展不錯,諸位感興趣的話,可以在假期時去逛逛。”

    “是,大人。”林斐濟點點頭。

    昏黃的油燈前,沈新手持毛筆,半天未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以往相公提筆就寫,回回奮筆疾書,文思泉涌,從沒見過相公這么為難的樣子,見狀,秦寧放下手里的炭鉛筆問:“相公,怎么了?”

    “我想給以前相識的舊人寫信,問他們要不要來昭平縣游玩一番,給我們漲漲昭平縣的GDP。”沈新回道。

    “何為GDP?”秦寧眸色好奇。

    “就是生產(chǎn)總值,可以衡量區(qū)域內(nèi)一定時間內(nèi)所有價值的總和,GDP越高表明昭平縣越富有。”沈新笑了一下,“人來的多在昭平縣花的錢就多,財源滾滾啊。”

    他解釋道:“剛剛出神是在考慮建新城一事。”

    “新城?”秦寧重復(fù)了一遍。

    沈新肯定地點頭,“不錯,瓦子開起來,縣城的活計會增多,被引來的人也會增加,但縣里就這么大點地方,很可能出現(xiàn)不夠住、堵塞的情況,得提早籌謀準備。”

    “相比于擴建,我更傾向于在昭平縣東邊再建一座新城。”

    了解到情況,秦寧也沒追問,而是迫不及待地說:“相公,瓦子今日凈賺了五十多兩銀子。”

    瓦子剛開市,里面的很多小販都是他家中和啟蒙書院里的人假扮的,材料成本花費都清楚,賬目也好算。

    “看來我只能吃阿寧這碗軟飯了。”沈新摸了摸秦寧的頭,而后落筆寫下了第一個字,杜兄臺鑒…

    可能他多想了吧。

    又過一日,秦寧照例去啟蒙書院內(nèi)區(qū)巡查,剛到門口就被一個老婦人攔住了去路。

    那老婦人一屁股坐地上,張嘴就喊:“縣令夫人強搶良家子啦。”

    第187章

    “縣令一家強行拐走我家里娃子, 天理何在啊!?”

    尖銳的嗓音讓人深感不適,秦寧皺起眉頭,淡淡道:“把人帶進來。”

    “我不……”

    話音未落, 老婦人就被大山快速捂了嘴, 拎著后脖頸進了啟蒙書院。

    老婦人神色焦急, 雙手拍打不斷拍打臉前的胳膊, 來回蹬腿也無濟于事。

    “你來鬧事,所求為何?”秦寧手持清茶,眼神明鏡似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老婦人。

    以前無往而不利的招數(shù)突然不好用了,老婦人又被大山的氣勢嚇住了, 她發(fā)禿的眉毛四處亂飄, 整個人萎靡大半急速說道:“我閨女被你們騙到這里, 說是學(xué)手藝日后還可以進工廠有工錢拿, 但這么長時間卻沒半天苗頭,瞧著就是騙人的, 害的家里的活都沒人做,我要帶她回家。”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紫珠上前一步, 冷聲問道。

    “我是桂花坳鄒家的鄒氏,那死丫頭叫小秀。”老婦人吞吞吐吐道。

    書院女子和哥兒生源甚少,過程艱辛,后來秦寧想了個法子, 讓縣衙小吏去周邊鄉(xiāng)村親自招人, 著重介紹書院可包三餐住宿還可以學(xué)手藝等隱性福利,還讓他們多對村中的年輕女子和小哥兒宣講。

    多番宣講后, 才有二十幾個女子和哥兒來了書院,這個小秀就是這批人里面的,秦寧沉思一瞬, 吩咐一旁的紫珠:“去把小秀叫過來。”

    他又抬眼問:“你今日來可跟你家孩子商量?”

    “當(dāng)然了。”老婦人梗著脖子回道。

    看清這婦人眼底的心虛,秦寧閉目養(yǎng)神,不再說話。

    “夫子,夫子,我不回去。”路上紫珠已經(jīng)跟小秀說了來龍去脈,小秀一來就撲在地上,抓住秦寧的大腿大聲哀求道,“我不回去,我娘讓我回去就是想讓我嫁人,然后收禮金給我大哥娶媳婦。”

    “你個賠錢貨胡說什么,你的年紀就該嫁人了,娘給你找個不錯的夫家還對不起你嗎!?”鄒氏狠狠地剜了一眼小秀,理直氣壯道,“你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不全是鄒家的?你的禮金合該給你哥娶媳婦,這樣鄒家才能延續(xù)香火。”

    小秀到底年輕,嘴唇顫抖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駁,紫珠攥起拳頭:“而且每個進入書院的學(xué)子都已經(jīng)和縣衙簽訂文書,而且小秀簽訂的是最嚴格的文書,擅自毀約要付紋銀五百兩,只要你能付了違約金,小秀立刻就能跟你回家。”

    小秀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別說五百兩,就是五兩銀子家里都拿不出來,要不然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五百兩!?哪來這么多銀子。”鄒氏傻眼了,脫口而出道:“這比土匪還要黑啊。”

    “大膽,竟敢在郎君面前污言穢語,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長了幾個腦袋?”紫珠冷聲呵斥道,“這位大娘若是沒事就離開吧,書院內(nèi)部涉有機密,閑雜人等止步。”

    鄒氏被這一桿子打的心亂如麻,等閨女能在這里學(xué)了本事,照樣能拿錢回家,想到這,鄒氏心思微定,咧嘴笑道:“草民不識大字,今日唐突貴人,還望貴人原諒,我這就走,這就走…”

    轉(zhuǎn)頭眼含慈愛道:“小秀啊,你在書院要用心學(xué),有空了就回家,娘給你炒雞蛋吃啊。”

    盯著婦人的背影,秦寧終于出聲了,他說:“這里是縣令親自督辦建立的啟蒙書院,是想讓平民百姓能有一技之長,賺錢養(yǎng)家,絕不會行坑蒙拐賣之舉。今日憐你老弱無知,不與你計較,若再有下次或是在外有任何不實謠言,一經(jīng)查實,當(dāng)按律法處置。”

    “是是是。”婦人連連答應(yīng),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書院門口只有兩個護衛(wèi)是不是少了些,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秦寧收回發(fā)散的思緒,安慰了小秀兩句,去了課堂。

    古墨書代替了唯勵跟明長去了江南江北兩府傾銷寶石,沈新去了縣衙旁邊新建好的小型加工廠。

    “縣令大人,您來了,您看播種機圖紙這塊是怎么連接的,草民沒太看明白…”

    “大人,這個三角為何…”

    沈新一來,就受到了師傅們的熱烈歡迎,每個人都爭先恐后的問問題。

    也不知道這些師傅是顧玄維從哪里淘登來的,每一個人都對工藝充滿了熱愛。

    全都解答完了后,沈新去了鍛爐旁,繼續(xù)打造他的紅寶石戒指,一邊叮叮咣咣,一邊胡思亂想,等雙犁車等農(nóng)具實現(xiàn)批量建造就可以銷往周邊臨縣了,而且各種金屬礦脈的尋找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兩個時辰后,沈新小心翼翼把打造好的兩枚戒指放在準備好的木盒里,打算去找曾礦師。

    據(jù)說曾師傅以前受雇于一大戶人家,但十多年都沒找到一座礦脈,被大戶人家趕了出來,幾經(jīng)周折,被顧主薄搜羅過來。

    曾師傅正在扒著眼睛看其他師傅干活,沈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瞇瞇道:“曾師傅,你對找鐵礦有沒有興趣啊?”

    曾師傅四十幾歲,眼神銳利,身形結(jié)實,他抱拳行禮道:“但憑大人做主。”

    沈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若是找不到礦脈,只能高價從臨縣或是府城買,還有數(shù)量限制,因此找礦脈一事至關(guān)重要。”

    “若是能在縣內(nèi)找到一座鐵礦,那問題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了,曾師傅有什么需求人手,盡管開口。”

    這么多年了他都沒找到一座像樣的礦脈,沒想到縣令大人還愿意雇傭他,曾師傅心緒復(fù)雜,又感動又心虛,只得不住地點頭贊同,“大人說的是。”

    沈新從懷里拿出一本書遞過去,“這本《地鏡圖》是本官偶然所得,師傅可以多看看,參考參考。”

    “這,這是…”曾師傅激動的嗓音都變形了,他在身側(cè)使勁擦了擦手,才雙手顫抖地接過書冊,不敢相信道,“這難道是南朝朱大師畢生心血所著的那本書…”

    礦師一脈祖師爺?shù)臅羰强瓷弦谎郏褪乾F(xiàn)在死了也值了。

    “不錯。”沈新坦然地點點頭,撒謊也面不改色。

    這本書是他默寫下來的現(xiàn)代經(jīng)典著書,但換了個《地鏡圖》的皮子,借借勢。

    反正《地鏡圖》原書已經(jīng)在戰(zhàn)亂中遺失了,幾十年沒出現(xiàn)過了。

    曾師傅雙目赤紅,瞧著比吃了十全大補丸還激動,他哽咽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沈新的目光已經(jīng)飄到旁邊程師傅的手里了。

    “撲通”一聲,曾師傅跪在地上朝沈新連著扣了三個響頭,“大人大恩,曾壽全無以為報,愿為大人肝腦涂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本書就把一個人收買了?沈新沉思一瞬,彎腰把人扶起來,“曾師傅言重了,只要盡心盡力完成本官所托之事,也是全了你我這份情誼。”

    等沈新走后,其他師傅紛紛取笑道:“壽全好歹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如此行為實在是…”

    “到底什么書讓曾師傅如此失態(tài)?”另一位師傅作勢要看。

    曾壽全躲開咸豬手,下巴高抬,斜了眾人一眼,神神在在道:“你們不懂。”

    有了這書,他都能開山立派了。

    其他人不以為然,一本書而已,能有多了不起。

    郊外新開墾的荒田里已經(jīng)長了稀稀疏疏的綠苗,官路比以往拓寬了一倍不止。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修養(yǎng),大宛馬神采奕奕,重換生機,沈新、秦寧、沈瑾和沈瑜一家四口出來郊游、學(xué)騎馬。

    秦寧坐在馬背上,雙臂伸長,感受著微風(fēng)笑道,“今天天氣真好。”

    沈新走在地面上,單手牽著韁繩,看向馬背上的秦寧附和道:“是啊。”

    不遠處的沈瑜扯著一頭棕色馬的一側(cè)韁繩,一邊踩著馬鐙往馬背上跳,一邊對抓著另一側(cè)韁繩的沈瑾說:“二哥,我上不去啊。”

    “再試試。”沈瑾勁使的臉紅脖子粗,低聲道。

    第188章

    “相公, 阿瑾和阿瑜他們還沒上去馬,你過去幫幫他們他們吧。”秦寧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詢問沈新。

    “不用。”沈新大手一揮, “讓他們多鍛煉鍛煉沒多大事, 給他們選的都是溫順的馬, 傷不了他們。”

    不到十歲的孩子, 個頭還沒有馬背高,怎么能放心,秦寧淡淡撇了沈新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如芒在背, 沈新身形一頓, 他拍了拍眼前的馬頭, 訕訕一笑道:“我這就去。”

    見沈新過來, 沈瑾面色驚喜地喊了一聲:“大哥。”

    “大哥。”沈瑜跟著叫道。

    高大的馬頭被兩人按到底處,鼻息喘動, 沈新出聲道:“一個人拉韁繩就行了。”

    沈瑾毫不猶豫松開了韁繩。

    沈新上前抓著沈瑜的手,掰著他的腿指導(dǎo)他翻身上馬, 不顧沈瑜興奮的吱哇亂叫,他拍了拍馬頭,又轉(zhuǎn)身教沈瑾登上了馬背。

    “哇。”沈瑾不由得驚嘆一句。

    馬背上的視野跟地面上的全然不同,樹葉被風(fēng)吹的沙沙聲和鳥兒清脆的叫聲更加清晰, 輕微的晃動讓他不自覺拉緊韁繩, 充滿了緊張感和期待感。

    “輕拉韁繩再松開,馬就能慢慢走動了, 通過韁繩的方向、力度和身體的重心偏移來控制馬匹的前進、停止和轉(zhuǎn)彎就停步了。”沈新一邊說一邊看秦寧。

    馬蹄輕揚,沈新離得遠些避免吃灰,他盯著秦寧的身影, 時間好似過了好久好久。

    “哥哥,你看我,我會騎馬啦。”沈瑜朝秦寧驚喜喊道。

    “哥哥,我也會啦。”沈瑾跟著喊道。

    秦寧背部繃直,小心翼翼舉起一個大拇指舉起來笑道,“阿瑾阿瑜真厲害。”

    見沈瑾和沈瑜適應(yīng)了,沈新跑到秦寧旁邊,拎起韁繩笑道:“讓他們慢慢練,咱們繼續(xù)吧。”

    學(xué)習(xí)騎馬是一個不斷練習(xí)的過生,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耐心,今日若沈瑾和沈瑜能學(xué)會讓馬慢走就很不錯了。

    “好。”秦寧收回視線,專心致志練習(xí)騎馬。

    專注的秦寧眼神堅毅,表情認真,嘴唇輕抿,沈新心里發(fā)癢,他笑道:“阿寧,我?guī)闩芤蝗貌缓茫俊?br />
    “那阿瑾阿瑜怎么辦?”秦寧眼里閃過猶豫。

    “沒關(guān)系,阿南和大山會看著他們的。”沈新笑了一下,翻身躍上馬背,雙腿夾緊馬腹,左手攬過秦寧纖細的腰身,“別怕,我出發(fā)了。”

    隨即右手韁繩一提,馬兒吃痛發(fā)出嘶鳴,瞬間彈射而出,向西疾馳而去,留下一片塵灰。

    秦寧張口還想說什么,卻吃了一嘴的涼風(fēng),隨即閉上了嘴巴。

    風(fēng)馳電掣,道路兩旁的榕樹不斷后退,視線顛簸,風(fēng)聲呼嘯,沈新溫?zé)岬臍庀⒉粩啻┻^秦寧的耳廓。

    沈瑜在馬背上玩的不亦樂乎,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沈新和秦寧早已不見蹤影,他面色疑惑,“二哥,哥哥和大哥呢?”

    “散心去了。”沈瑾答道。

    希望大哥得償所愿。

    “哦。”沈瑜問了一句就把心思重新放回了馬上,“二哥,你看我能跑六步了。”

    沈瑾:“……”

    一盞茶后,秦寧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靠在了沈新寬闊溫暖的胸膛上,認真感受著曠野的自由肆意。

    穿過崎嶇山路,在秦寧大腿內(nèi)側(cè)已經(jīng)磨的發(fā)麻后,兩人終于到了目的地。

    幽深的山谷,沈新率先下馬,轉(zhuǎn)身把秦寧抱滿入懷,隨后放在漆黑的巖石上。

    等人站定后,沈新才松開手。

    “這里好漂亮。”銀白色的瀑布高懸天空,傾瀉而下,沉悶的轟鳴聲一下又一下在山谷徘徊震蕩,山巒上的綠樹映襯的愈發(fā)翠綠,煥發(fā)著無窮的生機,秦寧完全移不開目光。

    沈新附和著應(yīng)聲,深吸一口氣,握了握冒汗的手心,單膝跪在地上,他打開裝著戒指的木盒,看向秦寧的眼神充滿愛意,輕聲說:“秦寧,我愛你,嫁給我好不好?”

    即使身處異世,沈新也希望,他和秦寧戀愛、求婚、成親這些步驟一個都不少,他希望他們的愛情圓圓滿滿、完完整整。

    跪地的人身穿黑白相間圓領(lǐng)袍,頭頂玉簪,腰系玉帶,腳穿黑色高筒靴,兩只熔金色的戒指在溫暖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合時宜地,秦寧突然回想起,昨日相公給他講的故事里有過這樣的場景,相公還說,這叫求婚。

    表明一方希望跟另一方成親的愿望,并請求另一方的同意。

    就跟談戀愛一樣,是秦寧以前從沒了解過的新奇詞,就跟沈新這個人一樣,充滿了美好的新奇。

    感到沈新眼底的忐忑,秦寧收回發(fā)散的思緒,伸出發(fā)麻僵硬的左手,學(xué)著話本子里的話回答,堅定道:“我愿意。”

    這一瞬間,沈新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雪夜,把選擇權(quán)交給其他人,甘之如飴的不受控再次出現(xiàn)。

    聽到秦寧答應(yīng),沈新嘴角揚起,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天清水藍和山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沈新小心翼翼牽過秦寧的無名指,取出紅寶石戒指,慎之又慎戴在了秦寧的無名指上,親了一下,眼神虔誠。

    看著沈新的動作,秦寧手指連著心尖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好像和沈新的心情,感同身受。

    沈新麻溜站起來,捧起秦寧的臉,落下一個珍而又珍的吻,桃花眼里全是笑意:“阿寧,我很開心。”

    “我也是。”秦寧忍著羞怯開了口。

    他喜歡和相公更親密,再親密一點。

    “這次成親,就定在新年那日好不好?”沈新說。

    新年美好,他和阿寧之間更是永遠美好,矢志不渝。

    不等秦寧回話,沈新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咱們要大辦特辦,宴請賓客、娛樂煙花表演、重裝新房一個不落,還要讓全城百姓都祝福我們,好不好?”

    秦寧好像在云端行走,心都沒在實處,整個人飄飄忽忽地點了頭,然后就被沈新叼住了唇瓣,從繾綣相依到一下又一下的啄吻。

    等回了縣衙,坐到平日算賬的長椅上,他的思緒才清明過來。

    縣里各個工廠還沒建好,書院也還在發(fā)展,田里糧食長勢,出去商隊的情況,這些事情都是要花費時間和精力一一看顧。

    而且他和相公已經(jīng)成親了,再成親一次如何跟大家解釋?家中現(xiàn)銀本就不多,相公花錢一向大手大腳,此次還要大辦特辦那得花多少銀子?這些想法在秦寧腦海里一一閃現(xiàn)。

    秦寧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心想,美色迷人眼啊。

    黃昏落日,一望無際的青草田野。

    沈瑜蔫噠噠地趴在馬背上,盯著遠方神色萎靡不振:“二哥,哥哥和大哥怎么還不回來?”

    中午吃的肉包子早就消化沒了,他肚子咕咕亂叫好久了。

    不遠處的大山等人也眼巴巴地看著他,沈瑾沉默片刻,出聲道:“回家吧。”

    這個時辰,哥哥和大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家了。

    第189章

    “今日縣城一共發(fā)生糾紛七起, 瓦子內(nèi)五起,居民區(qū)兩起,都已經(jīng)調(diào)解完成。”

    瓦子每日的表演, 不光給縣衙帶來銀錢的大規(guī)模增長, 還創(chuàng)造了不少就業(yè)機會, 有了空缺, 百姓慕名而來,縣城的居住人數(shù)比以往多了一千多人,每日進城費都要收二三兩銀子。

    “大人,四號和五號荒田已經(jīng)開墾完成。”

    郊外荒田按大小以編號劃分, 沈新都聘任了一個有打理農(nóng)田經(jīng)驗的負責(zé)人, 每日晚會各個負責(zé)人也要參會, 直接跟縣令匯報田里情況。

    “大人, 加工廠五日內(nèi)成功制作出雙犁車一個、商船一艘,播種機圖紙研究透徹, 已經(jīng)著手準備制作了。”

    “大人,制瓷廠五日內(nèi)瓷器出爐一窯, 三百四十二件上等品,五十件中等品,八件劣等品。”

    各大工廠實際管理人每五日就會參加晚會,匯報工廠情況。

    ……

    “大人, 珍漁村的鹽田已經(jīng)修筑完成, 鹽灶也已經(jīng)建了四個,還差六個就可以竣工了。”

    各個村子的管理者也一一匯報各村的政策推行情況, 責(zé)任精準到戶,精準到人。

    大家也不再是分兩側(cè)坐人,而是前后三圈圍坐在一起烏泱泱一片人, 沈新仍然坐在上首。

    等各級官員匯報完日常事務(wù),林斐濟想到沈新的囑托,順勢問道:“大人瞧著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有什么好事可以跟下官們分享分享。”

    “林縣丞眼力不錯。”沈新咧了咧嘴,輕咳一聲,“本官要和郎君在元旦那日成親,大家若是有空都來參加喜宴沾沾喜氣,請柬做出來了我再正式邀請你們。”

    “大人要拋夫另娶他人,難道做世人最不恥的負心薄幸之人?”林斐濟怒火直沖腦門,開始后悔問了那句話,他眉頭一豎,厲聲喝問道。

    場面為之一靜,瞧著眾人隱隱不贊同的目光,沈新心里為秦寧熨帖,他好聲好氣解釋道:“你誤會了,此次本官是和秦郎君成親,是要再成一次親。”

    相交兩年,林斐濟自是知道沈大哥人品貴重,聽了沈新的解釋,他面色稍緩,重新坐回了小木凳上。

    在場之人面面相覷,被這個消息沖擊的毫無頭緒,久久未言,葉縣尉第一個出聲問:“大人和郎君不已經(jīng)是夫夫了嗎?”

    沈新深深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本官出身貧寒,和夫郎相識于微末,成親時條件有限,只擺了兩桌酒席草草了事。”

    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沈新痛心疾首道:“回想起來,覺得實在委屈家中郎君,如今本官也算小有成績,自想彌補心中遺憾。”

    古往今來,飛黃騰達后拋妻棄子的人比比皆是,林斐濟自知慣性思維想錯了,他起身拱手行禮道:“大人對郎君情深義重,下官未知全貌,冒然出聲,還望大人海涵。”

    “坐下坐下。”沈新笑道,“你也是為郎君著想,本官都明白。”

    “恭喜大人。”接二連三的恭喜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沈新聽的身心舒暢,他一一點頭,含笑道,“到時大家都來都來,今日晚會先到這吧。”

    吃過晚飯,明長和唯志到了主屋,低聲匯報著昭平各處情況:“大人,近日昭平縣城并無異動流言,百姓安分,驛站那邊也只有幾個商隊暫住過,并無官員來過。”

    沈新眼神從地圖移開,“辛苦你了,身兼兩職,還要去書院上通識課。”

    雖沒有對昭平縣大動干戈,但有心人瞧見往上報,也是一件麻煩事,還是得提前把控消息。

    “此乃屬下分內(nèi)之事,大人言重。”明長回道。

    等兩人離開,沈新跟秦寧閑聊:“阿寧,書院東區(qū)里可有什么好苗子嗎?”

    書院劃分為東區(qū)和西區(qū),東區(qū)是女子和哥兒專屬空間,西區(qū)是男子專屬空間,中間劃分出來的部分是不分男女的活動區(qū),如今尚未開放。

    “相公之前帶回來的周杏花不錯,為人沉穩(wěn)細心,人也聰明,是個能做事的性子。”

    “還有兩個縣里人家的小哥兒,年紀不大,有基礎(chǔ)性子靈活,也很不錯。”

    “西區(qū)倒是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苗子。”沈新眼里閃過一絲遺憾。

    “相公的要求,或許可以放低一點。”秦寧想了想,委婉道。

    沈新猶豫了一下,“好,我再看看。”

    矬子里拔大個,也得拔出來幾個。

    昭平縣及下屬村落的發(fā)展已經(jīng)初步邁上了正軌,縣城向西與益州相接連綿不絕的山巒,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山巒起伏、地形復(fù)雜,植被茂密,人跡罕至,無論是屯兵還是屯糧常人都難以發(fā)現(xiàn),而且這里山地眾多,說不定就有金屬礦脈呢。

    沈新提筆在棕色的圖紙上,畫上一個紅色的圓圈。

    秦寧躊躇片刻,走到沈新旁邊,試探著問:“相公,咱們的成親儀式要不要精簡?”

    省點銀子。

    “今天晚會我已經(jīng)跟大家說了咱們成親的事,還說要大辦特辦。”沈新放下筆,抱了抱秦寧,“這次成親,我只想讓你開開心心、輕輕松松的。”

    見秦寧神情猶豫,沈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眨了眨眼:“把此事交給我好不好?”

    “好…”秦寧暈暈乎乎答應(yīng)下來。

    沈新輕笑一聲,彎腰抱起秦寧向床上走去,慢悠悠道:“夜深了,咱們也安寢吧。”

    說做就做,沈新去加工廠找曾師傅和他的兩個助手談去山脈的事情,順便把寫好的有關(guān)木質(zhì)結(jié)構(gòu)設(shè)計施工、金屬冶煉和鍛造技術(shù)相關(guān)的基礎(chǔ)書籍給了相應(yīng)師傅。

    “大人恩重,草民無以為報。”

    比起那日的曾師傅,幾位師傅的表現(xiàn)有過之而不及,在情感感染下,幾位師傅雙眼含淚,看向沈新的目光猶如看見了在生父母。

    沈新好一陣安慰,又畫了幾個大餅才躲過糾纏,帶著曾師傅等人一連幾日都去了九連山脈。

    九連山脈,沈新給連綿山脈新起的名字。

    這日,沈新跟以往一樣準備去九連山脈,剛出大堂就被新來的獄卒叫住了,“大人,罪犯陳虎說有關(guān)西邊山脈的事情要呈報大人。”

    陳虎,那個燕陽山山匪頭子,沈新從記憶的犄角旮旯翻出這個人,他挑了一下眉毛,邊往大堂走邊說:“見見,把人帶過來。”

    他要看看這個硬氣的陳虎能吐出什么花來。

    “大人,大人,我要告發(fā)。”陳虎跪在地上一臉大義凜然道,“西邊山脈那里邊還有兩個土匪窩,有一個土匪窩在昭平縣屬地,頭子叫付老三,以綁架路過的富商索取贖金為生。”

    大俊說得對,他都淪落到天天當(dāng)牛做馬犁地了,那個付老三還能在山里頭當(dāng)大哥吃香的喝辣的,沒有這樣的道理。

    上次明長去益州并沒有遇到山匪,難道這些人轉(zhuǎn)移了?還有他們有眼力見,沈新垂眸掩下眼底的沉思。

    見縣令大人不說話,陳虎心中著急,他諂媚一笑:“大人,罪人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跟您討個賞?”

    這幾個月,他整日犁地,犁的腰酸背痛,天天倒頭就睡,人生都沒有奔頭了。

    聞言,沈新抬眸問:“你想要什么?”

    “罪人不想犁地了,想換個活計。”陳虎立即說。

    “那你去育苗吧。”沈新想了想,回道。

    種子不夠多,如今講究精細化種植,都是在催芽育苗后移栽進地里。

    有什么不同?不還是在地里打轉(zhuǎn),但畏懼縣令大人過往的威勢,陳虎不敢反駁,他咬牙回道:“謝大人。”

    后院。

    秦寧靠在窗邊,一針又一針地繡著手上的婚服,神色認真。

    紫珠憋了好半天,輕聲勸道:“郎君,大人不是說已經(jīng)在蘇大師那里訂好了婚服,您怎么還親自做…”

    “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懂了。”秦寧輕聲一笑,溫柔的眸光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第190章

    一連多日的來回奔波, 幾人踏過了六七座山,曾師傅并沒有找到有用的金屬礦脈,倒是讓沈新找到兩處易守難攻, 格外寬敞的山谷。

    一號山谷練兵屯糧, 二號山谷建工廠。

    至于陳虎口中的那伙山匪, 在沒惹到他之前, 沈新沒想過滅了他們,若他們識趣的話,或許能留到給新兵練練手。

    沈新沿著山谷邊緣走了一圈,把大型野獸都趕了出去, 在山外側(cè)留下特殊記號后, 不顧瘴氣, 轉(zhuǎn)身往大山更深處走去。

    從沒有人涉足的深山老林, 寶貝肯定很多,比如幾百年的人參, 何首烏、靈芝之類的,有金屬礦脈的可能性極大, 沈新心想。

    高大濃密的樹木遮擋住刺眼的光線,沈新腳踩在厚厚的落葉上留下清晰的嘎吱嘎吱聲。

    他腳步不停挖下四五只粗壯的人參放在背簍里,對四周悉悉索索的蛇行聲視而不見,從一棵果實累累荔枝樹上摘了許多紅得發(fā)紫的荔枝放在另一個背簍里。

    東撿撿西摘摘, 不消多時, 兩個背簍就滿了大半,這時, 沈新的余光瞥到一團五顏六色的生物。

    他抬頭朝遠方看去,不遠處的山腰上竟然有兩只孔雀。

    末世那幾年,孔雀都變異了, 身形不光生長了幾十米,五光十色的羽毛也變成了堅硬的武器,這么可可愛愛的樣子他很久沒見過了。

    沈新挑了挑眉,快步朝孔雀走去。

    孔雀長的這么漂亮,帶回去至少能得到阿寧一個吻。

    剛好兩只孔雀一雄一雌,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孤不孤單的問題了。

    這東西對吃喝居住環(huán)境要求好像還挺高的,沈新漫不經(jīng)心地想,但兩只手絲毫沒有猶豫,抓住瑟瑟發(fā)抖圍成一團,不敢動只敢短促鳴叫的孔雀,而后單手用麻繩捆住它們雙腳,一左一右夾在了懷里。

    沈新起身環(huán)視一圈,眼神定在了小溪邊零散四落紅褐色石頭。

    他撿起石塊摩挲兩下,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有了鐵礦石,鐵礦還遠么?

    另一邊的曾師傅等人翻過一座又一座高山,拿著鐵鎬和鐵錘等自制工具沿著腳下的土地一寸又一寸測量檢驗。

    沈新按照曾師傅留下的標記找過去的時候,曾師傅幾個人正在吃午飯,就著涼開水啃肉包子。

    曾師傅和他的兩個助手高淳和高善看見沈新,立刻站了起來,曾師傅咽下嘴里的食物,連忙稟告道:“大人,請恕草民無能,還未找到鐵礦。”

    “見過大人。”高淳高善行禮后,視線就從沒孔雀身上移開過。

    沈新“嗯”了一聲,舉著手上的孔雀笑道:“本官不光找到兩只孔雀,還發(fā)現(xiàn)了鐵礦…”

    曾師傅聽到鐵礦,連沈新手里的孔雀都顧不得看了,他雙眼興奮,一連串的話蹦了出來,“真的?在哪?大人能帶草民去看看嗎?”

    師傅哪哪都好,就是太直了,高善心里輕輕搖頭,他接著說:“大人還沒吃飯,趁著包子還熱乎,不如吃了再過去。”

    “不急,鐵礦在深山里,不會跑了。”沈新玩笑道,高淳高善兩人一左一右接過沈新手上的孔雀。

    大致測量出鐵礦大小,確認了開采地點,一行人心滿意足回了縣城,曾師傅三人回了加工廠,沈新則抱著兩個孔雀進了縣衙內(nèi)院,問道:“郎君呢?”

    阿谷如今統(tǒng)管內(nèi)院,他行禮回復(fù)道:“郎君去監(jiān)工大家建造紡織廠了,還沒回來。”

    “給它們建個窩,要精致點的。”沈新應(yīng)了一聲,把懷里的孔雀遞給阿南,叮囑道。

    “大…大人。”阿南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抱著孔雀手腳僵硬,“這是什么?”

    “山里撿的動物,叫孔雀。”沈新隨口回道,“當(dāng)吉祥物好好養(yǎng)著吧。”

    晚會之前,沈新和秦寧一家攜縣衙大大小小的官員來庭院看珍異禽物。

    “聽聞西涼有兩只孔雀奉為珍寶,只供皇室及宗親子弟觀賞,今日借大人光一飽眼福了。”顧玄維隨口道。

    “這么珍貴?”沈瑜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盯著圍欄里,豎起羽毛的孔雀,偏頭問,“大哥,這兩個哪個是雄哪個是雌的?”

    沈新解釋道:“大只為雄,小只為雌。”

    而后用氣聲跟秦寧說:“雄性孔雀求偶的時候尾羽會開屏,像扇子一樣,很好看的。”

    觀賞完孔雀,一行人又投入了繁忙的縣衙事務(wù)當(dāng)中。

    加工廠的師傅們做好腳踏紡紗機的同時,紡織廠建造完成,秦寧搞定了蠶絲、亞麻和苧麻原材料的供應(yīng),第一批紡織女工也從啟蒙書院結(jié)業(yè)后,紡織廠就正式開張了。

    隨著《西游記》、《白娘子》等故事廣為傳泛,人物周邊和手辦也越來越熱門,縣城孩子幾乎人手一個,造紙作坊也順勢平地拔起。

    郊外的荒田和各個村落的作物也平穩(wěn)生長著,秦寧在臨縣開了幾個吃食鋪子,也日日盈利。

    沈新領(lǐng)著十幾個人,一天又一天地往九連山脈里跑,偶爾還騎著馬來青山放風(fēng)。

    練兵需要的訓(xùn)練場地、設(shè)施和住處都往后放,當(dāng)務(wù)之急的是得趕快把套子做出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到底是他和秦寧貼身用的東西,他不想用他人使用過的工具做。

    制作套子第一個需要的是特定模具,按照同樣尺寸,沈新用新造好的熔爐燒制出玻璃模具。

    橡膠接觸空氣太久,有些發(fā)硬,沈新伸手捏成碎末,過濾凈化,經(jīng)過硫化處理后放在模具上,怕手工做的保質(zhì)期短,沈新只做了五六百個,還留了一半橡膠,關(guān)乎著日后的幸福生活,每一個套子,他收的都非常小心翼翼。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一號山谷里的練兵基地建造完成,二號山谷里的機械工廠建造完成,海陸兩邊的商隊都回來了,沈新也沒再讓他們出遠門,因為新年要到了。

    他和阿寧的婚禮也要到了,這些從無到有一直跟著他們的人,也該親眼做個見證。

    大燕有成親前三天雙方不見面的習(xí)俗,但沈新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是封建糟粕,不顧眾人阻攔,婚禮前一夜仍然和秦寧睡在一起。

    “阿寧,雖然成親儀式里面的提親、納采、問名和納吉咱們都略過了,但納征不能略過從簡,這是制瓷廠、造紙廠、書院、青霞山、郊外荒田等契書。”

    昏黃的燭火,擋不住沈新灼灼笑意,他把手里厚厚一疊契書遞到秦寧面前,“這些契書我已經(jīng)寫到了阿寧的名下,是成親的聘禮,還望秦寧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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