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到底是誰造謠說他總是和異性保持伸手都夠不著的紳士距離的?
這還沒怎么樣呢,都開始想著和她同床共枕了!
江棠梨恨不得把他剛剛說的話給錄下來,以后再有人說他君子紳士之類的,就拿他親口說的話堵那些人的嘴!
江棠梨瞥一眼茶幾上的協(xié)議,“這么厚一沓我都答應(yīng)你了,我就只有那么兩條,你就推三阻四。”
想想就來氣,江棠梨索性起身:“既然這樣,那也沒什么好談的了。”
見她往衣柜方向走,陸時聿隨之起身。
“江小姐,比起先君子后小人,他寧愿先小人后君子。”
江棠梨微微一怔。
先小人后君子?
心里正品著深意,余光里晃入一道影子。
是陸時聿的左臂,環(huán)過她肩膀,將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江棠梨抬頭看他,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動作的輕柔,讓他眉宇間少了幾分凜冽的冷感,溢出了幾許溫柔。
江棠梨眼睫眨出茫然:“你剛剛說——”
“梨梨?”
一道女聲讓江棠梨的視線越過他肩膀看向門外。
這不是在群里說「哎喲,梨梨一天到晚不是忙著掙錢,就是忙著相親,哪有時間理咱們」的遲薇冉嗎?
可真是冤家路窄,竟然讓她在這里碰見。
江棠梨眼里揣著冰刀子,唇角卻一彎。
視線落到她身旁,被她挽著的男人臉上。
是盛達地產(chǎn)家那個剛離了婚的老二盛金洲。
聽說這人對女人出手闊綽到讓人瞠目結(jié)舌。
瞥了眼遲薇冉另只臂彎里掛著的粉色包包。
是G家的春季限量款,還未正式發(fā)售,倒是讓她先挎上了。
難怪平日里看見她只一個眼神招呼,今天隔著一道門都要喊她一聲。
江棠梨當然也不缺重行頭,不過分場合,像今天,既不需爭奇斗艷,也沒有一顆讓陸時聿多看她兩眼的小心思,所以她全身上下就只戴了一塊很配她一身黑的查理米爾黑唇腕表。
可人都是有虛榮心的,以至于在看見遲薇冉的那只包包時,她不禁多看了兩眼。
不過看的是包,與人無關(guān)。
陸時聿是背身對門的,身后傳來聲音時,他想轉(zhuǎn)身,卻又被江棠梨矛盾的神色引開了注意。
鄙夷之色讓她眼尾稍稍上挑,明明像只要撓人的貓,可唇角卻笑得好似弦月。
見多了有人把虛偽用力裝誠懇,可她卻恨不得讓人看穿她的虛偽,又或者說,她演技不佳,以至于這么流于表面。
可是這紅瀲滟的唇剛剛又微不可察地輕輕噘了一下。
是委屈?
還是泄氣?
陸時聿側(cè)身往門口看去。
只一眼,就讓門口兩張臉失了幾分血色。
“陸、陸總”
在對方的瞠目結(jié)舌里,陸時聿禮貌且從容地以笑帶過。
遲薇冉的表情可比盛金洲要精彩許多,在陸時聿轉(zhuǎn)過身來的那一瞬,她就倒吸了一口氣,第一反應(yīng)就是:江棠梨為什么會和他在一塊兒?
男女朋友?
心里剛閃過這一猜測就被遲薇冉狠狠給否了。
不可能,陸時聿這種成熟又穩(wěn)重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她這款。
朋友更不可能。
眾所周知,陸時聿從不結(jié)交女性朋友,再說了,江棠梨這種嬌縱跋扈小公主能和他聊出什么共同話題來。
那是什么關(guān)系?
被她挽著的盛金洲也好奇,但此時此刻,沒什么能比和陸時聿說上兩句話更重要。
“你倆不是認識嗎,不聊兩句?”
遲薇冉秒懂他暗意,心里再不爽,也還是耐著性子又喊了聲:“真的是你呀梨梨,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去搭理她兩句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剛好陸時聿也詢問道:“是朋友?”
江棠梨冷“嘁”一聲:“鬼和她是朋友!闭f完,她攏了攏披在肩上的外套,往門口走。
結(jié)果還沒站定腳,盛金洲就迫不及待地往門里側(cè)迎了兩步。
江棠梨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原地,看著向來眼高于頂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盛家太子爺,這會兒卻一臉奉承,又是頷首又是哈腰的,討好的嘴臉藏都藏不住,迫切地喊了聲“陸總”后,還不忘用手肘提醒身邊的遲薇冉喊人。
這種場面,遲薇冉向來都如魚得水,哪需要他提醒。
“陸總,”她紅唇一揚,聲音嬌滴滴著:“久仰呀~”
夾子音都出來了,聽得江棠梨頓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嘴角彎出戲謔。
也不知哪兒來的興致,江棠梨扭頭看向走到哪都能被奉承的男人。
“陸總,”她學(xué)著遲薇冉剛剛的調(diào)兒:“久仰呀~”
真不知她是在揶揄誰。
陸時聿心里失笑的同時,還她一記無奈的眼神。
江棠梨無所顧忌的性子,遲薇冉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她會把玩笑開到陸時聿身上?墒潜婚_玩笑的人,卻絲毫都不介意,甚至還朝她投了一記寵溺又縱容的眼神。
遲薇冉都懷疑自己看錯了,眼神在兩人臉上來回穿梭幾個來回后,最后定在陸時聿的臉上:“陸總和我們梨梨好像很熟?”
就知道她會好奇這個點。
披在肩膀上的外套還沒穿實,江棠梨雙臂抱在緊身裙胸前,歪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其實在遲薇冉問出這個問題后,陸時聿的視線就落到了江棠梨的臉上。
是征詢。
因為今天這場談話并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所以他需要從江棠梨的表情又或者眼神里,收到訊息才好回答。
只是沒想到,視線剛與她相接,臂彎就被一股力道纏上了。
“我們熟嗎,陸總?”
她的肢體動作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但陸時聿知道,她這是想借他來壓別人一頭。
念及今晚沒能答應(yīng)她的條件,陸時聿便遂了她的這個愿:“今晚有幸能約到江小姐吃一頓晚餐。”
雖然陸時聿說的是「有幸」,但在遲薇冉聽來,不過是他的紳士之言。
不過沒等她開口,一旁的盛金洲就逮著了奉承的機會:“陸總說的哪里話,能和您吃上飯,該是江小姐榮幸之至才是啊!”
既知身邊的人是他的座上賓還說這種捧高踩低的話。
陸時聿眸底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他:“還不知道您怎么稱呼!
一句話,把盛金洲故作的熟絡(luò)和溢于言表的奉承降至冰點。
江棠梨“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明明是嘲諷,可滿臉尷尬的盛金洲卻也只能拿此當臺階,賠著笑臉重新自我介紹一遍,完了還不堅持不懈地遞上自己的名片:“以后生意上,還望陸總多多關(guān)照。”
陸時聿鮮少會在公開場合薄人臉面,他伸手接過,但卻沒有去看,“抱歉,我和江小姐還有事要談,”他手往外一探:“兩位自便!
盛金洲低頭看了眼,這才發(fā)覺自己站在門里側(cè),他忙拽著遲薇冉的手腕后退至門口:“那就不打擾陸總了。”
眼看門關(guān)上,盛金洲這才抬手擦掉額頭的汗,再回頭,剛剛受的氣一股腦地發(fā)到了遲薇冉身上。
“他們熟不熟,你看不出來?還在那明知故問!”
遲薇冉也是個有脾氣的,奈何盛家這位她得罪不起,滿腹的郁氣沒地撒,朝門邊狠狠剜上一眼后,捏著嗓子撒著嬌:“哎喲,盛總,您干嘛跟人家置氣嘛~”
門里,江棠梨正側(cè)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聽得見嗎?”
江棠梨抬眼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站在自己的左手邊。
明明嘴角沒有往上揚,但就是有種似笑非笑的意思。
江棠梨站直身體:“你剛剛故意的?”
“你是說哪一句?”
江棠梨“嘁”了聲,“少明知故問!
陸時聿唇角抬了兩分弧度:“如果是第一個,只算得上順水推舟,如果是第二個,那江小姐就誤會了!
江棠梨歪頭看他:“你真不認識那個姓盛的?”
陸時聿很少直面回答問題:“為什么一定要認識他?”
雖說不是一定,但盛家在京市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存在,不然那個眼高于頂?shù)倪t薇冉也不會勾搭上去。
江棠梨是個有仇必報,有恩也會記的人。
“剛剛謝謝了!
被她接連‘用’了兩次,陸時聿心里也記著。
“就是不知道我這張牌,江小姐用得可還順手。”
不得不說,的確是一張王炸。
但江棠梨不愿承認:“一般般吧。”
一般般
陸時聿在心里品著這三個字的同時,無聲失笑。
江棠梨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種意味深長的表情了。
讓人看不透猜不透不說,還有種被他一眼看穿的心虛。
江棠梨索性不藏著了,“順手,行了吧!”
專程從海市回來就是為了能讓這樁婚事塵埃落定,剛剛她說要走的時候,陸時聿還在心里思忖其他辦法,只是沒想到,一點小意外倒是給了他一個契機。
“既然用得還算順手,那江小姐何不繼續(xù)用下去!
江棠梨算是聽出來了,原來剛剛是給她挖坑呢。
她才不傻。
“我提的條件你都不能答應(yīng),還有什么好用的。”
生意場上,陸時聿從來都不會討價還價,更不會妥協(xié),特別是知道了對方的軟肋。
“不急,”他笑得溫潤:“江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本來不用考慮的,但是經(jīng)過剛剛這一遭
會不會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呢?
短暫遲疑后,江棠梨決定換一個思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為什么是我?”
打小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里長大,母親每日的忙碌她都看在眼里。
不僅要陪同父親參加各種高端的社交活動來擴展人脈,還要全面籌劃家庭事務(wù)、管理家庭資產(chǎn)以及子女的教育。這里面的學(xué)問很深,而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無法勝任。
大哥說,這樁婚事是他們陸家提出來的,可放眼整個京市,實力在她們江家之上的不在少數(shù)。
若是拋開家世,他又是看上了她江棠梨的什么。
她眼里有一眼看盡的疑惑,陸時聿之前不想明說,但現(xiàn)在,坦誠或許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爺爺很喜歡你。”
“你爺爺?”
江棠梨頓時想起那個上午,在雍錦一號公館里見到的那位老者。
和藹可親地拉著她的手,問她叫什么名字。
可是江棠梨也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當著他爺爺?shù)拿嬲f了句很不知輕重的話,還惹得在場的人笑聲不止。
怎么就喜歡她了呢?
江棠梨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是:“你爺爺喜歡我,可你又不喜歡我。”
“江小姐不是也不喜歡我嗎?”他眉梢很輕地挑了一下。
可真會拿話堵人。
江棠梨剜他一眼:“我為什么嫁給你,你心里難道沒數(shù)嗎?”
可真是一點都不藏著自己的小陰謀。
“既然江小姐有自己的目的,那為什么我就不能有我的原因呢?”
他能有什么原因?
長輩之命不可違?
如果是這樣,那外界盛傳他這個陸家掌權(quán)人也不過是一張皮囊。
可即便如此,他這個披著狼皮的羊也有著讓人難以挑戰(zhàn)的威嚴。
江棠梨瞥一眼婚前協(xié)議。
不答應(yīng)她的話,那她的條件就不能列在里面
可她如果偏要我行我素呢?
回家晚了,他還能去酒吧抓她不成?
就這老古板的性子,怕是生氣也只是拿一雙銳眼震懾人吧,那她不看不理不就好了,如果真的氣性大了,大不了她說說軟話,哄一哄騙一騙,總不會比她那個老父親還要難對付吧!
至于夫妻間的那點事,她若是不愿意,他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他陸家的名聲不想要了?
“行吧,我簽!苯睦媸忠簧,將協(xié)議書和筆都拿到了手里,翻到最后一頁,刷刷地落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她剛剛表情的微妙轉(zhuǎn)換卻被陸時聿盡收眼底。
這是又打了其他的小算盤?
其實也不難猜,無非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陸時聿不露聲色地簽了字。
協(xié)議一式兩份,把自己的那份裝進包里后,江棠梨起身:“那我走了。”
陸時聿隨之站起身:“江小姐是要去酒吧嗎?”
江棠梨視線瞥他臉上:“干嘛?”
“不是要管著你的意思,”看出她眼里的防備,陸時聿解釋:“既然我們雙方都同意了這門婚事,接下來就會有提親、訂婚以及婚禮這些流程,我對江小姐了解不多,拋開長輩那邊的要求,我還是想先知道江小姐的一些喜好。”
雖然進度有點出乎江棠梨的意料,但既然婚前協(xié)議都簽了,談這些也無可厚非。
“我喜好可多著呢,”江棠梨問:“你是想問哪方面?”
“裝修風(fēng)格上,江小姐喜歡復(fù)古還是現(xiàn)代?”
江棠梨想了想:“當然是復(fù)古又復(fù)雜的。”
“復(fù)古又復(fù)雜?”
“對呀,就是那種既含蓄又熱烈,既溫柔又激情的!”
陸時聿還第一次聽到用這種形容詞來描述裝修風(fēng)格的,他想象不出畫面,索性朝外探手道:“江小姐這邊請。”
出門右轉(zhuǎn),陸時聿推開隔壁雅間的雙開門。
“這種呢?”
江棠梨是站在他身后的,隨著他后退一步再轉(zhuǎn)身,肩膀擦過江棠梨的鼻尖。
又聞到了前兩次在他懷里聞到的味道,是很淡雅的白梅香。
這種香既冷又淡,需要近距離才能聞得見,不過天氣越寒冷,香味越悠遠。
剛剛他給她披上外套的時候,大約是被房間里的其他香味蓋住了,江棠梨還以為他換了香水。
接到她望過來的視線,陸時聿的目光不由得籠罩在她整張臉上。
突出的鼻背駝峰,大概是她這張?zhí)鹈赖涅Z蛋臉上唯一的一處銳利線條,既能露出狐貍般的狡黠,也有高貴天鵝不愿低頸的輕傲。
但她此時此刻眼里流露出的神色,陸時聿卻是第一次感受到。
眸光直直看著他的同時,眼睫眨動帶著股力量,猶如蝴蝶震翅。
陸時聿喉結(jié)輕咽:“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身上的味道還挺好聞的,”說著,江棠梨又往他肩膀上嗅了嗅:“是白梅嗎?”
白梅的清雅香氣的確是陸時聿在香味上唯一的喜好。
照顧他多年的李管家深知,所以平時給他熨燙襯衫的掛燙機里總會加幾滴白梅香露。
但是這種香氣真的很淡很淡,不近身根本很難聞得到。
見他不說話,江棠梨抖肩笑道:“男人用香水又不是丟臉的事,干嘛還不好意思承認!
陸時聿不知香露算不算香水的一種,可被她這么一說,解釋倒顯得他欲蓋彌彰了。
陸時聿一笑置之:“進來吧!
江棠梨越過他肩膀走進去。
胡桃木地板通鋪,黑白配色,有種老電影的醇厚韻味。
“黑白奶油風(fēng)啊!
陸時聿對裝修不太懂,點了點頭:“算是吧。”
早聽說這里每間雅間都風(fēng)格各異。
江棠梨回頭看他:“其他雅間呢?”
除了黑白法式,還有復(fù)古典雅的中古風(fēng)。
江棠梨囊了囊鼻子:“棕色看著很暖,但顏色我不喜歡!
陸時聿又帶她去了另一間。
是近幾年很火的宋代美學(xué)風(fēng)格。
江棠梨往里瞟了眼:“這種啊,等我過個十年或許會喜歡!
陸時聿大概知道了她的喜好,錯開兩個雅間,他又開了又一扇門:“那這種呢?”
弧形的墻面、精致的門洞雕花、跳脫的花磚、垂懸的金屬吊燈
法式的浪漫撲面而來。
“這個好看,我記得這種叫,叫”
她蹙起的眉心,流轉(zhuǎn)的眼眸,還有想不起來帶出的“嘶”音。
都讓人忍不住失笑。
陸時聿壓下嘴角笑痕:“法式南洋?”
“對對對,就是這個風(fēng)格!
“是你喜歡的嗎?”
江棠梨微微一怔。
所以他帶她來看這些雅間的裝修風(fēng)格
難不成他是要著手準備婚房了?
江棠梨目光怔在他臉上。
陸時聿自然也沒有藏著掖著:“婚房自然要以你的喜好為準!
細談婚前協(xié)議的時候,江棠梨還沒有這種感覺,直到此時此刻,從他口中聽到“婚房”二字,江棠梨才有一種婚禮在即的感覺。
原來她真的要嫁人了。
真的要離開父母離開家,去到一千多公里的陌生城市了。
可是陌生歸陌生,她自由了呀!
可是
在她周圍,不是沒有遠嫁的,但是過的都不是很好,聽說多是婆家給的委屈。
想到自己還沒有見過他父母,江棠梨突然有點后怕。
“我們結(jié)婚以后,是單住嗎?”
“單?”陸時聿微微蹙眉:“你是說,我父母會不會和我們住一起?”
江棠梨點頭。
“不會,我父母目前都在國外,即便日后回來,也不會和我們住一起!
江棠梨心里暗暗松一口氣。
不住一塊兒就好。
江棠梨知道自己有多任性,小脾氣也不少,自己的家人能容忍,婆家那邊可就說不好了。
想到這,她再一次慶幸自己嫁的這個男人沒有兄弟姐妹,不然,那撓頭的妯娌關(guān)系,還真是讓人頭大。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你父母都沒有見過我,所以你的婚事,你爺爺一個人就能做主?”
陸時聿父親動手術(shù)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對外公開的消息是夫妻倆出國旅行。
雖然面前這個女孩子已經(jīng)到了和他談婚論嫁的階段,但陸時聿還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的情況,爺爺已經(jīng)跟他們說了,江騰實業(yè),他們也都了解,所以你不必擔心。”
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爺爺?shù)降资强瓷狭俗约旱氖裁,還是說爸爸把她的性格秉性都加了濾鏡?
如果是這樣,那日后和他家人見面,豈不是都得朝著爸爸對她的描述去扮乖?
晚飯是在江棠梨很喜歡的這間法式南洋風(fēng)的雅間里吃的。
之前和她吃的那頓西餐是陸時聿做主點餐,今天他把菜單放到了江棠梨面前。
很精致的菜單,一頁一個菜色,配上讓人垂涎三尺的圖片和所用的食材簡介。
翻了幾頁江棠梨發(fā)現(xiàn)都是海市的特色菜。
微甜的口感把江棠梨之前嘗過的記憶給勾了出來,“你平時也會吃這些嗎?”
“很少,”陸時聿說:“我不太喜歡吃甜,雖然家里的廚師是從當?shù)卣埖,但會配合我的喜好做菜。?br />
“那你能吃辣嗎?”江棠梨繼續(xù)翻著菜單問。
“我口味偏清淡。”
江棠梨也就是隨口一問,他的喜好,她沒多大興趣,但江棠梨覺得自己的生活習(xí)慣,他有必要知道。
“因為我習(xí)慣晚睡,所以早飯都是不吃的。”
這是個很不健康的習(xí)慣,陸時聿雖有蹙眉,但也只是靜靜聽著。
“我有起床氣,所以在我自然醒之前,誰都不能打擾我。”
說到這兒,她后知后覺這個理由可以成為她要求分房睡的合理解釋。
“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你分房睡了吧?”
陸時聿:“”
既然要賣乖,那自然要一賣到底。
“我也是為你著想,你白天那么忙,自然需要一個好的睡眠質(zhì)量,我回來晚了的話,肯定會吵到你!
她歪著腦袋,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你說是不是?”
陸時聿看破不說破:“江小姐說的有道理!
于是江棠梨又順道問起了婚房:“婚房是別墅還是平層?”
“都有,”陸時聿說:“看江小姐的喜好!
“那就別墅吧,我這人比較懶,不喜歡上下樓,到時候我住樓下就行。”
有利于她晚歸嗎?
陸時聿無聲失笑:“好!
江棠梨向來吃軟不吃硬,見他這么好說話,突然就生了幾分愧疚。
“如果哪天我回來早了,也可以去你的房間睡!
陸時聿算是聽出來了。
所有的主動權(quán)都要在她手里。
當然,他更能聽出她剛剛說的話是敷衍,又或者客套一聲。
“不用!
既然換了策略,陸時聿索性將她對他的防備心降到最低。
“既然江小姐選擇分房睡,那我們婚后就河水不犯井水。”
沒想到他這么大度,真是天選的一門婚事。
江棠梨嘴角的笑差點沒壓住,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
“以后陸總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說聲就行,我無條件配合!
這句話波及的范圍太廣。
陸時聿問:“江小姐指的是?”
“比如晚宴之類的,還有在你家人面前,總之就是需要我配合的,你跟我說聲就行!
原來在滿足她條件之后,她這個人會這么好說話,當然,她剛剛說的這些,協(xié)議里都有明確寫到,不過她好像沒有去細看。
陸時聿唇角勾起一味清淡的笑:“既然江小姐這么說,那屆時我就不和江小姐客氣了。”
江棠梨就差拍胸脯了:“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婚禮——”
沒了防備,江棠梨的豪爽勁就拿出來了:“婚禮那些東西,你們做主就行,我沒什么要求!
陸時聿覺得有必要提醒她:“婚禮只有一次,江小姐確定沒有要求?”
這人是真的打算和她死同穴嗎?
江棠梨眨著眼,偷偷咽了咽口水:“那、那我回頭想想!
“不急,”陸時聿從始至終都不露聲色:“婚禮籌備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期間,江小姐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跟我說!
跟他說?
難道婚禮沒有專門的策劃公司嗎?
江棠梨抿了抿唇:“你不是很忙嗎?”
“是很忙,但看短信又或者接電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那婚期呢,”江棠梨又問:“大概是什么時候?”
兩家的家世擺在這,婚禮的規(guī)格自然是要隆重且盛大,加上還有訂婚的流程,時間自然短不了。
“至少三個月之后!
江棠梨聽了卻倒吸一口氣,“要這么久?”
不等陸時聿解釋,就聽她急不可耐的問道:“不能再快一點嗎?”
三個月已經(jīng)是陸時聿咨詢過婚禮策劃公司以及婚紗定做后給出的時間,不過既然要征詢她的意見,自然也要知道她的想法。
“那江小姐是想什么時候?”
當然是越快越好。
這門婚事一旦敲定,她那老父親肯定管她比之前還要嚴,把她關(guān)在家都有可能。
江棠梨想了想:“一個月呢?”
陸時聿含笑搖了搖頭:“一個月肯定不行,當然,如果江小姐無所謂婚紗是成品,時間可以縮短為五十天!
穿成品婚紗多掉價。
要是傳到那些女人耳朵里,不知道要怎么笑話她呢。
想到之前和方以檸參加過的兩場婚禮,江棠梨腦海里突然就閃出各種各樣的小細節(jié)了。
“行吧,”江棠梨對時間妥協(xié)了:“回頭我把我對婚禮的一些要求寫給你。”
“好。”
吃完飯,陸時聿將她送到樓下車旁。
“那我就不送江小姐了。”
江小姐江小姐,一晚上不知喊了她多少句江小姐。
“下次見面,你可不許這么喊我了。”
陸時聿眼里有少許的疑惑:“那喊你什么?”
“當然是梨梨呀!”江棠梨雙臂抱在大衣里,歪頭看他:“你喊一聲我聽聽!
陸時聿微微一怔,只覺得嗓子眼被什么卡住了,心里默念的同時卻怎么都喊不出口。
涼風(fēng)吹著,江棠梨抖了下膝蓋:“快點呀!
飽滿的喉結(jié)上下滑了兩下后,陸時聿唇角微張:“梨、梨梨。”
喊個名字都能結(jié)巴,江棠梨又氣又想笑:“連一塊兒,別停頓!
余光里有兩個男人在場,陸時聿在心里緩緩沉了口氣:“梨梨。”
刻板得要命,一點都不甜。
江棠梨無奈又嫌棄:“晚上回去你多練練!
“練練?”陸時聿眉梢微挑:“練這個做什么?”
當然是要給接下來難熬的三個月打下‘開溜’的基礎(chǔ)。
不過江棠梨沒把這么真實的理由說給他聽,而是反問道:“難道你不想讓你爺爺覺得我們感情很好嗎?”
的確,能答應(yīng)這樁婚事,讓老人安心的成分居多。
不然,拒絕了這個,還有下一個、下下一個。
不過陸時聿也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她的真實用意。
“好,我盡量。”
“不是盡量,”江棠梨走近他一步,仰著臉,一字一頓提醒他:“是盡全力!
風(fēng)從她身后吹來,將她身上葡萄柚的清爽和紅漿果的酸甜,再一次灌入他鼻息。
陸時聿怔默片刻,低低的話語帶著淡淡的鼻音:“梨梨!
是風(fēng)向變了嗎?
怎么聽著還有幾分低沉的性感呢?
見她眼睫一連眨了數(shù)下,陸時聿眼底不露聲色:“這次呢?”
不知怎的,江棠梨從他眼里感覺到了幾分侵略感,讓她雙腳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眼看她后背就要抵到敞開的車門邊,陸時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虛攬在她身后,“小心。”
鼻息間頓時沁入一股清冷的白梅香。
江棠梨抬頭看他。
額前頭發(fā)很短,不遮五官,輪廓線硬朗,有股說不出的冷勁兒,偏偏生了一雙似水般的桃花眼,低斂的睫毛在他眼瞼投下一條淺淺的影子。
江棠梨這才后知后覺和他離得這樣近。
近得能清楚看見他下巴連接頸部的清晰線條。
筆直垂落的大衣?lián)醯米★L(fēng),卻起不了保暖的作用,可后腰卻明顯傳來一股溫?zé)帷?br />
是他掌心的溫度嗎?
江棠梨一時難以分辨,只覺得他寬闊的肩膀把迎面吹來的風(fēng)都擋去了大半。
甚至還能感覺到從他胸膛里烘出一陣又一陣的熱度。
人在寒冷面前總是抵擋不了溫暖的誘惑。
江棠梨沒有往后退,就這么抬著臉看他,眼睫輕眨間,他深邃的臉部輪廓突然被拉遠了。
“天冷,江小姐快上車吧!
聲音淡的像一縷煙,和他剛剛帶來的溫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江棠梨眼角一瞇:“你剛剛喊我什么?”
陸時聿后知后覺:“抱歉——”
“這句也不許說!”
陸時聿:“”
再次領(lǐng)教到這位江家大小姐的脾氣,陸時聿無奈又沒轍地說了聲好:“我記住了,梨梨。”
除了無趣,還真是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他了。
江棠梨“嘁”了聲:“晚上臨睡前,給我發(fā)個語音!
“語音?”陸時聿面露不解:“什么語音?”
這人是魚的記憶嗎?
江棠梨偏不挑明:“自己想!
說完,她轉(zhuǎn)身上車。
看著車尾燈漸行漸遠,陸時聿眼里依舊一片茫然。
“你說他是不是塊木頭?”
關(guān)小飛看了眼后視鏡,對上江棠梨那雙亦惱亦怒的眼神。
這要他怎么回答?
關(guān)小飛岔開話題:“江小姐,是回家還是去酒吧?”
想到自己要和那么一個無趣的男人過一輩子,江棠梨就一肚子的委屈,哪還有心思去酒吧。
江棠梨把臉一偏:“回家!”
結(jié)果一到家,又看見全家人圍著沙發(fā)坐成一圈。
江棠梨好氣又好笑:“不會又在等我吧?”
毋庸置疑。
一家人都知道她今晚和陸時聿吃飯去了。
先開口的是她大哥江璟燁:“晚飯吃的還開心嗎?”
不開心也要扮出開心來。
江棠梨把脫掉的大衣遞到張阿姨手上:“那當然了!
說完,她往沙發(fā)扶手上一坐,摟住了這個家里最縱容她的二哥的脖子,隨口似的一提:“他還讓我下周去海市玩呢!
江璟燁剛要再開口,就被江祈年手勢壓下。
“下周陸時聿父母從國外回來,你知道嗎?”
江棠梨微微一怔。
回來提親嗎?
可是晚上都沒聽那家伙提這事。
江棠梨壓下眼里的茫然,嘴硬道:“知道呀!
江祈年漸瞇眼角,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所以確定要嫁?”
婚前協(xié)議都簽了,還有什么不確定的。
江棠梨一副決然不顧的表情:“確定確定確定!”
“行,”江祈年深吸一口氣:“既然你想好了,那你這小性子就要多收收,回頭別讓人家父母在你言行舉止方面挑出什么錯來!
江棠梨都聽笑了,手往自己一指:“我言行舉止怎么了?”
她一臉的不服氣:“可愛的、溫柔的,端莊的、大氣的,你想要什么樣的,我不能給你演一個來?”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的可愛生動惹出笑。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會演了?”江祈年抱著胳膊,笑得肩膀微抖:“那你給我演一個省心的看看!
江棠梨“哼”出一聲傲嬌:“真省心的話,那你這退休生活得多無趣。”
手機在她手里震了一下,江棠梨低頭看了眼,是一條微信,點開,是陸時聿發(fā)來的兩秒語音。
這是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了?
江棠梨指尖一點。
「晚安!
兩個字,低沉又柔軟地響在靜謐的客廳。
第14章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里,江璟沐低笑一聲歪頭看她:“這才幾天,你倆都已經(jīng)開始互道晚安了?”
江棠梨被他揶揄得臉一紅。
但臉紅歸臉紅,絲毫擋不住她嘴上的傲嬌:“現(xiàn)在知道你這個妹妹的魅力了吧!”
話說得有多漂亮,那雙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就有多細碎。
江棠梨一溜煙地跑上了樓,臥室門一關(guān),江棠梨就按住手機說話鍵:“你瘋啦!”
從她走后,陸時聿就一直想她臨走時丟下的那句「你自己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是臨睡前能發(fā)的,那除了「晚安」,還能是什么?
只是沒想到,得到的回復(fù)竟然是「你瘋啦?」
所以是他領(lǐng)會錯她的意思了?
將那兩秒的語音聽了數(shù)個來回,陸時聿眉心不展。
猜不透,陸時聿便回了一條文字信息過去:「不對嗎?」
江棠梨背身靠門,朝手機屏幕翻了個白眼。
當然不對,她是讓他臨睡前把她的名字多練練,發(fā)了個晚安過來算怎么回事,難不成以后雙方長輩見面,他還準備說「晚安」不成?
不過江棠梨懶得跟他這顆榆木腦袋糾結(jié)這個問題。
江棠梨直接撥了語音電話過去。
陸時聿在回雍錦一號的路上。
接通的下一秒,陸時聿差點又要喊她江小姐,好在他反應(yīng)迅速:“梨梨!
語氣雖然聽不出起伏,但起碼沒喊她江小姐了。
江棠梨嘴角抿笑,剛想打趣他一聲,又聽他一本正經(jīng)地問:“有什么事嗎?”
差點忘了正事。
江棠梨問:“我爸說,你父母下周從國外回來?”
陸時聿微微一怔:“稍等,我先打個電話——”
“等一下,”江棠梨喊住他:“下周我想去海市,我跟我爸說,是你讓我去的,回頭如果需要你配合,你可別說漏嘴了!
陸時聿微微蹙眉:“但下周我要出差,到時候怕是沒有時間陪你。”
說的好像她去海市是奔著他去似的。
江棠梨撇嘴:“我去那邊是為了考察市場,所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陸時聿問:“有關(guān)酒吧?”
“對呀,不然你以為我說著玩呢?”
陸時聿沒想到她這么快就要付諸行動。
既然承諾會支持她事業(yè),陸時聿當然也不只是說說。
“需要我這邊給你提供什么幫助嗎?”
江棠梨說不用,“你只要做我的擋箭牌就行!
真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把拿他做擋箭牌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又明目張膽的。
陸時聿在心里無奈嘆氣:“你的確是去海市,所以就算江總知道應(yīng)該也沒什么吧!
換做以前,爸爸重心都在工作上,那自然沒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爸爸幾乎是半退休狀態(tài),這就導(dǎo)致所有的關(guān)注點都放在了她身上。
萬一也要跟去怎么辦?
江棠梨“哎呀”一聲:“反正這事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
“對呀,這事當然要由你提出來我爸才會放我過去!
剛剛還只是做她的擋箭牌,轉(zhuǎn)眼又要他親自出馬騙未來的老丈人。
陸時聿只剩無奈搖頭:“我盡力吧!
回到雍錦一號,剛一進門,就聽見了老爺子的笑聲。
“家里有客人?”
王管家將陸時聿脫掉的西裝外套接到手里:“陸老正在和陸董還有夫人視頻電話!
陸時聿輕步走到沙發(fā)后,“爺爺!
老爺子回頭看見他,忙招手:“快過來坐,我正和你爸媽說你和梨梨的婚事呢!
陸時聿坐到沙發(fā)里,嘴角帶著微微笑意:“爸、媽!
“聽你爺爺說,你晚上和江小姐吃飯了?”
說話的是陸時聿的母親安嵐。
陸時聿點頭:“對,剛回來!
“相處的還好嗎?”
母親那張清雅溫和的面容,和腦海里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一對比,簡直是兩個極端。
陸時聿不禁垂眸失笑。
“怎么了?”
陸時聿抬臉笑了笑:“挺好的。”
兒子的婚姻大事,做母親的自然不會懈怠,但是自己不在國內(nèi)無法第一時間出面了解,安嵐就私下里從熟識的朋友那里婉轉(zhuǎn)了解了一番。
但是打聽歸打聽,安嵐更想聽聽他的想法以及評價。
“長得怎么樣?”
陸時聿從不評價女性,但既然母親問了,陸時聿便也實話實說:“很漂亮!
這個回答,可以說敷衍,也可以說認真。
但是安嵐了解自己的兒子。
一向視異性為云煙的人,能讓他用「漂亮」來形容,說明他有認真打量過對方。
但安嵐更希望他形容的「漂亮」不是客觀,而是像天底下所有有情愛有欲望的男人一樣。
在知曉老爺子撮合這段婚姻的心意前,安嵐更傾向于兒子的另一半可以在事業(yè)上和他一起分擔,因為他肩膀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
可是老爺子的一段話打動了她。
「這幾年,時聿的話越來越少了,工作占據(jù)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時間,對旁人來說,事業(yè)帶來的內(nèi)啡肽難求,可我更希望他能多享受情感帶來的多巴胺!
可是能讓他動心的女人,要具備什么樣的特質(zhì)呢?
說實話,她這個做母親的心里都沒底,可是老爺子卻打包票,說江家這個女孩子很不一般。
是怎樣的不一般?
總歸不會只有一張漂亮的臉蛋。
“那性格呢?”安嵐又問。
性格
不等陸時聿開口,老爺子就搶答似的:“別提多任性了,囂張跋扈不說,還——”
“爺爺,”陸時聿出聲打斷:“沒您說的這么嚴重。”
視頻里,一直沉默不言的陸之遠掩住嘴角笑痕,和安嵐對視一眼后,他“咳”了聲:“沒這么嚴重,那也就是有一點任性,有一點囂張,有一點不講理了!
“她年紀小,有一些脾氣也正常——”
說到這兒,陸時聿才后知后覺爺爺剛剛的故意。
他笑出一聲無奈:“是有一點,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在我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老爺子手肘碰了碰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小姑娘吧?”
陸時聿:“”
的確是第一次,但好在也是最后一次。
看出他對這樁婚事沒有反對的意見,安嵐說:“既然你同意這門婚事,那這兩天我們就著手回去了。”
陸時聿看向爺爺:“您是不是晚上給梨梨父親打電話了?”
他稱呼上的轉(zhuǎn)變,讓老爺子眉梢一挑:“梨梨跟你說了?”
陸時聿點頭:“她說下周六我們家會上門提親。”
見他表情有異,老爺子皺了下眉:“你覺得不妥?”
陸時聿說不是:“下次做這些決定之前,您先提前告訴我一聲。”
老爺子笑得一臉深意:“這不是怕打擾你們晚上的約會嗎?”
說完,老爺子又嘴角一撇,“誰知道你這么早就回來了!
陸時聿卻一臉認真:“我晚上還要回海市——”
“明天不是周末嗎,”老爺子一臉不快地打斷他:“我還想著明天讓你陪我去一趟江家呢!”
陸時聿微微一愣:“明天去做什么?”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
星子點點,夜風(fēng)微寒。
江棠梨裹著泰迪熊外套蹲在陽臺,拿著手機的手雖然被風(fēng)吹得通紅,但不減她聲音里的亢奮。
“當然是真的啦放心放心,等我去了一定第一時間找你玩!”
“嗯嗯,不見不散!”
這通電話結(jié)束,她又快速從通訊錄里找到另一個號碼。
“寶貝~”她掐著調(diào):“我過幾天就要去海市嘍,激不激動?”
“暫時是去玩,以后常住那邊也說不定!
“哎呀,到時候見面說,嗯嗯,不見不散!
剛剛打電話的一個叫廖妍一個叫鄭好,都是江棠梨大學(xué)好友,兩人雖然都在京市上的大學(xué),但畢業(yè)后都回了海市。這幾年雖然不常見面,但一直都有聯(lián)系。
江棠梨裹著外套剛一回房間,廖妍的短信發(fā)來了。
「上個星期楚屹還在我面前問起你了,等你來了,我把他也一塊兒叫上吧!」
反正人多也熱鬧,江棠梨回了個「行」。
鎖屏后,剛想將手機扔到床尾,她又動作一停。
她都是快要結(jié)婚的人了,再和暗戀她的男同學(xué)見面
好嗎?
江棠梨點開楚屹的微信,上一次聯(lián)系還是過年的時候,不似其他人發(fā)的那些長篇大論的新年祝福,他只在零點零分發(fā)來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但是她回的就很沒心沒肺:「你可真是惜字如金!」
接著楚屹就回了她一個撓頭的表情包。
之后江棠梨就沒回了。
為什么沒回,江棠梨已經(jīng)想不起當時的原因。
或許是不喜歡尬聊,又或者當時是有其他事情分散了她注意力。
但是如今再去看和他的聊天記錄,心境竟然和自己單身時有些不同。
正失神,手機在她手里震了一下。
是群聊里有人@她。
點開一看,是遲薇冉的小姐妹宋玥。
@大梨梨,下周三融善基金舉辦的慈善晚宴,你去不去呀?
誰不知道融善基金會是由陸盛集團發(fā)起,致力于教育、環(huán)保等多個領(lǐng)域的公益項目。
這么問,想必是從遲薇冉那里聽說了晚上在滄瀾會的事,這么想打聽她和陸時聿的關(guān)系,那她偏要吊一吊這些人的好奇。
江棠梨:「最近好忙,怕是沒有時間去呢!
宋玥:「又忙你的酒吧呀?」
江棠梨:「那倒不是,下周我要去海市玩!
宋玥:「海市有什么好玩的呀!
江棠梨就這么仿若無人地和她在群里聊了起來。
「我也這么說啊,都去膩了,可是沒辦法,陸時聿非讓我去!
上幾條還秒回,這條消息后,足足過了近兩分鐘才彈出消息。
宋玥:「你和他什么時候走得這么近了呀?」
江棠梨嘴角斜一縷壞笑,直接將手機鎖屏不回了。
等她洗完澡回來,不止群里炸開了鍋,宋玥更是給她單獨發(fā)了好幾條消息。
「梨梨,你平時都是什么時候去酒吧的呀,回頭我約上朋友,一起去給你捧場!」
「正好我這幾天也都沒事,你什么時候去海市,我們也可以一起啊。」
「梨梨?」
酒吧開到現(xiàn)在都沒見她說要去捧場,知道她和陸時聿走得近了,倒是開始往她面前貼了。
誰稀罕。
江棠梨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把手機鎖屏扔到了床頭柜上。
*
沒什么事能打擾江棠梨的美覺,除非有人將她從美夢中搖醒。
“梨梨,梨梨?”
眉心煩躁地卷了兩下后,江棠梨眼都沒睜就把被子拉過了頭頂。
“梨——”
“干嘛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不止聲音煩躁,兩條腿更是把被子踢得老高。
深知她的起床氣,周溫喬耐心地在床邊坐下:“已經(jīng)八點半了,再不起,陸時聿怕是要上來看你了!
陸時聿?
蓋過頭頂?shù)谋蛔油乱幌疲睦媛冻鲆浑p惺忪卻又因意外而陡然睜大的眼睛:“他來我們家了?”
“對呀,”周溫喬往外抬了抬下巴:“正在樓下坐著呢。”
江棠梨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自己嗎?”
周溫喬唇角抿笑:“還有他爺爺!
江棠梨倒吸一口氣:“那你不早說!
見她赤腳就往衣帽間跑,周溫喬跟在她身后:“不急,爸爸正在樓下跟陸老聊天,你收拾好下去也不遲。”
江棠梨雙腳突然一定:“那陸時聿呢?”
“你二哥陪著呢!
江棠梨:“”
二哥那性子,怕是兩句客套話一過,就把陸時聿當妹夫來‘刁難’了。
刁難倒不至于,但作為即將出嫁的妹妹的親哥,江璟沐自然要對未來妹夫進行一番‘叮囑’。
“梨梨平時被我們保護的太好了,還希望陸總以后也能多包容她一些!
陸時聿頷了頷首:“那是自然!
江璟沐目光帶著探究,在他臉上停頓短瞬后,略微揚眉,“她吃軟不吃硬,要是跟你發(fā)了小脾氣,你聽著就行了,她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陸時聿氣定神閑地說了一個字:“好!
江璟沐覺得他的回答有些敷衍,“要是實在不講理了,你跟我說,我來教育她!
言下之意,他的妹妹他可以說可以兇,別人不行。
陸時聿嘴角笑意不減:“沐總言重了,別說梨梨沒在我面前發(fā)過脾氣,即便日后有,我也會順著她!
這話一聽就是沒領(lǐng)教過那丫頭真實的一面。
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璟沐也不好再說什么,特別是剛剛那聲「沐總」,聽著無波無瀾,可就是有一種上位者的壓迫。
雖說江棠梨喊他一聲二哥,但若說起年齡,江璟沐只比這個妹妹大了一年零九個月,換句話來說,他比陸時聿還要小上四歲。
所以讓他喊自己一聲二哥,江璟沐壓根就沒想過,畢竟從進門到現(xiàn)在,他對江祈年的稱呼還依舊停留于「江總」。
可那又怎么樣,在他心里,這男人就是天皇老子,但只要踏入他江家的大門,那輩分也是他妹夫。
江璟沐朝茶幾揚了揚手:“陸總喝茶!
陸時聿頷首微笑,雖然說了聲好,但人卻紋絲未動。
不是不禮貌,而是
雖然陸時聿面對各種應(yīng)酬都游刃有余,但像今天,第一次登女方家的門拜訪女方的家長,卻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來之前不覺緊張。
與未來老丈人頷首握手也十分自然。
但是往這張沙發(fā)里一坐,接到右手邊這個男人一雙精氣外露滿含審視的眼神,陸時聿竟然有一種掌心冒汗的無措。
記得沒錯,上次去酒吧,他也在。
之所以能記住他,是因為當時那么多人圍觀,就只有他卻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不遠處的卡座里,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若是再細想,跟在江棠梨身邊的兩個保鏢,當時就是站在他身后的。
如此想來,酒吧的那次意外,該不會是江家人對他的考驗?
江棠梨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陸時聿正和江璟沐沉默對視。
“抱歉啊陸老,讓您久等了!
周溫喬的這一聲之后,江棠梨立馬禮貌喊人:“陸爺爺!
陸老爺子扭頭看過去,只一眼,他就忙招手道:“梨梨,來爺爺這兒坐!
江祈年語氣里帶著幾分寵溺的訓(xùn)責(zé):“知道讓你陸爺爺?shù)攘硕嗑脝幔俊?br />
江棠梨松開母親周溫喬的手,小跑過去:“都不知道您來,不然我一定不睡懶覺了!
她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睡懶覺的事實用撒著嬌的語氣說出來,惹得老爺子眼尾皺紋漸深。
“周末的時間本來就是用來睡懶覺的,是爺爺太想見到你了,這才讓時聿一早就帶我過來,別打擾你就好!
江棠梨往陸時聿臉上瞄過去一眼,順帶著,也瞧了眼自己的二哥。
人雖站著,但雙手插兜,一副長輩的架勢。
可見剛剛是占了上風(fēng)。
再瞧一眼陸時聿,江棠梨又被他臉上的從容不迫云淡風(fēng)輕看得不確定了。
莫不是兩人剛剛‘打’了個平手?
因為陸老爺子在,任性卻也懂禮的江棠梨沒在樓上耽誤多長時間。
洗漱后穿了件櫻花粉V領(lǐng)毛衣和一條白色針織褲就下來了。
當然不是真的隨意,而是因為在自己的家里,打扮太隆重反顯刻意。
不過陸時聿倒是第一次見她粉黛未施的模樣,目光不由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余光感覺到右邊有雙視線盯著自己,陸時聿扭頭看過去,就這么不偏不倚的,再次和江璟沐的眼神對上了。
江璟沐嘴角挾著縷意味深長的笑,朝他略微一揚眉。
雖然不太懂他做這表情的意思,但陸時聿從來都不是一個甘落下風(fēng)的人。
“梨梨!
這一聲,不僅打斷了正在和江棠梨聊著天的老爺子,也讓江祈年夫婦倆看過來。
江棠梨雖然也有意外,但嘴角還是提一抹笑,歪著腦袋看過去:“干嘛?”
喊她這一聲,一來是被江璟沐的眼神挑釁到,再就是昨天答應(yīng)過她要這么喊她。
結(jié)果她回一句干嘛,讓陸時聿一時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他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過來坐!
在她家,竟然對她吆五喝六。
江棠梨囊著鼻子回臉看向陸老爺子,“就愛命令人,昨天跟他去吃飯他也是這樣。”
聽完,老爺子沉眼看過去:“你自己不能主動坐過來?”
被告了一通莫須有的狀不說,又挨了爺爺一記警告的眼神,陸時聿略有無奈。
倒是江棠梨,往右手邊的沙發(fā)輕輕一拍,眼睛一彎,帶出下眼臥蠶,“過來呀。”
那一副占了上風(fēng)的表情,陸時聿無奈卻也沒轍。
等他坐過去之后,老爺子聲音瞬息變回了溫和慈祥調(diào):“以后他要是再敢這么跟你說話,你就跟爺爺說!
在他的家人面前告狀當然不是明智之舉,但是一個小小的巴掌再賠他一罐子的糖,他也不虧。
江棠梨無辜似的噘了噘嘴:“其實也沒有,昨天在滄瀾會,遇到一個說話不著調(diào)的人,他還幫了我呢。”
“說話不著調(diào)的?”能去滄瀾會的都不是一般人,老爺子皺眉:“哪個,爺爺認識嗎?”
江棠梨一點都不喜歡告狀,可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她“唔”了兩秒:“應(yīng)該認識吧,就是盛達地產(chǎn)——”
“盛金州?”
江棠梨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睜:“爺爺,看來您一點都沒退休!”
老爺子頭發(fā)早已花白,但眸光卻依舊明亮有神:“只能說他們盛家一代不如一代,爺爺不想關(guān)注都難!”
聽出老爺子對盛家的不待見,江棠梨抱著他的胳膊輕搖慢晃著:“那人平時可囂張了,結(jié)果昨天在陸時聿這兒碰了一鼻子的灰。”
自己的孫子是個什么樣的人,老爺子心里可太清楚了。
場面上,即便心有不快,也都會給對方留三分薄面,更何況是在滄瀾會自己的地盤。
“那梨梨對身旁這個姓陸的,有沒有一點點的好感?”
江棠梨先是一怔,反應(yīng)過來老爺子的打趣,她掩嘴偷笑的同時往右肩瞥過一眼,剛好和陸時聿的視線對上。
一會兒寒星,一會兒秋水的。
用方以檸的話說:就會死裝。
江棠梨朝他一囊鼻。
陸時聿:“”
江棠梨雖然不喜歡刻意討人歡心,但對方若是她喜歡的人,她那愛說愛笑的性子就收不住。
老爺子被她逗得笑聲不斷,眼尾都笑出了濕潤。
江棠梨不經(jīng)意地一個回頭,卻見陸時聿眉心微蹙,她腦袋歪過去:“想什么呢?”
陸時聿不知該不該問,但實在是沒理出頭緒:“你剛剛說不吃宵夜會做噩夢?”
江棠梨:“”
天吶,這人反應(yīng)還可以再遲鈍一點嗎?
江棠梨晃了晃老爺子的胳膊:“爺爺,您解釋給他聽!
老爺子嘆氣:“梨梨說的是餓夢,不是噩夢,餓肚子的餓。”
原來是文字游戲。
陸時聿嘴角含一縷無奈,剛一提唇角——
坐他右邊單人沙發(fā)里的江璟沐開口了:“陸總怕是很難get到這丫頭的點吧?”
都說做父親的才會對女婿越看越挑剔,沒想到,他今天第一次登門,倒是被這位做哥哥的幾次吹毛求疵。
陸時聿回他一記禮貌微笑,繼而,他視線一偏,看向江祈年。
“江叔!
他的突然改口,讓江祈年微微一愣,還未來及開口。
“中午之前,我就要回海市了,方便的話,我想帶梨梨一塊兒過去玩幾天!
昨晚江棠梨回來的時候就提過這事,當時江祈年還以為她是借機想往外跑而扔出的煙霧彈。如今被陸時聿親口提及,看樣子是真的,江祈年一時不好推脫,只能將選擇權(quán)交給女兒。
“你想去嗎?”
當然想,但是再想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
江棠梨沒直接回答江祈年,而是看向陸時聿:“我還以為你是跟我客氣呢!
倒是挺會順著他的話現(xiàn)編。
“怎么會,我是誠心邀請你過去的!
唇角帶笑,音色溫柔。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有多肺腑呢。
就在江棠梨故作猶豫的時候,老爺子開口了:“沒事的話就去玩幾天,正好下周跟時聿一塊兒回來!
江棠梨為難地抿了抿唇,看了老爺子一眼,又看了陸時聿一眼,最后視線落到江祈年臉上,見他不發(fā)話,江棠梨索性輕嘆一口氣:“可我還有酒——”
江祈年趕緊掐斷她話:“去吧去吧。”
目標達成,江棠梨嘴角憋笑,不情不愿地“哦”了聲:“那好吧!
說完,她朝右手邊的人無辜眨了眨眼:“會給你添麻煩嗎?”
眼里分明很是得意,嘴上還要裝一裝。
狡猾的像只狐貍。
陸時聿還她一記不溫不涼的笑:“不會!
為了打消父親所有戒備,江棠梨又追問:“那我去了住哪呀?”
既是陪她做戲,自然要做全套。
陸時聿說:“住我那也可以,當然,若是你覺得不方便,也可以住酒店——”
“住什么酒店啊,”老爺子打斷他話:“你那邊廚師阿姨都有,梨梨住進去也有人照顧著。”
說完,老爺子看向江祈年:“祈年,你覺得呢?”
江祈年不是封建古董做派,再加上兩人的婚事也算塵埃落定,他一笑代之:“那就麻煩陸總了。”
陸時聿不是看不出他的拘謹,“陸叔,以后您就別喊我陸總了,喊我時聿就好!
“對對對,”老爺子也在一旁拉近兩家的距離:“咱們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這些見外的稱呼,咱們可不興再用了!
雖然幾次見面,陸家這位老爺子都慈祥溫和,但前半生縱橫商界的鐵血手腕,卻讓江祈年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微笑點頭,客套不減:“陸老說的是。”
另位也是,看著溫文儒雅,彬彬有禮,可眼里卻始終有一道深邃銳利的光,想到去年他一連吞并四家公司的氣魄,江祈年不禁又暗捏一把冷汗。
但江祈年也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語調(diào)里帶著笑:“既然時聿這么說了,那我可真就把梨梨交到你手上了!
陸時聿點頭的同時,唇角抬著淡淡笑痕:“江叔放心!
話音剛落,江棠梨就拽了拽他袖子,陸時聿剛一低頭,耳邊就觸及一軟溫?zé)帷?br />
江棠梨掩嘴在他耳邊:“我們什么時候走?”
她說話帶出的溫?zé)釟庀,輕灑在他的耳廓,像憑空生出的一道屏障,消減了她的聲音。
陸時聿只覺耳尖發(fā)熱,他不自覺地將肩膀微微側(cè)移,視線輕瞥,剛好對上看著他的那雙淺棕色的瞳孔。
明亮的燦若繁星。
陸時聿喉嚨輕咽,“十一點半的飛機。”
落音,他又說:“不急,是私人飛機,提前半小時到機場就好!
江棠梨沒覺察到他剛剛挪開的距離,又掩手過去:“我還想帶一個人過去,行嗎?”
余光能感覺到幾雙看過來的視線,陸時聿便坐著沒動,自然而然地問了句:“朋友?”
這個時候不適合解釋,江棠梨只能點頭。
聽見他說好,江棠梨朝他眨了下眼:“那你坐會兒,我上去收拾一下。”
*
陸時聿沒想到她說的朋友會是一個男人,多打量一眼后,他突然想起來,是酒吧里見過一次,后又在滄瀾會門口見過一次的
“他是”
保鏢,又或者司機?
結(jié)果卻聽江棠梨介紹:“這是我酒吧的合伙人,關(guān)小飛!
陸時聿:“”
關(guān)小飛也是在半個小時前才從江棠梨那里得到這一新的身份。
他頷首但沒伸手:“陸總。”
視線從他臉上偏轉(zhuǎn)到江棠梨的臉上,陸時聿看破沒有說破:“你好!
陸時聿的私人飛機出行頻繁,因而出行服務(wù)沒有交于托管公司,兩位機長一名空乘,還有一名工程師,都是直接聘用。
進機艙往里走是兩個座位區(qū),通常都是給保鏢坐的。
江家也有一架私人飛機,之前作為江璟沐的保鏢,關(guān)小飛坐過兩次。
自知自己身份,關(guān)小飛便停留原地沒再往里走。
江棠梨走在陸時聿身前便沒注意,直到進了主客艙。
主人位沙發(fā)被電動分開,行成兩個貴妃榻。
陸時聿招手:“坐這兒吧!
扭頭打量幾眼周圍,江棠梨這才發(fā)現(xiàn)關(guān)小飛不見了,“我朋友呢?”
陸時聿側(cè)身往外偏了偏頭:“他在外面。”
“外面?”江棠梨歪頭往外看。
“在保鏢通常會坐的位置!
江棠梨先是一愣,慢了兩秒才面色窘了一下:“你怎么還讓他去那兒坐了?”
本來不想說破,結(jié)果又把帽子扣他頭上。
陸時聿失笑:“可能還沒能適應(yīng)你給他的新身份!
江棠梨:“”
所以這人一早就看穿了?
丟了記白眼過去后,江棠梨不算解釋地解釋:“他可不是一般的保鏢。”
一個保鏢而已,陸時聿本就沒放在心上,解開西裝紐扣后,他坐進沙發(fā)里,“多不一般?”
問得這么意興闌珊,可見他只是隨口,江棠梨懶得同他多說:“反正就是不一般!
三個小時的機程,陸時聿沒有閑著,開了兩個短會。
江棠梨比他還忙,聊天界面來回切換,時不時被逗出兩聲笑來。
“咯咯”聲算不上擾人,但陸時聿的麥克風(fēng)是開著的,機艙安靜,從視頻里能清楚看見參會人眼眸偷偷流轉(zhuǎn)。
陸時聿只當沒看見,誰知突然一聲尖叫聲傳來。
是江棠梨撐著沙發(fā)墊坐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扶手架上的果汁。
陸時聿忙起身:“沒事吧?”
果汁是常溫,但是撒了她一裙子。
“怎么辦,”江棠梨擰眉看著裙子上的一片深色,“行李箱還在行李艙里呢!
“沒事,”陸時聿彎腰將拖鞋放到她腳邊,“先去里面把裙子脫掉!
空乘已經(jīng)拿來一條毯子:“江小姐,請跟我來。”
頭一次坐他的飛機,就讓人家破費,江棠梨心有不安。
“你去把沙發(fā)處理一下吧,我自己去就好!
空乘深知陸時聿的待客之道,“沒事的江小姐,我先幫您把裙子處理好,時間久了,果汁的顏色會滲進布料纖維里!
視頻會議沒有中斷,隔著屏幕,參會的人都知道陸總這趟回海市還帶了一個女人,就是不知道,和上次會議中途的是不是同一人。
悄無聲息中,每個人都在屏息看著屏幕,靜等著是否會有一張女人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里。
結(jié)果——
陸時聿回到電腦前,表情無波無瀾之余,聲音更是沒有起伏:“繼續(xù)!
視頻里,七八個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默了幾秒,剛剛陳述被打斷的王瀟最先反應(yīng)過來。
只是沒兩分鐘的功夫,就有人率先瞄到陸總的視線從視頻里偏轉(zhuǎn)開。
“好了?”
江棠梨點頭,低頭看了眼從腰裹到膝蓋的毯子,好笑一聲:“我覺得毯子都能當咱倆的媒人了。”
陸時聿無聲失笑:“坐我這兒還是坐舷窗那邊?”
江棠梨扭頭看過去一眼。
四個單人位沙發(fā),而且對面還有餐桌,自然是沒有貴妃榻躺著舒服。
但是
江棠梨歪頭看一眼他面前的電腦,“會不會打擾你?”
“不會!
他話音一落,江棠梨就不客氣地脫掉了腳上的拖鞋,坐到了他身后。
陸時聿看向電腦屏幕,上一秒還瞠目結(jié)舌的眾人,下一秒齊刷刷埋下臉。
雖然兩次中斷會議都是因為無法避免的突發(fā)狀況,但陸時聿還是說了聲抱歉。
只是后半程的會議,多數(shù)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為其他,實在是視頻里時不時露出的半張臉讓人無法集中注意力,好在輪到誰發(fā)言,那個人不敢大意,所以陸時聿倒也沒發(fā)覺出多少異常。
直到感覺有什么東西抵在他后腰,但是只稍加多想就知道,該是身后人伸過來的一雙腳。
開始的時候,陸時聿沒有多介意,但是隨著那股力道在他后腰左右一滑,他整個人像是過電了一樣,上半身頃刻僵住。
第15章
低低兩道笑聲從身后傳來,陸時聿回頭。
以為她是故意作弄他,結(jié)果卻見她對著手機屏幕傻笑。
無奈下,陸時聿便往前坐了幾分。
清凈了,然而卻只有片刻。
之前江棠梨是正坐著的,兩只腳疊在一起,后來變成了側(cè)躺,兩條腿一蜷再一伸,就這么再次碰到了陸時聿的西裝衣擺。
雖然艙內(nèi)開了暖氣,但陸時聿一向不喜熱,所以溫度不高。她人不覺得冷,但沒穿襪子的腳卻自發(fā)地往溫暖的地方鉆,就這么鉆進了陸時聿的西裝衣擺下。
或許她是無心,但陸時聿對于這種碰觸卻很不適應(yīng)。
正在做陳述的市場部總監(jiān)見他眉心越蹙越深,聲音不自覺地虛了幾分。
是他剛剛提出的建議不行?
只是不等他繼續(xù)往下說,陸時聿就以飛機即將降落為理由終止了會議。
電腦合上后,陸時聿側(cè)過身,動作拉扯到西裝,衣擺從江棠梨腳上滑過帶出了一道癢意。
然而她整個人還沉寂在聊天群里,除了用另只腳的腳趾撓了下腳背外,一個眼神都沒抬。
視線從她臉上收回后,陸時聿低頭看著那兩只白如玉藕的小腳,這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沒穿襪子。
“冷不冷?”
耳朵里塞著耳機,江棠梨哪里聽得見他說了什么,可她長發(fā)散著遮住了耳朵,陸時聿就以為她是故意不搭理。
凝眸在她臉上的時間不算短,卻見她當自己空氣般,陸時聿直接掌心覆上去,冰涼的溫度讓他眉心微蹙,也讓江棠梨把腳往回一縮。
“你干嘛?”
這會兒倒是滿眼防備了。
陸時聿無奈嘆出一息后,按下服務(wù)鈴:“再拿條毯子進來!
所以他剛剛摸她腳是試探她腳的溫涼?
視線追著他起身的背影,江棠梨眉梢意外地挑了一挑。
還挺細心的嘛。
在飛機上吃了簡單又不失美味的一餐后,飛機停落機場專用停車坪,江棠梨坐在沙發(fā)里一直沒動,一直到空乘將她的行李箱取來。
來時江棠梨穿的是藍色長駝毛大衣配白色針織裙,如今里面的裙子一換,她全身的裝扮就只能跟著換。
黑色墊肩長大衣,黑筒靴,卻戴了一頂橙色的小熊帽子,很矛盾,卻又有一種不相融的美。
視線從她頭頂?shù)膬芍话雸A形的小熊耳朵上移開,陸時聿垂眸笑了笑。
笑得無聲,但能夠看見弧度。
江棠梨摸了摸頭頂,“不好看嗎?”
抬頭間,陸時聿唇角笑痕已經(jīng)散開,“沒有,很”他想了一個措辭:“可愛!
偏偏江棠梨最不喜歡被人夸可愛。
不漂亮、沒氣質(zhì)之后才會勉為其難地夸一句可愛。
“沒品味!苯睦婀緡伋鲆坏雷约翰怕牭靡姷脑鼓詈,跟他身后下了飛機。
見到了三小時未露面的關(guān)小飛。
“江小姐!
江棠梨兇了他一眼,還未來及說他,就見他連忙去接空乘手里的兩只行李箱。
恪盡職守的讓人一眼就能看破他是合伙人的假身份。
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后等在不遠處。
陸時聿走過來:“我要回公司一趟,陳秘書會先送你回去!
江棠梨卻說不用:“我一會兒要去見幾個朋友,你車先借我用兩天!
陸時聿側(cè)頭一個眼神,陳敬忙把手里的鑰匙遞過來:“江小姐,這幾天,如您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闭f完,他雙手又遞過來一張名片。
江棠梨接到手里看了眼:“那謝謝陳秘書了!
眼看兩個行李箱被關(guān)小飛放上車,江棠梨扶了扶頭頂?shù)拿弊,“真的只有可愛??br />
“只有”二字讓陸時聿反應(yīng)出她的弦外之音,他笑了笑,實話里不免多加了一句夸贊:“很襯你。”
襯她的可愛?
江棠梨嘴角往下撇,終于還是把下飛機前的那道咕噥讓他聽了個清清楚楚。
“沒眼光。”
陸時聿微微一怔,視線追著她扭頭就走的背影,直到車開車,陸時聿看向陳敬。
看得出他眼里的疑惑,陳敬抿下嘴角笑痕:“可能是您的夸贊太含蓄了,下次您可以換一些讓女孩子受用的詞!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漂亮,還需要別人的夸贊來肯定?
對此,陸時聿表示不理解。
江棠梨更不理解。
坐上車后,她歪頭問關(guān)小飛:“我可愛嗎?”
雖然做了她近一年的保鏢兼司機,可關(guān)小飛對她的脾氣還拿捏的不是很準。
但話既然這么問了,他總不能說不可愛。
他頭點得緩慢而遲疑,“可、可愛!
聽得江棠梨把帽子一摘:“這樣呢,還可愛?”
關(guān)小飛看了眼后視鏡,和她兇巴巴的眼神一對上,這才懂了她生氣的源頭,他搖頭又改口:“不、不可愛了!
江棠梨抱著胳膊往后一靠:“以后交了女朋友,可以說她漂亮美麗,但一定別說她可愛,知道了嗎?”
關(guān)小飛懵懂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郁悶消了大半,江棠梨這才騰出心情看向窗外。
三個月
還要再等三個月才能從她父親的‘魔爪’下逃到這兒來。
有沒有別的法子更快一點呢?
車窗落下,江棠梨把手伸出窗外。
真好,連風(fēng)都是自由的。
“小飛,”江棠梨雙手扒在車窗邊緣,“你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風(fēng)把她的聲音吹散,關(guān)小飛沒有聽清:“您說什么?”
江棠梨臉歪在手背上,傻笑一聲后,她把臉收回來,“沒什么。”
她的人生字典里從沒有「內(nèi)耗」二字。
更何況接下來的幾天行程已經(jīng)被她安排得滿滿當當。
江棠梨從包里掏出一個A7大的粉色手賬本,里面記錄了海市當前主流的一些酒吧,不過光靠自己和關(guān)小飛兩人,肯定不行。
“我給你發(fā)一個定位,我們先去接兩個朋友!
關(guān)小飛對海市的路況不熟,即便有導(dǎo)航,中途也耽誤了些時間。
“梨梨!”
一下車,一個粉色挑染的女孩子就將江棠梨撲了個滿懷。
江棠梨盯著她的粉紅色腦袋:“我的天吶,我差點要認不出你了。”
是她的大學(xué)室友,江棠梨每次來海市必約的好朋友之一:廖妍。
“怎么樣,還不錯吧?”廖妍手指理了理蓋到眼睫毛的長劉海:“染了快一個禮拜了,我爸到現(xiàn)在還不愿搭理我呢。”
“何止是不錯,”江棠梨羨慕地勾起一縷粉色,“這能染一次性的嗎?”
“那必須的呀,晚上就帶你去!”
江棠梨愛玩,但也拎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挑個白天吧,咱們先去你說的那幾個酒吧看看。”
廖妍“哎喲”一聲:“現(xiàn)在才幾點,我先帶你去把頭發(fā)弄一下,一次性的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說著,廖妍掩嘴在她耳邊:“正好去給我這朋友捧捧場!
剛才江棠梨就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了,第一眼就覺得眼熟,但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來介紹一下,”廖妍摟著江棠梨肩膀:“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江棠梨,我大學(xué)時的好朋友!
“這位——”
江棠梨突然想起來:“你是嗨嗨?”
當下最熱視頻軟件的一個博主,專門搜羅和測評各色酒吧,江棠梨早在半年前就關(guān)注了他,只不過對方戴了個鴨舌帽,遮住了眉心中間那顆醒目的痣。
“叫我嗨嗨也行,不過寥寥都喊我川川,隨你喜歡!
江棠梨捂嘴笑:“我還是你粉絲呢,之前私信你,你都沒理我。”
川川說了聲抱歉:“私信太多,有時候根本看不過來。”
想想也是,幾千萬的粉絲,哪來的時間一個個去看私信。
廖妍抱著她胳膊:“他新開的美容美發(fā)會所就離這不遠,帶你去看看?”
以后開了酒吧,少不了要利用社交媒體預(yù)熱和推廣。
江棠梨一改之前:“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正好我想給頭發(fā)做個護理。”
廖妍朝她遞了個眼神:“他們家可是要辦卡的哦~”
“那必須的呀,不辦卡我還不去了呢!”
兩人一唱一和地上了車,川川坐副駕,江棠梨帶廖妍去了后座。
“我看你這車牌是海市的,租的?”
江棠梨給了她一記白眼:“我至于租?”
“那哪兒來的?”
和陸時聿的婚事只算半敲定,江棠梨說一半藏一半:“我男朋友的!
廖妍驚訝地張了張嘴:“你什么時候談的男朋友?”
“也就最近。”雖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江棠梨卻不是什么都往外說的性子。
廖妍懂了:“海市的?”
“嗯!
廖妍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我認識嗎?”
見她不說話,廖妍作氣地搡了下她胳膊:“難不成還怕我搶你男朋友不成?”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江棠梨反手抱住她胳膊,低聲道:“回頭跟你說!
廖妍余光往前瞥了眼,以為她是介意有川川在。
“行吧!
到了地方,一進店,江棠梨就被眼前的陣仗看愣住。
“看見了嗎,都是沖嗨嗨這個名字來的,他就在視頻里提了一嘴,第二天店里的預(yù)約就約到了一個月之后。一會兒你去辦個卡,撿最高的充,回頭酒吧的推薦,就算插隊他也不好說什么。”
江棠梨點頭卻也疑惑:“那么多人找他打廣告嗎?”
“你以為呢,你跟我說你要來這開酒吧那天晚上,我就問了他,都排到十月份了。”
聽完,江棠梨立馬去前臺辦了六張卡。
“你辦這么多干嘛?”
江棠梨給了她五張:“你拿去送朋友,這張我給蘇昕留著!
“那你自己呢?”
見她只笑不說話,廖妍懂了:“其實這地方,我也看不上。”
兩人互換一個眼神后,川川走了過來。
辦了這么多張卡,自然能走后門。
江棠梨以下次過來為由,護理沒做,只染了一次性的頭發(fā)。
剛一出店門,陸時聿的電話打了進來。
江棠梨瞥了眼右上角的時間,才分開兩個小時不到,這是查崗來了?
“干嘛?”
聲音冷冷淡淡,還透著幾分不耐煩。
看來還在為他那句不得當?shù)摹翱蓯邸倍鴼庑晕聪?br />
陸時聿頗有幾分慶幸地看向右手邊的黑色購物袋。
“給你買了份禮物,但是我明天早上要出差,就想問問你晚上什么時候回去。”
還知道給她買禮物?
江棠梨眉梢微微一揚:“是什么?”
“一塊手表!
見了她四次,發(fā)現(xiàn)她戴了四款不一樣的手表,陸時聿猜她應(yīng)該是對手表情有獨鐘。
視線抬起間,不經(jīng)意地往窗外一瞥。
比起粉色挑染,藍色明明不是那么耀眼,可卻一秒抓住他的眼球。
分不清是她的發(fā)色吸引人,還是那張格外俏麗的臉龐更加醒目。
陸時聿眼角微瞇:“你染頭發(fā)了?”
江棠梨整個人一怔,“你怎么知道?”
說完,她扭臉左右觀望。
隨著一輛黑色轎車在路邊?,江棠梨目光頓住。
陸時聿從車里下來的時候,江棠梨心臟都隨之“咯噔”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突然有一種做錯事被老父親抓包的心虛感。
剛一吞咽,臂彎被左右晃了一下。
和她的意外相比,廖妍可謂瞠目結(jié)舌,一開口,竟然還結(jié)巴了:“梨梨,那、那個人是陸時聿嗎?”
江棠梨:“”
天知道,她希望不是。
廖妍卻還在晃她的胳膊,跟她求證:“就、就是陸盛集團的陸時聿”
見對方直直往自己面前走,廖妍挽著她胳膊往后退了兩步,“他、他好像——”
后面的話,因陸時聿在她面前站住腳而止住。
陸時聿盯著江棠梨挑染的新發(fā)色,看不懂,卻也謹記她現(xiàn)在在生氣。
“很漂亮!
第16章
上來就夸,把江棠梨都聽懵了。
難道不該皺著眉頭,打量她許久,然后說一句:怎么把頭發(fā)染成這樣了?
或許很欠揍,但起碼符合她的預(yù)期。
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江棠梨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直到見他提起手里的黑色購物袋。
熟悉的包裝讓江棠梨眼睛一亮。
所以他離開機場后,是去給她挑禮物了?
江棠梨手懸在身側(cè),好一會兒才抬起去接。
“謝謝。”
廖妍的視線就這么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不知多少個來回后,終于把視線徹徹底底定在江棠梨的臉上。
那眼神有多震驚,又或者匪夷所思,江棠梨不用對視就知道。
她也不想瞞著,可都沒有塵埃落定的事,萬一在她說了以后出了什么岔子,又要多一道解釋。
現(xiàn)在好了,不用瞞,直接介紹了。
“這是我朋友,廖妍。”
相比廖妍不知如何應(yīng)對,陸時聿從容地朝她點了點頭:“你好!
江棠梨又把手往陸時聿面前探了下,“這是陸時聿!
廖妍當然知道他是陸時聿,雖然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真人,但各大財經(jīng)報道她可沒少看,只是沒想到,真人比視頻畫面更讓人驚艷。
身線挺拔,臉部輪廓更是硬朗,雖然看人時的眸光卻很淡,可眼角鋒利,隔山籠霧似的,像是什么都能被他收盡眼底,又像什么都留不下痕跡。
用八個字概括就是:溫文爾雅,鋒芒暗藏。
雖然江棠梨只說了他名字沒有說關(guān)系,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訴她——
“你是梨梨的男朋友?”
聽似詢問,但更像是確認。
陸時聿看向江棠梨,試圖從她的表情里找出答案,可是壓眉是什么意思?
難辨其意,陸時聿索性一笑置之。
沒有否認,不就是默認的意思?
廖妍手擰在江棠梨的后腰的同時,偏臉朝她一彎唇,無聲的笑意里全是跟她秋后算賬的意味。
江棠梨忍著后腰大過癢意的絲縷疼意,朝她求饒般地彎一彎眼角。
廖妍這才松了手。
遇見她純屬意外,如今禮物送出,她也接了,陸時聿心里那塊略有不安的石頭也落了地。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相聚了。”
他唇角從始至終都提著淡淡笑痕,只是視線落到江棠梨臉上時,少了幾分禮貌,多了幾分柔和。
“晚上結(jié)束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江棠梨:“”
這人今天是吃錯東西了?
又是送她禮物又說來接她。
還是說故意在她朋友面前扮好男朋友的身份?
若真是這樣,她也不好推脫。
“但是我可能會很晚!苯睦嬖囂剿麑λ龝r間上的限制。
然而陸時聿卻只說一聲:“沒關(guān)系!
沒有再見,點到為止的頷首后,陸時聿轉(zhuǎn)身離開。
車剛起步,旁邊就傳來一句——
“說吧~”
江棠梨一雙小鹿眼,眨巴眨巴兩下:“本來是想訂婚的時候再告訴——”
“訂婚?”廖妍驚呼一聲:“你倆都到訂婚的地步了?”
江棠梨:“”
“大小姐,”廖妍都氣笑了:“咱倆一周少說也能聊個兩三次吧,結(jié)果你都訂婚了,我卻連你談了男朋友都不知道!
她兩只胳膊一抱:“你可真厲害呀!”
所以要說她和姓陸的不過只見了幾面,又或者說他們之間只是毫無感情的聯(lián)姻關(guān)系?
那多丟面。
江棠梨揪著廖妍衣襟處的毛毛,“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廖妍“嚯喲”一聲:“可真是夠驚喜的!”
江棠梨撒嬌求饒最拿手,將她抱著的胳膊抽一只下來,“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你不是還抱著我哭鼻子,說以后嫁人一定找個京市的,現(xiàn)在人家找了個海市的,你還不高興了!
廖妍小眼神瞥她,“陸家什么時候成海市人了?”
聽出她話里壓笑,江棠梨拉著她手腕在那晃著:“可是他現(xiàn)在定居在這兒了呀,那我嫁給他,不就得嫁雞隨雞——”
廖妍笑出撲哧一聲:“你可真會形容,那么多女人擠破了腦袋想嫁的人,到了你嘴里成了雞了!
江棠梨垂臉囊鼻:“沒說他是狗就不錯了!
廖妍壓住嘴角笑痕,正色道:“那你結(jié)婚的時候,得讓我做你的伴娘!”
“必須的呀!”江棠梨并攏三指,舉天發(fā)誓:“伴娘團里,你必須打頭陣!”
就這么把人給哄好了。
川川要在店里忙,兩人便先先行去了酒吧。
上了車,江棠梨從袋子里拿出黑色盒子。
理查德米勒的包裝,廖妍也認得,“怎么送你手表?”
她語氣不乏對這一禮物的不理解,但卻正中江棠梨的喜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歡的款。
掀開蓋子,江棠梨先是倒吸一口氣,繼而便是響徹車廂的驚叫聲。
廖妍也是瞬間瞳孔放大:“我靠!”
是理查德米勒粉水晶。
全球限量七款。
江棠梨急不可待地摘掉手上那只RM037白雪公主,將新手表戴上。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廖妍對手表無感,但它的價格實在感人。
“所以是送到你心坎上去了?”
江棠梨笑得眼睛彎成了倒月,但面上還免不了裝一裝:“還行吧~”
“那就戴著了?”
“那當然!苯睦嫣е滞髮χ嚧埃丝匆魂嚭,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破費啦,陸總~」
三秒的語音,雖然不是什么感謝的話,但她語調(diào)里明顯帶了笑,不難聽出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陸時聿唇角牽出淡淡弧度,抬頭吩咐陳敬:“讓李管家把三樓客房都收拾出來!
“好的陸總!
因為江棠梨的到來,陳敬不免多問了一嘴:“陸總,未來一周的行程照舊嗎?”
原本這周陸時聿要出差兩個城市,但周六要去江家提親,雖說有長輩操持,但禮物的購置他也不好全程都不參與。
“周四之前的行程不變!
“好的!
*
去酒吧當然要有去酒吧該有的行頭。
車停入車庫,江棠梨從行李箱里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戰(zhàn)袍。
“穿這件怎么樣?”
是一條黑色抹胸絲絨黑裙。
廖妍后退一步打量著:“會不會有點太露了?”
就知道她會這么說。
江棠梨捏起旁邊的黑色蕾絲:“把這個往脖子上一系就好啦!”
廖妍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那你外面呢?”
江棠梨轉(zhuǎn)身拎起一件頗為硬朗的短款皮衣:“配這個,絕對帥炸!”
廖妍端著她的臉看:“那你這個妝可就得再重新化了!
那是當然。
兩人再從車里下來,關(guān)小飛看愣了兩秒。
江棠梨一向造型百變,多體現(xiàn)在衣服上,但像今天,藍色挑染加煙熏妝,關(guān)小飛從未見過。
唯一慶幸的是,她沒穿短裙,但就這一身黑的造型,簡直‘壞’到了骨子里。
海市不比京市,而且今天去的酒吧到底是個怎樣的環(huán)境,關(guān)小飛一無所知。
“江小姐——”
“好看嗎?”
關(guān)小飛咽下嗓子眼的話,點頭:“好看,但是——”
“放心,”江棠梨知道他想說什么,“今天一不喝酒,二不蹦迪。”
她今天純粹就是來考察的,考察這家名為「LOUNGE」的酒吧是個怎樣的頂級夜店。
關(guān)小飛心里暗松一口氣,但還是多了句嘴:“您去哪我都會跟著的!
江棠梨翻了個白眼:“來之前,你是不是又給我二哥打電話了?”
關(guān)小飛一點都不藏著:“是,沐總說,只要您去酒吧,我就不能離開您一米遠!
江棠梨:“”
廖妍在一旁“咯咯”直笑:“你這個小保鏢可真可愛!
關(guān)小飛可一點都不‘小’,一米八三的個頭,常年練散打,一人放倒四個不在話下。
江棠梨朝這么一只大塊頭上下打量一眼,不知是該對他服氣,還是對她那個二哥服氣。
出車庫進電梯,江棠梨碰了下廖妍的胳膊,“你經(jīng)常來這玩嗎?”
“不算經(jīng)常,他們開業(yè)到現(xiàn)在也有2年了,也就五六次吧!闭f到這兒,廖妍嘆氣:“主要他們家太貴了,遇到節(jié)假日還特別難約。”
“卡座低消多少?”江棠梨扭頭看她。
廖妍伸出一個手指頭外加一個圈:“十萬!
“那是不便宜!
但是江棠梨深有感觸,投資酒吧發(fā)費用太高,也就開業(yè)后的幾個月最賺錢,之后能維持收支平衡就算不錯。
“去年圣誕夜的時候,你知道他們家最靠近DJ臺的幾個卡座被炒到了多少嗎?”
見她一臉神秘,江棠梨笑了聲:“多少?”
廖妍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十萬,你就說離不離譜。”
光是看金額的確是離譜。
但江棠梨說:“你都說人家是頂級夜店了,好位置就那么幾個,網(wǎng)紅富二代這些肯定少不了,一攀比,少不了就會加價搶位置,更何況還有商務(wù)接待呢,你不可能開抵擋的酒,坐偏僻的位置吧?”
“可以啊你,”廖妍笑得一臉興味:“到底開過酒吧,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很淺顯的道理罷了。
“你訂位置了嗎?”江棠梨問。
“當然啦,中午你跟我說的時候我就訂了。”
電梯停落88層,穿過半橙半藍的光影走廊,廖妍突然想起來:“楚屹今晚也來,怎么辦?”
江棠梨步子微微一頓。
“之前不知道你快訂婚了嘛,不然我跟他說一聲,讓他別來了!
喊都喊了,再推掉倒顯得她心里有鬼了似的。
江棠梨下巴一抬,嘴硬的本事拿了出來:“誰規(guī)定訂婚就得跟異性絕緣的?”
廖妍笑得一臉興味:“萬一被你家那位知道,那我不成罪人了呀~”
通體金色的雙開門被門口接待從外向內(nèi)推開。
江棠梨胳膊被廖妍挽著,便沒看路地走進,一邊走一邊給了她一記小眼神。
“就許他被別的女人覬覦,不許有男人喜歡我?”
廖妍哪里知道她和陸時聿之間的那些事,以至于這話聽在耳里,夾雜了幾分醋意。
她‘看破不戳破’地調(diào)侃她:“早知道我把海川和崔宇也一塊兒叫上了!
這兩人都是大學(xué)時可著勁追過江棠梨的,奈何她一個都瞧不上。
江棠梨不搭理她的揶揄,一回頭,被眼前極為工業(yè)化的裝修風(fēng)格震撼到了。
鐵與木的交融,磚頭與鋼材的裸露,無一不刺激著她的大腦皮層。
這正是她當初對酒吧裝修的初衷。
但是這種風(fēng)格只有在極為寬敞的場地里才能發(fā)揮出他的韻味。
江棠梨環(huán)視一周,估摸著:“這里該有兩千平吧?”
“何止啊,”鐳射燈閃爍,廖妍手往上指:“上面還有一層呢,加起來足足四千多平!
這可是市中心的地段。
要這么算下來,投資少說也要上億了。
江棠梨在心里翻著她的小金庫,傾家蕩產(chǎn)她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啊。
就是不知道爸媽會給她什么嫁妝
廖妍帶她去了預(yù)定好的卡座,人不多,狂躁的EDM還沒有開始。
廖妍招手waiter要了兩杯雞尾酒,一抬眼,看見雙手交于腹前的小保鏢,聽江棠梨喊他小飛。
“小飛,過來坐!”
關(guān)小飛看過來一眼,抿唇微笑,繼而搖頭。
江棠梨?zhèn)冗^臉,不著情緒的眼神定在他臉上。
關(guān)小飛這才乖乖走過去,隔著三人位,坐到一邊。
廖妍笑得肩膀直抖:“看來我一句話抵不過你家江小姐一個眼神呀!
關(guān)小飛:“廖小姐說笑了!
想起飛機上的事,江棠梨一本正經(jīng)地下了命令:“一會兒我?guī)讉朋友來,你就坐著,聽見沒有?”
關(guān)小飛點頭:“聽見了!
廖妍看了眼時間:“他們幾個明天還要上班,我就跟她們約的六點,快來了!
“那川川呢?”江棠梨問。
“他估計得十一點之后,差不多DJ喊麥以后!
見她皺眉,廖妍揶揄道:“怎嘛,你家那位給你設(shè)門禁啦?”
燈光忽明忽暗,很好地掩飾了江棠梨臉上的心虛:“誰給他的膽子能給我設(shè)門禁!
頭頂繁星萬點,路面燈光燦爛。
七點四十,陸時聿從公司里出來。
二十分鐘后,黑色邁巴赫駛?cè)腓杯t園東向府門。
璞璽園是個隱于鬧市的花園洋房別墅,新古典主義濃郁的拱形鐵藝大門,復(fù)古配色的瓦片,頗有幾分四合院的韻味。
入戶是兩米八高的雙甲門,輔手沒有龍首獅首,但是用玉石扣以黃銅門環(huán)。
走進去,是用星空貓眼綠石材滿鋪的玄關(guān),穿過便是會客廳。
李管家接過陸時聿脫下的西裝外套,“陸總,需要等江小姐回來再開飯嗎?”
陸時聿看了眼時間:“不用!
話雖這樣說,可等他坐到煙水晶瑪瑙石的餐桌前,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只可惜一直響到人工語音都沒人接通。
因家里多來了一人,晚餐多了幾樣繁瑣的菜色。
但陸時聿沒怎么動,他晚餐一向吃得少,六分飽便放下筷。
在客廳沙發(fā)里坐了一陣,他起身去去了三樓。
銀杏落葉配色的羊絨地毯,一直延伸到拱形天花向前的露臺。
就是天山暮雪紋理的大理石墻面顯得房間有隱隱涼氣,雖然有渾然天成的拱形水霧壁爐,可陸時聿還是提前將暖氣打開。
回到二樓,陸時聿換了身運動裝便去了B1的健身房,健身器械種類雖多,但他常用的也就只有一個跑步機,四十分鐘的慢跑是他晚飯后必做的一個簡單運動。
九點,老爺子的電話打來,五句話里,三句不離“梨梨”。
雖然時間不算晚,可若說她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難免要引得老人多問。
陸時聿便說正要和她去院里散步,老爺子一聽,忙說“那你們?nèi)ァ,連句再見都不說就匆匆掛斷電話。
陸時聿無奈失笑。
九點不算晚,十點也還說得過去,可是時間一晃到了十一點。
明早六點他就要出差,不可能一直無止境地等她,更不好對她的晚歸不聞不問。
可是電話打過去,依舊是無人接聽。
一個坐飛機三個小時手機不離手的人,是什么原因讓她在三個小時里沒有看一眼手機?還是說,看見了不想回,又或者故意不接?
陸時聿并無去管束她的想法,只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對她的行程知道一二,畢竟人是他帶回來的,別的不說,起碼要對她的安全負責(zé)。
盡管她身邊有保鏢。
保鏢
眸光漸定間,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微信消息。
是好友樓昭發(fā)來的。
一張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子側(cè)臉照,外加一句:「我看著怎么有點像你家那位?」
格外顯眼的藍色挑染,這哪里是像,根本就是。
陸時聿直接撥了電話過去:“你在哪拍的?”
酒吧太吵,樓昭堵住一只耳朵:“大點聲,聽不見!
陸時聿掛斷電話,發(fā)了短信過去:「你在哪?」
樓昭:「Lounge」
樓昭:「人我有沒有認錯?」
難怪不接他電話。
陸時聿:「沒有!
接著,樓昭又發(fā)來一張照片。
男男女女圍于卡座一周,桌上琳瑯酒瓶。
陸時聿目光緊盯照片里的關(guān)小飛,雙臂壓膝坐于角落。
倒是鎮(zhèn)定。
可哪里有保鏢該有的樣子。
樓昭:「你家這位可以啊,滿桌子的酒,她一口不沾,就是拉著個男人在那狂聊!
隨之發(fā)來的照片里,江棠梨正貼在一個男人的耳邊說著什么。
男人下巴幾乎貼在她裸露的雙肩,唇角上揚,在笑,但落在陸時聿眸色漸深的眸底,更像是一種挑釁。
陸時聿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打出一行字。
「對方什么人?」
樓昭:「不認識!
陸時聿眉心微緊:「讓音樂聲小點,好了之后將你電話給上一張照片里的男人,讓他給我回電!
上一張照片?
點開放大后,樓昭看向兩米遠不到的卡座。
樓昭皺了下眉:「你的人?」
陸時聿:「她保鏢。」
樓昭笑了聲,隨之朝不遠處招手,經(jīng)理跑過來,兩句耳語后,經(jīng)理忙不迭點頭。
很快,直擊耳膜的電音停了,不等臺下舞得正歡的男女反應(yīng)過來,DJ手持話筒,一段Beatbox隨之而來。
撥通的手機被樓昭遞到了關(guān)小飛面前。
關(guān)小飛抬頭,眼神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警覺與防備。
樓昭不笑的時候,狹長的丹鳳眼只剩冷然銳利,他居高臨下地抬了下手機:“陸時聿的!
關(guān)小飛這才起身并伸手接過,“喂!
“是我,陸時聿。”
“陸總,”關(guān)小飛手持電話,視線卻不離江棠梨,“有事嗎?”
“帶江小姐回璞璽園!
第17章
“帶江小姐回璞璽園!
語氣波瀾不驚,但不難聽出命令之音。
但對關(guān)小飛來說,自己只聽命于江棠梨。
“抱歉陸總,江小姐在談事情,待——”
“四十分鐘!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了。
關(guān)小飛眉心略緊。
璞璽園四十分鐘。
他將手機還回后,掏出自己手機用導(dǎo)航確認兩地時間。
三十二分鐘。
時間掐得可真緊。
視線再落到對面卡座,剛好看見那個叫嗨嗨的男人又掩嘴在江棠梨耳邊說著什么。
姿勢談不上曖昧,畢竟環(huán)境太吵,不耳語根本聽不見對方說什么。
可現(xiàn)在樂聲小了一半。
關(guān)小飛扭頭往DJ方向看去,視線再收回,剛好和一雙眼對上。
是剛剛那個男人。
背靠吧臺而坐,環(huán)搭著的手指在臂膀上一下又一下地點著,唇角勾著,似笑非笑。
對視兩秒后,關(guān)小飛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前走幾步,剛好江棠梨前傾的肩膀收回。
關(guān)小飛俯下身:“江小姐。”
江棠梨回眸,抬起下巴看他,“怎么了?”
關(guān)小飛掩手靠近她臉側(cè):“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您什么時候回去?”
在家被老爸管,出門還要被他一個保鏢管。
江棠梨歪頭看他,“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關(guān)小飛一向懂分寸。
雖然她是江棠梨的保鏢,但陸家那位是江棠梨未來的丈夫,而他作為保鏢,一個外人,當然不能讓即將結(jié)婚的兩位起任何沖突。
所以剛剛那通電話,關(guān)小飛只字未提。
當然,他也知自己說話沒有分量,所以只能——
“剛剛沐總來電話,讓我四十分鐘內(nèi)將您送回去!
江棠梨先是一愣,繼而氣笑一聲:“你還打小報告?”
關(guān)小飛忙否認:“我沒有!
雖然樂聲沒有之前那么震耳欲聾,但Beatbox從話筒里傳來的悶嗤聲依然很吵。
江棠梨瞇著眼角看他,“你不說,那他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難不成他還有千里眼?”
謊話既然編了,那就只能一編到底。
關(guān)小飛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沐總?cè)穗H廣,或許是他朋友看見您了,跟他提了一嘴。”
被他這么一說,江棠梨頓時扭頭張望起來。
一圈環(huán)視下來,捕捉到六七雙看過來的視線。
心虛下,哪里還會去分辨那些眼神里暗含的意味,只覺得自己坐在一圈攝像頭下。
江棠梨反手去摸身后的包,被關(guān)小飛眼疾手快地從對面沙發(fā)里拿了過來。
掏出手機一看,五個未接來電。
兩個陸時聿的,一個母親的,還有兩個是二哥江璟沐的。
哪里還坐得住,只是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圍桌一圈的人都在看她。
視線從楚屹那欲言又止的臉上收回后,江棠梨目光盛著所有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最先驚呼的是蘇昕,“你不是吧,這才幾點?”
江棠梨朝她“嘁”了聲:“也不知是誰一來就說明天還要上班待不了多久的!
蘇昕懟她不客氣:“那不是得排隊等你和別人聊完了嗎?”說完,她意有所指地往江棠梨身邊的男人瞧了眼。
鄭好湊起熱鬧來:“就是,咱們楚大帥哥今天可是奔你來的,你自己掰手指頭數(shù)數(shù),你和人家聊了有三句嗎?”
楚屹不說話,一雙眼安靜卻也深邃,就這么輕輕落在江棠梨的臉上。
像是一把軟刀子,輕輕抵在離心臟咫尺的距離。
江棠梨最怕這種尷尬的氣氛,讓人無措,更加想逃。
“今、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改天,改天我再請大家吃飯賠罪!
“你少來,”鄭好不吃她這套:“你要是真誠心,那就定個時間,別見了這回,又不知喉年馬月能見到你人影了!
廖妍忙打圓場:“不會不會,以后梨梨會經(jīng);貋淼!
話音剛落,一直笑而不語的楚屹趕在所有人的驚訝里率先開口:“真的嗎?”
和他那雙仿佛燃了焰火般的眼睛一對上,江棠梨微微一怔,反應(yīng)慢半拍地點了點頭。
“周六可以嗎?”楚屹朝前坐了幾分。
Beatbox表演到這里突然停了——
不知是誰吹了個哨:“楚屹,你這是想單獨請梨梨啊——”
起哄聲響起的同時,直擊耳膜的EDM又強勢襲來。
這會兒說什么都聽不見了。
江棠梨朝廖妍使了個眼神,又在所有人起身相送間,揮了揮手。
離開卡座前,江棠梨掃了眼桌上的琳瑯酒水。
雖說和廖妍關(guān)系好,但今晚大家都是奔著自己來的,江棠梨當然沒有讓她破費的道理。
從吧臺經(jīng)過時,江棠梨包里拿出一張卡交給關(guān)小飛,“去把單買了!
然而關(guān)小飛剛報出卡座號,手里的卡就被另只手接了過去。
是樓昭。
將卡片往臺上一放,又推回關(guān)小飛面前,“跟你家江小姐說,今晚就當是我送她的見面禮了!
雖說關(guān)小飛不知他姓甚名誰,但也能猜到他和陸時聿的關(guān)系匪淺。
這事,他當然做不了主。
轉(zhuǎn)身走到正在低頭看著手機的江棠梨身側(cè),關(guān)小飛掩手在她耳邊傳遞信息。
江棠梨抬頭看向側(cè)身坐于吧臺邊的男人。
極為英氣的一張臉,卻因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而讓那張臉亦正亦邪。
再看穿著,緞面襯衫,翻領(lǐng)設(shè)計,一身紙醉金迷里淌過的倦懶。
別說,挺帥。
就是這口氣大得厲害。
江棠梨走過去:“單子都沒打就要請我的客?”
打量了她一整晚,這會兒才看到她正臉。
漂亮是真漂亮。
不管是照片里的清淡妝容,還是今晚的濃妝艷抹,都有讓人移不開眼的本事。
但她好像沒把自己的漂亮當回事,不然幾個男人過去跟她搭訕,她干嘛一個冷眼就把人家打發(fā)了?
還是說,知道自己名花有主?
可如果真有這份自知之明,又何必和別的男人‘耳鬢廝磨’。
樓昭挑著他那雙標志的丹鳳眼,笑得一臉深意:“不用打。”
他并攏的手指往門口方向一抬:“江小姐放心出門,絕對不會有人攔你的路!
聽不清全部,但從他嘴型,不難看出他剛剛說了「江小姐」。
知道她姓江,難道是
江棠梨看著他,眼角漸瞇:“所以是你給我哥打的電話?”
隔著半臂遠,樓昭只隱約聽見她的后半句,視線從她的瀲滟紅唇落到一旁的關(guān)小飛。卻見他接到自己視線后眉眼一垂。
所以這位江小姐還不知道自己保鏢剛剛接了陸時聿的電話?
含著六七分的了然,樓昭避重就輕,“時間不早了,江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
自己混跡夜店卻讓她早點回家,臉可真大。
江棠梨送了他一記冷眼:“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她把卡往臺上一拍:“109,結(jié)賬!”
從她起身后,楚屹的目光就一直緊緊追著她,見她拍臺的動作,楚屹幾個大步走了過來。
“怎么了?”
江棠梨有脾氣,但也會有針對性地發(fā)。
上一秒還冷著的一雙眉眼,下一秒就彎了,“沒事,你回去吧。”
一個小時前,樓昭就發(fā)現(xiàn)這男人一直在偷瞄江棠梨。
這會兒是終于逮著機會了?
樓昭垂眸笑了聲。
楚屹打量了兩眼樓昭,繼而拿起桌上的那張銀行卡塞到江棠梨的包里:“你先走吧,賬我結(jié)就行了!
不等江棠梨出聲——
“帥哥,”樓昭歪頭看過去:“知道你們那桌今晚消費了多少嗎?”
說他有心刁難也罷,為自己兄弟打抱不平也好,總之從這男人手上戴的表就不難看出他的家底。
當然,他猶如刀刃兒般刻薄的語氣,楚屹不是聽不出來,他輕笑一聲,語調(diào)端得輕傲:“多少我都付得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哪有不讓他破費的道理。
樓昭背手朝吧臺里一勾。
早就打出來的單子即刻被雙手遞了過來。
樓昭伸手接過后掃了眼最下面的金額,“給個整就行了。”
從嗨嗨那里沒能打聽到的,如今從他一系列的舉動
江棠梨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你是這里的老板?”
這反射弧倒是長。
樓昭眉眼笑意生動:“嫂子喊我樓昭就好。”
江棠梨盯著他一張一合的雙唇。
是同音嗎?
她怎么感覺到他剛剛喊自己嫂子?
只是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樓昭便兩指夾著那張半臂長的賬單往楚屹面前一遞。
“二十六萬,不知這位先生怎么支付?”
二十六萬對楚屹來說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但話都說了,自然不會在江棠梨面前認慫。
楚屹伸手接過后掏出手機。
江棠梨怎么可能讓他出這份錢,眼疾手快地將他手機搶到手里,“都說不用你給了!
楚屹不是嘴上說說,“沒事——”
江棠梨手指往他面前一指,直接扔出威脅:“你信不信我跟你絕交?”
楚屹:“”
樓昭八風(fēng)不動地坐著,看好戲的表情略微一收。
“行了,單已經(jīng)有人買過了!
怕兩人聽不見,樓昭特意用吼的。
江棠梨先是一怔,視線落到他臉上。
若不是看這兩人自己面前拉拉扯扯,樓昭還真不會改變主意。
“放心,不是我,”他把某人搬出來:“是陸時聿,陸總買的單!
江棠梨看著他說話的唇形,一時怔住。
怎么會,那家伙怎么知道她在這?
還是說,二哥給他打電話了?
可他若是來了,怎么都沒跟她打招呼——
突然想起那兩通未接來電。
江棠梨小心臟一提,扭頭就往外跑。
楚屹跟在關(guān)小飛身后追到電梯口。
“梨梨——”
電梯門正好開了,關(guān)小飛將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在電梯里等您!
江棠梨走到楚屹面前:“今晚抱歉,一直在跟人談事情!
“沒事,”楚屹一笑置之:“周六——”
“周六我不在海市!
“那我等你回來——”
“楚屹,”江棠梨打斷他:“你就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這話,楚屹不是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可是卻不是她幾次拒絕就能放下的。
“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嗎?”他話里不乏自嘲。
江棠梨見過他和朋友相處時的樣子,有著穿堂風(fēng)的肆意,但是一到她面前就變得格外謹慎小心,生怕惹出她絲毫的不快。
或許是太過喜歡才會這樣。
但這種喜歡太過刻意和拘束。
她向往的愛情,要自由、要熱烈、要有自我且能做自我。
“楚屹,你很好,只是我們不適合。”
最渣的一句話,但還有什么比這種最為膚淺表面的拒絕更不傷人的呢?
電梯被關(guān)小飛用手長時間地擋著,已經(jīng)響出了警報音。
江棠梨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我走了,拜拜。”
電梯門合上的下一秒,江棠梨做了一個深呼吸。
其實沒有什么比用自己即將訂婚的消息更能打消楚屹對自己的心思。
但是陸家不是一般的家庭,訂婚又或者結(jié)婚這樣的大事,首先要以陸盛集團發(fā)公告為準,以她江棠梨口中說出來,萬一后面出了什么差錯,會讓她江家落人口舌。
但這都不是江棠梨想和他劃清界限的主要原因。
是他明目張膽的喜歡,是周圍人拿自己和他開玩笑讓江棠梨覺得不適。
其實說到這,江棠梨也挺想不通自己的。
她是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閑來無事心情好的時候也喜歡撩一撩逗一逗,但對方絕對要經(jīng)得起玩笑,而不是她兩個眼神兩句不害臊的話,對方就開始心生遐想。
當然,這點小小的插曲對江棠梨來說不算什么。
電梯還沒停落一樓,她就開始為接下來見到陸時聿說什么而發(fā)愁。
到了車邊,江棠梨拉開后座車門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關(guān)小飛。”
被她連名帶姓一喊,關(guān)小飛頓時提高警覺:“在。”
隔著車身,江棠梨瞇著眼角看他:“你不是一直在嗎,陸時聿來的時候你沒看見?”
關(guān)小飛不知謊話會不會拆穿,但想來,那個男人肯定會在他們走后給陸總打電話,那么精明的一個人,想必一定能猜到他沒有將那通電話的事告知江棠梨。
“沒有,或許陸總沒有來!
沒有去又怎么知道她是哪個卡座?
難道認識那個酒吧老板?
投資上億的酒吧,想必來頭不少,真和陸時聿認識,也無可厚非。
江棠梨低頭看了眼時間,心臟微微一緊。
糟糕,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
江棠梨快速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趕緊走。”
陸時聿的短信就是這時候發(fā)來的,是一個定位。
江棠梨手往前一指:“快,璞璽園。”
說完,她眉心突然一跳。
這位置發(fā)的也太及時了吧,難不成剛剛是剛剛那個男人給他通風(fēng)報信了?
肯定是,不然怎么會把時間掐得這么準!
路上,江棠梨一邊卸眼妝,一邊想著對策。
過去晚歸對付他老爸的伎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如今對付的人換了一個新的,那之前用過的伎倆就可以重新再用一遍了。
“一會兒你把你手機上的時間往前調(diào)一個小時。”
早或晚,都早已超過了限定的四十分鐘。
關(guān)小飛還是答得認真,“手表慢了說得過去,手機慢了有點牽強!
想想也是。
“那你就把手表時間調(diào)了!
“好!
駛過一段濃密的梧桐道,導(dǎo)航提示已到目的地。
江棠梨落下車窗,異常樸素的鐵藝大門讓她微微一怔。
“沒走錯吧?”
“應(yīng)該沒走錯,”關(guān)小飛指著大門一側(cè)的字樣:“上面寫著璞璽園!
可是這大門也太小了。
是因為位于市中心,所以寸土寸金?
站于門里側(cè)的安保走了出來,確認車牌后,走到主駕駛外:“請問是江小姐嗎?”
關(guān)小飛點頭:“是!
鐵藝大門緩緩向里打開,跟著快步小跑于前的安保,拐彎便是一排的停車位。
見安保做出停車手勢,關(guān)小飛將車倒車入庫。
江棠梨先行下車,轉(zhuǎn)身打量間,安保走過來:“江小姐請跟我來!
“行李箱還在后備箱。”
安保朝關(guān)小飛微笑頷首:“關(guān)先生放心,一會兒會有專人將行李送去!
江棠梨:“”
那家伙竟然連她保鏢姓什么都交代下來了。
正對剛剛進來的鐵藝大門,是一條琺瑯格柵裝飾的廊道,二十多米長,穿過后便是中庭,三棵泰山油松,由原生老石板合圍,周圍是用礫石苔蘚裝飾城的小雜木林。轉(zhuǎn)個彎,穿過里弄間,是讓江棠梨多了幾分熟悉感的“行列式”肌理巷道,很有京市的味道。
到了合院門口,安保摁下門鈴,“李管家,江小姐到了!
很輕的一聲“咔噠”聲落下后,安保后退兩步頷首離開。
江棠梨扭頭看向身后方的關(guān)小飛:“一會兒怎么說不用我教你吧?”
有過幾次幫她應(yīng)付江祈年的經(jīng)驗,關(guān)小飛點頭:“我知道的。”
江棠梨深吸一口氣,剛一回頭,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拉開深棕色大門,并側(cè)身往里探手:“江小姐,請進!
以為進去還會有庭院,沒想到直達玄關(guān)。
江棠梨站在門里側(cè),歪頭往里看了眼:“陸時聿呢?”
李管家:“陸總已經(jīng)睡下了,我?guī)ト龢强纯捶块g。”
這么快就睡了?
還以為他會跟她的老父親一樣,端坐客廳等著審問她呢。
江棠梨心中暗生竊喜。
她朝往身后偏了下臉:“這是我保鏢,住的地方你也安頓一下!
“江小姐放心,關(guān)先生的客房也早已安排妥當,一會兒我?guī)^去!
“麻煩了!
李管家頷首:“江小姐客氣了。”
順著臺階的輪廓光源到了二樓,江棠梨往敞開的拱形門里看了眼。
木質(zhì)和立體刺繡工藝的墻面,頗有幾分西式公館的味道。
捕捉到她眼神,李管家介紹:“二樓是陸總的房間!
他背身對墻,朝樓梯上方探手:“江小姐,請跟我來。”
說他禮貌吧,又多了幾分威嚴在里面。
江棠梨瞥了眼他略有花白的鬢角:“你就是李管家嗎?”
“是的,江小姐!
江棠梨點了點頭,又問:“聽陸時聿說,這里還有一位廚師?”
“是的,除了劉廚師之外,還有兩位傭人,都是跟隨陸總從京市過來的,不過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再給江小姐介紹!
兩句話的功夫到了三樓平階。
和二樓一樣,正對樓梯方向是一個敞開的拱形門。
不一樣的是大理石取代了木質(zhì)和立體刺繡的墻面。
江棠梨皺了下眉。
她最不喜歡臥房的陳設(shè)有丁點的涼意,可是想到自己只是在這小住幾日,她也不好說什么。
“江小姐,床單被褥都是下午剛換的,洗漱用品也都給您備好了,如果還有什么需要,您隨時跟我說!
江棠梨點頭笑了笑:“麻煩李管家了。”
“不麻煩,另外,早餐時間是七點——”
江棠梨忙擺手:“早餐您就不用喊我了,我起不了那么早!
“好的,那等您起床后,我再讓廚房給您準備。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行李箱送來后,江棠梨也沒去收拾,咬著手指在水霧壁爐前來回走著。
上樓前生出的那點竊喜如今被她捋出了不對勁。
才半個小時而已,按理說,平時那么有禮貌一人,就算不跟她計較晚歸的事,那也該在客廳里等她回來吧。
所以,到底是真的睡了還是故意不見她呢?
如果是后者,那他會不會跟爸爸打她的小報告?
要是被爸爸知道她一來海市就鉆去了酒吧,那她后面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左思右想后,江棠梨試探地給陸時聿發(fā)了一條短信:「我回來了!
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發(fā)過去的短信就像石沉大海似的。
這種視而不理,江棠梨不是沒有在江祈年身上感受過,以為是逃過一劫,其實是在等她主動承認錯誤。
外套已經(jīng)脫掉,江棠梨低頭看向身上的黑色絲絨裙。
雙肩裸露,穿這么一身上去找他,豈不是讓他腦補出酒吧里扭腰擺臀的畫面?
江棠梨放倒兩只行李箱,左挑右撿后,選了一條印染玫瑰花的粉睡袍。
這么粉嫩的顏色,裝裝乖,扮扮委屈,效果應(yīng)該不錯。
結(jié)果換好往鏡子里一照,江棠梨頓時朝自己的頭發(fā)翻了個白眼。
洗頭發(fā)對江棠梨來說是一件費時又費力的大工程,所以她鮮少自己動手,都是去理發(fā)店解決。但現(xiàn)在肯定是沒那條件了。
于是利用洗頭發(fā)的功夫,她又洗了個澡。
她覺得自己動作很迅速,卻沒注意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
頂著不吹干更顯可憐的頭發(fā)到了二樓,江棠梨躡手躡腳地穿過拱形木門。
以為和三樓一樣的格局,卻沒想到,是直通露臺的起居室。
淺咖色羊絨地毯,暖色半合圍沙發(fā),栩栩如生的動態(tài)蝴蝶標本作壁畫,就連頭頂?shù)牧鹆У鯚粢簿隆?br />
不像樓上,肉眼所及全是冰冷的配色。
扭頭環(huán)視一圈,江棠梨發(fā)現(xiàn)所有的燈源都亮著。
這不是明擺著在等她嗎?
看著挺光明磊落一人,沒想到心思這么深。
但是左右兩側(cè)各有一個房間,房門緊閉,憑著經(jīng)驗,江棠梨覺得左手邊應(yīng)該是臥房,于是她走到右側(cè),門上沒有門把,江棠梨兩指抵門,就著力道輕輕往里推,透過一指寬的門縫看見了書柜。
果然沒有猜錯。
江棠梨又來到左側(cè)門前,剛要抬手敲門——
不行,敲門的話豈不是給了他提前準備的時間,與其這樣,為什么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呢!
咬唇偷笑間,江棠梨手指壓門,微微一用力。
門閃開一人的寬度,除了從身后投進來的一束光源外,全柔滿包的墻圍上還亮著壁燈。
昏黃光線下,男人靠著暄軟的床頭。
第18章
江棠梨皺眉看著床上人的靠姿。
這是聽見她開門,來不及躺下索性故意裝睡?
那她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么時候。
江棠梨在心里哼笑一聲,不給他借故聽到腳步聲睜眼做借口,躡手躡腳地繞過床尾走到床里側(cè)。
視線緊盯他闔著的雙眼。
江棠梨彎下腰,一手壓膝,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燈影下,那雙不算長卻十分濃密的眼睫竟然一點看不出顫痕。
行,有本事一直裝下去。
身后不遠處剛好就有一個貴妃榻,江棠梨走過去坐下。
江棠梨雙手支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盯著床上的人。
她身上的睡袍是兩件式,對襟外袍里是一條V領(lǐng)的吊帶裙,隨著翹腿晃膝的動作,荷花邊的裙擺輕輕蕩著。
不知這人在睜開眼看見自己會說些什么。
是故作震驚之后,冷漠質(zhì)問:「誰讓你進來的?」
還是以主人的姿態(tài),朝她投來漫不經(jīng)心的一眼,繼而淡聲問她:「你怎么在這?」
又或者,先是一怔,繼而揉揉眼,含著幾分惺忪的啞音說:「抱歉,不小心睡著了。」
不管哪種都好,江棠梨都下了決心,不會拆穿他。
先不說還沒弄清他和酒吧老板的關(guān)系,就沖之后還需要他的幫助再來海市,她今晚也要把他‘哄’得舒舒服服。
就是這雙眼,盯著一個地方看久了,會累會乏。
用力眨了兩下眼之后,江棠梨看向他壓在腹前的雙臂。
從深色的袖口里露出的松弛手背,血管青筋清晰延伸。
昏黃光線襯得他指甲上的月牙粉嫩嫩的。
睫毛柔軟的鋪著,和發(fā)色一同被床兩側(cè)的燈光染成了金棕色。
真是長了一張溫柔的假面。
看著看著,江棠梨眼睫緩緩?fù)麓,后又被某根神?jīng)用力一提。
她恍然掀開眼,一吸鼻,全是讓人身心放松的白梅香。
萬籟俱靜的夜,心跳漸弱,呼吸漸深。
江棠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更不知床上的人醒來后看見她時,驚詫數(shù)秒后,眉心微蹙。
想不通,她不在三樓睡覺,跑他房間做什么?
窗外依舊一片深色,陸時聿看一眼時間,五點十分。
所以她該不會從昨晚回來后就進了他房間?
是不滿意三樓的客房,還是想跟他說些什么?
暄軟的床墊輕落回彈,陸時聿起身下床,將室內(nèi)溫度調(diào)高三度后,又從床尾撩起毯子。
抖開蓋到她身上時,落下的重量讓江棠梨蹙了下眉。
手上的動作停住數(shù)秒后,陸時聿才將毯子完全落下。
見有兩縷發(fā)絲貼在她臉頰上,陸時聿伸手想替她拂開,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肌膚時頓住。
可她這樣別扭的姿勢靠睡著,難保起床后脖子和腰會不舒服。
陸時聿回頭看了眼床,短暫遲疑后,他彎下腰,兩只手臂分別探進江棠梨的頸下和腿彎。
將人抱起時,距離的拉近,獨屬于女孩子的香氣輕輕撲入他鼻息,感覺到心跳陡然加速,陸時聿動作微微一停。
明明可以叫醒她,卻偏偏選擇了這種方式
他低頭看著懷里人安靜的睡顏,隨著她“唔”出一聲,陸時聿迅速移開視線。
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身將她輕放到床上后,陸時聿剛要抽出壓在她肩下的胳膊,卻見她眼睫抖顫了兩下。
談不上做賊心虛,但此時這般近距離的姿勢,若是被她看見,解釋也需要一番功夫。
壓在她頸下的胳膊僵著,彎腰的動作也定格住。
陸時聿一邊在心里準備著解釋的話,一邊看著距他咫尺的那張臉。
直到那雙弓一般的眼睫好一會兒沒再有動靜,陸時聿才輕著動作將手臂抽了出來。
替她掖好被角,陸時聿轉(zhuǎn)身出門。
關(guān)輕合的瞬間,窒在心口的那股氣息才被他緩緩?fù)铝顺鰜怼?br />
邁步間,想到自己作為主人卻做出的一系列偷摸的舉動,他又失笑一聲。
*
江棠梨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反應(yīng)好幾秒才想起自己人在海市,嘴角松弛出懶懶的笑痕,結(jié)果雙手剛舉過頭頂想伸個懶腰,她又一次愣住。
昨晚她明明是睡在
她猛地坐起身,看見不遠處的貴妃榻,再看一眼自己置身的
怎么睡他床上了?
兩眼迅速流轉(zhuǎn),昨夜的記憶也一點一點重現(xiàn)她腦海。
所以那家伙一直裝睡裝到她睡著?
腦海里頓時浮出畫面,幽黃的光影,他窺視的一雙眼
江棠梨不禁打了個冷顫。
樓下,李管家聽見腳步聲,快步走到樓梯口:“江小姐!
江棠梨往客廳瞥了兩眼:“陸時聿呢?”
“陸總出差了!
出差?
江棠梨皺了下眉:“幾點走的?”
“六點!
這么早。
所以她是六點之后才爬到他床上睡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江棠梨問:“那他什么時候回來你知道嗎?”
李管家搖頭:“陸總公事上的安排,我不知情,不過回程前,陳秘書會電話過來!
所以她要是想知道就得問他的秘書?
那跟問他本人有什么區(qū)別。
“江小姐,中午您有什么想吃的,我讓廚房給您做!
江棠梨回了回神,“不用管我,我一會兒要出門!
說完,她又轉(zhuǎn)身“蹬蹬”上樓。
想起陸時聿臨走時的交代,李管家掏出手機。
“陸總,江小姐已經(jīng)起床了,不過她說午飯不在家吃!
“不用管她,”正在開會,陸時聿言簡意賅:“她在家時將她照顧好便好!
隔著電話,李管家頷首:“好的。”
*
昨夜回來,雖然一路都有路燈,可到底看不真切。
再出門,江棠梨被一路經(jīng)過的園景美到了。
上有喬木枝繁葉茂,下有灌木雕塑花草。
疊瀑流涓的方塘里,能看見紅鯉在水里穿游嬉戲,池旁,還有一個敞開式的藝術(shù)茶房。
經(jīng)過兩顆紅果冬青,江棠梨手指撥了一下,“外面看著平平無奇,里面倒是別有洞天!
關(guān)小飛跟在她身側(cè),將早上打聽來的提了一句:“聽園丁說,這里是陸總的私宅!
“私宅?”江棠梨扭頭看他:“什么意思?”
“就是陸總的私家宅院,整個園區(qū)沒有其他的住戶!
江棠梨結(jié)了結(jié)舌:“”
還真是小看他們陸家了。
眼看快要到門口,江棠梨朝關(guān)小飛“噯”了聲,“你去和安保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讓他在陸時聿回來的時候給你打個電話!
“好!
眼看沒幾句話的功夫,門口兩名安保就一個勁地關(guān)小飛點頭頷首。
這是說什么了,效果這么立竿見影。
等關(guān)小飛上車,江棠梨往前勾頭:“你跟他們說什么了?”
關(guān)小飛:“我把我的手機號給了他們,讓他們在陸總回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這么簡單?
江棠梨一臉的不可置信:“然后他們就答應(yīng)了?”
關(guān)小飛這才說到重點:“他們問我,您和陸總的關(guān)系!
江棠梨先是一愣,繼而氣笑一聲:“然后你就實話實說了?”
關(guān)小飛反應(yīng)慢半拍地點頭:“嗯!
江棠梨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
“都沒對外宣布的事情,倒是從你嘴里說出去了,誰給你的膽子?”
關(guān)小飛提著肩膀,欠身往前躲了一下又靠了回來,“也、也沒說那么直接,就、就說您是陸總的女朋友!
“有區(qū)別嗎?”
關(guān)小飛一臉無辜:“那不然我再去跟他們澄清一下。”
江棠梨無語地都想翻他白眼,“說都說了,還有什么好澄清的,”她看一眼時間,“趕緊走吧。”
粉色手賬本上記錄著十多個酒吧,都是這次來海市,江棠梨需要實地考察的。
但是這個時間,多數(shù)酒吧還沒有營業(yè)。
“先找個地方吃飯!
江棠梨的口味時有刁鉆,關(guān)小飛怕又惹她不快,便問:“您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嗎?”
昨晚就沒怎么吃,出門的時候肚子就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了。
不過人在海市,當然要吃點當?shù)氐奶厣?br />
江棠梨給廖妍發(fā)了個短信,讓她這個本地人給個推薦。
結(jié)果短信剛發(fā)出去,廖妍的電話就打來了。
剛一接通,就聽她在那嘻嘻笑:“怎么不問你家那位呀?”
江棠梨一嘆氣:“別提了,早上一睜眼人就沒了,問了管家才知道他出差去了!
廖妍逮著她話里的重點:“喲喲喲,你倆都睡一塊去啦?”
江棠梨聲音一揚:“你想哪兒去了!”
廖妍“哎喲”一聲:“都是成年人,害羞什么呀!”
江棠梨趕緊岔開話題:“你趕緊跟我說哪兒有好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你先跟我說你在哪兒!
江棠梨瞥了眼前面的中控顯示屏,繼而跟她報出位置。
“那你直接去滄瀾會不就好啦,那里的廚師都是一頂一的,想吃什么都能給你做出地道的特色來!
可那是姓陸的地盤,就沖這點,江棠梨就不想邁進去。
不過心里有氣也只能放在心里,江棠梨嘴硬著:“行吧,我去看看!
她也就只是說說,結(jié)果卻聽廖妍說:“他們家的龍須酥味道一絕,今天正好周一,會供應(yīng)六十份,臨走時你幫我?guī)煞輪h~”
這下好了,不去也得去了。
眼看車開到門口,江棠梨落下車窗。
兩排天然奢石,貴封板“鋪首銜環(huán)”的把手,旁邊是一塊私家專屬名牌「滄瀾會」,一整個府邸宅門的氣質(zhì)。
外觀倒是和京市的截然不同,不知里面區(qū)別大不大。
下了車,迎面一陣風(fēng)吹來。
比京市的風(fēng)要柔、要暖。
江棠梨將吹亂的頭發(fā)勾到耳后,回頭,見關(guān)小飛將車鑰匙遞給了門口的接待。
還沒走到門口,門里側(cè)的接待就主動拉開厚重的雙甲門。
“江小姐,里面請!
上次去京市的滄瀾會,里面的人能認出她來不稀奇。
沒想到海市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是火眼金睛。
剛一步入門內(nèi),那橫在眼前的二十多米長的鯊魚缸讓江棠梨看呆了兩秒。
難怪每次來海市,二哥都會說上一句:有時間的話,去滄瀾會玩玩。
將外套脫下交給接待人員后,江棠梨迫不及待地給江璟沐打電話:“二哥,你可真不夠意思!”
沒頭沒尾的,把江璟沐都說懵了,“怎么了?”
“烏翅真鯊啊!你早說我哪至于現(xiàn)在才看見!”
烏翅真鯊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完全跳出水面的鯊魚之一。
也是江棠梨最愛的真鯊科動物。
江璟沐輕笑一聲:“怎么,今個去了?”
“對。 苯睦娌挪还苌砗蟾鴥晌唤哟种赋缓妥约焊糁粚油该鞑AУ臑醭嵴骢彛骸耙、二、三——”
“別數(shù)了,”江璟沐笑著打斷她:“一共九條!
“真是帥死了!”
“陸時聿帶你去的?”
好好的心情,被他一盆冷水潑下來。
江棠梨頓時嘴角往下撇:“你覺得人家會放下工作來陪我嗎?”
聽出她話里的怨叨,江璟沐眉心深擰:“你是他帶去的,陪你不應(yīng)該?”
剛剛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誰知道這個二哥會上綱上線。
江棠梨不動聲色地改口:“他就是想放下工作陪我,我也不好意思啊,你說是不是?”
她什么性子,江璟沐可太清楚了。
“少在我面前嘴硬,大中午的,他就算再忙也要吃飯吧?”
還真被他說錯了。
七點的飛機,兩個小時的機程,陸時聿接連開了兩個會議。
飛機落地,兩名當?shù)卣I(lǐng)導(dǎo)親自接機,自然一點神都分不開。
研發(fā)工廠的視察工作結(jié)束后,又馬不停蹄前往分公司
以至于他再次坐上飛機已是正午。
見他整個人略感放松地靠在沙發(fā)里,陳敬攔住空乘:“五分鐘后再上餐!
然而五分鐘后,當陸時聿看著面前的簡餐,突然想起家里的那位。
早上出門忘了交代,不知李管家有沒有把自己出差的事告訴她。可別人說是別人的,他這個當事人只字未提,終究是失了禮貌。
想到這,陸時聿拿起手機,電話就要撥過去的時候,他又改變主意跳轉(zhuǎn)到了微信界面,這才主意到她昨夜發(fā)來一條消息。
「我回來了!
所以是因為他未回短信才特意跑到他房間?
可是怎么就等到睡著都沒走呢?
手指輕點界面,陸時聿發(fā)過去一條短信:「這幾日我出差外地不能陪你,生活以及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李管家提!
而此時,江棠梨已經(jīng)吃到十分飽,正癱在沙發(fā)里接母親周溫喬的電話。
“挺好的!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別擔心了。”
“哎喲,你們挑的女婿,你們還不放心啊!”
“放心,早餐和午餐他都陪我吃了,晚上還說要帶我出去玩呢!
“行,那你和爸爸也注意身體,拜拜!
電話掛斷,江棠梨嘴角笑痕一秒消失,手機往旁邊一扔——
“看你們挑的好女婿,天還沒亮就玩消失術(shù)!
“都兩點了,一個字的短信都沒發(fā)來!
“等著吧,等他回來,我能給他好臉色我就不姓江!”
牢騷發(fā)完,手機屏幕亮出一條微信消息。
點開,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江棠梨都懶得再看第二眼,更別說回復(fù)了,把手機往包里一塞,起身出了雅間。
臨走前,她讓關(guān)小飛給她和鯊魚缸里的烏翅真鯊拍了幾張合影,這才帶著兩份打包好的龍須酥離開。
臨近傍晚,一通陌生電話打來,一接通,是李管家。
“江小姐,您回來用晚餐嗎?”
真不知是該說他這個管家盡職盡責(zé),還是利用這機會幫那人打探她的行蹤和時間安排。
江棠梨忍著氣性,嘴角一彎:“我和朋友在一起呢,晚飯就不回去吃了!
作為管家,只有詢問的資格。
隔著手機,李管家也依舊禮貌頷首:“好的,那您先忙。”
電話掛斷,江棠梨朝手機屏幕“嘁”了聲。
出差了還想著手機遙控監(jiān)視他。
有本事別通過別人,自己問啊!
在海市停留的時間有限,江棠梨沒有像昨晚一樣,把一整晚的時間都浪費在一家酒吧里。
八點,從一家外立面看著不錯內(nèi)里卻十分普通的酒吧出來后,在家里吃完乖乖女牌晚飯的廖妍來了。
江棠梨把精致的包裝袋往她面前一遞:“喏,你的龍須酥。”
“謝謝啦~”廖妍伸手接過:“怎么樣,今天一天都干嘛了?”
“還能干嘛,看房子唄,”江棠梨一臉的不順利:“沒一個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樣的?”廖妍一邊拆著精致的包裝盒,一邊問。
“最好能是獨棟的!痹诹五媲,江棠梨沒有藏著自己的野心:“如果能像滄瀾會那種就完美了。
廖妍抬頭瞧了她一眼,“你要這么說,那就只能買塊地自己蓋一棟了!
現(xiàn)在鄉(xiāng)村自建房都沒那么簡單,何況是在海市這樣的地方。
“咦,”廖妍舔了舔唇上沾著的桂花香粉,“我聽我爸說,這兩年政府就有意將一些酒吧娛樂會所往沁江路那邊引建,那邊好些廠房都拆掉了,要不要我?guī)憧纯矗俊?br />
沁江路
聽著有些陌生。
江棠梨問:“可別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想什么呢,”廖妍白了她一眼:“那邊可是開了好幾個展廊,好幾個會所都在那邊開了分店。”
廖妍“哎呀”一聲:“我先帶你去看看,不合適你再想其他的辦法!
也就四十分鐘的功夫,廖妍就被馬路兩旁的燈紅酒綠意外到了:“也就一段時間沒來,這塊都這么熱鬧了。”
頗有種酒吧一條街的氛圍。
江棠梨默默數(shù)了數(shù),除了四家正在營業(yè)的酒吧和兩家會所外,還有一棟三層高的獨棟正在裝修。
江棠梨指著前面一片空曠的場地:“那兒是干嘛用的?”
廖妍聳了聳肩:“那我哪知道啊!
不過不知道可以問。
“你等等啊,我來打個電話問問。”
四五個電話無果后,廖妍索性打給了她爸爸。
“陸盛集團?”廖妍扭頭看向江棠梨:“你確定?”
江棠梨:“”
不是這么巧吧,又是姓陸的地界?
眼看她電話掛斷——
廖妍手在窗外,從前到后來回一揮:“整個沁江路東面的這塊地,全部都被陸盛集團拍下來了。”
她在江棠梨肩膀一連兩下拍了拍:“聽見了嗎,全都是你家陸時聿的!”
那一瞬,江棠梨突然覺得「陸時聿」這三個字格外動聽。
動聽到,恨不得想馬上聽到他的聲音。
但是最先把動聽的聲音傳進話筒的卻是江棠梨——
“時聿~”
第19章
陸時聿只覺得耳膜像是被過了電一樣。
上次她用這么嬌滴滴的聲音跟自己說話是為了在她家人面前金蟬脫殼,這次又為了什么?
陸時聿關(guān)掉耳麥后才開口:“怎么了?”
人站著說話和蹲著說話會是兩種腔調(diào)。
江棠梨下巴埋膝地蹲在車前的兩束大燈前,指尖在腳前的沙土地上畫著圈,根本就不用捏著嗓子,聲音也軟乎乎的。
“你忙不忙呀?”
看來是有事要他幫忙。
“不忙,你說!
江棠梨抿了抿唇,“我剛剛經(jīng)過沁江路這邊,聽說這塊地現(xiàn)在被你們陸氏拿下了,是嗎?”
眉心微蹙的功夫,陸時聿隱約懂了她的暗意,“你看上了那塊地?”
她可沒那么大的胃口。
不過既是開口問人要東西,那自然要在訴點苦的同時說一下來龍去脈。
“我今天跟著中介跑了一整天,午飯晚飯都沒吃,結(jié)果一個滿意的地方都沒看著,我心里就煩嘛,本來都準備回家了,結(jié)果回來的路上看到這邊開了好幾個酒吧,一打聽才知道這塊地被你們公司拍下來了,這才想打電話問問你!
陸時聿低頭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十點。
“那你現(xiàn)在回去,我和李管家說一聲,讓廚房給你準備晚飯!
“”
這人到底是聽不出她話里的重點,還是故意裝不懂!
江棠梨深吸一口氣后,強顏歡笑:“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不出意外,大概周三下午。”
還要兩天?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江棠梨恨不得高興地蹦起來。
現(xiàn)在呢,兩天,48個小時,天吶,好久!
“那、那我剛剛說的”
“等我回去再說,我還有事,你早點回去。”
剛剛還說不忙,現(xiàn)在又有事了。
分明就是怕她再提這塊地。
江棠梨對著已經(jīng)掛斷的手機屏幕“哼”了一聲:“小氣鬼!”
見她噘著嘴回來,廖妍歪頭看她:“怎么說?”
誰還不想要個面子。
江棠梨說一半藏一半,“他讓我現(xiàn)在回家!
廖妍笑出撲哧一聲:“那在他愿意割愛之前,你趕緊扮幾天乖!
這句話提醒了江棠梨。
回到璞璽園,江棠梨第一件事就是給陸時聿發(fā)了一張自己坐在餐桌前的照片。
并附上一句:「你這的廚師手藝真不錯!
筷子上丁點夾過菜的痕跡都沒有,手捏著吃的?
真不知她是嘴甜,還是客套,又或者借著沁江路那塊地在跟他做戲。
陸時聿嘴角勾著縷意味不明的笑痕,回道:「你喜歡就好。」
短信發(fā)送后,他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卡于一旁。
之后的兩天,江棠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才有時間認真打量起眼前這房子。
就比如這客廳,墨綠色的地毯,立體刺繡工藝的墻面,暖色的環(huán)繞沙發(fā),高低錯落的茶幾,還有各種讓人忍不住多敲兩眼的擺件。
以為主人是古板的性子,房子的色調(diào)會是黑白灰一類壓抑又沉悶。
沒想到配色居然有那么幾分松弛的格調(diào)。
雖然無聊,但也不至于透頂。畢竟房子大,看看這,瞧瞧那,也能打發(fā)不少的時間,再不濟,還有室外的庭園水榭。
午后陽光正好,在茶室里品品茶,看一看方塘里33條紅鯉嬉戲,晚上還有全明拱頂?shù)氖覂?nèi)恒溫泳池打發(fā)時間。
電話里得知她這兩天的悠閑,廖妍嘖“出一聲:“你這是提前過上了陸太太的幸福生活了呀!”
這叫哪門子的幸福。
“我連廊柱雕著幾株梅蘭竹菊都數(shù)完了,”江棠梨深深一個嘆氣:“你不覺得這種幸福生活是坐吃等死嗎?”
“行了吧,知道你現(xiàn)在的生活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嗎?”
“那只能說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
對江棠梨來說,‘折騰’才更像人生。
就比如今天上午,她閑來無事逛到了一樓客房,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套間最別有洞天。
除了常規(guī)的衛(wèi)生間衣帽間臥房都是暖色系外,還有前后兩個雙庭院。一側(cè)閑庭信步栽花種草,一側(cè)是這套合院的靈魂:合院內(nèi)廳。
也就是她現(xiàn)在躺著的地方。
一整面墻的垂直綠化,上面不知開著什么零星花骨朵,粉的、藍的、紫的。
害她上午什么都沒干,光是舉起手機就自拍了兩個多小時。
不知那姓陸的到底藏著什么鬼心思,這么好的房間不讓她住,反而安排她去那四面大理石的冷陰三樓。
不過沒關(guān)系,李管家很是善解人意,主動問她若是喜歡,可以隨時搬下來。
雖然在這也住不了幾晚,可江棠梨還是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
“你不是說周五就回去了嗎,這兩天帶我去璞璽園瞧瞧唄?”廖妍絲毫不掩飾她的好奇:“每次從門口經(jīng)過,我都會往里瞅兩眼!
有時候,外表越普通,內(nèi)里越不容小覷,更別說是陸時聿那號人物了。
可對江棠梨來說,自己現(xiàn)在還是個住著客房的客人,哪好意思帶朋友上門參觀。
她支吾的功夫,廖妍“嗨喲”一聲:“我也就隨口說說,再漂亮的房子都不如你未來的婚房更讓我期待!”
被她這么一說,江棠梨反倒不好意思了:“那等訂婚了以后,我?guī)闳セ榉靠纯!?br />
“行,不過今天周三了哦,你不是說陸時聿今天回來嗎,沁江路那邊,你可得放在心上!
江棠梨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
幾天無所事事的悠哉日子一過,連星期幾都不知道了。
電話掛斷后,江棠梨一溜煙跑到客廳。
“李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從島臺后的移動屏風(fēng)后快步出來:“江小姐!
“陸時聿回來了嗎?”
李管家點頭,“陸總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幾點到家?”
相比她聲音里的急切,李管家更顯平靜,“具體時間陳秘書沒說,但交代說陸總會回來用晚膳。”
連續(xù)兩晚都是七點半準備開飯,那就
江棠梨低頭看一眼時間,還有三個小時,還好還好。
見她腮幫子一鼓地松出一口氣來,李管家云里霧里:“江小姐是有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江棠梨忙擺手,“我就是,就是,”她表情轉(zhuǎn)換不太自然,“就是幾天沒看見他了嘛,想他了!
這對至今不知兩人關(guān)系,只當江棠梨為貴客的李管家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但他表情管理得好,眼里的驚詫一閃而過后,朝江棠梨頷首微笑。
但是等江棠梨一轉(zhuǎn)身,李管家的手就伸進了口袋。
“陳秘書,”李管家已經(jīng)沒了剛剛的處之泰然,他語速頗急:“容我冒昧問一句,這位江小姐和陸總是什么關(guān)系?”
還有半個小時,飛機就要停落機場。
陳敬看一眼剛結(jié)束會議,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陸時聿后,側(cè)轉(zhuǎn)過身。
“怎么了?”他問。
作為二十五歲就進入陸家工作,照料陸時聿飲食起居二十余載的資深管家,李管家從未在工作上有過任何差錯,當然,這幾日除外。
因為她真的只當這位江小姐為一般‘貴客’,但這份服務(wù)若是放到未來少奶奶的身上,那他實在是失責(zé)。
“周二上午,我見江小姐從陸總書房出來,我有點不放心,就將門鎖上了!
陳敬:“”
“還有今天上午,我見江小姐頗為喜歡一樓的客房,便提議她若是心儀,可以隨時搬進去!
可一樓的客房配置遠不及三樓,這若是酒店,那就等于再同等價位的基礎(chǔ)上給客人提供了降級服務(wù)。
現(xiàn)在想想當時那位江小姐眼里流露出的驚訝
李管家只覺這一身老骨頭犯了重罪。
見話筒那邊不出聲,李管家更覺雙腳猶如千斤重。
“陳秘書,若是這事目前還不方便說,您就咳一聲——”
不等他說完,連續(xù)兩聲“咳咳”傳入耳廓。
“我知道了,陳秘書,您先忙!
電話掛斷,李管家一個停頓都沒有就徑直前往一樓客房方向。
兩道敲門聲后,緊閉的房間里沒有回應(yīng),李管家耐心等在門口,只是交握于身前的兩只手掌心耐不下心地沁出汗。
默了會兒,他又抬手敲門,可依舊是等了半天不見門開。
左右為難下,李管家火速出門,從合院外的西側(cè)客房找到關(guān)小飛。
“關(guān)先生,冒昧打擾!
關(guān)小飛一眼就看到了他額頭的細密汗珠,“怎么了李管家?”
“江小姐在房里,我敲了好一會兒門但是都沒有聲音,我這邊沒有江小姐的電話,您若是方便”
他聲音滿是藏不住的急色,關(guān)小飛忙掏出手機——
音樂聲停,正站在花灑下哼著歌洗澡的江棠梨微微一個激靈。
連個澡都洗不安穩(wěn)——
等等,該不會是陸時聿?
一地的濕滑泡沫還沒有迅速沖刷流走,江棠梨步子一急,剛一出浴室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疼得她聲兒都叫不出來。
連續(xù)兩個電話都沒打通后,關(guān)小飛已經(jīng)隨李管家來到了客房門口。
“她不是住三樓嗎,怎么來這兒了?”
李管家不知要怎么解釋,只能說了結(jié)果:“午飯前,我剛幫江小姐搬下來!
正常來說,一樓都是保姆間。
關(guān)小飛一臉詫異地看著他:“是我們小姐自己要求的,還是——”
李管家只覺頭都抬不起來了:“是我提議的!
關(guān)小飛:“”
李管家已經(jīng)不知說什么好了,“是我的失職,事先不知江小姐和陸總的關(guān)系!
關(guān)小飛驚訝到挑眉:“陸總沒和您說?”
李管家:“”
還真是闖了天大的窟窿,李管家后背都冒汗,哪敢推脫責(zé)任。
“怪我,陸總交代我,說江小姐是貴客,是我沒往別的方面想!
現(xiàn)在想想,照顧在陸總身邊這么多年,何曾見他帶異性回來過。
真是人老了,腦子都不靈光了。
作為一個保鏢,關(guān)小飛不覺自己有什么資格說他一個管家的對錯。
但作為‘娘家人’,關(guān)小飛自然是替自己家小姐抱不平。
“那您還挺厲害的!
李管家當然聽出他弦外之音:“等江小姐開門,我一定向她負荊請罪。”
但他沒想到,開門的江小姐會穿著浴袍,頂著濕發(fā),還弓著腰
李管家盯著她略有發(fā)紅的眼睛看。
這是哭了?
關(guān)小飛是想上前,但礙于她的穿著,只能定在原地著急地問:“怎么了?”
江棠梨吸了吸鼻子,一開口,全是哭腔:“還不都怪你的電話,害我摔了一跤!”
關(guān)小飛:“”
成功把所有罪過都轉(zhuǎn)嫁到了自己身上,一直到陸時聿回來,關(guān)小飛都沒敢再多說一個字。
本來還想著洗一個舒服的澡,化一個漂亮的妝,穿一身漂亮的露出她修長天鵝頸和沙漏曲線腰身的裙子,結(jié)果尾巴骨疼得她坐都坐不住,哪還有打扮的心思。
陸時聿目光掃過兩個抬不起頭的‘罪人’,再看向趴在床上的人。
“有沒有讓張醫(yī)生過來?”
李管家忙點頭:“已經(jīng)來過了!
“怎么說,需要去醫(yī)院嗎?”
“張醫(yī)生說沒什么大礙,若是江小姐覺得需要,也可以去醫(yī)院拍片子——”
“我不去醫(yī)院!”江棠梨臉埋在枕頭里,用濃濃的哭腔打斷李管家的話。
陸時聿揮手示意李管家和關(guān)小飛出去,繼而在床邊坐下。
“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江棠梨露出一只得知他回來,特意哭過的眼睛:“萬一是男醫(yī)生,要脫褲子。”
她眼睫輕輕一眨,枕巾上的濕痕頓時又往外洇了半圈。
陸時聿眸光頓了一下,伸手抽出擱在枕邊的紙巾,遞過去,“我們可以找個女醫(yī)生!
江棠梨兩手壓在枕頭下,不伸手去接,“不要!
那么決然的兩個字,卻被她說得委屈吧啦。
陸時聿手懸在枕邊,眼看她眼角又涌出淚,忙用紙巾去接。
“可如果不去醫(yī)院,那萬一更嚴重了怎么辦?”
他一貫輕言輕語,如今聲音刻意放低,哄人的腔色愈加明顯。
隔著朦朧淚花,江棠梨幾乎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覺得他今晚的聲音軟軟的還挺好聽,可惜卻生了一副鐵石心腸。
一處獨棟的房子,能占他多大的場地?
心里一委屈,江棠梨又吸了吸鼻子,“張醫(yī)生說沒大問題的。”
陸時聿被她的矛盾聽笑:“既然張醫(yī)生都看過了——”
“我沒給他看,他是隔著被子碰的!
她嘴唇一扁,哽咽的聲音帶出害羞的音色:“我是要和你結(jié)婚的,除了你,誰都不能看!
陸時聿只覺得喉嚨里被什么哽住,滿腔還想再勸說的話,不知怎的,銷聲匿跡、無影無蹤。
目光頓在她未施粉黛只剩淚痕的側(cè)臉數(shù)秒,陸時聿驀然移開視線,沾了她眼淚而略有濕意的柔軟紙巾,不受他大腦控制的,在他掌心越揉越小,越揉越小。
雖然他視線已經(jīng)錯開,但江棠梨卻在偷瞄他,從他壓在膝蓋上的手順著深色襯衫的手臂,直直往上。
江棠梨微微一怔。
她沒看錯吧,這人的耳朵尖是紅了嗎?
是被她剛剛那句話說害羞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餓了~”
房間里的安靜被她軟乎乎的調(diào)子打破。
陸時聿只覺得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離開的理由,“我讓李管家把飯菜給你端進來!
等他出門,江棠梨摸了摸只剩隱隱疼意的尾椎骨。
本來還想著等他回來跟他軟磨硬泡的,如今在他家里摔成了重傷,他就是不答應(yīng)也難了,就算不答應(yīng),大不了就像剛剛一樣,說兩句撓他面紅耳赤的話。
心一亂,嘴巴就會失守,就算他想反悔
江棠梨點開手機里的錄音功能后將手機卡到一邊。
如果事后他想反悔,那她就把證據(jù)往他面前一放,再以「君子一言駟馬難」讓他再無回絕之力——
敲門聲響,江棠梨把臉往枕頭里一埋。
關(guān)小飛在前,李管家、劉廚師,還有兩名傭人跟在后。
江棠梨扭頭往后看了眼,不知從哪變出來的一張圓桌被擺在床邊,上面擺著碗碟。
“小姐,”關(guān)小飛俯身彎腰:“我扶您起來。”
江棠梨扭著身子往門口方向看:“陸時聿呢?”
“陸總在餐廳。”
“”
她都傷成這樣了,他還能安心在餐廳吃自己的?
江棠梨松開咬在抿在齒間下的唇瓣——
“陸時聿!”
剛走到床尾的李管家只覺得耳膜一震。
別說陸董,就連陸老都沒用過這種聲嘶力竭近乎發(fā)火的聲調(diào)喊過這三個字。
當然,江棠梨在喊完那聲之后也后悔了,以至于李管家剛一扭頭看過去,就聽——
“陸時聿~”
上一句有多聲嘶強硬,這一句就有多嬌軟甜膩。
李管家只覺得兩只胳膊掀起一層的雞皮疙瘩。
不過在江棠梨喊出第一聲的時候,陸時聿就迅速掐斷了和張醫(yī)生的通話,在她第二聲尾音落地,陸時聿就邁進了門檻。
“怎么了?”
江棠梨扭著臉,巴巴地望著他:“我坐不起來。”
關(guān)小飛懂了,李管家雖然反應(yīng)慢半拍,但也被關(guān)小飛迅速地拽了出去。
視線從緩緩關(guān)上的房門再偏轉(zhuǎn)到床上的人。
滿含期待的眼神,又夾雜著幾分央求。
陸時聿看了眼移動餐桌上的晚餐,該不會是要讓他喂的意思?
心里剛生出這一想法,就見背身趴在床上的人朝自己眨了眨眼,說:“你能喂我吃嗎?”
長這么大,別說他有沒有喂過誰吃飯,就連跟他提過這一要求的人都沒有第二個。
陸時聿杵在離床尾兩米遠的地方,一時之間不知該提步往前,還是退步往后。
只見她肩膀往下塌了一下,帶著尤為明顯的失落,嘆了口氣,說:“不行的話就算了,你讓李管家把飯菜端出去吧!
所以,這是他不喂她就不吃的意思?
陸時聿偏開臉失笑一聲,帶著退無可退的無奈,繞過床尾走到餐桌前。
然后將他進門后生出的第一個疑惑問出口:“在三樓住得好好的,怎么搬到樓下來了!
他語氣輕,話聽著就很隨口,但是他看過來的眼神卻很認真。
江棠梨鼓了下腮:“三樓的墻壁都是大理石!
她此時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加的修飾,以至于聽著頗為由衷。
所以是不喜歡冷色調(diào)的裝飾而非為了進出方便?
陸時聿沒有再糾結(jié)于這點小問題。
他端起碗,夾了一塊用荷葉蒸出的去骨東星斑。
默不作聲的動作里,江棠梨配合地張開嘴。
接著是一勺蟹肉炒飯,眼看他又夾起一片牛腱,江棠梨忙說:“要蘸醋汁!
陸時聿無聲失笑:“看來劉廚師的手藝很合你的口味。”
這一點,江棠梨無力反駁。
連著兩天,除了這盤涼拌牛腱,她就沒吃過重樣的菜色,至于味道,她不想承認都難。
“結(jié)婚以后,劉廚師還會給我們做飯嗎?”
陸時聿看了她一眼:“只要你滿意和喜歡,”他點頭:“當然可以!
她覺得滿意和喜歡?
所以她要不要趁著這機會跟他提沁江路那塊地的事呢?
正猶豫——
“上次電話里,你說到沁江路!
江棠梨輕嚼的腮頰一停,目光上抬,與他視線相接。
“是想把酒吧開在那?”
被他一語擊中,江棠梨下巴連點數(shù)下。
看見她眼里不閃不避的霍亮,陸時聿唇角牽起淡淡笑痕:“地方選得不錯!
所以呢?
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江棠梨將嘴里還沒有咀嚼成碎的牛肉被她強行咽下,“所以你答應(yīng)了?”
“我有拒絕的理由嗎?”
這一刻,江棠梨突然覺得他帥爆了。
帥到讓她尖叫——
“陸時聿!”江棠梨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兩手捧住他臉,“你怎么這么好呀!”
找不到其他的詞夸他似的,又或者滿腔的激動無處發(fā)泄。
江棠梨直接在他左右臉上各親了一口——
“mua~mua~”
第20章
“mua~mua~”
蜻蜓點水的兩個吻,聲音卻是那么歡快又清脆,印在陸時聿臉上,傳進他耳廓,也幾經(jīng)來回的,盤旋在這漆黑的夜、寂靜的房間。
可是唇從他臉上一觸即離后,捧著他臉的一雙手卻順勢搭在了他肩上。
近在咫尺的距離,鼻息幾乎交聞。
陸時聿僵坐在床邊,帶著難以置信的詫異,盯著眼前那雙灼亮的眼睛。
干凈剔透的一雙眼,沒有做壞的狡黠,反倒?jié)M是懵懂又天真的靈動,輕眨間,猶如明珠璀璨,光彩流離。
感覺到心跳的不規(guī)律,陸時聿忙錯開目光。
“你”感覺到自己聲音里的顫音,陸時聿又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江棠梨抿住嘴角笑痕,盯著他那排失頻顫動的眼睫。
還真是不禁逗。
江棠梨歪著腦袋,故意似的:“我什么?”
陸時聿只覺心臟停擺,他不給自己心神不安的時間,迅速站起身。
“明天上午八點回京市,你準備一下!
過于干脆的起身,快于一貫的語速,讓他失去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步子都邁得急促而凌亂。
江棠梨嘴角隱笑,就這么看著他頭也不回地出了臥室。
門關(guān)上后,陸時聿閉眼深吸一口氣,剛一轉(zhuǎn)身就和不遠處的兩雙眼神對上了。
是李管家和關(guān)小飛。
洞悉那兩雙眼睛里的好奇、不解和探究,陸時聿掩下所有情緒,故作從容地越過兩人身側(cè)。
“陸總。”
陸時聿沒有停步更沒有回頭:“我先換身衣服,一會兒下來吃飯!
李管家追上前:“我是說您手里的筷子”
陸時聿停住腳,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情急之下竟把筷子帶了出來。
真是
他平下心口的紊亂,將筷子遞到李管家手里:“重新拿一雙送去!
房間里,江棠梨正笑得肩膀直抖,從房門關(guān)上后,她的笑就再也沒忍住。
認識他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這么無措又慌張的表情,還有剛剛那一串凌亂急促的腳步,活脫見了鬼要逃似的。
就因為親了他兩口?
江棠梨笑著將卡在枕頭邊的手機拿到手里,剛一點暫停,敲門聲響。
該不會又回來了?
嚇得江棠梨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進來。”
結(jié)果卻見李管家將一副筷子放到桌上的陶瓷筷架上,“江小姐,有什么需要您隨時喊我。”
捕捉到他眼神里的怔然,江棠梨低頭看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盤腿而坐,她條件反射地清了下嗓子,繼而故作隨意地伸直雙腿:“你、你先出去吧!
李管家忙頷首:“好的!
眼看門關(guān)上,江棠梨將手機貼到耳邊,聽著剛剛錄下來的對話,原本因得逞而上彎的嘴角,隨著一連兩道“mua~”聲,她眼皮微微一跳。
竟然親得這么響。
回想間,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突然想起那雙略微發(fā)紅的耳尖。
她心跳有兩秒的空格。
那家伙不會以為她喜歡他才親他的吧?
輕觸在唇上的手指頓時觸電了似的,被她拿開。
江棠梨忙點進微信,一條解釋的短信被她刪刪改改多遍,眼看就要發(fā)過去時,她眸光一頓。
這么迫不及待地解釋,豈不是有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嫌疑?
不行不行。
她得想個其他法子來化解這種誤會,一個既不會讓自己落于下風(fēng),又能讓他明白這所謂的臉頰吻僅僅只是因為她高興或激動才有的反應(yīng)。
結(jié)果這一想就想了半宿。
翌日一早,在鬧鈴第三遍響起后,江棠梨才打著哈欠起床,一陣迷糊的洗漱后,剛從房間里出來就遇到了從玄關(guān)處走過來的陸時聿。
四目相對,兩人雙腳皆是一頓。
瞥了眼他一身的運動裝和汗?jié)竦念^發(fā),江棠梨猜他應(yīng)該是運動回來。
多余的話不能說,免得讓他覺得她在關(guān)心他。
視線從他臉上平靜移開后,江棠梨面無表情地說了聲“早”。
“早——”
不等陸時聿話音落地,就見她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陸時聿怔在原地。
一夜而已,怎么反應(yīng)會如此的兩極分化?
剛好李管家也從廚房里出來,順著陸時聿視線定格的方向,李管家看過去一眼后,頓時明白了。
“陸總,我這就去喊江小姐起床!
“不用,”陸時聿抬手止住他:“她已經(jīng)起了!
說完,他看了眼時間,剛好六點,“早飯準備好了嗎?”
李管家點頭:“隨時都可以用餐。”
一切準備妥當,待陸時聿在餐桌前坐下,李管家這才去喊江棠梨。
方形餐桌,江棠梨和陸時聿隔著兩人位。
幾天的相處,李管家多少了解到這位江小姐的性子。
活潑、好奇心強,當然,話也很多,特別是吃飯的時候,他站在一旁,得回答她不少的問題。
但是今天
眼看早餐都快用完了,都不見她抬頭,更別提說話了。
倒是陸總,一會兒一個眼神地往左面瞄。
李管家知道他一向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這氣氛明顯不對。
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穿梭了不知多少個來回后,李管家看向左手邊的關(guān)小飛。
關(guān)小飛雖也瞧出不對勁,但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江棠梨擱下手里的勺子,陸時聿忙將放于餐桌中央的銀色紙巾盒拿近她。
兩人這才有了十五分鐘用餐時間里的第一次視線相交。
然而陸時聿只等來了兩個字:“謝謝。”
雖然禮貌得很敷衍,但也算打開了‘話匣子’。
“還疼嗎?”
這三個字本身就有擔憂的成分,加上他語氣頗軟,聽著竟有幾分哄人的音色。
江棠梨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那雙一貫平淡疏冷的眼底,竟多了幾絲溫柔,像是一張綿密的網(wǎng)。
頭頂頓時有警報聲拉響。
讓江棠梨條件反射地提起一側(cè)肩膀。
這無疑是防備的姿勢。
陸時聿心底沉出一股莫名煩躁的茫然。
昨晚不僅飯要他喂,更是抱他親他,一夜過去,又將他當財狼虎豹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一直到兩個小時后,登上飛機,陸時聿都沒想明白。
周六就要和長輩上江家提親商談訂婚及婚禮事宜,這個節(jié)骨眼,陸時聿不想出任何的意外。
雖說女人的心思他不懂,但他深諳談判技巧。
“沁江路那邊,你有什么打算?”
一入機艙,江棠梨就坐到了舷窗邊的沙發(fā)上。
隔著兩米遠,江棠梨抬頭看他。
來機場的路上,江棠梨就在想,「愛搭不理」這個辦法是否行得通,會不會惹他不高興,反悔沁江路建酒吧的事。
結(jié)果才兩個小時不搭理他,這人就開始打擊報復(fù)了。
小心眼!
一陣對視后,江棠梨抿了抿唇,“你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嗎?”
聲音淡淡的,涼涼的,聽不出起伏,但眸光有閃爍。
陸時聿就這么看著她,不說話。
把江棠梨看得心里越發(fā)沒底了。
可真是應(yīng)了那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抿了抿唇:“你、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不僅吞吐還停頓。
陸時聿眼底平靜深沉,徐徐開口:“昨晚我和爺爺通電話,他老人家讓我問問你,在婚事的時間方面有沒有具體要求!
江棠梨皺了下眉:“你不是說最快也要三個月嗎?”
“婚禮是要三個月,但是,”陸時聿停頓了下:“領(lǐng)證一般都是在婚禮前!
江棠梨懂了,這人是要提前跟她領(lǐng)證。
但是他至于這么著急嗎?
難不成是因為感覺到自己對他的冷淡,擔心她要反悔這樁婚事?
回想從早上在客廳遇見他后,從余光多次感受到的眼神。
江棠梨愈加肯定了這一想法!
不然他干嘛提起沁江路后又突然岔開話題扯到婚事上?
本來還擔心他會出爾反爾,如今洞悉了他的心思,江棠梨頓時有了底氣。
“提前領(lǐng)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也停頓了下:“陸總也得讓我看看您這邊的誠意吧!
陸時聿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卻在回想他剛剛到底疏漏大意了什么,竟然讓她從被動到主動地問他要誠意。
不過就她這難以捉摸的大小姐脾氣,不真拿出一點誠意出來,真不知周六那天她會不會當著長輩的面,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知道她現(xiàn)在最想要什么,那自然要戳她心窩里去。
“不知將江小姐的酒吧打造成沁江路的地標性建筑怎么樣?”
還能在他這拿到這種特權(quán)?
可是天上不會掉餡餅,還連砸兩塊下來,江棠梨戒備心驟起:“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去過沁江路嗎,應(yīng)該看到,目前已經(jīng)營業(yè)的四家酒吧都是獨棟建筑,外立面的設(shè)計都是一樣的。”
被他這么一說,江棠梨這才回想那天晚上所看到的。
夜色籠罩,只見燈紅酒綠,但那幾棟酒吧的外立面她還真沒怎么看清。
“這是你們公司的要求?”
陸時聿眉梢輕挑:“當然。”
江棠梨聽不懂了,“既然你們有統(tǒng)一的設(shè)計要求,那你剛剛還說會把我的酒吧打造成沁江路的地標性建筑?”
“這就是我說的誠意,當然,這也是陸太太有且僅有的特權(quán)。”
江棠梨:“”
所以接下來就要等她拿出自己的誠意了?
反正這個婚,她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反悔,如今只是領(lǐng)證的時間提前。
江棠梨當下立斷:“好,只要你準備好合同,我們雙方簽過字,領(lǐng)證時間你來定!
“那就祝我們,”陸時聿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隔得這么遠朝他伸手,這人可真會
故意!
被她說中了。
陸時聿就是故意坐著朝她伸手,雖然很不禮貌,但他就是想看看她是否還會像早上一樣,問一句還疼嗎,就讓她如臨大敵。
兩人就這么隔空對視著。
視線不僅盛著他的眼、他的臉,還有他懸至空中的手。
江棠梨只覺頭頂像是有鐘擺擺動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每一聲都像是在提醒她、慫恿她:主動點,每往他面前走近一步,距離你的酒吧大業(yè)也就更近一步。
江棠梨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了眼他的手,又看向他微仰著的臉。
臭男人,就會掐著她的軟肋讓她低頭。
江棠梨把手一伸,“合作愉快!
原本只想用指尖象征性地碰一下他的指腹就收回,誰知卻被陸時聿的手往前合握住。
指掌相貼緊握,那力道讓江棠梨有一種指尖充血的錯覺。
可是,明明感覺他很用力,卻只能從他的手背看見淺淺的筋骨來。
這力氣到底從哪來?
江棠梨僵著嘴角笑痕,盯著他的手。
剛一試圖往回抽——
“早上為什么對我那么冷淡?”
他的直接,讓江棠梨狠狠一愣,第一反應(yīng)就是矢口否認:“我哪有~”
聲音猶如被掐了命門一般,五六分的孱弱,七八分的委屈。
陸時聿知道她不會承認,其實他沒打算問的,可她伸出的手實在過于敷衍。
但她一個姑娘家,不承認,他也不好深究。
“沒有就好。”
說完,陸時聿松了她的手。
但也只是松了力道,掌心依舊托著她的掌心,拇指指腹在她微微泛紅的手背摩挲了一個來回。
倒是細皮嫩肉,明明沒用什么力道,竟把她手背給捏紅了。
陸時聿抬頭看她:“疼嗎?”
江棠梨頓時想到早飯時,他問的那句“還疼嗎?”
當時她沒回答他,可這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這人有必要這么較真嗎?
較真到她不說疼都對不起他的‘好記性’。
“當然疼了!”江棠梨順勢抽回手,裝腔作勢地在尾椎骨上一揉,“嘶——”
陸時聿被她擰巴的神色看得一愣,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屁股。
短瞬的怔愣后,他偏開臉,無奈失笑一聲。
現(xiàn)在說疼了,剛剛在舷窗前一屁股坐下時,倒不見她臉上有任何的反應(yīng)。
還有昨晚抱他親他前鯉魚打挺般坐起時的動作
腦海里回想的細節(jié)讓陸時聿神色難以自如。
他清了清嗓子:“別站著了。”
江棠梨回頭看一眼剛剛坐著的位置,再回去坐,怕是又要惹他這個甲方不高興。
不是嫌她冷淡嗎?
江棠梨索性往他右手邊一坐。
陸時聿扭頭,視線順著她的臂肘緩緩抬至她臉上。
這是嫌她挨得不夠近?
行!
都給出地標性的建筑這么甜的甜頭了,那就索性狠狠滿足他!
江棠梨提起裙擺,一起一坐。
琉璃色的褶皺長裙頓時盛放般地潑在陸時聿的黑色西褲上。
陸時聿:“”
她這時冷時熱的態(tài)度,屬實讓人難以招架。
還是說,故意借此來堵他剛剛那句“早上為什么對我那么冷淡”?
陸時聿余光往左手邊落過一眼,還有半人位的余地,可若是挪遠,又會不會讓她有下不來臺的難堪?
算了。
結(jié)果這一坐就坐了好一會兒。
把江棠梨坐得腰都酸了,隨后索性往后一躺。
昨晚熬了半宿才想出了‘愛搭不理’這一招,躺下沒幾分鐘的功夫,困意就涌上眼皮。
陸時聿偏臉看了會兒舷窗外,“酒吧的設(shè)計圖紙——”
話說到這兒,略重卻又均勻的呼吸聲隙進他耳廓,陸時聿扭頭看過去。
雙手環(huán)繞過頭頂,掌心朝上,很像嬰兒的睡姿。
陸時聿想起上次她在他房間貴妃榻上睡著的模樣。
歪著身子,掌心壓臉,嘴唇被擠得噘起。
大相徑庭,倒也有著難以言喻的可愛。
陸時聿沒有摁服務(wù)鈴喊來空乘,直接起身去取了毯子,蓋在她身上時,江棠梨剛好翻了個身。
陸時聿輕著手勁將她那只壓在臉上的胳膊放下來,之后,他就坐到了另一邊。
以前,無論是出差往返還是京市海市來回,陸時聿都會充分利用時間處理公事,像今天,一坐就坐了兩個小時倒是第一次。
倒也不是真的無事可做,只是兩個主人位沙發(fā)沒有合并在一起,而江棠梨?zhèn)壬硖芍,但凡一個翻身就有可能摔到地上。
直到空乘進來提醒飛機即將降落,陸時聿才把江棠梨喊醒。
上飛機前,江棠梨就跟二哥說了飛機落地時間,沒想到一大家子的人都來接她了。
她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門,卻第一次見到這陣仗,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二哥!”
江棠梨飛奔到江璟沐身前,一個蹬腳抱上了他脖子。
看得江祈年一個勁皺眉:“行了行了,大庭廣眾像什么樣子!
以前也不是沒抱過,再說了,她抱她親哥怎么了。
當然,江棠梨懂江祈年的言下之意。
不就是不想讓她那個八字剛落下一筆的未婚夫多想嗎?
江棠梨在心里“哼”聲,兩條胳膊剛從江璟沐肩膀上拿下來,突然心生一計。
某人不是因為區(qū)區(qū)一個臉頰吻多想嗎?
行,那她就給他一個釋懷的機會。
江棠梨轉(zhuǎn)身跑到正在和陸時聿寒暄的父親面前,一踮腳,“吧唧”兩口親在他臉上:“有沒有想我呀?”
江祈年老臉一紅,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對面人的臉上。
平靜無波,只唇角掀著淡淡笑痕。
也是,他這個老父親,被女兒親一下也無傷大雅。
但是落在江棠梨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臉的從容淡然。
這會兒倒是會藏著情緒了,真這么會藏,那昨晚從她房間里失魂落魄逃跑的是誰?
剛一腹誹完,就聽江祈年說——
“梨梨在那邊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江祈年到現(xiàn)在還不習(xí)慣喊陸時聿為「時聿」,但又不想顯得生疏,索性用「你」來代替稱呼。
“江叔見外了,”陸時聿笑了笑,提到嗓子眼的“江小姐”被他及時改口。
“梨梨很乖,倒是我,出了兩天差,沒怎么陪她,害她一個人待在家里,下次,下次她有空再去,我一定抽出時間多陪陪她!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
江棠梨眉梢輕挑。
這眼神,是想跟她邀功的意思?
可真是個好商人,做什么都講究回報。
相比江家來接機的陣仗,陸時聿身后只跟著秘書陳敬。
“陸總,”陳敬小聲多了句嘴:“一會兒您要去江小姐家嗎?”
陸時聿看他一眼,沒說話,繼而視線落到江棠梨臉上:“梨梨!
江祈年的胳膊正被女兒挽著,聽他這么一喊,頓時開口:“陸總,正好到飯點了,一起去家里吃個便飯吧!”
“不了,”陸時聿婉拒:“我還要去趟公司!
江祈年點了點頭,像是突然想起,“哦,對了,你父母那邊——”
雖然他話說一半就停住,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昨天下午就已經(jīng)到京市了!
聽他這么說,江棠梨這才后知后覺,“難怪你昨晚突然說回來呢!”
陸時聿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會問!
江棠梨鼻子一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見兩人之間說話氣氛都濃于之前,江祈年和周溫喬對視出欣慰的眼神。
到了車邊,陸時聿給江棠梨拉開后座車門后,“酒吧設(shè)計圖——”
嚇得江棠梨忙抬手捂在他嘴上。
在海市開酒吧的事,江棠梨從始至終都沒打算告訴家里人,起碼除了她二哥江璟沐之外,沒有人會支持她。
余光瞥到隔著車身看過來的兩雙眼睛,江棠梨落下手,故作嬌羞地在他胳膊上輕捶:“大白天的,說這些干嘛~”
陸時聿:“”
生怕他不懂她暗意再口不擇言,江棠梨將他拉遠兩步后,踮起腳,掩手在他耳邊。
“圖紙我回家發(fā)你,但這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領(lǐng)了證我也能和你離了!”
聲音再無剛剛丁點的溫柔嬌羞,全是威脅人的低沉警告。
就在陸時聿為她的善變垂眸失笑之際——
“親我一下。”
陸時聿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視線從她的眼落到她的唇,再到她左右兩邊臉頰。
不見她回答,只彎著眉眼對他笑。
陸時聿只覺胸腔鼓出空腔音一般。
余光瞥到不遠處,他小聲道:“你爸媽已經(jīng)上車了!
江棠梨僵著唇角,不動唇只出聲:“隔著車窗,看得更清楚!”
陸時聿:“”
看著面前柔軟微張的嘴唇,睫毛顫了顫。那一剎那,像是受了蠱惑一般,讓他一點一點俯身。
唇就要落下時,他稍稍偏了一分,有一半吻在了她嘴角的位置。
蜻蜓點水,一觸即離,克己復(fù)禮。
卻也沾了江棠梨唇上的一點紅。
江棠梨抬起手,指腹擦過他唇峰,“這下高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