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走了,車也走了,陸時聿卻還陷在江棠梨剛剛那句話里。
這下高興了吧?
聽著好像他對剛剛那個吻有多期待,有多迫切似,甚至吻了她,他有多滿足似的。
陸時聿屈著食指,指骨剛一抵唇——
“陸總。”
陸時聿一秒放下手,眼底的慌亂來不及壓,但是聲音發(fā)沉:“說。”
陳敬表情茫然了一下。
這是打擾他一個人獨(dú)自沉思和回想了?
他一本正經(jīng)地問:“您是去公司還是回陸老那邊?”
陸時聿一秒猶豫都沒有,“去公司。”
結(jié)果走到車邊,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先回爺爺那邊吧。”
開了春,溫度雖有升高,但空氣里的涼意還在。
在陸時聿面前說完那句暗含嫌棄和嘲笑的話以后,她就換上了一副嬌羞的面孔跑開了,坐的當(dāng)然不是爸媽的車,她這么善解人意,當(dāng)然得給他們留一個盡情幻想和暢聊的空間。
江棠梨把車窗關(guān)上,忍不住抱怨了句:“還是海市暖和。”
“才去幾天,就開始忘本了?”江璟沐抱著胳膊坐她左手邊,一字不提剛剛隔著車窗開到的尬出天際的一幕。
江棠梨瞥他一眼:“把我放流放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不忘本對得起你們嗎?”
得了便宜還賣乖。
“可我看你們的關(guān)系進(jìn)展得倒是不錯。”
二哥這雙火眼金睛都沒看出來?
江棠梨余光瞄他一眼,“還行吧。”
聽似淡然自若,實(shí)則欲蓋彌彰。
江璟沐哼出一聲笑來:“行了吧你,老實(shí)交代,去了幾天,都從人家身上撈著什么好處了?”
可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她這個二哥。
江棠梨身子一歪,抱住了他胳膊:“他給了我一塊地給我蓋酒吧,還答應(yīng)我,會把我的酒吧打造成那條路上的地標(biāo)性建筑。”
“怎么樣?”江棠梨歪頭朝他挑了個下巴,又打了個響舌:“你這個妹夫還不錯吧?”
江璟沐可沒有被她口中的香餑餑香到。
“條件呢?”他眼角瞇出生意人的敏銳。
車?yán)锍岁P(guān)小飛沒有別人,江棠梨說話不用顧忌。
“只是提前領(lǐng)個證而已。”
“提前領(lǐng)證?”
同是男人,他幾乎短瞬洞悉這句話的含金量:“他這個算盤倒是打得響。”
江棠梨“哎喲”道:“都是生意人,誰心里還沒有小算盤啊!”
這話說的。
江璟沐好笑一聲:“和你這響算盤相比,人家的算盤才撥子無聲。”
江棠梨被他的話繞出疑惑:“什么意思?”
“你知道男人向一個女人提出這種要求意味著什么嗎?”
江棠梨無辜眨眼:“意味什么?”
還能意味什么?
當(dāng)然是想盡早發(fā)生實(shí)質(zhì)性的關(guān)系!
卻沒想那人表面正派卻窩藏獸心,竟然拿這些小恩小惠讓女人迷了心智。
江璟沐深呼吸:“你先跟我說你答沒答應(yīng)。”
“為什么不答應(yīng)?”江棠梨眼睛睜大:“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再說了,這個婚遲早是要結(jié)的,早點(diǎn)領(lǐng)證和晚點(diǎn)領(lǐng)證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有區(qū)別。
但是區(qū)別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
在江璟沐眼里,那個姓陸的可從來都不會像外界所流傳的那樣: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不然他何德何能駕馭得了陸盛那么龐大的集團(tuán)?
但他也不想在自己妹妹面前說什么挑撥的話。
“總之你自己留個心眼。”
江棠梨不僅沒有把他的話放心上,還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放心啦,你妹妹一百個心眼子呢!”
也不知是誰給她的自信。
江璟沐無奈搖頭。
一到家,江棠梨就一溜煙跑上樓,從保險箱里拿出了兩年前就曬出來的設(shè)計(jì)圖紙。可惜當(dāng)時資金有限,江祈年又各種狠話阻攔,這圖紙就沒派上用場。
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摸過藍(lán)圖上的線條時,江棠梨眼眶一陣發(fā)酸。
就這個寶貝,不知道熬出了她多少個黑眼圈,還有存著這張圖紙的U盤,當(dāng)時差點(diǎn)被他那個狠心的老爸搜走。
對,U盤!
江棠梨趕緊打開電腦,把U盤里的電子版給陸時聿發(fā)了過去。
陸時聿沒想到她會如此迅速。
細(xì)看之后,他輕笑的嘴角緩緩平了下去。
準(zhǔn)備工作做的這么足,該不是早就打上了沁江路的主意?
所以即便他今天不動聲色,她也會主動找機(jī)會跟他提酒吧的事吧。
如此一來,倒顯得他沉不住氣了。
陸時聿回到微信聊天界面。
「我會盡快讓人準(zhǔn)備好合同。」
收到他短信,江棠梨激動到“Yes!”
只是沒想到他辦事效率這么高,中午發(fā)過去的圖紙,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接到了他電話。
“在家嗎?”
不在家還能去哪?
午飯都沒吃幾口就被父母一陣‘言行拷問’,害她不知編了多少謊話。
“在,怎么了?”
“我在歐菲莊園門口,合同準(zhǔn)備好了,方便的話出來一下。”
客廳里,周溫喬坐沙發(fā)里,正和江祈年在說話,見她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你去哪呀?”
避免又被問東問西,江棠梨張口就來:“方以檸來找我,我出去一下。”
“那你把外套穿上啊——”
話還沒說完,人就沒影了。
“臭丫頭,我看八成又要去酒吧——”
周溫喬忙拉住他胳膊:“她外套沒穿妝沒化的,不會去的。”
江棠梨頂著涼風(fēng),一口氣跑到小區(qū)門口。
陸時聿見她只一件V領(lǐng)毛衣和一條露著腳腕的緊身褲,忙下車:“怎么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
“這不是——”她話一停,眼睛一瞇,“阿嚏!”
陸時聿將她推進(jìn)車?yán)铩?br />
“就這么著急?”
江棠梨吸了吸鼻子:“你不是比我更著急?”
陸時聿失笑一聲:“我是怕你著急。”
江棠梨才不和他爭這個,手一伸:“合同呢?”
陳敬忙將一式四份的合同遞過來:“江小姐。”
四頁紙的合同,江棠梨幾乎逐字看完。
見她又翻回到第一頁,陸時聿意外她的小心謹(jǐn)慎,“放心,合同都是走過法務(wù)的。”
“法務(wù)也是你們的法務(wù)。”
大致掃了第二遍后,江棠梨皺眉:“沒看見你說的什么地標(biāo)性建筑的字啊。”
“那種承諾不可能寫進(jìn)合同里。”
江棠梨抬頭看他:“那你違約怎么辦?”
“這里,”陸時聿指給她看,“已經(jīng)寫明甲方將依照乙方提供的圖紙承建并裝修”
江棠梨將那兩句話來來回回默讀了好幾遍。
“行吧,”她勾了勾手:“筆給我。”
陸時聿掏出隨身帶著的鋼筆,但沒有立即給她,而是說:“訂婚宴是二十天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二號,領(lǐng)證在這之后的一周內(nèi),具體時間你來定,至于婚禮,最快要在六月七號之后,具體日期,等周六提親那天,雙方長輩再交換意見。”
說完,他停了停頓才問:“你有沒有什么意見?”
下午的時候,江棠梨突然想到一句話:背靠大樹好乘涼。
所以她就只有一個條件:“我想把婚禮和酒吧開業(yè)放在同一天。”
見他一秒皺眉,江棠梨忙解釋:“放心,那天我絕對會安心和你舉行婚禮,不會去管酒吧的事。”
陸時聿沉思了會兒,“我可以知道理由嗎?”
江棠梨眉眼一彎,笑出真誠:“好事成雙嘛~”
見他不說話,江棠梨緩緩從他手里抽走那只銀色鋼筆:“那我簽嘍?”
酒吧是她的,她有權(quán)選擇何時營業(yè)。
陸時聿點(diǎn)頭:“簽吧。”
臨走時,陸時聿把自己的西裝披在了她身上。
“不用——”
“后天提親,”陸時聿打斷她:“我不想那天你身體有任何的不舒服。”
江棠梨:“”
可她是打著見方以檸的理由出來的,穿他的西裝回去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算了,到院子里找個犄角旮旯藏起來就是。
“行吧,”江棠梨攥著西裝領(lǐng)口,“那我走了。”
跑出來的時候不覺得冷,回去的路上,江棠梨又打了兩個噴嚏。
經(jīng)過院子,隔著落地窗見客廳沒人,江棠梨就沒舍得脫下西裝,誰知剛貓腰溜到二樓,就撞和爸媽撞了個滿懷——
見兩雙眼睛齊齊盯在她身上,江棠梨大腦快速運(yùn)轉(zhuǎn)。
“你不是說去見方以檸了嗎,怎么”
江棠梨朝江祈年投去一記含羞帶澀的眼神:“這不是怕你們笑話嘛~”
周溫喬果然笑了:“這有什么好笑話你的——”
不等她把話說完,江棠梨埋著臉,故作嬌羞地一溜煙跑回三樓。
外套往床上一撂,江棠梨整個人呈大字型地趴在了床上。
到底是什么逼得她把說謊的本事練得如此爐火純青。
金錢還是事業(yè)?
一想到周六還要見他的父母,江棠梨肩膀突然一哆嗦。
陸時聿的父親,她在財經(jīng)新聞上見過,目光銳利,眉如遠(yuǎn)山,深邃的一雙眼,即便是面對尖銳的提問也處驚不變。
但是陸時聿的母親安嵐,江棠梨卻只有耳聞。
安嵐的母家安泰集團(tuán),那可是東三省的商業(yè)巨擘,而她作為董事長安泰生的獨(dú)生女,自五年前父親去世后,就以最大股東身份成為董事會的最高決策人。三年前更是被董事會選舉為董事長。
這樣的女人,哪需要見,光是想象就知道是一個多么雷厲風(fēng)行的女人。
可她呢,除了會耍一點(diǎn)小聰明,會撒一點(diǎn)無傷大雅的小謊,還會什么?
會畫一點(diǎn)圖,會時不時崩出些新鮮的小創(chuàng)意,會樂觀到天塌了當(dāng)被蓋。
難道就拿這樣的自己去見他父母嗎?
江棠梨沒少和父親大哥參加過一些大型且重要的場合。
無論是端莊大方溫婉知性,還是舉止嫻雅成熟穩(wěn)重,只要場面需要,她從來都是信手拈來。
但是之前都是走走過場,沒人真的在意你那張皮相下藏著怎樣的骨。
明天就不一樣了,是見家長,是一言一行都要被對方探究和考量的。
說不緊張,都是安慰自己的假象。
但緊張了一陣后,江棠梨又覺得好笑。
一段已經(jīng)被陸家老爺子認(rèn)可的婚事,她有什么好緊張的。
就算她做最真實(shí)的自己又怎么樣?
*
周六一早,八輛黑色邁巴赫依次停在雍錦一號的九棟別墅門口。
大門敞開,老爺子雙手壓著拐杖龍頭,和陸時聿的父母站在門口,看著傭人將一件件的提親禮物放到后備箱。
“仔細(xì)點(diǎn),”老爺子叮囑:“分門別類,別放錯了。”
“爸,您先進(jìn)去等吧,我和安嵐在這呢。”
“我不進(jìn)去,”老爺子直搖頭:“我得在這看著才放心。”
說完,他盯著一個傭人雙手捧著的紅色禮盒。
“以前提親還講究龍鳳紅燭呢,現(xiàn)在都沒了,”老爺子話有輕嘆:“再往后,估計(jì)這八樣禮都能剩則省了。”
京市提親有四樣禮、六樣禮、八樣禮一說,重不在貴,而在禮。
這一件件往車?yán)锪嘀模际抢蠣斪佑H挑細(xì)選的。
除此之外,還有他珍藏的兩幅字畫,傳了五代的頂級玻璃種翡翠手鐲,以及京海兩市的六套房產(chǎn)等。
陸之遠(yuǎn)看了眼時間:“時聿怎么還沒回來?”
說到這,老爺子笑得眼尾皺紋漸深:“之前還擔(dān)心他對這門婚事不上心,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陸之遠(yuǎn)聽出他話里深意:“怎么說?”
“昨天見他在院子里接連打了好幾通電話,我就問了陳秘書,你們猜時聿能干出什么事來?”
安嵐不禁好奇:“什么事?”
“說是要湊齊九個”老爺子皺眉:“具體什么東西我不清楚,反正一大早接了電話就走了。”
話說到這兒,老爺子提起拐杖往東面駛來的黑色幻影稍稍揚(yáng)一揚(yáng):“回來了。”
見長輩都站門口,陸時聿還以為是在等他,剛一走過去——
“怎么樣?”老爺子:“湊齊了嗎?”
陸時聿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被告了密,往剛從主駕駛下來的陳秘書投去一眼。
老爺子笑得嘴角合不攏:“昨晚都凌晨一點(diǎn)了,我聽你下樓,該不會是緊張了吧?”
“沒有,”陸時聿矢口否認(rèn):“就是下樓喝點(diǎn)水。”
樓上可不是沒有熱水,非得下樓才能喝到。
再說了,喝水怎么就喝到院子里去了?
老爺子不戳穿他:“不緊張就好,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
不管他緊不緊張,江棠梨反正是失眠到了凌晨快兩點(diǎn)才睡著。
不過她是個松弛有度的人,沒事能睡到晌午,有事也能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
七點(diǎn)半,見她貼著兩片眼膜打著哈欠下樓,周溫喬放下手里修剪掉的花枝,“昨晚睡得怎么樣?”
江棠梨手指蹭掉眼尾的生理眼淚,“挺好的呀。”
周溫喬給她倒了一杯剛剛沖泡好的黑咖,“提提神。”
只一口,江棠梨就苦得腦袋直搖:“一會兒給大哥喝吧!”
江璟燁走路無聲,剛好走到她身后,手指往他頭頂輕輕一拍:“又把不喜歡的推給我?”
明明大哥也很疼她,可江棠梨對他就是帶著與生俱來的敬畏。
回頭,朝他露一個乖巧無邪的笑:“大哥早上好。”
江璟燁端起那杯被她喝剩的咖啡,往她臉上多瞧了一眼,“昨晚睡得不好?”
又是這句。
江棠梨直接捏掉了眼瞼下的兩片眼膜:“我這是保養(yǎng),不是挽救。”
江璟燁隨口一詐:“那房間里的燈亮了一夜?”
“我、我那是睡著忘了關(guān)了。”解釋完,江棠梨才告狀似的朝周溫喬投去求救的眼神:“媽媽,你看大哥!”
“好啦,”周溫喬溫柔的眼神斥了大兒子一眼,繼而看向女兒:“一會兒造型師和化妝師就來了,你先去吃早飯。”
飯后,江棠梨當(dāng)了一個半小時的布偶,隨人擺弄。
周溫喬一直在旁邊看著,盡管眉眼和唇角一直帶笑,可心里卻難掩酸澀。
等到江棠梨重新?lián)Q了一件彩帶香風(fēng)撞色邊的中袖連衣裙后,周溫喬一眼相中:“就這件吧。”
“啊?”江棠梨低頭看了眼:“會不會有失隆重啊?”
午飯被江祈年定在家中,一來顯重視,二來也能增加熟絡(luò)。
“在自己家,太隆重會顯刻意,而且今天只是上門提親,后面還有訂婚、婚禮。”
周溫喬后退一步再度將她打量兩個上下:“這件也最抬你的膚色。”
她看一眼時間:“九點(diǎn)半了,我們下樓吧。”
*
昨天兩家通過電話,提親時間約在上午十點(diǎn)。
為了避免路上出現(xiàn)任何堵車的現(xiàn)象,陸家提前了二十分鐘出門。
紅旗國禮做頭陣,八輛邁巴赫緊跟其后。
九點(diǎn)五十分,車輛相繼駛?cè)霘W菲莊園,最終停在了六棟別墅門口。
九點(diǎn)五十八分,老爺子親自摁響門鈴。
緊閉的裝甲雙開門緩緩向里敞開,江祈年和周溫喬攜兩個兒子出門迎接。
江棠梨則等在內(nèi)院里。
眼看一個個西裝別履的男人,拎著、捧著、抱著,還有抬著
不是正紅色禮盒包裝的,就是紅色禮巾纏著的大大小小的禮物。
一眼看過去,就跟古代上門提親似的。
江棠梨垂在身側(cè)的兩手都攥到了身前,撲簌著眼睫,就這么追著那些人看,實(shí)在好奇,剛想追進(jìn)客廳——
“梨梨?”
江棠梨忙轉(zhuǎn)過身來,見老爺子拄著拐杖走過來,她眼睛一亮:“爺爺!”
話音落地,雙腳剛踩下一級臺階,就見到跟在老爺子身后兩張生面孔,雙腳就這么猛然停住了。
江棠梨沒少見過豪門貴太,但是這個女人不大一樣,一身清雅,卻蓋不住門望族里教養(yǎng)出來的高貴與從容,很像國畫大師筆下的書香仕女。
和江棠梨腦補(bǔ)出的商業(yè)女強(qiáng)人的印象完全就是兩種畫風(fēng)。
老爺子見她站著不動,眼睛都似乎不敢眨,扭頭朝安嵐笑了聲:“小姑娘緊張了。”
安嵐當(dāng)然看得出來,不過雖緊張,卻還能迎著她目光不躲不避。
這一點(diǎn),頗得安嵐的心意。
輕揚(yáng)笑痕的唇角一張一闔,安嵐直接喚了她小名:“梨梨?”
輕柔的語調(diào)差點(diǎn)讓江棠梨雙腿打軟。
好在周溫喬和江祈年快了兩步走到她身。
“陸爺爺你見過的,這位是時聿的父親,這位是他母親。”
要婉婉有儀、要從容不迫、要文雅大方!
江棠梨蜷了蜷冒汗的手心,禮貌頷首:“陸叔叔、安阿姨。”
安嵐走近她一步:“比照片里還要漂亮呢。”
照片?
誰給她看的照片?
看的又是哪張照片?
江棠梨帶著難掩的嬌羞,快速瞥了眼站在老爺子斜后方的陸時聿,繼而垂下眼:“讓安阿姨見笑了。”
老爺子歪頭看她:“怎么還害羞上了”
江棠梨臉一紅:“爺爺~”
聲音嬌柔,但難掩怪嗔,當(dāng)然,用這腔調(diào)和長輩說話,足以見得祖孫二人已相當(dāng)熟絡(luò)。
這時,老爺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包裝小禮盒遞到她面前。
“這是”
“禮物。”老爺子語氣神秘。
“可以、現(xiàn)在拆嗎?”
“當(dāng)然。”
掌心大的包裝拆開,江棠梨只往里看了眼就“呀”出一聲驚訝。
是正月里和爸爸去給老爺子拜年時,她從茶幾上的糖果盒里吃的那種巧克力,入口極苦,可卻有櫻桃獨(dú)特的苦杏仁香氣留在口腔里。
當(dāng)時她吃了一塊又不好意思再拿第二塊,于是眼神就老往果盒里瞄。
“所以您當(dāng)時就發(fā)現(xiàn)了?”
她此時眼神里透著的羞是真的羞。
老爺子低出一陣笑來:“這種巧克力可是在外面買不到的。”
本來江棠梨沒去深想這句話,但見老人眼里露著意味深長的光,江棠梨頓時就懂了。
“回頭我一定多往您那跑!”
這生動的表情,還有這古靈精怪的性子,都是其他名門閨秀身上不常見的。
安嵐終于知道為什么一提到這姑娘,老爺子字句里都流露著喜歡了。
只是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沒發(fā)現(xiàn)這姑娘和身后那位有什么眼神交流。
誰知剛生出這想法,就見她跑到老爺子身后。
“這是我給你買的那條領(lǐng)帶嗎?”
她不僅說,還上手去摸。
指尖就這么不小心刮到了陸時聿的喉嚨,他吞咽的動作惹得江棠梨微微一怔。
都說喉嚨是男人的命門,她這是碰到他命門了嗎?
只是手還未來及縮回來,就被陸時聿握住了。
江棠梨:“”
這人要干嘛,當(dāng)著長輩的面,他、他要干嘛?
陸時聿自然不會當(dāng)著長輩的面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不過是握著她的手,包裹、撐開,最后與她掌心相貼、十指緊扣,再用了些力道,將她從面前拉到身側(cè)。
“早上給你發(fā)短信,怎么不回我?”
掌心好燙,但是他看過來的眼神更燙。
把江棠梨的腦袋都燙得懵懵的。
“什、什么?”
陸時聿垂眸看了她幾秒,這才抬頭:“江叔、周姨,我?guī)Ю胬嫒ラT口取點(diǎn)東西。”
江棠梨就這么亦步亦趨地跟他去了門口,繼而走到第二輛的邁巴赫車尾。
后備箱緩緩抬起,江棠梨當(dāng)即倒吸一口氣。
里面并列放著一排的理查德米勒黑色包裝袋。
“你——”
“加上之前送你的那塊,一共九塊。”
這個牌子的手表是江棠梨的心頭好,以至于她目光一寸一寸掠過那些包裝袋,腦海里就快速閃出一個個系列名。
棉花糖、糖果、白陶瓷紅唇、黑陶瓷黑唇、白雪公主、粉陶瓷黑唇,暗夜、藍(lán)陶瓷。
加上上次他送他的那塊粉水晶,一共這九塊?
重點(diǎn)是,這里面有好幾款都是買不到現(xiàn)貨的。
說不上是吃驚,還是意外,又或者驚喜。
江棠梨半敞才說出話來:“你、你這是錢多到?jīng)]地兒花了嗎?”
陸時聿一時分不清她好壞話了:“你不喜歡?”
喜歡啊!
但是喜歡就一定要擁有嗎?
他就這么買齊了,弄的她都沒有念想了。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江棠梨又皺眉:“你是因?yàn)槲蚁矚g才送的?”
“不然呢?”
江棠梨偏開臉笑了聲,“那我要是喜歡鉆石呢,粉鉆,你還準(zhǔn)備把全世界的粉鉆都集齊了送我?”
陸時聿很認(rèn)真地想了一想:“那我下次送你粉鉆。”
第22章
八個包裝袋都應(yīng)江棠梨的要求,被陸時聿放進(jìn)了車庫里。
再回客廳發(fā)現(xiàn),雙方長輩已經(jīng)聊到了訂婚及婚禮細(xì)節(jié)。
江棠梨全程配合著,除了微笑點(diǎn)頭就是——
“嗯。”
“可以。”
“好。”
“時聿拿主意就好,我對這些沒特別的要求。”
一直到下午兩點(diǎn),把陸家人送走,江棠梨才帶著二哥去車庫把東西重新拎出來。
“你藏這干嘛?”
當(dāng)然是不想被他們家人覺得她喜歡這些虛而不實(shí)的東西。
“你沒注意到他媽媽手上戴的手表嗎?”
江璟沐搖頭:“怎么了?”
“我都認(rèn)不出牌子,而且她媽媽今天一件貴重的首飾都沒戴。”
江璟沐好笑一聲:“你就沒想過,會是你貴到認(rèn)不出牌子的手表?”
江棠梨:“”
還有她認(rèn)不出的牌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我問你,他父親陸之遠(yuǎn)手上的表你注意到了嗎?”
這回輪到江棠梨搖頭了:“貴嗎?”
江璟沐送她一記「你說呢」的微笑:“全球限量三塊,要1:4的配貨。”
江棠梨:“”
江祈年走過來:“你倆拎的什么東西?”
認(rèn)出包裝,江祈年頓時眼皮一抬——
江棠梨趕在他發(fā)火前解釋:“你女婿送的!”
江祈年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江璟沐:“真的?”
“不然呢,”江璟沐揚(yáng)了揚(yáng)手:“你覺得就她那點(diǎn)小金庫能買得了這么多?”
這個妹妹,江璟沐可太了解了,一向喜歡把錢花在刀刃上,加上還準(zhǔn)備在海市開酒吧,那自然會從多方面開源節(jié)流。
不過話說回來,陸家那位倒是也靠譜,別的不說,起碼舍得照這丫頭的喜好給她花錢。
客廳一側(cè),擺滿了江家送來的提親禮物,貴重的則都都被放在了茶幾上。
「越小越貴」這四個字在今天被充分體現(xiàn)了出來。
因?yàn)樵诹牡交槎Y的時候,老爺子拆了一個,就是那副傳了五代的頂級玻璃種翡翠手鐲。
“這傳家的東西也就婚禮的時候會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
江祈年說完,周溫喬小心翼翼將手鐲套在江棠梨的手腕上。
“六月二十九那天,爸爸媽媽就要親自把你送出咱們江家的大門了。”
江棠梨擦去她瞬間從眼瞼滾下來的眼淚:“然后我就是被你們潑出去的水了,是嗎?”
周溫喬被她惹出一聲笑來:“怎么會呢!”
“我看你挺著急,”今天話最少的江璟燁開口了,“人家跟你確定領(lǐng)證時間,你腦袋可是一連點(diǎn)了五下。”
他眼里是看破又說破的意味深長:“可見你這碗水有多想自由流淌。”
江棠梨:“”
是江璟沐小小地圓了一下場:“不是說明天Federico就會從巴黎飛過來嗎,趕緊去補(bǔ)個覺。”
這也是今天聊的所有話題里,最讓江棠梨意外和驚喜的。
不止她,還有周溫喬,“能讓Federico親自操刀你的婚紗,可見陸時聿對你的用信心,所以嫁到那邊,可不能太任性了,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謹(jǐn)慎,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考慮到陸家的榮耀和臉面,知道嗎?”
“哎呀媽,我這不是還沒出嫁嘛!”
“好了不說不說,”周溫喬眼里噙淚,卻是笑著的,“上去睡一會兒吧。”
挺著脊椎骨坐了一上午,江棠梨整個腰板都是硬的,可真的趟在了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就給方以檸去了電話。
一連打了三遍,方以檸才接。
“干嘛?”
這拽拽的調(diào)子。
江棠梨“哎喲”一聲:“還生人家氣呀?”
“人?”方以檸哼哼:“當(dāng)初也不知是誰說的,去海市一定會帶著我,還說騙我不是人!”
自知理虧,江棠梨不做解釋,直接拿出殺手锏:“后天一整天的吃喝玩樂,我全包了,行不行?”
“你確定?”
“確定,肯定,一定!”
“行吧,”剛一改口,方以檸又覺不對:“為什么不能今天或明天?”
“今天都過去一大半了,明天,”江棠梨偷笑出一聲:“明天我得量身定做婚紗。”
“什么?”方以檸差點(diǎn)尖叫:“定做婚紗?你的?”
從話筒震出的聲音差點(diǎn)把江棠梨的耳膜頂出一個洞來。
“不然呢?”江棠梨換了只耳朵和她說。
默了幾秒,方以檸才徹底反應(yīng)過來:“和陸時聿的婚事定下來了?”
“對呀,三月二十訂婚。”
方以檸一算日子:“那也沒多少天了呀,訂婚宴對外公開嗎?”
江棠梨搖頭:“陸家一向低調(diào)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這事你暫時別對外說。”
“行,那后天上午你來工作室找我,我這幾天吃住都在這。”
江棠梨聽出來了:“接到訂單了?”
“唉,”方以檸嘆氣:“接了個舞蹈團(tuán)的單,錢掙不到幾個,人都快累成狗了。”
方以檸上面不僅有兩個能干的哥哥,還有個雷厲風(fēng)行的姐姐,導(dǎo)致她這個老幺不努力都不行。
這也是江棠梨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就算周圍人再不看好,也要在自己喜歡的領(lǐng)域里闖出一片天來。
所以電話一掛斷,江棠梨也不在家待著了。
當(dāng)然,出門依舊拿陸時聿當(dāng)擋箭牌。
得逞后,她多留了個心眼,短信告知他這個當(dāng)事人,謹(jǐn)防他說漏了嘴。
沒辦法,誰讓午飯后,老爸加了他這個女婿的私人手機(jī)號。
陸時聿:「所以以后都要拿我做擋箭牌了?」
江棠梨看了直撇嘴。
「放心,下次我把爺爺亮出來!」
陸時聿:「你膽子倒是大。」
江棠梨不想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回了個表情包過去,結(jié)果手機(jī)剛鎖屏,某人又回了一條過來。
陸時聿:「別太晚回去。」
婚都沒訂就開始管她了。
江棠梨又回了一個表情包。
結(jié)果那人不依不饒。
陸時聿:「十一點(diǎn)之前。」
看見第三個表情包變成了一把刀,陸時聿失笑一聲。
老爺子歪頭看他:“看什么呢,笑這么開心。”
嘴角的笑痕就這么平了下去,陸時聿收起手機(jī),表情又回到往日里的古井無波,“沒什么。”
老爺子看破不說破地笑了笑,“你爸媽近期也不走,公司不忙的話,再你們婚禮前這幾個月,你多回來幾趟,你結(jié)婚是大事,你爸身體現(xiàn)在也不能太操勞,所以你多幫他們分擔(dān)分擔(dān)。”
陸時聿點(diǎn)頭:“您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還有你和梨梨的婚事,”老爺子順勢提起:“我和你父親商量著在你們領(lǐng)證后一天出集團(tuán)公告,江家大度,體諒咱們家的情況,但咱們不等于沒有交代,你覺得呢?”
陸老夫人雖然過逝多年,但兩個弟弟的后輩里有幾位都在政界,且官職不小,所以這些年,陸家一向低調(diào)。
“當(dāng)然,公告我親自擬,擬好之后給您過目。”
說到這,老爺子略有思忖:“公告一旦發(fā)布,梨梨和你的關(guān)系可就公之于眾了,但是距離婚禮還有好幾個月,這期間,你肯定是要回海市的,那梨梨呢,是跟你一起過去還是留在京市?”
“這事我們還沒有討論過,明天吧,明天見到她,我問問她。”
老爺子點(diǎn)頭:“雖然領(lǐng)了證,但對于一個女孩子家來說,婚禮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若是她執(zhí)意要留在京市,你就盡量多回來。”
陸時聿覺得老爺子多慮了,那姑娘,怕是恨不得立馬飛去海市盯著她的酒吧起建
的確,對一心想把自己的酒吧事業(yè)發(fā)揚(yáng)壯大的江棠梨來說,沿途的一切有利條件都不能放過。
所以到酒吧后,她就沒有進(jìn)去,就這么抱著胳膊靠坐在車前蓋上,看著酒吧若有所思。
“梨梨?”
江棠梨目光落到斜對面。
是遲薇冉和宋玥。
兩人交挽著胳膊,走過來。
“你不是說你去海市玩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江棠梨靠坐的姿勢未動,只揚(yáng)了兩分笑:“這么巧。”
岔開話題,足見心虛。
上次她在短信里跟宋玥說是陸時聿讓她去的海市,但是后來她就沒再搭理。
她是忘了,但宋玥可記著呢。
“怎么樣,”宋玥偏把話題拉回去:“那邊好玩嗎?”
江棠梨好笑一聲:“怎么說的好像你沒去過似的。”
“我是覺得沒什么好玩的,但是你不一樣啊。”說著,宋玥扭頭和遲薇冉對視一眼。
“就是,”遲薇冉立馬附和著酸溜起她來:“你可是有陸總陪著,那體驗(yàn)感,我們可怎么比。”
“那不比不就好了?”
江棠梨一句話把兩人噎得夠嗆。
上次在滄瀾會,遲薇冉就吃過她一次癟,之后就鉚足了勁想壓她一頭。
天都隨她的愿,被她打聽到陸時聿回到海市后就一連出了幾天的差。
“行啦梨梨,知道你好勝心強(qiáng),但也不至于拿人家陸總來當(dāng)你的擋箭牌吧。”
“就是啊,你說這要是傳到陸總耳朵里,要怎么想你,怎么看你們江家?”
兩人一唱一和,讓江棠梨像是看小丑表演似的。
“所以你倆要不要去告我一狀?”她笑里有挑釁:“有人家電話嗎,或者我?guī)湍愀惷貢A(yù)約?”
遲薇冉就見不得她這副張狂樣:“說得好像你有人家電話似的——”
“我是有啊,”江棠梨直接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要幫你撥通嗎?”
遲薇冉氣得咬牙:“你敢撥我就敢接!”
江棠梨就喜歡看她跳腳的模樣,“視頻還是語音?”
這就像炸金花,誰都不知對方的底牌,比的就是誰膽子大。
遲薇冉不敢賭她沒有陸時聿手機(jī)號,但是絕不信她會有陸時聿的微信。
所以她想都沒想:“視頻!”
“就喜歡你這爽快勁兒。”江棠梨笑著點(diǎn)開陸時聿微信,還沒撥通,她就把手機(jī)屏幕立在了遲薇冉眼前。
看見屏幕上的「陸時聿」三個字,遲薇冉眼睛陡然睜大一圈。
幾乎都沒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話筒里就傳來了聲音。
“怎么了?”
不見其人,但聞其聲。
宋玥晃了晃遲薇冉的胳膊:“是他嗎?”
聞言,江棠梨把手機(jī)轉(zhuǎn)到自己面前,只見屏幕一片花白。
“你人呢?”
陸時聿這才拿起手機(jī),還沒來及開口,屏幕里又多了兩個女人的臉。
此時的江棠梨已經(jīng)走到了遲薇冉的面前,歪著腦袋,沖屏幕里笑。
“這兩位美女非要見一見你,跟人家打聲招呼吧,陸總~”
只是不等陸時聿給出反應(yīng),遲薇冉和宋玥兩人就先朝他揮了揮手。
“陸總。”
“陸總好。”
那笑簡直尷尬得讓人腳趾抓地。
既然見著真人了,也就沒必要再給兩人廢話的機(jī)會。
江棠梨把手機(jī)屏幕完全對著自己,“明天時間定下來了嗎?”
陸時聿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有問必答:“九點(diǎn)到十點(diǎn)之間,到時候我去接你。”
“行,掛了吧。”
電話掛斷,江棠梨視線掃了掃對面二人:“要去我店里坐坐嗎?”
兩人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不、不用了。”
“我、我們還有事,下次聊。”
江棠梨一雙冷眼目送兩人一步三回頭。
不遠(yuǎn)處,看了約莫兩分鐘好戲的江璟沐這才走過來。
“可以啊。”
循聲扭頭,江棠梨臉上的怔愣轉(zhuǎn)瞬即逝。
“二哥?”她笑著迎過去:“你怎么來了?”
江璟沐揉她腦袋:“都到這份上還能忍住不說自己和陸時聿的關(guān)系。”
江棠梨可不是朵溫柔小白花,但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陸家那邊公告一出,我直接把結(jié)婚證往朋友圈一貼!”她抬著下巴:“那巴掌打得才叫響呢!”
“但是用男人來長自己的志氣,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fēng)。”
對,放以前,江棠梨還真是不屑。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你是不知道,”江棠梨哼了聲:“從遲薇冉在滄瀾會看見我和陸時聿在一塊兒之后,就整天等著看我笑話,我這是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這刁鉆卻又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性子,江璟沐無奈卻又縱容。
“所以等你嫁了人,最好也要像現(xiàn)在這樣。”
江棠梨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所以你也很可以嘛,竟然敢和媽媽的意見對著來?”
說不過她這張嘴,江璟沐索性摟住她肩轉(zhuǎn)身:“海泉路那邊新開了一家餐廳,帶你去嘗嘗。”
江棠梨以前從沒有節(jié)食的習(xí)慣,家里人也從沒有誰從她嘴里聽見“減肥”一類的話,以至于江璟沐還以以為自己的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江棠梨把面前盛著甜品的骨碟一根手指往前推:“起碼今晚要節(jié)食。”
“因?yàn)殛憰r聿那小子?”
人家比他還大個三四歲,到他嘴里成小子了。
江棠梨抿著嘴笑:“小心喊順口,下次當(dāng)著人家的面喊出來。”
江璟沐也是個嘴巴不留情的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江棠梨沒聽明白:“我什么本事?”
“拿捏那位的本事。”
江棠梨:“”
可真會看得起她。
江璟沐瞧這她固有的心虛表情,眉梢一挑:“有嗎?”
他就是逗她玩,就喜歡看她抬著下巴抖著眼睫嘴硬的模樣,誰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棠梨埋著臉,聲音不僅虛,還帶著含糊不清的咕噥:“我沒事拿捏他干嘛。”
說完,她還拿起骨碟邊的小勺,刮著蛋糕最上面一層的櫻桃冰霜。
落在江璟沐眼里,竟有點(diǎn)分不清她這是怕,還是羞。
別的女孩子會不會是戀愛腦,江璟沐管不著,但他妹妹不能是。
“不拿捏他,你就等著被他拿捏。”
江棠梨一秒抬起臉:“就憑他?”
不知她是不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
江璟沐有意提點(diǎn):“這方面,多跟咱媽取取經(jīng)。”
江棠梨表情呆了兩秒后,勾著腦袋往前湊:“媽媽能拿捏住爸爸?”
江璟沐笑得意味深長:“不然你以為呢?”
江棠梨心里暗叫一聲“天吶”!
完全沒看出來。
不過這事倒是在江棠梨心里留下了‘陰影’,以至于晚上回到家看見爸媽,她忍不住多觀察了一下。
“又去酒吧了?”
江棠梨借事破事:“對呀。”
“你說你,剛——”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當(dāng)然不是爸爸主動叫停,而是媽媽一手壓膝的動作就讓他止了聲。
江棠梨深抿住唇,扭頭看了眼江璟沐,接到他眼里的「看吧」二字,江棠梨回他一記「牛」。
重點(diǎn)是,她以前竟然都沒往那方面想。
周溫喬走過來:“吃飯了嗎?”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現(xiàn)在落江棠梨耳里,突然有種軟刀子感。
江棠梨忙點(diǎn)頭:“吃了,跟二哥一塊兒吃的。”
“剛剛你爸一個朋友送了些荔枝過來,過來吃點(diǎn)。”
荔枝是媽媽最喜歡的水果,這個季節(jié)外面幾乎都買不到,以前沒多想,只覺得有點(diǎn)稀奇,現(xiàn)在就能發(fā)現(xiàn)爸爸的用心了。
江棠梨往茶幾方向瞥了眼,方形的禮盒旁邊有一個玻璃小碗,里面盛著剝掉了殼的荔枝。
一顆顆晶瑩剔透。
若是以前,江棠梨肯定想都不想就上手捏一個,但是現(xiàn)在
她瞧了眼爸爸所坐的位置,還有垃圾桶隔著的方向。
是爸爸剝的無疑了。
天吶,她以前竟從未留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爸,”江棠梨故意:“那碗我能端上去嗎?”
江祈年瞥她一眼:“酒吧裝修你都能親自上手,現(xiàn)在連個荔枝都不能剝?”
若是以前,江棠梨只會覺得他是在借著酒吧說她懶。
但是現(xiàn)在,這是明擺著不讓她吃媽媽那一份。
視線偏轉(zhuǎn),見媽媽把那碗荔枝端到了她面前:“拿上去吃吧。”
若是以前,江棠梨肯定接住就跑。
現(xiàn)在她哪里好意思奪人所愛?
江棠梨背著雙手,露出看似憨憨,實(shí)則我懂我懂的笑:“爸給你剝的,我就不吃了。”
說完,她就一溜煙地往樓上跑,還沒到三樓,她強(qiáng)憋的笑就忍不住了。
天塌了好嗎?
原來這個家,或者說,在外威風(fēng)凜凜的爸爸,竟然是被媽媽一手掌控的。
突然就想到陸時聿的父母。
他媽媽外表看著也是溫溫柔柔的,難不成也是一家之主?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原來所以這些看似掌權(quán)的男人,在家面對老婆竟然是這樣一副面孔!
江棠梨不知道,但是她很想試一試。
以至于第二天她特意用一件粉色的兩件式開衫毛衣搭了一條白色的羊絨長裙。
換好衣服,她還特意跑去給周溫喬看:“好看嗎?”
粉色的溫柔,白色的柔軟,精致又仙氣。
周溫喬細(xì)細(xì)將她從上到下打量:“像個暖洋洋的小仙女。”
“看著是不是軟乎乎的?”
周溫喬輕笑一聲:“怎么突然改變風(fēng)格了?”
江棠梨轉(zhuǎn)了轉(zhuǎn)裙擺,“換個心情嘛~”
她的衣帽間雖然什么風(fēng)格都有,但除了那些酷酷的款式之外,其他都是周溫喬給她添置的。
就她身上這套,還是冬天的時候,周溫喬以備她心血來潮的不時之需。
同為女人,又是母親,周溫喬理所當(dāng)然地‘瞧’出了她的女孩子心思。
她看破不說破地提點(diǎn)女兒一句:“溫柔可不只是外在,還有內(nèi)心。”
那就是說話做事也要溫溫柔柔的嘍?
光是想想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但若是這樣就能拿捏住姓陸的,倒也挺有意思。
九點(diǎn)過半,陸時聿來了。
江棠梨挎上她使用次數(shù)最少的白色小香口蓋。
周溫喬將兩人送出門。
“周姨,我們走了。”
周溫喬雖笑著點(diǎn)頭,可還是跟到了車邊,眼看女兒先上了車,周溫喬輕聲道:“她昨晚吃的少,今早也沒吃,如果你們結(jié)束得早,就先帶她去吃點(diǎn)東西。”
聽罷,陸時聿笑著點(diǎn)頭:“好。”
坐進(jìn)車?yán)锖螅憰r聿見她放在身前的兩只手勾勾纏纏。
“緊張?”
江棠梨聽得一愣。
緊張?
她哪里緊張了?
陸時聿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承認(rèn):“沒事,F(xiàn)ederico為人很隨和。”
江棠梨:“”
這人想哪兒去了,就算那位無人不稱奇的Federico和他的同名品牌享譽(yù)全球,她也不至于沒出息到緊張的地步。
“你覺得,”江棠梨歪頭看他:“我穿粉色好看,還是黑色好看呀?”
在陸時聿的觀念里,婚紗應(yīng)該是最圣潔的白。
粉色或許還能理解,但黑色
疑惑從心里冒到了眼里,陸時聿茫然的目光定在她臉上,只見她看過的一雙眼,彎了半彎,眼睫撲簌間,帶著很要命的無辜感。
陸時聿嗓間哽了一哽:“你喜歡就好。”
真沒意思。
逗他的興致頓時消了大半,江棠梨把臉往窗外一偏。
倒是讓陸時聿有些無措了。
是他剛剛那句話說的不對?
還是說,必須要讓他選出一個來?
黑色直接被陸時聿從選項(xiàng)里排除。
那就只剩一個粉色。
視線不由落到她上衣的顏色。
說不清是衣服的顏色更抬她的膚色,還是她透白的膚色將這淡淡的粉襯出了仙氣。
“你今天穿的這件粉色就很好看。”
江棠梨回過頭來看他。
雖然這話說的很別扭,可到底還是給出了肯定意見。
“那你喜歡嘛?”
音色比平時要嬌,尾音也拖長了幾分。
因?yàn)橐业揭粋他的承受底線,江棠梨就沒敢用力過猛。
結(jié)果卻見他表情認(rèn)真,甚至帶著幾分思索。
“我覺得白色,”陸時聿稍稍停頓了一下:“或許更好。”
是她表情不夠嬌柔,還是聲音不夠軟綿?
江棠梨清了清嗓子,掐著她自認(rèn)為酥麻入骨的調(diào)兒:“原來你喜歡白色呀,”她嘟了嘟唇:“好吧,那我下次穿你喜歡的白色~”
第23章
陸時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不是婚紗。
所以剛剛與她的對話,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自認(rèn)為一向能精準(zhǔn)抓住對方說話重點(diǎn),沒想到在她一個小姑娘身上失了足。
陸時聿不禁垂眸失笑。
好巧不巧的,被江棠梨逮了個正著。
原來他真的吃這種矯揉造作的。
江棠梨強(qiáng)忍嘴角笑意,偏頭看向窗外。
半個小時前,F(xiàn)ederico就已經(jīng)被陳敬接到了陸盛集團(tuán)下的翡盛酒店。
這個有著“婚紗教父”的男人,江棠梨只在雜志上見過,雖然已經(jīng)年過半百,但在時尚界的地位卻依舊舉足輕重。
江棠梨站在陸時聿身側(cè),看著年齡差距如此大的兩人張開懷抱擁了一擁,并用法語寒暄。
江棠梨大腦宕機(jī),直到「fiancée」一詞傳入她耳朵里。
是未婚妻的意思。
隨即,男人目光落過來。
江棠梨主動伸出手。
雖然法語她不精通,但英語她還是拿得出手的。
只是沒想到對方回了她一句中文:“江小姐,你好。”
江棠梨被意外到了:“你會中文?”
Federico頗為幽默地比出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
給江棠梨量身的是Federico的助理。
婚紗制作的量身是一件細(xì)致的工程,從開始到結(jié)束就花了不短的時間。
眼看對方收起尺子,江棠梨這才徹底松了長長一口氣。
見她從內(nèi)間出來,陸時聿和Federico招呼一聲后,從沙發(fā)里起身走過來。
“給你點(diǎn)了份上午茶,先吃些墊墊肚子。”
他都這么貼心了,江棠梨自然要回贈他‘一口甜品’。
“謝謝時聿~”
語氣嗲得讓人后頸一麻,陸時聿條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Federico還帶來了他設(shè)計(jì)的婚紗,都是靈感突發(fā)的創(chuàng)作,沒有公之于眾,要不要看看?”
“好呀~”
聲音甜得仿佛浸了蜜。
陸時聿皺了下眉,目光停在她臉上幾秒后才探出手:“過來坐。”
上午茶是酒店經(jīng)理親自送上來的。
一份水果吐司,搭配一杯香草和黑加侖風(fēng)味的紅茶。
連餓兩頓,江棠梨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若是平時,她還真對這水果吐司提不起興趣,沒想到,吃了一口嘗出了櫻桃冰霜的酸甜。
江棠梨看了眼左手邊的人。
不聲不響,還挺會討人歡心。
結(jié)果兩口一吃,她腮頰動作突然一停。
這人該不會是想掐著她的喜好,反過來拿捏她吧?
江棠梨看向他松弛的坐姿,聽著他和Federico熟絡(luò)間又帶著笑意的語調(diào)。
真是小看他了。
江棠梨探出舌尖,抿掉唇上沾著的櫻桃冰霜。
行,那就各顯神通,看誰先占據(jù)高位!
十幾幅婚紗設(shè)計(jì)看完,水果吐司也被她解決干凈,兩口紅茶潤喉之后,江棠梨便和Federico大致說了自己的對婚紗的喜好要求。
英語溝通無障礙,一直到午飯時間,她才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F(xiàn)ederico是會說英語的,那陸時聿又為什么用法語和他溝通。
難不成是在防她?
江棠梨留了個心眼,臨近傍晚,和陸時聿一起將對方送去機(jī)場的路上,見兩人又說起了法語,江棠梨悄悄錄了幾分鐘,再用軟件一翻譯。
「在我最年輕氣盛的時候,是你母親讓我一舉成名,這份恩情,別說巴黎和京市的距離,就是讓我未來三個月不眠不休,我也是十分樂意的,就是不知道你未婚妻對婚紗的要求會不會超過你母親當(dāng)年,哈哈哈。」
「但我看你們很聊得來,想必一針一線都會滿足她的喜好。」
「她真的很有想法,特別是后背的設(shè)計(jì),讓我很有靈感,試穿的時候,我想你一定會大吃一驚,哦不,或許應(yīng)該說為之驚艷,當(dāng)然,你的未婚妻本身就很漂亮。」
聽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十個打字就像一面警示旗揚(yáng)在她頭頂。
讓江棠梨好一頓自我批評。
但是把人送走,回來的路上,江棠梨還是問出了她的疑惑。
聽出她言下之意,陸時聿解釋:“不是故意,或許是因?yàn)樗?xí)慣用法語,所以我才會用法語回答他。至于中途又切換英語,大概是他顧及到我法語也不是很精通,才會又改成英語。”
“你法語還不精通啊?”
“也會有一些單詞需要停頓一下,想一想要怎么表達(dá)。”
可是剛剛聽他說的時候,都不覺得他有什么停頓。
但是江棠梨后知后覺到另一件事,剛剛她的說話語氣又一不小心會到平常。
“所以你不要多想,沒有避著你的意思。”
江棠梨瞥他一眼,低低地清了下嗓子:“是我小人之心啦,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才好。”
說完,見他表情不起絲毫波瀾。
是沒用尾音,所以——
“一會兒把你送回去,我就去機(jī)場了。”
意料之中。
不過江棠梨還是故意擺出一副很不舍的模樣:“這么快嘛~”
她一雙眉往中間攏,眼神戚戚地望著他:“那人家再見你得什么時候呀~”
一連兩個語氣詞讓她自己手臂上都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更別說聽她說話的人了。
陸時聿目光定睛在她臉上。
好一會兒,他才滾了下喉嚨:“我爭取在訂婚前兩天趕回來。”
“哦”
同樣也是“哦”,但被她說得極為委屈。
陸時聿抿了抿唇:“還有一件事需要問一問你的意見。”
江棠梨抬頭:“什么呀?”
見他眉心不展,江棠梨還以為他有多難以企口,“說呀~”
原本想說的話被他推至一邊,陸時聿先問了她今天的反常:“你怎么了?”
江棠梨頭頂一個大問號,眼睛無辜地眨了眨:“我、我沒怎么呀~”
這還叫沒怎么?
幾乎句句都帶「呀」和「嘛」,音色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像是在掐著嗓子說話。
“是喉嚨不舒服?”
江棠梨這才懂他的意思。
心里氣笑一聲,差點(diǎn)沒維持住表情。
“沒有啊~”她故作無辜。
陸時聿當(dāng)然不信。
若不是喉嚨的問題,難不成昨天提親后,被她父母提點(diǎn)了什么?
能理解,不過倒也不至于。
她那么一個隨心而活的人,不該演另一個她不擅長的人物性格或說話方式。
何況他們未來的路還很漫長,她又能演到幾時。
不過她說沒有,陸時聿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說回正題:“領(lǐng)證之后,你是留在京市還是跟我去海市?”
當(dāng)然是跟他回海市了。
酒吧動工在即,她當(dāng)然要去監(jiān)工。
當(dāng)然,即便她再蠢蠢欲動,也不能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那你想不想我去呀~”
這聲音,這尾調(diào),讓陳敬都忍不住往后視鏡里溜了一眼。
陸時聿也是頓時雞皮疙瘩四起。
忍了又忍,最后實(shí)在沒忍住,“我覺得你還是做回自己比較好。”
江棠梨:“”
車子剛好停在了江棠梨家門口。
但是陳敬沒想到他們陸總會這么直白,腳下的剎車被他一不留神多用了幾分力。
靜謐的車廂,后座的兩人皆往前微微一傾。
陸時聿剛一看向后視鏡——
“活該你單身三十年!”
軟綿的語氣沒有了,呀啊的尾音也沒有了,只剩滿腔的怨懟。
陸時聿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她摔門下車。
“”
他是說錯話了?怎么就惹她氣成這樣。
眼看人都走到大門口了,卻見后座的人沒有絲毫動靜。
陳敬都看不下去了,“陸總,您不追出去嗎?”
陸時聿看向后視鏡,視線還沒收回來,“砰”的一聲傳來——
“算了,”陸時聿看著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大門,微嘆一口氣:“去機(jī)場吧。”
透過門縫看見車一溜煙開走,江棠梨氣笑一聲。
可以,真夠可以的。
她都?xì)獬蛇@樣了,他還能若無其事,連車都不下。
氣得江棠梨頭也不回直接去了車庫。
方以檸的工作室遠(yuǎn)在郊區(qū),到了地方,天都黑了。
“你怎么來了?”
江棠梨把包往五米多長的工作臺上一扔:“忙完了嗎?”
這表情一看就是受了氣。
早上還開開心心給她發(fā)來一張出門前的美照,中午又偷偷發(fā)來一張大設(shè)計(jì)師Federico的側(cè)臉照,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就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不用想就知道罪魁禍?zhǔn)资钦l。
方以檸避開矛盾不談,“我去洗個臉化個妝,十分鐘就好。”
江棠梨抱著胳膊跟在她屁股后去了衛(wèi)生間。
“你說我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怎么就找了這么塊木頭!”
就知道她等不及問就會全盤托出。
方以檸用發(fā)箍把頭發(fā)往后一箍,擠出洗面奶在手心里打著泡。
“那你倒是說說,他是怎么個木頭法呀?”
這要怎么說?
難道說自己掐著嗓子跟他扮溫柔,但他不領(lǐng)情,還讓她做自己?
江棠梨才丟不起那人。
她煩躁地把臉一偏:“反正就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
方以檸懂了,一邊在臉上揉著泡泡,一邊歪頭看她:“所以你是在他面前獻(xiàn)風(fēng)情了?”
江棠梨嗓子眼一哽:“開、開什么玩笑,我至于跑他面前獻(xiàn)風(fēng)情?”
都結(jié)巴了還不承認(rèn)!
方以檸轉(zhuǎn)回身,撲著水把臉洗完,再轉(zhuǎn)過來,她嘆了口氣:“江棠梨啊江棠梨,你就知足吧。”
江棠梨都聽笑了:“你哪頭的?”
“我哪頭都不是,但我要是你啊,”方以檸語重心長在她肩膀一拍:“一定會慶幸自己找了個木頭,而且還是個養(yǎng)眼的木頭。”
江棠梨委屈到癟嘴:“我才不要木頭。”
方以檸知道她喜歡浪漫有情趣的,可是那種男人,又怎會把浪漫和情趣只給一個女人。
“好啦,咱們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錢不香嗎,事業(yè)不香嗎?”
“”
這女人,竟然拿她過去跟她說的大道理來堵她的嘴。
江棠梨歪頭看她:“方以檸,你過去可不是這樣的,我才走幾天,你這是被誰給洗腦了?”
還能有誰,當(dāng)然是現(xiàn)實(shí)。
方以檸嘆出長長一口氣:“反正我現(xiàn)在一心只想把我的工作室搞起來。”
說得正中江棠梨的心思。
“跟你說件事,”江棠梨拉她去了工作臺前坐著:“海市那邊的酒吧我搞定了。”
聽完她這幾天的壯舉,方以檸手動把驚掉的下巴往上一抬:“你家那位可以啊,出手夠大方的。”
大方是大方,這一點(diǎn),江棠梨的確是一點(diǎn)錯都挑不出來。
但是一想到那不解風(fēng)情的古板作風(fēng),江棠梨還是忍不住嫌棄了一嘴:“也就只剩大方了。”
“知足吧你!”
方以檸勾起腰把化妝包拿到面前。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還用我教你?”
她啪啪往臉上壓著粉撲:“就沖人家這大方勁,你趕緊低個頭得了!”
“我低頭?”江棠梨冷笑一聲:“他想得美!”
陸時聿還真沒這么想,他想的是:是不是要哄,要怎么哄,什么時候哄。
光用嘴巴說,怕是會被認(rèn)為沒誠意。
那就只能送禮物,可是要送什么?
手表肯定行不通了,那送鮮花?
可是她喜歡哪種花?
萬一送錯,會不會更惹她不高興
陳敬坐在舷窗邊,就這么看著他眉心平平展展著。
當(dāng)時下車追出去的話,哪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挖空心思。
工作上那么精明的人,到了感情面前卻轉(zhuǎn)不過彎來了。
盡管陳敬一肚子的辦法,可這種事,若非當(dāng)事人‘求助’,最好還是不要多這種嘴。
其實(shí)陸時聿也不是一點(diǎn)對策都沒有,他清楚記得提親那天,她說過她喜歡粉鉆。
但是一上來就用粉鉆道歉,萬一沒哄好,那他就沒有別的底牌了。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鮮花做開場。
雖然這個辦法在陳敬看來非上上策,但說不好那位江小姐喜歡呢。
“陸總,玫瑰花也分很多種,不知您具體要哪一種。”
陸時聿對花沒有研究,“都有哪些?”
平時喜歡花草的這一興趣竟然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陳敬搬出自己的百寶箱:“有卡羅拉,是花店里很常見的品種,很鮮艷的紅色,您要是送得多,會很好買,但是刺比較多,不算名貴。”
不算名貴的話,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陸時聿排除掉:“還有呢?”
“還有高原紅,顏色是暗紅色,不俗氣,絲絨質(zhì)感。除此之外還有傳奇,這個品種刺就比較少,當(dāng)然,除了紅色,還有玫粉色的弗洛伊德,香味濃郁,花頭也比較大。”
陸時聿想象不出來玫粉色的具體色調(diào),但是從他的舉例里聽出來了。
“你好像很懂。”
陳敬笑了笑:“我也只是略知一些皮毛。”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推薦?”
兩人白天在車?yán)锏膶υ挘惥炊悸牭靡蛔植宦丁?br />
所以他更傾向于——
“我覺得奧斯汀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都說它是玫瑰里的愛馬仕,花型最飽滿,產(chǎn)量也最少,價格也相對較高。”
“也是玫紅色?”
“不不不,”陳敬解釋:“奧斯汀系列的玫瑰有很多種顏色,粉色就很美。”
粉色。
陸時聿眉梢微微一挑,“和她今天穿的粉色像嗎?”
“很像。”
陸時聿眉心這才徹底舒展開:“那就買你剛剛說的這種。”
*
花送到歐菲莊園的時候,江棠梨并不在家。
十點(diǎn),若擱平時并不算晚,但對于一個剛確定婚期就出去鬼混的待嫁女孩來說,這就不一樣了。
江祈年等得臉色愈加發(fā)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在酒吧——”
周溫喬一把拉住他作勢要起身的手腕:“你先別急,我再打個電話。”
電話早在花送來的兩個小時前就打過了,但是一直都沒人接。
倒不是江棠梨故意不接,而是酒吧太吵,手機(jī)又?jǐn)R在包里。
昏暗的燈光與閃爍的鐳射交織,DJ用音樂掌控著全場的節(jié)奏,舞池里男女貼身熱舞。
江棠梨平時很少去舞池里,但今天也跟著搖擺了好一會兒。
方以檸連熬幾天夜,沒跳一會兒的功夫就覺得身體超出了負(fù)荷,臨走還把跳得正起勁的江棠梨也拉走了。
看著她那腰都有點(diǎn)直不起來的氣虛勁,江棠梨笑得嘴都合不攏。
結(jié)果嘴角笑痕還沒壓下去,就見他大哥胳膊上搭著她的米色外套站在對面。
江棠梨整個人‘抖擻’了一下,笑是笑不出來了,還下意識把短到大腿根的裙擺往下拽。
“大哥——”
周圍太吵,江璟燁懶得提嗓,臉一偏,江棠梨忙小碎步地跟了上去。
方以檸怕江璟燁比怕她兩個親哥還要甚,拿起卡座里的外套,招呼都不敢打,就先一步溜江棠梨身前去了。
“喂——”
江璟燁一個回頭,江棠梨頓時止住了聲。
到了酒吧門口,江璟燁把外套往她肩上一披,跟在兩人身后的關(guān)小飛也忙把江棠梨的白色包包遞了過來,順便接了江棠梨一個「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的質(zhì)問眼神。
關(guān)小飛也很無辜。
他倒是想說,可是步子還沒邁開,肩膀就被對方一只手壓住了。
總不能一個摔肩吧,別說他一個保鏢不敢,就是敢,江家這位老大的身手,那也是不容小覷的。
見大哥拉開主駕駛車門,江棠梨頭頂?shù)木瘓舐曨D時又拉高了分貝。
司機(jī)都沒帶,那就是接到爸爸的圣旨,專門來抓她的。
后座是沒資格坐的,江棠梨非常有眼力見地拉開了副駕駛車門。
不見他啟動車子,江棠梨又懂了。
這是要先進(jìn)行一番訓(xùn)責(zé)加教育。
雖然這種事情她早有經(jīng)驗(yàn),可以往沒有對比就沒有高低之見。
如今想想,還真不如在海市自由,起碼時間放寬到十一點(diǎn),起碼陸時聿不會去酒吧抓她,就算去了也只是默默把賬結(jié)了,且不會秋后算賬。
突然就很想念那家伙。
只是沒想到,念曹操曹操就‘來’了,只不過是從大哥嘴里冒出來的。
“陸時聿剛走,你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才十點(diǎn)而已,都還沒飛起來呢!
江棠梨埋著臉:“我就是來酒吧看看。”
“扭腰看的還是甩腦袋看的?”
江棠梨:“”
“你別忘了,陸時聿的父母還在京市。”
“”
他不說,江棠梨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但是又覺得挺冤。
抬頭,她眼里噙著霧蒙蒙的一汪委屈:“我只是跳了跳舞,都沒喝酒。”
“你還想喝酒?”
江棠梨都想把自己這該死的嘴巴給捂上。
江璟燁視線斜落她默不作聲的臉上:“你在這玩得嗨了,人家陸時聿卻把花送到了家,你覺得你過分嗎?”
送花?
那家伙給她送花了?
道歉嗎?
眼看大哥重重嘆了口氣。
江棠梨不敢錯失良機(jī):“大哥,我錯了。”
對江棠梨來說,大哥有一個最讓她折服的優(yōu)點(diǎn),就是不像爸爸那樣,順著她的“我錯了”問她“錯哪了”。
果然,車子在她的這一聲之后發(fā)動了。
江棠梨小小松了口氣。
不敢完全掉以輕心是因?yàn)榻酉聛磉有一番語重心長的口頭教育在等著她。
果然,車一上路,耳邊開始了。
“不是不讓你開酒吧,但你開酒吧就要有一個做生意的樣子。營銷策略,運(yùn)營和財務(wù)管理,你不去深入學(xué)習(xí)這些,總這么在舞池里跳舞算怎么回事?”
江棠梨本著虛心接受的態(tài)度:“我以后改。”
江璟燁扭頭看她一眼:“還有幾個月就嫁人了,到時候你不在京市,這兩個酒吧準(zhǔn)備怎么辦?”
終于說到正題上了。
不就想讓她把酒吧轉(zhuǎn)手出去嗎?
以前她就連口頭上的退步都不肯,但現(xiàn)在再這樣肯定不行,若是惹怒了爸爸,講不好就要關(guān)她禁閉了。
“我會找人接手的。”
車在斑馬線前停下,江璟燁扭頭看她:“陸時聿對你開酒吧是什么態(tài)度?”
可以說支持嗎?
大哥那城府,江棠梨摸不清深淺,索性也就打起了馬虎眼。
“他沒說什么。”
“什么都沒說過?”
江棠梨突然心生一計(jì):“這有什么好說的,他有一朋友也是開酒吧的,在海市的時候,他還帶我去玩過呢!”
“你也像今晚這樣,穿這么短的裙子?躋身在男人堆里?”
見她不說話,江璟燁眼角瞇出敏銳:“一圈虎視眈眈的眼神里,他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無動于衷?”
被他這么一說,江棠梨突然也有幾分好奇。
“大哥,要是你,你會怎么樣?”
江棠梨覺得她大哥的氣勢和陸家那位差不多,臉部輪廓的話,甚至比姓陸的還要冷硬幾分。
江璟燁瞥她一眼:“你覺得呢?”
她覺得?
江棠梨抿嘴偷笑:“那我可不敢說。”
“不敢說就別說。”
語氣雖冷,但話題就這么被江棠梨意外得結(jié)束了。
快到家的時候,江棠梨才突然想起手機(jī),掏出來一看,六個未接來電,三個媽媽的,一個大哥的,兩個二哥的。
江棠梨皺了下眉,竟然沒有姓陸的。
不止沒有電話,微信都沒發(fā)一個。
難道是把道歉的話寫在卡片上,然后放在花里了?
不對,他這會兒應(yīng)該人在海市,就算有卡片,那也是別人代寫。
沒誠意。
當(dāng)時不追上來道歉,事后送花誰稀罕!
到了家,進(jìn)了院子,透過落地窗,江棠梨清楚看見客廳沙發(fā)里坐著的父親。
真不知該說他現(xiàn)在出于退休狀態(tài)太清閑,還是唯恐她這個女兒連累他的商業(yè)帝國。
上學(xué)時對她只有愛沒有約束的爸爸怎么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但是剛剛那一瞥,也看見了茶幾上的花束,好大一捧。
江棠梨不是沒有收過花,但若細(xì)算,也得是大學(xué)那會兒了。
離開學(xué)校后,這男人緣就像是被月老斬斷了似的。
進(jìn)了客廳,江棠梨少見地?fù)Q上拖鞋,越過玄關(guān),隨著雙腳往客廳里邁的同時,她也在心里理著接下來的計(jì)劃。
沒想到江祈年在打電話。
可真是天賜良機(jī)。
江棠梨甜著嗓子:“爸爸——”
然后就見周溫喬朝她做了一個“噓”聲的表情。
江棠梨忙把嘴一掩,肩膀一提,接著,她視線落到茶幾上的粉色洛神:“哇,好漂亮。”
剛一彎下腰想要嗅一嗅花香,手機(jī)響起了音樂聲。
掏出來一看,江棠梨抿唇笑出一彎羞澀。
視線和沙發(fā)里那雙看過來的眼神對上,江棠梨捏著嬌滴滴的調(diào)兒:“時聿~”
江祈年把耳邊的手機(jī)拿到面前,未掛斷的手機(jī)通話界面,「陸時聿」依然赫赫在目。
視線再落到對面,只見女兒笑著將花束抱到懷里。
“嗯嗯,收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洛神的呀?”
“當(dāng)然喜歡啦~”
第24章
要不是自己正接著陸時聿的電話,真要被她蒙混過去了。
見她抱著花往樓上去,手機(jī)卻還貼在耳邊,江祈年氣得腮幫子都繃緊了。
只是沒等他發(fā)作,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江叔,是梨梨回來了嗎?”
江祈年將手機(jī)拿離耳邊幾分遠(yuǎn),吁出長長一口氣后才開口:“回來了,晚上被方家那丫頭約出去吃飯了。”
“好,那我一會兒給她打個電話。”
電話掛斷,江祈年把手機(jī)往沙發(fā)里一撂,抬手往身后指:“你看看,撒謊都撒到什么地步了?”
周溫喬在他心口來回?fù)崃藘上拢骸斑@不是怕你兇她嗎?”
“既然怕那還這么晚回來?”
聲音都要頂?shù)教旎ò辶耍軠貑贪櫫讼聸]:“行啦,人回來就行了。”
“不是璟燁,她能回來?”越說越氣,江祈年蹭的一下站起來:“我上去——”
“梨梨現(xiàn)在可不僅僅是你的女兒了。”
一句話,不僅打斷他話,也止住了他邁出去的雙腳。
江祈年轉(zhuǎn)過身來,先是一愣,轉(zhuǎn)而氣笑一聲:“她就是嫁到天皇老子那也是我江祈年的女兒!”
“是你的女兒沒錯,但她現(xiàn)在也算半個陸家人,萬一你把人兇哭了,就不怕陸家那位心疼?”
周溫喬把他按坐在沙發(fā)里:“說什么你也是娘家人,自己該站在哪條戰(zhàn)線上,你心里難道沒數(shù)?”
江祈年:“”
“都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不把你這小棉襖的扣子扣緊一點(diǎn),萬一灌了涼風(fēng),那可就要焐上一段時間才能暖和了。”
溫溫柔柔的聲音,卻猶如一把軟刀子戳在江祈年的心窩窩。
江祈年長嘆一口氣,敗下陣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說完,他又倏地皺眉:“難不成以后就這么放任她不管了?”
周溫喬失笑:“你還能管幾天呀?”
江祈年抬頭看向天花板。
樓上,江棠梨在花里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張卡片。
說不清是氣花還是氣送花的人,江棠梨抽出一枝來,剛揪掉一片花瓣,擱在地上的手機(jī)震出聲音。
瞥了眼來電,江棠梨“哼”出一聲,手指一點(diǎn),通話掛斷。
耳邊傳來人工語音,陸時聿愣了一下,看向手機(jī)屏幕。
這是有其他的事所以不方便接?
短暫猶豫后,陸時聿發(fā)了條消息過去:「花收到了嗎?」
結(jié)果等了半天不見回復(fù)。
果然不是一束花就能哄好的。
無奈之余又有一絲慶幸,陸時聿在臥室里來回踱了幾圈后,再次撥了過去,這次沒有被掛斷,但是響到人工語音都沒有接通。
沒轍,陸時聿又發(fā)了條短信過去:「那你早點(diǎn)休息。」
不過這條短信,江棠梨因?yàn)橄丛璨]有第一時間看見。
她從來都不會別人給她氣受而消磨自己的精力和時間。
在她的世界里,男人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事實(shí)證明,也就只能添一束「花」了。
洗完澡之后,江棠梨連臥室都沒去就直接去了書房。
冷白的電腦屏幕上是之前發(fā)給陸時聿的那份酒吧裝修平面圖,時隔兩年,當(dāng)初的一些裝修想法已經(jīng)有很多不適用于當(dāng)下,再加上這次去過TAXX酒吧后,她又多了不少的靈感。
燈一直亮到下半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窗外亮出了灰白,江棠梨才一連打了兩個哈欠合上電腦。
回到臥室,手機(jī)這個東西像是從她腦子里抹去了似的。
人往床上一倒,不過一個閉眼的功夫,呼吸聲就逐漸輕慢而均勻。
倒是陸時聿,一夜睡得不太安穩(wěn)。
往公司去的路上,陳敬幾次看向后視鏡。
面色無異,眼底古井無波,不過他們陸總一向不會將情緒流于表面,所以陳敬也不敢斷定昨晚那束99朵的粉色洛神是否已經(jīng)把人哄好。
哄好還好,若是哄不好,那他就有推卸不了的責(zé)任。
所以說,感情之事,第三個人最好不要插手,哪怕只是微小的建議。
車廂里靜默無聲,一直到車駛?cè)胲噹臁?br />
陳敬再次看向后視鏡,誰知,還沒來及去捕捉他臉上情緒——
“有話就說。”
陳敬頓時危襟正坐:“沒有沒有。”
陸時聿目光依舊落于窗外:“留意一下近幾日的拍賣會是否有粉鉆。”
果然,送花不起作用。
陳敬忙應(yīng)聲:“好的。”
“另外”陸時聿略有停頓:“打聽一下,她目前一共有哪幾輛車,最常開的是哪輛。”
又是粉鉆又是車的。
看來陸總是要砸重金哄人了。
不過這種事只能從身邊親近的人打聽。
臨近中午,陳敬處理完公事,立即給關(guān)小飛打了電話。
昨天江棠梨出門,關(guān)小飛沒有跟著,哪里知道兩人之間發(fā)生的事,所以只把江棠梨目前在開的三輛車報給了陳敬,至于她的喜好,關(guān)小飛沒有多言,只說:“江小姐平時都是我開車接送居多,至于她更喜歡哪輛車,我也不是很清楚。”
作為秘書,當(dāng)然不能泄露老板的隱私,更何況涉及感情,關(guān)乎男人的面子。
所以即便沒有套出緊要的信息,陳敬也沒有多言。
“多謝關(guān)先生。”
保鏢那里打聽不來的,陳敬便把手伸到了江棠梨的交友圈。
幾經(jīng)打探,終于得知了「方以檸」的名號。
電話那頭,聽了對方的自我介紹,方以檸吃了一驚,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有、有事嗎?”
謹(jǐn)記上一通電話里得到的教訓(xùn),這次陳敬多加了一句:“我也是受陸總所托,知道您和江小姐的關(guān)系好,這才多方打聽到您的聯(lián)系方式。”
若不是知道江棠梨正生那位陸總的氣,方以檸還真就信了他。
可見一夜過去,那位還沒有把人哄好。
真是難為一塊木頭了。
方以檸客氣地寒暄了兩句之后——
“其實(shí)梨梨對車也沒多大興趣,她這人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對東西是這樣,對人也差不多,高興也好生氣也罷,只要別在她氣頭上惹她,然后再給她一點(diǎn)消化的時間。”
陳敬聽出來了,這位方小姐知道江小姐和陸總鬧了別扭。
既是這樣,那他也就不用太過含蓄。
“所以您的意思是,如果江小姐生氣,不用哄,等她自己消氣?”
“當(dāng)然不是啦,”方以檸笑了聲:“她消化是她的事,但是你們陸總該哄還是要哄的!”
陳敬剛一皺眉,又聽見一聲轉(zhuǎn)折:只不過——
“這時間得掐好。”
陳敬覺得有點(diǎn)頭大,“還請方小姐指點(diǎn)一二。”
結(jié)果卻聽:“現(xiàn)在哄已經(jīng)晚了,你們陸總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哄人時間。”
陳敬:“”
所以說,當(dāng)時就該下車追上去!
“但是呢——”
陳敬耳朵又豎了起來。
這位方小姐可真夠折磨人的,比那位江小姐還要‘語出驚人’。
“方小姐但說無妨。”
身為閨蜜,當(dāng)然要誓死捍衛(wèi)閨蜜的利益最大化。
方以檸委婉表達(dá):“投其所好或許能夠彌補(bǔ)。”
這不又把話題繞回到這通電話的最初了嗎?
陳敬極有耐心:“所以我才想從您這打聽江小姐對車的喜好。”
真是木頭上司配一個木頭秘書。
方以檸:“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梨梨對車不感興趣的。”
陳敬都要被她繞暈了:“那——”
“陳秘書如果不了解,可以回去問一問陸總,我想他一定知道的。”
陳敬:“”
難不成他用這句話來回復(fù)陸總?
“不好意思啊陳秘書,我這邊還有些事,這是我號碼,您存著,日后有什么需要,無論是公是私,您隨時都可以聯(lián)系我。”
在方以檸看來,即便是木頭,那也是對男女之情反應(yīng)遲鈍,至于人情世故,那肯定都是人精。
不然偌大的陸盛集團(tuán),憑什么站在金字塔尖?
電話掛斷后,方以檸連妝都沒化,拿起車鑰匙就風(fēng)似的跑出了工作室。
江棠梨昨晚熬了一夜趕裝修圖紙,早上天亮才睡,這一覺如果沒有人打擾,她勢必能睡到下午。
十一點(diǎn),江祈年從公司回來,開口第一句就是:“起來了嗎?”
不點(diǎn)名不道姓,周溫喬就知道他氣還沒有全消。
對子女的管束上,周溫喬的態(tài)度一貫是一松一緊,一嚴(yán)一慈。
過去是慈父嚴(yán)母,如今女兒總是在江祈年的雷區(qū)里蹦跶,那就只能嚴(yán)父慈母。
周溫喬溫柔將他西裝外套脫下:“起來了,剛剛才上樓。”
江祈年往樓梯方向瞥了眼:“我上去看看。”
周溫喬忙拉住他胳膊:“我還想讓你幫我挑挑請柬呢。”
這倒是件大事。
江祈年點(diǎn)頭:“在樓上?”
周溫喬把他安撫到沙發(fā)里坐下:“你先喝口茶,我去給拿下來。”
結(jié)果她一離開,門鈴就響了。
張阿姨從玄關(guān)處回來:“江總,是方以檸小姐。”
江祈年吹了吹杯沿茶葉,“讓她進(jìn)來吧。”
方以檸是個極為會看人臉色的,進(jìn)門,一聲“江叔叔”后就感覺到了他表情里殘留的兩三分厲色。
“梨梨在樓上,你上去吧。”
“好。”
邁著優(yōu)雅的小步到了二樓,方以檸才長吁一口氣,剛一抬頭——
“以檸來啦。”
“周阿姨。”
周溫喬聲音輕婉:“梨梨還沒起床,正好你上去把她喊起來。”
方以檸的母親和周溫喬關(guān)系頗近,方以檸對她也就相對親近一些。
“江叔叔是不是因?yàn)槔胬嫒ゾ瓢缮鷼饬搜剑俊?br />
周溫喬微微一怔:“他剛剛兇你——”
“沒有沒有,”方以檸兩手直擺:“是我自己猜的。”
知道兩人關(guān)系好,自然也就沒什么秘密而言。
周溫喬笑了笑:“那中午要不要留在這吃飯?”
方以檸瞬間懂了她意思:“好呀,那我現(xiàn)在就上去把梨梨喊起來。”
到了三樓,穿過十多米長的廊道,剛一打開半扇實(shí)木門,方以檸就聞見了淡淡花香,眉眼一垂,看見了地上一大捧的洛神。
看來在上午那通電話前,陸家那位也不是什么表示都沒有。
可惜花送得不對。
江棠梨可不喜歡這些插在水里養(yǎng)著的嬌嫩玫瑰,她喜歡生命力頑強(qiáng),十天半個月不管也依舊生龍活虎的仙人掌類的綠植。
比如五角星似的鸞鳳玉;比如白發(fā)老爺爺似的老樂柱、清涼殿;又比如南瓜似的琉璃兜;還有皺里吧唧的紫麗丸。非要開出花朵的話,那也得是龍王球、松霞。
不過這也不能怪人家,誰能想到一個女孩子會喜歡那些古古怪怪的小東西。
方以檸躡手躡腳走到床邊,還沒開口就先偷笑,她清了下嗓子,突然嚇出一聲:“呀!“陸總,您怎么來了?”
以為床上的人會一骨碌地坐起來,結(jié)果卻聽一聲冷笑。
得,原來人早醒了。
方以檸一巴掌拍她趴著睡的屁股上:“都幾點(diǎn)了,還睡!”
江棠梨把腳往后一蹬,沒蹬著人,她扭頭,扔過去一記死亡眼神。
瞧見她要發(fā)作的表情,方以檸“喲喲”兩聲,“還生氣吶?”
見她不說話,方以檸直接進(jìn)入正題:“早上陸時聿的秘書給我打電話了。”
眼看她皺眉,方以檸直接三指并攏舉天發(fā)誓:“騙你天打五雷轟!”
江棠梨這才翻身半坐起來:“他給你打電話干嘛?”
“當(dāng)然是想從我這里打聽你的喜好呀!”
還挺會迂回。
有這功夫,之前干嘛去了!
江棠梨靠著床背,腰骨懶,聲音更懶:“然后呢?”
漫不經(jīng)心里,卻能聽出她的在意。
方以檸故作神秘:“你喜歡什么車呀?”
話題不會無緣無故岔開,江棠梨聽出來了:“他還準(zhǔn)備送我車?”
不確定的事,方以檸也回得模棱兩可:“可能、大概吧,不過陳秘書也只是問了我一嘴。”
“還有呢?”江棠梨瞥她一眼。
還有就是她今天過來的主題。
方以檸抿了抿唇:“那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見她眼睫亂顫,江棠梨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你可別告訴我,你出賣我——”
“怎么可能!”方以檸慌忙打斷她:“我是那么沒有義氣的人嗎?”
“那你心虛什么?”
被她一語戳破,方以檸又是囊鼻又是扁嘴的:“我就是、就是給陳秘書,留了個——”
“一口氣說完!”
方以檸頓時一個吸氣:“我讓陳秘書把我的號碼存著,日后無論是公是私,只要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
江棠梨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氣笑一聲:“方以檸,你竟然把我當(dāng)成你賺錢的工具?”
她在心里品了好幾個來回才懂的暗意,陸時聿只聽到「無論是公是私」就懂了。
“你確定她們是好朋友?”
陳敬現(xiàn)在也不敢下定論了:“應(yīng)該是吧,我也是問了好幾個人。”
“所以你剛剛說的方”
“方以檸,方環(huán)科技方賢明的小女兒。”
“她在里面什么職位?”
那通電話掛斷后,陳敬就查了。
“她目前沒有在公司里任職,兩年前,自己開了一間服裝設(shè)計(jì)工作室。”
服裝設(shè)計(jì)。
陸時聿揮了下手:“你酌情去辦吧。”
“好的。”
走到門口,陸時聿又喊住他,“盡快。”
這盡快,快到了午飯還沒結(jié)束。
既是做客,當(dāng)然沒有飯桌上接電話的道理,但是看見手機(jī)屏幕上顯示著被存得熱乎的「陸時聿秘書陳」幾個字,方以檸頓時就坐不住了。
“江叔、周姨,”她手往后指:“我去接個電話。”
轉(zhuǎn)身的時候心情忐忑,再回來,她整個一心情澎湃。
見她嘴唇抿著,嘴角卻一個勁地往上提,周溫喬輕笑一聲:“什么事啊這么高興。”
在江棠梨看過來的眼神里,方以檸克制克制再克制:“工作室剛接了一個訂單。”
好巧不巧的給了江祈年數(shù)落女兒的契機(jī):“你看人家以檸,你再看看你。”
江棠梨:“”
背靠閨蜜這座陸家少奶奶的大山,方以檸直獻(xiàn)殷勤:“江叔,我那工作室哪能跟梨梨的酒吧比,她那一天掙的都能趕上我兩年的了。”
“這是錢多錢少的事嗎——”
后面的話被周溫喬端起他面前的碗而止住。
“今天湯不錯,梨梨,你給以檸也盛點(diǎn)。”
方以檸現(xiàn)在恨不得把她這個閨蜜給供起來,手一伸,反倒把江棠梨的碗給端到了自己手里。
江棠梨就這么盯著她看,一直到飯吃完——
方以檸被她‘拎’去了院子里。
“老實(shí)交代,我被你賣了多少錢!”
方以檸壓著嘴角的笑,抬起兩只胳膊在空中花了好大一個圈。
江棠梨看得直皺眉:“什么意思?”
不把唇咬疼,方以檸都怕笑出聲:“是、是陸盛集團(tuán)旗下酒店所有員工的工作服。”
江棠梨:“”
方以檸一把抱住她腰:“寶貝,我保證,我絕對不給你丟臉,我絕對會拿出我所有的用心做好這批訂單的。”
方以檸父親看不起她的工作室,覺得她掙的錢都不及蒼蠅腿。
自己父親看不慣她的酒吧,覺得她是不務(wù)正業(yè)。
身處這樣的家庭,要做出屬于自己的成績有多難,江棠梨深有感觸。
所以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真的生方以檸的氣,甚至可以說,如果自己能助她事業(yè)一臂之力,她這個做朋友的絕對不會有二話。
所以她心里的不舒坦,只是因?yàn)?br />
算了,她才懶得去想那個人。
江棠梨撇了撇嘴:“只有這一批?”
方以檸眨了眨眼:“這、這個陳秘書沒說。”
“沒說那你就和他們談。”
反正都伸手了,能多要就多要!
但是方以檸哪敢這么貪心:“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江棠梨下巴一抬:“反正這錢不是給你賺也要給別人賺。”
方以檸瞪大眼睛看她:“你不生氣啦?”
江棠梨不接她這話,“什么時候簽合同?”
方以檸頓時站直了,“陳秘書說隨時。”
江棠梨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就訂機(jī)票,我上去收拾——”
眼看她轉(zhuǎn)身,方以檸忙拉住她:“不用去海市。”
江棠梨回頭看她。
“陳秘書說在這邊就能簽,他還給了我一個號碼,說聯(lián)系那個人就行。”
江棠梨只覺嗓子眼被什么卡住,末了,她氣笑一聲:“行,那你自己去簽吧。”
那一臉的不爽被方以檸看出了苗頭,她腦袋一歪,笑出了一味壞:“想去海市找你們家那位啊?”
“我哪有!”江棠梨睜大眼睛否認(rèn):“我去找他干嘛,他有什么好讓我找的,你別亂說!”
急了,這人急了。
和她認(rèn)識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見她被一個男人逼急逼到了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別說,還挺可愛,可愛的都有點(diǎn)想讓她拍張照發(fā)給——
方以檸突然想到一件事。
剛剛電話里,陳秘書除了合同,決口未提其他。
按理說,該借著這機(jī)會跟她要點(diǎn)猛料才對,怎么就沒要呢?
關(guān)于這點(diǎn),辦事效率極高的陳敬在快速擬好合同后就去問過陸時聿。
但是陸時聿卻一口否掉了:“什么都不要問。”
陳敬看不懂了:“那這合同”
還有簽的必要嗎?
還是說陸總有了其他哄人的招數(shù)?
粉鉆?
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到的。
結(jié)果卻見陸總將合同遞給他:“沒什么問題,讓京市那邊盡快處理這事。”
陳敬又不懂了:“不用我親自過去嗎?”
陸時聿瞇眼看他,“你這個秘書沒有其他工作了嗎?”
何止有,還很多,跟著陸時聿的行程,被密密麻麻排到了三月二十號,也就是訂婚的前兩天。
在這期間,陸時聿沒有再找過江棠梨,當(dāng)然,除了每晚十點(diǎn)準(zhǔn)時的一條微信消息:「晚安。」
不過江棠梨沒有回。
開始的頭兩天,江棠梨有過心軟,特別是看見方以檸給她發(fā)來的合同照片上寫明兩年訂單的時候。
想回的,但又想看看他后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表示。
結(jié)果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每天都是那兩個字,卡著十一點(diǎn),像是定時發(fā)送似的。
敷衍得看不出一絲誠意。
之后,江棠梨連點(diǎn)都懶得點(diǎn)開,一直到消息縮略框上的紅色數(shù)字累積到17。
三月二十號傍晚,陸時聿從海市飛回京市。
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一條以高于其他出價者六百萬的粉鉆項(xiàng)鏈。
可他沒想到的是,江棠梨的電話撥過去依舊顯示正在通話,從今天中午到現(xiàn)在,五個小時,四通電話,每一通都是如此。
就算是巧合,也不至于這么巧。
心里閃過一個可能性,但陸時聿覺得應(yīng)該不會,可到底還是用另一個號碼試了一下。
通了。
陸時聿眉心跳了一跳,掛斷,再用私人號撥過去,又是正在通話。
他怔在原地。
這是把他拉黑的意思?
第25章
陸時聿看著手機(jī)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昨晚的那條「晚安」發(fā)送之后,雖然她到現(xiàn)在也沒有回復(fù),但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非對方好友的提示。
難道是之后?
帶著幾分確認(rèn),陸時聿又發(fā)過去一條消息:「我到京市了。」
等了等,還是沒有任何系統(tǒng)文字提示。
只拉黑他手機(jī)號,卻沒有刪掉他微信。
這是什么意思?
后座車門已經(jīng)打開,陸時聿卻沒有坐進(jìn)去,傲然筆挺的站姿,眉心卻深卷。
陳敬在一旁試探著問:“陸總,是先回家還是?”
還有兩天就是訂婚宴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如果她有意悔婚,爺爺那邊肯定會收到風(fēng),但是上飛機(jī)前,他剛和爺爺通過電話,并沒發(fā)覺有任何異常。
“去歐菲莊園。”
話音落地,他剛一矮下腰準(zhǔn)備上車,手機(jī)來電。
是老爺子。
“爺爺。”
“回來了嗎?”
“已經(jīng)下飛機(jī)了,正準(zhǔn)備往回去。”
“那趕緊回來吧,梨梨也在呢。”
她竟然在爺爺那。
在那做什么?
要悔婚?
腦海里像是只有這一種可能性。
但是不等他問出什么,通話已經(jīng)掛斷。
陸時聿沉出一口氣,上車。
車開一路,陳敬幾次偷瞄后視鏡。
潑墨般的一雙眼,看似不著情緒,卻又寫滿了情緒。
陳敬心有猶疑,但也不敢多問。
車一路開到別墅門口。
停穩(wěn)卻不見后座的人有下車的動作,陳敬扭頭:“陸總,到了。”
恍然回神,陸時聿偏開臉看了眼窗外,默了片刻才打開車門。
陳敬沒有立即把車開走,隔著車窗見他在門口站了分把來鐘才推開籬笆門。
來的路上,陸時聿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不是面對退婚他要怎么辦。
而是她為什么要退婚。
給了她好朋友兩年的訂單合同,不是為了再從對方那里獲取她其他的喜好禁忌,只是為了感謝那句提醒:「高興也好生氣也罷,只要別在她氣頭上惹她,然后給她一點(diǎn)消化的時間。」
既是她閨蜜,想必是非常了解她的。
所以他照做了,給了她足夠久的消化時間。
而對方說的另一句:「她消化是她的事,但是你們陸總該哄還是要哄。」
于是他也照做了,每天晚上準(zhǔn)時一句「晚安」。
重點(diǎn)是,她說不喜歡被管束,于是這段時間,他絲毫不過問她在京市的生活,給足了她空間和自由。
可是他都做到這份上了,她為什么還是不滿意呢?
從門口到入戶玄關(guān),不遠(yuǎn)卻也不近的一段路,陸時聿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
雖然想不通,可若是她執(zhí)意反悔,那他也不會強(qiáng)留。
垂在身側(cè)的手在心里下了這一決定后,不知不覺攥緊了。
越過木質(zhì)屏風(fēng),陸時聿看向沙發(fā)方向,四雙看過來的眼睛里,他卻獨(dú)獨(dú)抓著其中那雙近二十天未見,卻在每晚發(fā)那條晚安短信時都會想到的眼睛。
還是那般的清透、靈動,盛著幾分笑意。
眉心突然跳了一跳。
她在笑?
不相信似的,陸時聿又看向她的唇,雖笑意很淺,但唇角的確上揚(yáng)了幾分。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老爺子皺了皺眉:“杵那干嘛,過來呀。”
陸時聿這才收回視線走過去幾步,再看過去,卻見她把臉轉(zhuǎn)了回去。
合圍式沙發(fā),還有一側(cè)雙人位空著,陸時聿雙腳頓了一下,剛要坐過去,卻聽老爺子“誒”出一聲。
“坐那么遠(yuǎn)干嘛?”
話從老爺子口中傳來,陸時聿卻下意識看向江棠梨身側(cè),見她拂著裙擺往旁邊挪了挪,陸時聿看了眼她微垂的臉,走過去。
或許她也是剛來,還沒有提及退婚一事,不然爺爺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眉眼皆是笑意。
一樁本就為了圓老人家心愿的婚事,陸時聿自然不想出任何的岔子。
隔著半臂的距離,陸時聿看了看她身上的裙子:“很漂亮。”
三個字說完,本就安靜的客廳又靜了幾分,之后便傳來老爺子爽朗的笑聲。
江棠梨?zhèn)阮^瞥他一眼沒說話。
倒是老爺子,笑痕未盡開了口。
“你這小子,從上次一走到現(xiàn)在都不回來一趟,要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了,就算不回來看看我們,梨梨還在這呢!”
陸時聿沒有解釋這段時間的忙碌:“怪我,下次不會了。”
只是沒想到——
“爺爺,他也是忙工作,您就別說他了。”
陸時聿意外的眼神落到她臉上。
不是來退婚的嗎,怎么還幫他說上話了。
老爺子還在一邊繼續(xù)念叨:“就沖人梨梨體諒你的這份心思,你也得把過去那二十四分的精力抽出一半來放人家身上。”
陸時聿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會的。”
答應(yīng)得倒是爽快,可惜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
江棠梨嘴角笑痕不減,心里卻一陣腹誹。
一陣語重心長后,老爺子便想著給大半月沒見著面的兩人留點(diǎn)空間。
他手撐拐杖站起來:“之遠(yuǎn),安嵐,你們來我書房,有點(diǎn)事情要跟你們說。”
陸之遠(yuǎn)夫婦倆自然懂他的暗意,忙起身跟上去。
腳步聲漸遠(yuǎn),客廳隨之安靜下來。
“剛剛——”
“不用謝。”說完,江棠梨往旁邊挪遠(yuǎn)幾分。
果然,剛剛她是顧及長輩在才會故意裝出不屬于她的善解人意。
可都要退婚了,又何必再出言幫他解圍。
陸時聿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索性直言問了:“所以你今天過來,是要跟爺爺退了這門婚事嗎?”
江棠梨不可置信地對上他目光。
訂婚在即,酒吧合同也簽了,她這個時候來退婚,她是瘋了嗎?
再說了,就算退婚,也不該她出面。
不過他既然這么想
江棠梨故作氣出一聲笑來:“原來我在你眼里是這么的飛揚(yáng)跋扈、恣意妄為、冷漠無情啊!”
“”
倒也沒她說的這么嚴(yán)重,但有點(diǎn)小任性,小脾氣說來就來,不太管旁人感受
倒是都占了一點(diǎn)。
“我不是那意思,主要是,”陸時聿說起最讓他不解的一件:“我看你把我電話號碼拉黑了。”
這不就是以后不再想與他聯(lián)系的意思嗎?
稀奇了,這么多天不打,人回來了倒是想起來了。
江棠梨往沙發(fā)里一靠:“你又沒有給我打電話的需要,不拉黑,留著干嘛,占手機(jī)內(nèi)存嗎?”
陸時聿眉心鎖著:“那微信——”
“微信當(dāng)然得給你留著。”
“為什么?”陸時聿更加不解了。
“因?yàn)槲蚁肟纯矗阄⑿蓬^像上的數(shù)字到底能漲到多少。”
頭像上的數(shù)字?
陸時聿茫然幾秒后,不可思議地笑了聲:“所以你一直都沒有點(diǎn)開過?”
江棠梨涼著眼神瞥他:“我為什么要為你的敷衍買單?”
陸時聿一向不喜解釋,可這么大一帽子扣下來。
“我沒有敷衍——”
“還說你沒有!”江棠梨打斷他:“定時發(fā)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定了鬧鐘呢!”
陸時聿說不出話來了。
因?yàn)檎缢f,他的確是定了鬧鐘提醒。
為了能提前回來,這段時間,他晚上經(jīng)常加班,忙起來,沒有鬧鐘提醒,一不小心就會錯過。
不過陸時聿也看出來了,在她氣頭上解釋只會徒增她的氣性。
“怪我。”
說完,他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拿出一個方形小禮盒:“之前你不是說喜歡粉鉆的嗎,這個,算是我的道歉。”
這種感覺就像是,嘴巴里正苦著,對方突然遞過來一顆糖。
江棠梨瞥他一眼,又瞥了一眼那墨藍(lán)色的盒面:“我什么時候說我喜歡粉鉆了。”
陸時聿回答的一板一眼:“提親那天,送你手表的時候。”
江棠梨:“”
這人的理解力怎么就這么異于常人呢!
見她不接,陸時聿索性打開盒蓋。
銀色的鏈子,粉鉆的墜,從盒子里取出來的時候,被頭頂?shù)乃粽鄢隽髓病?br />
江棠梨只覺得眼前被閃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深色的手臂就從一側(cè)圈了過來。
只在他身上聞到過的那股淡淡的冷梅香一點(diǎn)一點(diǎn)隙進(jìn)她鼻息。
怎么連他袖子上也會有這味道?
茫然間,耳廓后感覺到一呼一吸間帶來的溫?zé)帷?br />
還有頸子一圈落下的冰涼,但這些都遠(yuǎn)不及后頸被擦過的觸感。
江棠梨只覺整個人麻了一下,肩膀也不受她控制微微一提。
陸時聿也微微一怔,視線越過她透白的耳朵,看見了落于她耳尖一顆很淺的小痣。
竟然和他耳朵上的那顆痣位置一樣。
捏在鏈尾的手指懸了兩秒后被他輕輕放下,手臂收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透白的耳廓好像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紅,只是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老爺子沒有走近,停在七八米遠(yuǎn)的地方。
剛剛一不小心看到兩人曖昧的舉動,老爺子眼尾全是欣慰的皺紋。
“梨梨,爺爺一會兒要出去一趟,晚飯讓時聿帶你出去吃,好不好?”
江棠梨忙站起身:“沒事的爺爺,您忙您的,我馬上也回家了。”
“這個點(diǎn)回去,那你可就讓爺爺難做了啊。”說著,老爺子的眼神落到她身旁。
陸時聿隨之接住他意思:“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去。”
京市這周溫度驟然上升,未黑盡的天帶著些許暗藍(lán)的色調(diào),映著籬笆一圈攀爬的紫藤花穗,暖風(fēng)吹著,簌簌響著。
陸時聿從車庫里開了一輛白色賓利添越,車停穩(wěn)后,他又開門下車?yán)@到副駕駛給江棠梨開了車門。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江棠梨面前如此紳士,但對積攢了二十多天。氣沒撒的江棠梨來說,他這根本就是有心討好。
自然也沒說謝,她說的是:“坐你的車,那我的車怎么辦?”
陸時聿看向停在斜對面的一輛紅色跑車,“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回去。”
想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可一想到自己被他晾了這二十來天心里就窩火,當(dāng)然,在他家人面前給足他面子,背后她當(dāng)然要成倍地討回來。
江棠梨把肩膀一偏,“我那車買到現(xiàn)在還沒被別人開過呢。”
或許她是有心刁難,又或者她對自己的車真的有潔癖。
不管哪種,總之能接受他送的項(xiàng)鏈,且還愿意被他從長輩面前帶走,就說明她有心考驗(yàn)他的誠意。
“那我開行嗎?”他把誠懇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也露在聲音里:“我親自把車給你開回去,也算給我一個贖罪的機(jī)會。”
江棠梨這才扭頭看他:“麻煩你堂堂陸總,那怎么好意思。”
能說這話,那就是答應(yīng)了。
唇角輕輕揚(yáng)起之際,陸時聿后知后覺到自己的失策,臨走那天,他應(yīng)該當(dāng)即追下車的。
難道說,這就是那位方小姐口中的最佳哄人時間?
好在一切都被他有幸挽救了回來。
陸時聿以為這件事就算翻篇了,結(jié)果車開了一段,突然聽見她說——
“我的確有想過退婚。”
一句話被她故意拆開。
果然,余光里瞥見身旁的人側(cè)臉看過來。
江棠梨這才扭頭看他,見他眼里有一眼看盡的驚訝,這才說了后半句:“之所以沒說,是不想爺爺不開心。”
如果他心里有數(shù),就該記住她這份人情。
她也不知道這人有沒有聽懂她意思,但是聽見他說——
“我知道了。”
陸時聿雖然不太懂她女孩家的心思,但也誠懇表示:“以后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跟我說。”
聽聽這直男回答。
江棠梨滿心滿眼的嫌棄:“你就不能自己猜?”
這要怎么猜,他們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根本談不上了解,再說了,她心思總是一時一個變。
陸時聿無奈表示:“我擔(dān)心我猜得不準(zhǔn)。”
猜人心思猜不準(zhǔn),惹人生氣倒是一惹一個準(zhǔn)。
江棠梨都要被他氣炸了:“那你就一直猜,猜到準(zhǔn)為止。”
陸時聿:“”
好吧,她那個閨蜜倒是說得很對,別在氣頭上惹她。
他不說話了,專心開車。
但也不好一直沉默。
“想吃什么?”
想吃人,就吃你這個不會哄人,一晾就能把人晾上二十來天的大活人。
江棠梨斜他一個眼神:“和牛,烤的。”
于是陸時聿帶她去了一家日料店。
包廂內(nèi)脫鞋,盤膝而坐的那種。
江棠梨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細(xì)閃加鑲鉆的小香風(fēng)套裙,黑色短靴,黑色包包。以前喜歡黑色,那是喜好,今天穿黑色,那是為了和他喜歡的粉白色調(diào)背道而馳,氣他。
鞋子一脫,露出了她腳上一雙白色襪子,白色襪身,粉色一圈的木耳邊,腳踝處還各有一只粉色的小蜜蜂。
可愛得有點(diǎn)過分,讓人失笑。
好巧不巧的被江棠梨逮了個正著。
“你笑什么?”
陸時聿搖了搖頭,“沒什么。”
才怪。
江棠梨低頭看向他剛剛目光垂落的方向。
是她腳上的襪子?
她把腳微微一抬:“可愛嗎?”
「可愛」明明是一個褒義詞,但似乎是她的禁忌。
陸時聿謹(jǐn)記在她身上受過的教訓(xùn),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的卻是:“很漂亮。”
說完,陸時聿抬手掀起包廂門口的布簾,讓她先進(jìn)。
江棠梨不忘給方以檸打廣告:“我朋友的獨(dú)家設(shè)計(jì)款,全球獨(dú)一份。”
“是你那個姓方的朋友?”
“對呀,”江棠梨在桌前坐下:“也是你們陸盛集團(tuán)未來兩年的合作伙伴了。”
陸時聿覺得她是在點(diǎn)他。
“上次的事情,抱歉。”
倒是出乎了江棠梨意料。
不過她這人屬于你讓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
“我心眼可沒那么小,再說了,你也幫她發(fā)展業(yè)務(wù)了,要說謝,也該我代她謝謝你。”
在陸時聿垂眸彎唇的間隙,又聽她說了一聲“不過——”
“她可是個千里馬,只不過一直沒尋到伯樂,或許你覺得她投機(jī)取巧,但你也是個商人,自然也知道物盡其用的道理。”
投機(jī)取巧倒不算,只是
陸時聿問:“你不生氣自己被她利用?”
江棠梨也有原則,但原則的高低因人因事。
“那要看那個人是誰,利用我做了什么,以及她的本心,這可不能以偏概全。”
今天倒是讓陸時聿見到了她的另一面。
很意外。
感覺自己之前認(rèn)識的是另一個人。
新鮮和牛被服務(wù)生剪成大小均勻的塊狀,在炭火盤烤出的滋滋聲里,陸時聿隨口問道:“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江棠梨喝了口他剛剛倒的普洱。
“晚上熬夜、白天睡覺。”
陸時聿:“”
因?yàn)榫瓢桑匀绱说暮诎最嵉梗?br />
不是說她父親管她很嚴(yán)嗎?
想起之前被她拿作擋箭牌,陸時聿眉心不自覺卷了一下,那這段時間,又是誰做了她的擋箭牌,沉思間,聽見她話題一轉(zhuǎn)。
“哦,對了,”江棠梨放下手里的水杯,“裝修圖我畫好了,晚上發(fā)給你。”
“你自己畫的?”
“對呀。”
陸時聿微微一怔,“所以你剛剛說晚上熬夜是熬夜畫圖?”
“不然呢,”說到這,江棠梨嘆氣:“我倒是想白天畫,可惜靜不下心來。”
視線停在她臉上,再飄轉(zhuǎn)到她眼睛下方,之前沒看出來,如今被她這么一說,倒是隱約瞧見了點(diǎn)黑眼圈。
烤盤上的肉都已烤好,陸時聿揮手讓服務(wù)生出去。
“下次可以試著把書房光線調(diào)暗,不然總這么熬夜,很傷身體。”
這話像是有感而發(fā),江棠梨看了他一眼,“你工作這么忙,應(yīng)該也經(jīng)常熬夜吧?”
熬夜當(dāng)然不可避免,但陸時聿不會讓自己超過凌晨休息,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卻是一切重要的根本,只是不等他開口——
“所以你身體”
若她沒有拖出尾調(diào),陸時聿還不會多想。
“我每年都有體檢,身體很好。”
語速快過平時,江棠梨嘴角一抿,沒笑出聲,但是肩膀抖出了笑意。
這種話題很容易擦邊,但是見他強(qiáng)忍情緒不露分毫,讓人忍不住想逗。
“檢查是檢查,實(shí)操是實(shí)操,這兩者可不一樣。”
陸時聿沒想到她一個女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還當(dāng)著他一個男人的面。
甚至在她說完,不僅沒有絲毫的羞色,眼里還滿是張狂的狡黠。
她該不會以為她一個女孩子能在這種問題上占到便宜吧?
但是除此之外,陸時聿還品出了其他。
那就是,他不是第一個被她開這種玩笑的男人。
那被他開這樣玩笑的男人都會怎么回她?
迂回婉轉(zhuǎn)還是直白裸露?
不過想來,她應(yīng)該是沒吃什么虧,不然早長記性了。
索性,這次就讓她銘記于心。
“所以你要試試嗎?”
江棠梨咬在雙齒間的魷魚絲一停,“試、試什么?”
陸時聿知道她能聽懂,但為了讓她記憶鮮明一點(diǎn),直接把話說到露骨:“實(shí)操。”
第26章
中國語言博大精深。
明明他說的是「操」是第一聲,可聽在耳里卻是第四聲。
而且還不能細(xì)品,一品就滿腦的畫面。
江棠梨臉紅到了耳朵根,“你、你”話卡在嗓子眼,好半天才罵出聲來:“你不要臉!”
陸時聿面色不僅無波無瀾,還夾起一塊和牛到她碗里:“這個話題不是你先挑起來的嗎?”
話是她先挑起的不錯,可誰知道他竟然回出這么臊人的話。
到底都是哪些眼拙的人,竟然說他是君子說他是紳士。
狗屁!
江棠梨惡狠狠剜過去一眼。
陸時聿被她那炸毛又強(qiáng)忍的表情逗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在男人面前逞這樣的威風(fēng)。”
江棠梨哪在男人面前吃過這樣的虧,重點(diǎn)是,她也不是和誰都會開這樣的玩笑,還不是看他古板又無趣,誰知竟也一肚子的壞水!
不討些臉面回來,她哪里甘心。
“后天才訂婚呢,你就等著瞧吧!”
陸時聿頓時啞口。
瞧見他吃癟,江棠梨下巴一抬:“這就怕了?”
倒談不上怕。
陸時聿笑了笑:“那你這么多天攢出來的黑眼圈豈不是白熬了?”
剛一說完就見她倒吸一口氣,陸時聿以為她是被自己暗含的意味要挾住,結(jié)果下一秒?yún)s見她把指尖壓在自己眼睛下,還說——
“怎么可能,我今天貼了兩次眼膜貼呢!”
陸時聿:“”
視線隨著她手指的動作定在她眼睛里。
黑色瞳仁,帶著幾分驚恐,霧蒙蒙地看過來,像是問他要一句否認(rèn)才能心安。
怔愣間,又見她扭過身子從包里掏出一個短柄的方形小鏡子出來。
江棠梨對著鏡子細(xì)看了半天:“我怎么看不出來?”
鏡邊往下一落,和她帶著質(zhì)問的眼神對上,陸時聿也不知為何,忙錯開她視線:“可能是我看錯了。”
說完又唇角一抿,笑出一聲鼻音。
不知是笑自己的前后不一,還是笑她剛剛的反應(yīng)太過出人意料。
只是這一笑,肩膀的抖動就沒能立即停下來。
陸時聿鮮少會笑出聲,而且還是持續(xù)性的,可對面的人的表情實(shí)在太過生動,生動到,除了「可愛」再也找不到其他更貼近她的形容詞。
江棠梨也是第一次見他笑到扶額。
笑到讓她再次對著鏡子照了半天。
“好了,別看了,”陸時聿清了清嗓子:“或許是光線的問題。”
為了快速將這事翻篇,陸時聿岔開話題:“今晚要去酒吧嗎?”
這段時間,江棠梨只是隔三差五才會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個老父親像是突然變了個人,看見她出門也不問她去哪了,回來晚了還會端一杯鮮奶親自送到她房間。
簡直和以前是兩個極端,弄得她心神不寧,總覺得事出有妖。以至于她這段時間別說晚歸,就連門都很少出了。
不過聽她說了這段時間的‘匪夷所思’,陸時聿幾乎瞬間懂了江祈年的心思。
也佩服他如此能拿捏到女兒的方法。
既然奏效,陸時聿自然不會挑破,他故作沉思了一陣,“那你這段時間就乖一點(diǎn)。”
江棠梨心里暗叫一聲天吶,她還要怎么乖?
手里的金屬筷尖被她戳在盤邊,細(xì)脆的聲音里,她委屈抱怨:“再這么下去,我會得抑郁癥的!”
見對面的人不說話,江棠梨兩只肩膀左右晃著,語氣也都了幾分撒著嬌的軟調(diào):“我現(xiàn)在就等著你把我從這牢里救走呢!”
怎么救?
把她帶去海市,豈不是給了她夜夜晚歸的機(jī)會。
想到這,陸時聿突然覺得領(lǐng)證之后把她留在京市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可她如此殷切地看過來,陸時聿也只能點(diǎn)頭:“我回頭想想。”
吃完飯,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廂。
只是沒走兩步,后面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男聲——
“大梨!”
陸時聿回頭,見一個約莫二十出頭,濕發(fā)、頸戴金屬項(xiàng)鏈的年輕男人正直直看過來。
江棠梨也是微微一愣,但是短暫的驚訝后,就只剩激動和興奮。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或許是友人相見,情緒激動都能理解,可也不至于在這一句之后就跑到人家面前,抱住人家的肩膀不說,沒來及穿鞋的一雙小腳還止不住地在地上蹦跶。
“上午剛到,還想著明天找你呢,”說著,男人上下打量她:“一年不見,怎么還這么漂亮。”
江棠梨嘁他一聲:“哪比得上俄羅斯那些膚白個高的美女啊!”
“沒你白!”
陸時聿只覺這話刺耳難擋。
喉嚨一滑,不經(jīng)思考地喊出聲:“梨梨。”
男人看過來,眼角慢了兩拍,微微瞇起:“你朋友?”
江棠梨卻只淺淺回了個頭就扭了回去,“你這次回來該不會是為了我吧?”
陸時聿:“”
不做介紹,還直接岔開話題。
陸時聿攜兩分清雋笑意走過去,禮貌伸手,但開口卻不見禮貌的你好:“陸時聿。”
語氣很淡,可聽著,卻有種冰塊落入玻璃杯中碰撞出的肅冷。
對方目光帶著幾分探究,打量了他一個上下后,伸手回握:“周少宇。”
這一聲禮貌回應(yīng)后,男人眉宇忽地一抬,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原來你就是陸時聿。”
聽著,像是有幾分挑釁的味道。
但也不難聽出,對方知曉他的存在。
只是不知這所謂的知曉,是知曉他和江棠梨的關(guān)系,還是他陸時聿的身份。
不過他既要明天約他的人
陸時聿嘴角笑意不減:“這兩天梨梨會有些忙,周先生如果不急,可以等周一之后。”
以為對方會細(xì)問,結(jié)果卻傳來很爽快的一聲“行”。
周少宇手往江棠梨后腦勺一揉:“那就周一,到時候帶你去玩。”
陸時聿剛一把視線落到江棠梨臉上,就見她眉眼一彎:“那你可要說話算數(shù)。”
“什么時候騙過你?”
聽得出來兩人相識已久,但是回去的路上,陸時聿一個字都沒有細(xì)問。
燈影錯落的車廂,見旁邊的人一路都埋頭玩手機(jī)。
直到車駛?cè)霘W菲莊園。
“之前你說領(lǐng)證時間由我來定。”
江棠梨“嗯”了聲,頭卻沒抬,“你想好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那就訂婚第二天。”
江棠梨愣了一下,這才扭頭看他:“你說周一啊?”
“那天你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嗎?”他尾音微抬,語波卻淡得很。
“”
總不能說和少宇出去玩比領(lǐng)證還重要吧?
江棠梨笑得尷尷尬尬:“也沒什么重要的事。”
被她拿在手里的手機(jī)屏幕,剛一暗下去又再度亮起。
陸時聿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后,是一條微信消息。
所以她這一路都是在跟那個姓周的男人在聊天?
陸時聿視線收回,“那周一下午,我們一起回海市。”
以為她會找個理由把時間往后拖,誰知扶著方向盤的胳膊卻被她一把攥住。
“真的嗎?”
若不是今晚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她的這道聲音,只會讓人覺得喜。
但是現(xiàn)在,怕是只有驚。
剛好車在院門口停下。
陸時聿看了眼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細(xì)細(xì)的手指,力道卻不輕。
摟那個男人肩膀的時候,是不是也用了相同的力道,又或者
比此時更加有力。
路燈越過車頂,從窗外漏進(jìn)來半扇,柔和的琥珀色光線里,他肩膀以上半明半昧。
“不想去?”
江棠梨看著他那張晦暗不清的臉。
她什么時候說不想去了,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好嗎?
只是他說話怪怪的,平日里的儒雅不見,反倒多了幾分邪氣。
是錯覺嗎?
江棠梨眼睛眨了眨,只是不等她開口——
“吃飯的時候還讓我盡快把你帶走,這才多一會兒就改變主意了?”
他從始至終不提橫在他心里的那個男人。
他不說,江棠梨自然也沒往別處想。
但是第六感告訴她:“你在跟我發(fā)火嗎?”
陸時聿喉嚨滑滾兩下,“好好的,我跟你發(fā)什么火。”
江棠梨歪著腦袋往他面前湊:“那你剛剛的語氣怎么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有嗎?
陸時聿絲毫不覺得自己有情緒露出來。
“是你自己想多了。”
他聲音剛一落下,江棠梨就“哼”出一記冷音,“還沒訂婚就開始給我臉色看,這要是結(jié)了婚,你是不是還準(zhǔn)備在枕頭下備條皮鞭?”
真不知她這小腦袋瓜子都裝了些什么。
陸時聿還她一記不冷不熱的氣音:“你要是能接受,也未嘗不可。”
江棠梨眼睫眨了兩下后,才后知后覺他話里的不正經(jīng)。
一晚上連著兩次被他拿這種話奚落,江棠梨已經(jīng)沒了羞,就只有惱,滿腦子都是要怎么將他一軍。
搭在中控邊的手一抬,江棠梨兩指捏住他下巴,把他的臉完全側(cè)掰過來面前自己。
“我還喜歡手銬呢,你要不要也買一副備著?”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陸時聿感覺到自己心跳的不規(guī)律。
可捏在他下巴的力道卻又不給他失神的機(jī)會。
對望中,她下彎的眉眼,上揚(yáng)的嘴角,笑得嫵媚又惑人。
可陸時聿知道,她在撒氣。
為他剛剛的出言不遜。
可她用這種方式回?fù)簦蜎]想過吃虧的會是她自己嗎?
看來還是沒能讓她長記性。
陸時聿抬手一握,修長的手指圈住她細(xì)白的手腕,然而他就只握著沒有將其拿開。
胸腔里紊亂的跳動,快過被他指腹壓著的腕心脈搏。
陸時聿不露聲色地一笑,欺身過去。
江棠梨下意識就想往后躲,只是手腕剛一往回收,就被他用雙倍的力道反方向一拽。
“周少宇,”他終于念出了忍了一路的三個字,余音落地,被他深埋于心煩躁也顯露在眼底,“需要我寬限出兩天時間給你們嗎?”
他近在咫尺的鼻息,讓江棠梨大腦空白了兩秒。
但是腕心傳來的壓迫,讓她迅速回了神。
江棠梨終于知道他的不對勁出自哪里了。
剛一佩服自己的第六感,耳邊就拉響了另一道警報音。
他該不會在吃醋?
心底剛萌生出這一想法,就被她脫口問了出來。
陸時聿絲毫不避她的直白,“我不能吃醋嗎?”
他的不答反問,讓江棠梨眼睫直眨,心跳也加快。
吃醋,都開始吃醋了,那接下來,他該不會是要跟她表白吧?
心底剛喊出“天吶”——
“就算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毫無感情的商業(yè)聯(lián)姻,但你當(dāng)著我的面,和別的男人又摟又抱的,不覺得自己有點(diǎn)過分?”
不告白,卻反過來怪她。
怎么,這是生怕被她發(fā)現(xiàn)他的小心思?
江棠梨下巴微微一抬,眸光流轉(zhuǎn)在他看似平靜的臉上。
“沒想到陸總吃起醋來也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她微揚(yáng)的語調(diào)不乏揶揄,可陸時聿卻品出了另一種意思:在他之前,是有很多男人為她吃過醋?
江棠梨騰出一只手,指尖往他依舊攥著她手的腕心處一戳。
像是被一根針扎進(jìn)了脊髓,陸時聿手指一松。
就著中控臺的光線,江棠梨歪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都紅了。
真是不會憐香惜玉。
送他一記自己體會的眼神后,江棠梨打開車門,一條腿都邁下車了,她又轉(zhuǎn)過身來。
“周少宇,”她笑出了瞇瞇眼,“回去的路上,多念幾遍,念出聲的那種。”
陸時聿聽笑了。
目送她進(jìn)門,嘴角那強(qiáng)擠的笑痕一秒平了下去。
周少宇。
三個字,被他念得危險而薄涼。
可即便這樣,晚上十點(diǎn),陸時聿也依舊發(fā)了一條晚安短信過去。
不是敷衍,就是想看看她是否會心存愧疚回他一句軟話,哪怕是一句晚安。
可惜沒有,十點(diǎn)發(fā)的短信,到了十一點(diǎn)都不見她回復(fù)。
一直到十一點(diǎn)四十二分,借兩杯紅酒想盡快入眠卻依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時候,漆黑的房間里亮出一片冷白的光。
以為是她的回復(fù),點(diǎn)開,也的確是她發(fā)來的。
但卻不是任何文字或語音,而是一個文件壓縮包。
看著被編輯的文件名:酒吧裝修圖紙。
陸時聿徹底被氣笑了。
「江棠梨」
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雖然是文字。
「準(zhǔn)備好你的戶口本,明天早上八點(diǎn)我去接你。」
看見這條短信,江棠梨按在眼膜貼上的手指一僵。
明天?
不是說周一的嗎?
她一個電話撥過去:“哪有訂婚前領(lǐng)證的呀?”
陸時聿當(dāng)然不是臨時變卦,但若不這么說,她會回復(fù)?
房間沒有開燈,背靠床頭的人和漆黑如墨的夜色混為一體。
“不是你說的,領(lǐng)證時間由我來定?”
大半夜的不睡覺,原來擱這等著她呢!
江棠梨心里冷哼一聲的同時,手指打圈地點(diǎn)壓在眼睛一周:“都快十二點(diǎn)了,陸總想什么想到現(xiàn)在還沒睡呀?”
她故意“呀”出一聲驚訝:“該不會是念周少宇念到失眠了吧”
唇形那么漂亮的一張嘴,卻如此地伶牙俐齒。
陸時聿氣出一聲無奈:“非得在這個時候提一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嗎?
不相干還能讓他吃這么大的醋!
不過他不承認(rèn),那她也不好按著他的脖子說什么。
江棠梨把話題拉了回來,“反正明天我不去領(lǐng)證,你愛找誰去找誰去。”
陸時聿:“”
“不是說外頭想嫁給你陸總的人一抓一大把嗎,那你就去隨便抓——”
“酒吧不開了?”
一句話,讓江棠梨頓時止住聲。
“還是說那位姓周的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被他親自壘高的墻又被他親自推翻。
江棠梨嘴角抬出一記得逞:“你也知道人家姓周呀?”
姓周怎么了?
陸時聿完全沒察覺出這個姓氏有何特別之處。
當(dāng)然,江棠梨沒給他深想的機(jī)會,“很晚了,陸總早點(diǎn)休息,真想領(lǐng)證呢,那就周一,到時候我也不讓陸總來接,咱們就民政局門口見。”
認(rèn)識她到現(xiàn)在,說話不從不顧他感受的,她是第一人。
置他短信不回半月有余的,她也是第一人。
一件事,被她推翻撿起幾個來回,而他卻只有順?biāo)囊獾姆莸模是第一人。
包括現(xiàn)在,一聲再見都沒有就掛斷他電話,也是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陸時聿深吸一口氣,試圖調(diào)整這個時間點(diǎn)最不該在心底生出的波瀾。
但是作用甚微。
他看向漆黑如墨的窗外。
周少宇。
不假思索、不經(jīng)大腦地在心里念出這三個字后,陸時聿閉了閉眼。
就在他再次深吸一口氣的時候,手機(jī)屏幕亮了。
是擾他今晚失眠的人發(fā)來的消息。
「長夜漫漫,陸總可千萬別因?yàn)橐粋男人失了眠。」
因?yàn)橐粋男人?
誰是罪魁禍?zhǔn)纂y道她這個當(dāng)事人不知道?
第27章
周六,也就是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江家宴請了滿滿三桌的親友,就連一年到頭都難見一面的三姨三姨夫都從澳大利亞飛了回來。
結(jié)束后,江棠梨軟著身子骨回到家。
周溫喬從廚房端出一盅燕窩來:“今晚不要熬夜,早睡早起,明天早上七點(diǎn),化妝師和造型師會過來。”
提親要打扮,訂婚要打扮,婚禮更是想都不用想。
江棠梨往沙發(fā)里一歪:“好煩!”
她不止心里煩,身體也乏。
從今早七點(diǎn)就被大姨家的四個小不點(diǎn)吵醒之后,她眼皮都沒闔上過。
周溫喬把她扶起來:“晚上看你也沒怎么吃,喝幾口墊墊肚子。”
剛喝一口,江棠梨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萬家老二訂婚的時候就改口喊男方那邊爸媽了,那我呢?”
周溫喬想了想:“你要是一時改不過來也可以先不改,陸家那邊沒有強(qiáng)求。”
沒有強(qiáng)求就好,不然她還真怕自己叫不出口。
但是
江棠梨又仰起臉:“那我要是改口了,陸時聿是不是也得改?”
“那是當(dāng)然。”
當(dāng)著她們江家那么多親戚的面,喊她的爸媽為爸媽,這要是被拍下來或錄下來
“那明天有媒體嗎?”
周溫喬皺眉了:“昨天給你看的訂婚流程,你別告訴我,你還沒看。”
看了,但是沒看幾行就睡著了。
江棠梨哪還有心思喝東西,推開周溫喬胳膊就往樓梯方向跑。
“要給你送房間嗎?”
江棠梨背身直擺手:“不用,喝多了明天要水腫了!”
回到樓上,江棠梨準(zhǔn)備將訂婚流程細(xì)細(xì)看上兩遍的,結(jié)果看到紅包禮之后的「介紹親友」,她目光陡然頓住。
這要是按輩分喊人,那豈不是得喊周少宇
正紅色的卡封被她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一雙眼,彎成了月牙,濃濃笑意里,全是狡黠的幸災(zāi)樂禍。
*
雖說提親那天兩家商議一切從簡,但這“簡”也是只簡在其外。
除了不通知媒體,集團(tuán)不發(fā)訂婚通告之外,該有的,陸家一樣也不少。
就好比聘禮,二十六個紅木禮盒裝里除了有四京果、海味三牲,椰子、酒水喜餅茶葉外,還有龍鳳燭、龍鳳袍,以及用黃金打造的梳子、尺子、鏡子、算盤等珠寶首飾,而最大的紅木禮盒里是用紅綢扎著的一百零一萬現(xiàn)金,寓意萬里挑一。
和提親那天一樣,老爺子守在門口,看著傭人來來回回將紅木禮盒一件一件地搬到車內(nèi)。
和提親那天不一樣的是,今天多了兩組安保人員護(hù)送車隊(duì)。
至于陸時聿,自然哪兒也沒去,一身黑色正裝地站在老爺子身側(cè)。
要怎么形容眼前的場景呢,過年都沒有這么大的陣仗,他甚至有點(diǎn)不敢想婚禮那天得隆重到什么程度。
其實(shí)要說隆重,這些聘禮倒也還好,主要就是人。
昨天聽爺爺說,江家那邊去了近三十位親戚時,陸時聿著實(shí)被震驚到了。
當(dāng)時老爺子還嘆了口氣:“人丁興旺就是好啊。”
說完,他眼含期待看著唯一的孫子,繼而語重心長:“以后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陸時聿除了一笑,實(shí)在不知如何應(yīng)對。
為了不引起騷動,前往歐菲莊園的車輛依然只有九輛,六輛主車,外加三輛改裝過的裝甲貨車,但是加上前后左右的六輛安保車輛外,聲勢依舊浩蕩。
九點(diǎn)十二分,十五輛車浩浩蕩蕩地駛出雍錦一號公館,一路朝東開往歐菲莊園。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不僅宜嫁娶,湛藍(lán)的天更是萬里無云。
而此時的歐菲莊園內(nèi),大人齊聚客廳,小孩都跑到了院子里。
加起來三十多口人,已經(jīng)不能用熱鬧來形容。
“梨梨這是睡著了嗎?”
周溫喬忙越過二姐的肩膀看過去,“梨梨?”
見她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周溫喬忙起身走過來:“怎么了,不舒服嗎?”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yīng),周溫喬忙晃了晃她肩膀:“梨梨?”
江棠梨猛一睜眼,第一反應(yīng)就是坐正往窗外看:“來了嗎?”
周溫喬輕笑一聲:“還沒呢。”
一聽她這么說,江棠梨頓時又往后一靠:“那我睡會兒。”
客廳這么吵,她都能睡著,周溫喬也心疼:“早上起太早沒睡醒吧?”
何止是起得早。
昨晚敷完面膜她就早早上了床,以為能睡個美容覺,結(jié)果翻來覆去到了十點(diǎn)半。數(shù)羊數(shù)到了三百多只,終于困出生理眼淚的時候,某人的晚安短信發(fā)來了。
平時都是十點(diǎn)準(zhǔn)時發(fā),昨晚倒是出奇,竟然推遲了一個小時。
一句晚安還不行嗎?
緊接著又發(fā)了一個月亮過來。
這還沒完,過了兩分鐘又發(fā)了一條「今晚別熬夜了。」
行,就算他是好心,擔(dān)心她再熬出黑眼圈,結(jié)果幾分鐘后,又發(fā)來一條「睡了?」
氣得江棠梨直接吼過去一句語音:「睡著也被你吵醒了!」
以為他會說聲抱歉,結(jié)果那人直接不回了。
氣得她都不知自己幾點(diǎn)睡著的,總之今早起床,不僅眼皮硬硬的,人也懵懵的,不然她也不至于在這么鬧哄的吵鬧聲里還能打起盹來。
等著吧!
等人來了,她才不要理他!
心里這么想,可當(dāng)不知是誰風(fēng)似的跑進(jìn)來報信“來了來了,車到門口了”的時候,江棠梨還是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
剛剛還擁擠的客廳,頓時都蜂擁似的往外面跑。
等江棠梨扭頭,竟發(fā)現(xiàn)整個客廳就只剩她自己——
哦,還有坐在不遠(yuǎn)處正看著她發(fā)笑的二哥江璟沐。
“還愣著干嘛?”江璟沐站起身走過來,把手往她身前一遞:“走,帶你去湊湊熱鬧。”
大門外的確有夠熱鬧,江家一眾長輩圍著,其間還勾出一顆顆烏黑的小腦袋,張望著門口停穩(wěn)的十多輛黑色車隊(duì)。
最先下車的是陸時聿,挺拔英氣的戧駁領(lǐng)西裝,即便是利落短發(fā),也不減他濃重的紳士格調(diào)。
緊接著是老爺子,灰色中山裝,手里是玉石壓頂?shù)墓照龋^發(fā)花白卻精神抖擻。
再然后就是安嵐,一身紫色旗袍,隆重喜慶卻也不會壓今日主角的風(fēng)頭,還有一身藏藍(lán)色西裝的陸之遠(yuǎn)也隨之從后面一輛車下來。
“媽媽,哪個是新郎呀?”
童音一響,笑聲一片。
有人答:“今天還不能叫新郎。”
也有人起哄:“快了快了。”
更有人指著:“看,那個最高最帥的,一會兒知道怎么喊人嗎?”
答聲一片——
“帥哥!”
“不對,媽媽說要喊姑爺。”
“不對,我媽媽說要喊小爺。”
“咦,為什么我媽媽說要喊哥哥?”
沒有媒體,卻有攝影師,架于肩上的攝影設(shè)備,有兩臺記錄著圍堵在門口的熱鬧景象,也有兩臺對準(zhǔn)著走過來的陸家成員。
江祈年最先迎上前:“陸老、陸董、安董。”
安嵐雖嫁入陸家,但她娘家身份同為尊貴,再加上她還有安泰集團(tuán)董事長的身份,所以旁人喊她安董居多。
老爺子笑聲爽朗:“今兒個開始,咱們江陸兩家可算得上真正的一家人了,都別見外,你們年紀(jì)相仿,咱們就去了姓,直接喊名字。”
江祈年笑著點(diǎn)頭:“好,都聽您的。”
說話間,一箱箱紅木裝的聘禮已經(jīng)流水般的從車內(nèi)抬進(jìn)院子。
不想過于張揚(yáng),便沒有念禮核對,但有人派發(fā)紅包。
一封封厚度喜人的燙金紅包從陸時聿手里派出去,也收到了一句句的祝福語、吉祥話。
還沒到介紹親友環(huán)節(jié),面對一張張陌生卻含笑打量的面孔,陸時聿能做的就是以笑代之。
直到手里的紅包被一個男人接住,陸時聿嘴角笑痕突然一收。
竟是那天晚上在日料店遇到的男人。
警覺上涌心頭,對方的名字也在他大腦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周少宇、周少宇
陸時聿這才恍然想起江棠梨的母親也姓周,難道是他未來丈母娘的母家親戚?
與此同時,隔著一個院子,出于禮數(shù)不能出門的江棠梨扒著門邊往外看。
“怎么還不來呀?”
江璟沐笑道:“這就急了?”
當(dāng)然急,她還等著親眼目睹某人見到‘情敵’的刺激場面呢!
不過急也沒用,等到江棠梨脖子都勾酸了,才聽見遠(yuǎn)處傳來動靜聲。
流程上交代,她這個主角,得一直在房內(nèi)等著,什么時候長輩喊她了,她才能出來。
江棠梨丟下二哥扭頭就往三樓跑。
說不上來是想快點(diǎn)結(jié)束這繁冗的禮數(shù)環(huán)節(jié),還是想湊樓下客廳的熱鬧,江棠梨在樓上房間打著圈地轉(zhuǎn)悠。
半小時之后,終于等來敲門聲:“梨梨。”
是大姨,也就是周溫喬的姐姐周溫雨。
江棠梨兩個箭步開了門,“大姨,好了嗎?”
“好了好了,”周溫雨瞧著她滿眼的期待,笑道:“接下來就是你的主場了。”
介紹親友、敬茶、交換訂婚戒指
江棠梨一邊在心里默背流程,一邊被周溫雨?duì)恐聵恰?br />
平時偌大到覺得空蕩的客廳客廳擠滿了人,在一雙雙看過來的視線里,江棠梨一眼就看到了站于人群中的那個男人。
一身冷黑色西裝,有著深人雅致的清貴。
即便周圍的人都一身隆重,也絲毫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貴胄。
視線從那奪目的身影移開后,江棠梨故作鎮(zhèn)定地走到人潮前。
她今天穿了一套緞面刺繡的新中式禮服,平時順長的黑發(fā)也被盤成了髻,半袖而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戴著陸家傳了五代的頂級玻璃種翡翠手鐲。
至于臉上的妝容也和提親那天的甜美淡妝不太一樣,是明艷嫵媚的新娘妝。
從她出現(xiàn)在樓梯上的時候,陸時聿的目光就沒能從她臉上移開。
見過她不少風(fēng)格,有俏皮有可愛有酷帥也有另類,而今天這身,卻融合了古典與明媚,既似水般溫柔,又似霞般奪目。
陸時聿朝她伸手,江棠梨這才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抬頭望向他。
他今天的眼神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濃墨般的一雙眼,卻染了初春的暖意,看得她心窩一緊。
江棠梨忙垂下眼,默了兩秒才把手放到他指掌上。
滾燙,被他輕輕握住的時候,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潮意。
他也會緊張?
心里的偷笑讓江棠梨唇角上抿出痕跡。
雖說男方的長輩,江棠梨都見過,但陸時聿還是一一又向她介紹了一遍。
接著便是江棠梨向他介紹女方長輩。
“這是大爺,這是大媽,這是大堂哥,二堂哥。”
“這是姑媽,這是姑父,這是表弟。”
陸時聿跟著她的介紹,一一喊人。
也發(fā)現(xiàn),江家這邊的晚輩里,都是兒子,這么算下來,就只有她一個女孩家。
難怪被捧成了掌上明珠。
介紹完爸爸那邊的,就到了媽媽這邊。
江祈年的兄弟姐妹不多,多的是周溫喬的娘家人。
“這是大姨、大姨夫,這是大表姐、表姐夫,這是二表哥、表嫂。”
“這是二姨、二姨夫,兩個表姐,她們是雙胞胎。”
“這是小姨,小姨夫,表妹在英國上學(xué)沒能回來。”
“這是舅舅、舅媽——”
介紹到這里,江棠梨停了一停,在周少宇那雙盛著壞笑的眼神里,江棠梨抿了抿差點(diǎn)沒壓住的弧度。
“這是我表哥,”江棠梨故意把名字念出來給他聽:“周少宇。”
果然被他猜中了。
從江棠梨母親兩次喊他少宇的時候,陸時聿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特別是那雙眉眼,和江璟沐口中的舅舅還真是有五六分的神似。
所以在這樣的心里建設(shè)下,陸時聿表情已經(jīng)難再起波瀾。
開口一聲“表哥”后,他伸手:“上次冒昧,還請表哥不要見怪。”
話音一落,周圍頓時有人好奇:“少宇,你們認(rèn)識呀?”
周少宇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陸時聿:“也是巧,剛回來那天碰見過一次。”
周少宇雖然只比江棠梨大一歲,但輩分在這擺著。
他回握住陸時聿的手,略含笑意的話里露出深意:“那我明天還能帶大梨出去玩嗎?”
以為對方會點(diǎn)頭,結(jié)果卻聽——
“明天不行,不過表哥日后有時間去海市,我和梨梨做東。”
江棠梨余光已經(jīng)瞥了他多時,沒見到絲毫她以為的詫異、無措,又或者慌張,甚至還一副上位者的氣勢,有意無意地拿話‘壓’人。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佩服,江棠梨嘴角小幅度地往下撇了撇。
之后便是敬茶環(huán)節(jié)。
敬了茶,收了厚厚兩沓紅包,拘于禮數(shù),自然要改口。
江棠梨抿了好幾次的唇,才難為情地喊出口:“爸爸、媽媽。”
接下來便是陸時聿。
帶著看戲的姿態(tài),江棠梨嘴角的笑怎么都壓不下去,卻見他優(yōu)雅屈膝,接連兩聲“爸、媽”喊得從容且淡定。
起身后,見旁邊的人盯著他看,陸時聿唇角含著清淡一味笑,問她:“怎么了?”
昨晚害自己失眠的帳還沒跟他算,江棠梨把臉一偏,一副不愿搭理他的姿態(tài)。
不過再不搭理也沒用,因?yàn)榻酉聛硪粨Q訂婚戒指。
一高一矮兩把椅子,江棠梨坐高踏低。
陸時聿則站在她的右手邊。
昨晚數(shù)羊的時候,江棠梨就想到了訂婚戒指,從未在陸時聿口中聽過戒指一事,所以那戒指長什么樣,她一概不知。
也正因?yàn)槿绱耍诳匆姲矋箤⒁恢徽t色的方形絨盒拿過來的時候,江棠梨眼里的好奇被她袒露得一清二楚。
是素圈還是鉆戒?
她才不喜歡素圈,即便是環(huán)戒一周鑲了鉆,她也不喜歡,可若是鉆戒,那鉆石是圓還是方?是大還是小?
被連以紅線的一對戒指從盒內(nèi)取出來的時候,陸時聿看見她眉梢忽地一抬。
和她吃到味道滿意的食物時是一樣的微表情。
陸時聿心底的那點(diǎn)忐忑消減了不少。
戒指是他親自去挑選的,男戒他只選得簡單大方,女戒頗廢了心思。
是一款梨形鉆戒,因?yàn)樗种咐w細(xì),陸時聿沒有選擇群鑲,只用了一顆三克拉的粉鉆,這樣,即便日常戴著也不顯突兀。
見她目光定格在他的手上,卻遲遲不伸出自己的右手,陸時聿唇角弧度漸深。
“喜歡嗎?”
對他的那點(diǎn)氣性在滿心的歡喜面前已經(jīng)被江棠梨忘到了腦海,“喜歡”二字甚至都快于她接連點(diǎn)頭的動作。
直到看見他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江棠梨才突然想起自己還在生他的氣,雙唇下意識一扁,可手卻不聽自己使喚地乖乖伸了過去。
兩臺攝像機(jī),一個拉遠(yuǎn)景,一個切近景。
將戒指緩緩?fù)七M(jìn)她中指后,陸時聿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第一次給男人戴戒指,江棠梨心里難掩忐忑,只是沒想到他一個男人的手竟如此的瘦削而修長,指甲也圓潤干凈。
江棠梨抬頭看他:“也戴中指嗎?”
“不然呢?”陸時聿笑出一聲很淡的鼻音。
江棠梨抿了抿唇。
所以戒指一戴,她就是他的人了?
不對不對,他是她的人才對,不止人,還有沁江路,以后都會有她的一半。
咦,不對,那是婚前財產(chǎn),她能參與分割的只有盈利的一半。
腦袋里亂七八糟亂想一通時,不知是誰高喊一聲——
“紅線相連,夫婦同心。”
恍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那枚男戒不知什么時候被她推進(jìn)了他的中指深處。
銀色的戒,粉色的鉆,被一根像是剪不斷的紅線牽著、纏著、繞著
不是訂婚宴嗎?
可她怎么有一種婚禮進(jìn)行的錯覺?
之后便是祭禮、女方回禮。
江棠梨不僅是江祈年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整個江家晚輩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嫁妝也是豪氣沖天。
不過這都是長輩們的事了。
一道道并不高昂的報禮聲里,江棠梨還坐在高椅上沒下來,陸時聿從她身前走到了身側(cè)。
“和上次的粉鉆比,更喜歡哪個?”
江棠梨并起手指,高舉到他面前,不答反問:“那你覺得我戴哪個好看?”
一段時間的相處,陸時聿多多少少摸到了她的性子。
“都好看。”
以為這么說會遂她的意,結(jié)果卻見她把臉一歪,“必須選一個。”
像是送命題。
陸時聿短暫思忖后,說:“戒指寓意更好。”
好一個不得罪她的回答。
江棠梨把手放下來,仰著頭看了他一眼,話鋒一轉(zhuǎn):“看你下次還亂不亂吃醋。”
她當(dāng)時若是直接說那人是她的表哥,又何來今日的尷尬,可見當(dāng)時她是有心又故意。
陸時聿沒說話,但見她把踩在矮椅上的腳放下來,陸時聿把胳膊伸過去。
江棠梨也搭得順手,起身站到平地上后,手卻沒有放下來。
不知她是忘了,還是念及長輩都在想和他走走過場。
陸時聿垂下胳膊,就在江棠梨手滑下去時,他順勢握住。
心臟微微一緊,江棠梨低頭看了眼,再抬頭,卻見他眉眼含一縷清淡的笑正看著大表姐家兩個四歲大的孩子在互扮鬼臉。
要怎么形容那笑呢?
寵溺里又含著幾分羨慕和期待似的。
江棠梨只覺心臟“咚”的一聲。
這人該不會還想著和她生個小孩出來吧?
細(xì)思極恐,江棠梨下意識就想把手往回縮,結(jié)果卻被陸時聿牽著往前走。
“喂——”
“爸喊我們。”
抬頭,江祈年果然在朝兩人招手。
走過去,又聽他喊了一聲“爸”。
江棠梨:“”
這人怎么能喊得如此順口,重點(diǎn)是,因?yàn)樗@一聲,爸爸笑得眼尾皺紋都深了好了好幾道。
“時聿,一會兒去酒店,你幫著招呼一下大家。”
陸時聿點(diǎn)頭:“我會的。”
江棠梨沒忍住:“爸,你也太不把他當(dāng)客人了吧?”
“看你這話說的,”江祈年不樂意了:“時聿是客,但更是主。”
江棠梨:“”
到底是誰說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來氣的?
江棠梨眉眼一彎,沖他嘻嘻假笑:“我以后就成這家里的客了,對嗎?”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扭頭見是二哥,江棠梨當(dāng)即來了小脾氣:“你再說一次?”
握著她手的那只手緊了一緊。
江棠梨看了陸時聿一眼,眉眼溫和,但那目光里卻不乏勸阻,讓她注意場合的意味。
還沒完全逃脫老爸的爪牙,又多了個‘爸’管著。
江棠梨掙開他手:“我去樓上換衣服。”
午宴訂在寰茂酒店。
賓客不多,但圖吉利,江祈年提前預(yù)訂了六桌主宴。
再怎么低調(diào)從簡,江祈年也不愿自己的閨女在儀式上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大紅色系的新中式婚宴風(fēng)格,喜字花瓶、喜字相框。
特意從聘禮里挑來了一些金器首飾,每一個被打開的盒子里都放了大紅喜紙。
還有鋪著紅布的甜品臺,喜煙喜酒喜糖盒,每塊糕點(diǎn)顏色雖不同,但中間都被點(diǎn)了紅,就連訂婚蛋糕都是紅色。
還有江祈年親手題的婚書。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赤繩早系、白首永偕
江棠梨終于知道今天這第二套衣服的顏色為什么要穿得素雅了,但凡喜慶一點(diǎn),就要和這滿世界的紅融為一體。
十多個孩子圍在甜品臺前挑喜糖,江棠梨和陸時聿則被簇?fù)碓诖蠹t喜字前當(dāng)背景板拍照。
一通下來,江棠梨嘴角都快僵了。
昨晚沒怎么吃,早上也沒胃口,這會兒,她肚子餓得咕咕叫。
也不知旁邊的人怎么那么有眼力見,遞來一塊喜餅。
“嘗嘗。”
江棠梨沒伸手,勾著腦袋咬了一口。
甜得齁人。
江棠梨的大表姐見狀,把陸時聿的胳膊肘往上一抬,被江棠梨咬了一口的喜餅不偏不倚被抬到了他唇邊。
就這么抓拍到了兩人合吃一塊喜餅繼而相望的兩張照片。
這些小插曲多得讓人措手不及,但這樣的場合下,兩人也默契配合。
到了切訂婚蛋糕環(huán)節(jié),不知是誰起了個哄:“親一個唄!”
江棠梨視線一掃,落到一臉壞笑的二表哥臉上。
結(jié)果又遭大表姐一句:“對呀,這么好的日子,親一個留個紀(jì)念嘛!”
江棠梨扭頭往身邊的人看了眼。
從始至終都游刃有余的人,這會兒倒是生出了幾分窘意。
讓人想逗。
江棠梨嘴角撇出笑痕,也不問他,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蜻蜓點(diǎn)水,一觸即離。
別說陸時聿沒反應(yīng)過來,圍觀一圈的人更是直呼沒看到。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江棠梨知道自己越說,大家越起勁,便想用眼神示意旁邊的人開口。
只是沒想到,一抬頭,陸時聿的吻落了下來。
涼涼的、輕輕的,如羽毛,帶著克制,在她唇上停留。
垂在身側(cè)的手不由攥住了衣擺。
始料不及里,江棠梨沒有閉眼,盯著放大在她漆黑瞳孔里的一排眼睫,一顆心怦怦開始跳。
周圍起哄聲四起——
陸時聿剛想從她唇上退開,結(jié)果后背不知被誰推了一下。
雙腳不由得往前趔趄一步,肩膀更是順勢往前一傾。
感覺到她的腰往后折,陸時聿忙伸手環(huán)住。
說不清是被他欺壓而下的雙肩嚇到,還是被他手臂的力量驚到,江棠梨肩膀微微一提,輕抿的唇瓣也無意識張開。
貼在她唇上的唇瞬間抵進(jìn)了她唇縫。
兩人睫毛皆是一抖。
睜開眼,四目相對,兩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見了自己。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可之前都是做做樣子,更何況兩次都只是蜻蜓點(diǎn)水,根本算不上接吻,可現(xiàn)在,唇瓣被他含住。
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堅(jiān)硬的牙齒,那種唇齒相抵的濕濡感
江棠梨清楚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蔓延到了耳朵尖、脖頸,甚至連心臟都開始發(fā)燙。
眼睫亂七八糟地抖著,大腦一片空白里,不知該推開他還是自己主動退開。
也正是因?yàn)樗龥]有拒絕的動作,讓陸時聿一時有些進(jìn)退兩難。
進(jìn)一步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深吻她嗎?
退一步
會不會讓她覺得他一個男人有點(diǎn)大驚小怪。
摟著她腰的手臂因遲疑而略微收緊。
喉結(jié)輕滾的動作,讓他的唇也隨之動了一下。
江棠梨心臟又是一緊。
推開他,會不會讓他丟面子?
可是不推開
余光瞥見有人舉起手機(jī)拍照,江棠梨忙抬手。
還沒碰到他胸膛,倒是碰到了他領(lǐng)帶。
對,領(lǐng)帶!
江棠梨攥住往下輕輕一拽。
她是想讓陸時聿松開,可這種往下拽的動作在陸時聿看來卻是繼續(xù)。
雖意外,可周圍這么多人看著,到底還是順應(yīng)了她的動作。
圈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漸收緊,陸時聿將她拉進(jìn)懷里的同時,也加深了這個吻。
江棠梨整個人都懵了。
大腦一片空白里,只知道自己的唇被他含著、吮著,而她也因他循序漸進(jìn)的動作,緩緩張唇,任他索取。
第28章
不知是誰接連吹了兩聲口哨。
陸時聿這才松開她。
眼睛睜開的那一瞬才發(fā)現(xiàn)她沒有閉眼,一雙睜大的瞳孔亮亮的、濕濕的。
唇上沾了他的水光不說,還被他吻得通紅。
但紅不過她的臉頰,她的耳朵。
剛剛憋了好長一股氣,這會兒,江棠梨呼吸有點(diǎn)不暢,重點(diǎn)是,臉也燙,脖子也燙。
她感覺自己像一條扔下鍋的魚,而圍觀一圈的人都在等著看她被煸炒入味。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口紅肯定是被吃花了。
江棠梨紅著臉瞪一眼‘吃’他的人。
還看!
她抿了抿滾燙又發(fā)腫的唇,惱著聲:“還不去把我口紅拿來!”
等陸時聿身子一轉(zhuǎn),江棠梨那紅透的一張臉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里。
“哎呀,看把咱們梨梨親的!”
本來臉上就滾燙,被這么一調(diào)侃,江棠梨慌忙埋下臉,在原地等著不知還要被圍觀打趣成什么樣,江棠梨忙揪住陸時聿身后的衣擺,拿他做擋面板。
就這么躲到了包廂內(nèi)間里。
四下無人,江棠梨終于不用管他男人的面子了。
“剛剛不是都拽你領(lǐng)帶了嗎?”
陸時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醇厚低沉的音色,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啞。
見她不說話,還惱著一雙眼瞪他,陸時聿突然蹙了下眉:“不是讓我繼續(xù)的意思?”
真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來占她便宜。
江棠梨把抽出的紙巾往他面前一遞:“趕緊擦擦吧!”
陸時聿下意識碰了下自己的唇才伸手去接。
一擦,純白的紙巾多了一抹紅。
陸時聿不由看向面前的人。
剛剛還面對著他站,這會兒背著身,手里舉著一個小鏡子。
陸時聿偏了下臉,從鏡子里看見了她的唇。
很飽滿的一雙唇,被紅色的唇膏輕輕一抵。
讓人不由想到了剛剛含吮時柔軟的觸感。
當(dāng)時耳邊都是嘈雜聲,他沒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如今四周安靜,再回想,倒是把他的心跳回味出紊亂的頻率。
眼看舉在她面前的小鏡子放下,陸時聿收回視線,微微側(cè)身后才又看了她一眼。
“好了嗎?”
江棠梨旋上口紅后瞥了他一眼,好巧不巧的,又看了他的唇。
不是說這人沒談過女朋友嗎?
那剛剛吻她時怎么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澀,那股不疾不徐的勁,說熟練老道都不為過。
可她剛剛卻反應(yīng)遲鈍,沒有回應(yīng)不說,還一副砧板上的魚,由他宰割。
剛想怨道他一聲,卻見他唇角輕輕揚(yáng)起。
這人該不會是在笑她吻技差勁?
江棠梨眉心頓時一卷,“不許笑!”
剛剛還只是無聲掀唇,如今被她開口勒令,陸時聿反倒笑出一聲氣音。
他指了指自己的牙齒:“沾到了。”
江棠梨頓時轉(zhuǎn)過身去,舉起小鏡子。
就說啞光容易沾牙吧,偏偏她卻只帶了這一只。
江棠梨直接用舌-蹭,這一蹭不要緊,又想到那個吻。
當(dāng)時心悸得要命,不知有沒有咬到他。
不會不會!
她沒有回應(yīng),怎么可能咬到,再說了,他好像沒伸舌頭
可是好奇怪,也不過幾分鐘之前發(fā)生的事,如今再一回想,突然就有點(diǎn)不確定了——
“梨梨。”
走神間被他突然一喊,江棠梨肩膀一提,回頭,又看到了他的唇上。
一個大男人,唇形長得這么好看干嘛?
但凡丑一點(diǎn),她不就把他推開了嗎!
江棠梨把口紅和小鏡子往他懷里一塞,越過他肩就往外走。
走到門后,她還壓著心口,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心想那些看熱鬧可別又堵在門口,結(jié)果門一開,一個人都沒有。
再往外走,剛剛還圍成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都坐到了屬于自己的餐桌前。
老爺子招了招手:“時聿,帶梨梨來這兒坐。”
陸時聿站在她身后,見她站著不動,便輕摟著她:“過去坐吧。”
都坐到椅子上了,后腰那塊還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滾燙。
一桌都是兩家至親,不然,江棠梨都想拍一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diǎn)。
防止自己色心作亂,江棠梨便想將椅子移他遠(yuǎn)一點(diǎn),結(jié)果雙手剛一握住椅座兩邊,就聽旁邊傳來一句——
“起來敬兩杯酒。”
江棠梨整個一提線木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跟著他站起身。
主桌喝了一小盅白酒之后,陸時聿給她換成了紅酒。
敬完酒回來,剛一坐下,就見身邊的人低下一側(cè)肩膀湊近她。
“想吃哪個?”
今天菜色都是中式,陸時聿不太清楚她口味,便沒有擅作主張,只溫聲詢問。
江棠梨卻把視線往下低,黑色的褲邊都快要挨著她的裙子了。
可是他腿怎么那么長,她都能看見自己的膝蓋卻看不見他的
“怎么了?”
江棠梨忽地一抬頭:“沒什么。”
瞧見她臉上又有一點(diǎn)紅,陸時聿以為她是酒精染的,將旁邊一杯果汁遞給她。
“都讓你用果汁代酒了,你還逞能。”
江棠梨瞥他一眼:“瞧不起誰呢!”
說完,她朝最遠(yuǎn)處的八寶鴨輕輕抬眉:“我要吃那個。”
順著她視線,陸時聿按動轉(zhuǎn)盤。
見他拿起公勺,江棠梨壓低了聲音:“要里面的。”
原來是喜歡里面的乾坤。
陸時聿無聲笑了笑,照她的喜好,一連兩塊送到她面前的小碗里。
糯米火腿干貝,再夾雜著海參蝦仁配料,入口軟糯且濃郁。
這是海市特有的菜色,以前也不是沒吃過,不知是不是肚子太餓,吃起來竟極其鮮美。
只是她低著頭,沒發(fā)覺旁邊的人一直在看她。
吃完抬頭,陸時聿看著她從唇瓣間抿出的一點(diǎn)點(diǎn)透紅的舌尖,喉嚨滑滾間后,他又問:“其他的呢?”
比剛剛那句多了一點(diǎn)針對性,“蝦仁喜歡吃嗎?”
江棠梨搖了搖頭:“鵝肝吧。”
這兩口下去,怕是她會被膩出兩分飽來。
不過這家酒店的鵝肝,陸時聿有所了解,給她夾了一塊后,小聲道:“先嘗一小口。”
他若不說,江棠梨都想咬半塊到嘴里。
不過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幾分,“不好吃呀?”
陸時聿并不點(diǎn)明:“你先嘗嘗。”
江棠梨咬了丁點(diǎn)一小口到嘴里,短短兩秒,她眉心就擰出了嫌棄。
像是不出所料,陸時聿輕笑一聲:“回頭到海市,讓劉廚給你做這道菜,到時候你比較一下。”
劉廚的手藝,即便江棠梨這副小刁嘴都挑不出一個不字來。
但是她好奇的是——
“這家酒店你來過?”
她好奇的點(diǎn),是因?yàn)殛懠移煜乱灿凶约旱木频辏覚n次位居京市所有酒店之首。
只不過今天是女方宴請,去男方的地盤不合適,這才退其求次。
陸時聿點(diǎn)頭:“別的都很好,只是這鵝肝,”他細(xì)說緣由:“炒制之后自然放涼和冰箱冷藏后的口感是不一樣的。”
竟然知道烹飪細(xì)節(jié)。
江棠梨被意外到了:“你還會做菜呀?”
陸時聿可從不下廚,當(dāng)然,他也不會。
“我只會紙上談兵。”
是實(shí)話,但在江棠梨聽來卻更像是玩笑話。
以前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讓她提不起勁的一股勁,說好聽點(diǎn)叫沉穩(wěn),說難聽就是無趣,如今都會開玩笑了,還拿他自己開玩笑。
江棠梨腳上穿的是尖頭高跟,抬起往左一碰。
不輕不重的力量,但因她鞋尖足夠尖,又剛好撞到陸時聿的腳踝骨。
那種感覺很難描述,不似自己不小心撞出來的痛感,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
可是和她那雙清波流盼,眼尾一彎,平添幾絲媚意的眼神一對上,又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
耳邊有孩童的嬉鬧聲,有兄弟姊妹間的調(diào)侃打趣聲,也有余光偷瞄過來的竊竊私語聲。
可他卻好像聽不見,只能感覺心弦一下又一下地?fù)軇印?br />
當(dāng)然不是那一下腳踝而帶出來的,而是輕呵在他耳廓邊的熱息。
“我們下午就去領(lǐng)證吧!”
江棠梨抬手掩唇,將他那只和她一樣有著一顆淺咖色小痣的耳朵一起攏在她的掌心里。
說完,歪頭等他的回答,卻見他眉心蹙著。
這人該不會因?yàn)橹苌儆钍撬砀缇透淖冎饕猓氚杨I(lǐng)證日期往后拖?
江棠梨哼出一聲:“不去拉倒,正好我明天讓表哥帶我出去——”
然而不等她說完,就被一道強(qiáng)硬的聲音打斷。
“不準(zhǔn)去!”
他聲音不大,卻極為厚沉,引得一桌人都看過來。
江棠梨也被他強(qiáng)硬且命令的語氣聽得怔住。
干凈剔透的一雙眸,帶著幾分茫然和無措,委屈和無辜,就這么看著他。
不等老爺子皺眉質(zhì)問,陸時聿就先敗下陣來。
“不是說好跟我去海市的嗎?”
一改剛剛的冷硬,帶著溫聲細(xì)語的哄調(diào)。
江棠梨上一秒還怔愣著,這一秒心里就在偷笑了。
之前說他吃醋,他不承認(rèn)。
如今都知道對方是她表哥了,還醋意不減。
這么會裝,那她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江棠梨眼睛一眨,眼眶里即刻漫上一層水霧。
陸時聿整個人愣住,他剛剛不是軟下語氣了嗎?
他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慌張,手都抬到她眼睛下想給她擦眼淚了,可水潤被她噙在眼里就是不落。
無奈之下,陸時聿輕摟她肩,將她攏進(jìn)了懷里。
坐在江棠梨右手邊的是江璟沐。
陸時聿側(cè)身抱著她,就這么對上了他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神。
陸時聿心里有歉但無怯,錯開他眼神后,手掌在江棠梨后背來回?fù)嶂㈨樦?br />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道歉有沒有用,或許有,但可能用處不大,又或者對不起三個字一說,更惹她眼淚,所以他只能掐著她的軟肋。
“沁江路那邊就快要動工了——”
還沒說完,懷里的人就迅速掙開他,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捂在了他唇上。
細(xì)膩的掌心,溫?zé)崂飵е南恪?br />
眼看她小幅度地?fù)u頭,陸時聿唇角隱隱上掀,輕握住她手腕后,他輕聲問:“那我們下午去領(lǐng)證?”
聲音不大,可圍桌的人都幾乎屏息看過來。
其中就數(shù)江祈年最不可思議:“下、下午就去領(lǐng)證了?”
這種本就是男人主動的事,江棠梨當(dāng)然要把自己摘得干凈。
在她側(cè)身坐著不動的姿勢里,陸時聿隔桌看向?qū)γ妗?br />
見爺爺眉心略有松展,陸時聿視線落到江祈年那不可置信的臉上。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如就好上加好。”
說完這句,他喊了聲爸,“你覺得呢?”
上一秒還低肩和安嵐說著話的陸之遠(yuǎn)隨即看過來,但見他目光不是朝著自己,陸之遠(yuǎn)無聲失出一聲笑來。
都被陸時聿捕捉到,他看向自己的親生父親:“爸,你有沒有什么意見?”
陸之遠(yuǎn)自然是贊成兒子的一切決定。
“之前不就說過嗎,領(lǐng)證時間,你們自己拿主意就好。”
這話一出,弄得江祈年連猶豫都不能有了。
嘴角笑得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尷尷尬尬:“對、對,你們自己決定好就行。”
但是說完,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那領(lǐng)了證之后”
“如果您同意,我想明天上午就帶梨梨回海市。”
江祈年:“”
果然!
當(dāng)初說到領(lǐng)證,他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本來還想趁女兒出嫁前多把她留在家里一段時間,如今婚禮還沒辦就要把人擄走,莫名就有一種‘養(yǎng)大的女兒被人一勾手就搶走’的感覺。
再看對面那人,突然就沒那么多的好感了。
江祈年深深一個呼吸后,把心底那點(diǎn)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梨梨,你看時聿這么忙”
話不能說太多,點(diǎn)到為止。
結(jié)果接他話的不是女兒,是女婿。
“爸你放心,我會合理安排好時間,不會疏忽到她的。”
江祈年嗓子眼哽了兩秒,又做最后掙扎:“但是你們婚禮還沒辦,梨梨就這么跟你過去”
陸時聿語含鄭重:“集團(tuán)公告已經(jīng)擬好,明天上午九點(diǎn)零九點(diǎn)分會準(zhǔn)時發(fā)出。”
看出江祈年的不舍,陸時聿端起酒杯起身:“爸,你放心,有我在,不會也不敢有人會對此事出言不遜。”
江棠梨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
好奇怪,以前最討厭他身上的那股子的沉穩(wěn)老練古板無趣的勁兒,怎么放在今天,還有點(diǎn)讓人心動和著迷呢?
再看向?qū)γ妫习值哪樕弦呀?jīng)不能用精彩來形容。
盡管眉眼含兩分笑,可那嘴角又提又壓的。
距離上次他做這副表情,還是自己酒吧開業(yè)那天晚上。
“江棠梨,你給我——”
“江祈年。”
老媽只用了他的全名就把老爸后面的話輕松壓制住。
當(dāng)時只覺得老爸是對酒吧開成“事已至此”的無奈,現(xiàn)在想想,才不是,那是在老婆面前敢怒不敢言,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無奈。
而她剛剛透過眼底熱霧看到的陸時聿,不僅有無奈和無措,還有慌張和自責(zé)。
所以撒嬌對他沒用,眼淚才是‘治’他的武器?
一直到午宴結(jié)束,江棠梨都沒敢再笑一下。
她不笑,陸時聿也就沒有多說話。
以至于一直在心里思忖要怎么哄。
按理,江棠梨是要跟父母回家的,但她手一直被陸時聿牽著,江祈年幾次話到嘴邊又被周溫喬眼神給壓了回去。
眼看賓客都被送上車,江祈年終于還是沒忍住。
“梨梨,要不要跟爸爸坐一車?”
江棠梨沒說話,抬頭看了陸時聿一眼。
這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江祈年看來,完全就是被這個準(zhǔn)女婿壓制住了。
以前總想著找個人約束她管住她,現(xiàn)在真的被人家拿捏住了,江祈年心里又五味雜陳。
倒是陸時聿,在接到江棠梨的眼神后,開口了:“爸,正好梨梨還要回去拿戶口本,我送她就行了。”
真拿了戶口本,那他和女兒朝夕相處的時間就進(jìn)入倒計(jì)時了。
可是在他身后還站著陸老爺子和他父母。
江祈年除了在心里嘆氣之余,也只能作罷:“行,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目送黑色轎車駛遠(yuǎn),陸時聿剛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今天怎么回事?”
陸老爺子面色微沉,語帶質(zhì)問。
他沒想到一向情緒管理極佳的人,會在飯桌上,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情緒如此失控。重點(diǎn)是,還當(dāng)著江家人的面弄江家的女兒難堪。
陸時聿無法解釋當(dāng)時失態(tài)的原因。
“抱歉爺爺,今天這種事不會再有下次了。”
江棠梨也是第一次見到老爺子發(fā)火,雖然音調(diào)不高,但斥責(zé)的語氣卻很明顯。
再看陸時聿的父親,也是眉心蹙著,一雙眼直直定在兒子的臉上,盡管一字不說,但眼神里的失望卻很明顯。
如果她當(dāng)時拿出真實(shí)的反應(yīng)對應(yīng),又或者在他敬完爸爸那杯酒之后沒再繼續(xù)扮出委屈狀,他是不是就不會落長輩這一通訓(xùn)責(zé)?
所以究其原因,她才是罪魁禍?zhǔn)住?br />
可是解釋的話又無從下口,江棠梨索性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爺爺,您要怪就怪我吧。”
她臉上難掩自責(zé),然而落到老爺子眼里,卻是在為陸時聿說情。
“梨梨,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江棠梨忙擺手:“沒有委屈,您——”
然后老爺子卻打斷她:“爺爺跟你保證,這種情況不會再有下次。”
江棠梨:“”
要怎么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呢,就好像做了一件壞事卻被頒了獎狀。
回歐菲莊園的路上,車廂里安靜得讓人不安。
江棠梨再次偷瞄過去,卻見他依舊臉朝窗外。
這是在怪她,還是在反省今天的失態(tài)?
其實(shí)也算不上失態(tài)吧,就是語氣重了一點(diǎn)點(diǎn)
幾度抿唇后,江棠梨剛一抬嘴角——
“對不起。”
江棠梨意外地“啊?”出一聲,眼睫兩下輕眨后,又聽他說——
“如果明天你想和周少宇出去玩就去吧。”
江棠梨:“”
敢情他在為那句「不準(zhǔn)去」而道歉?難道他聽不出她當(dāng)時是激將?
江棠梨都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了,“那你呢?”
陸時聿看著她,有短暫的幾秒遲疑:“我先回海市,等你玩盡興了再去也不遲。”
還等她玩盡興?
江棠梨被他那直到不會拐歪的腦回路氣出一聲笑來:“等我玩盡興,怕是你頭發(fā)都要等白了!”
陸時聿:“”
面對他那張自責(zé)未消的臉,江棠梨只覺自己的心又突然軟下來。
真是色令智昏。
江棠梨聲音軟了幾分:“不是說集團(tuán)明天發(fā)公告嗎?”
見他點(diǎn)頭,江棠梨哼出一聲不冷不熱的氣音:“那你就不怕明天有人拍到我和別的男在一起的畫面?”
“他是你表哥。”
這會兒又記得人家是他表哥了,飯桌上怎么想不起來?
江棠梨深吸一口氣將小脾氣壓下,眉眼一彎,笑得假兮兮:“既然這樣,那陸總就等我和表哥玩盡興了再去領(lǐng)證唄?”
眼看他眉心四攏,江棠梨哼出一聲,把臉一偏。
手腕就這么被陸時聿握住了。
他只是想順著她的意,卻不知剛剛哪句話又說得不對她心思。
“不是說好下午去領(lǐng)證的嗎?”
江棠梨扭頭剜他一眼:“那在飯桌上問你的時候,你干嘛皺眉?”
難道要說是因?yàn)樗舫龅臒釟庾屗?br />
這種答案,陸時聿解釋不出口,他換了種方式:“明天不要跟周少宇去玩了,行嗎?”
江棠梨都想賞他一記白眼。
玩玩玩,玩能比她的酒吧重要?
但是這個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這個男人的反應(yīng)還可以再遲鈍一點(diǎn)嗎?
懶得理他,江棠梨又把臉扭向窗外。
卻不知,身旁的人眉眼舒展,嘴角也噙出一縷笑意。
只是戶口本到手的過程不是那么順暢。
被江祈年捂熱了的戶口本,在經(jīng)過多次確認(rèn),且兩人態(tài)度堅(jiān)決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后,這才遞了過去。
結(jié)果陸時聿伸手接住的時候,江祈年卻指尖攥著不松。
“能不能讓梨梨每周末都回來一次?”
陸時聿點(diǎn)頭說好。
江祈年還有點(diǎn)不放心:“你要是忙,讓她自己回來也行。”
陸時聿笑了笑:“我不會讓她自己回來的。”
江祈年:“”
得,找了個比他這個當(dāng)父親管人還要緊的女婿。
周溫喬輕輕碰了下他的臂肘:“好啦,時間也不早了,快讓他倆去吧。”
江祈年這才松了手,但是還不忘叮囑:“晚上能回來吃飯嗎?”
陸時聿點(diǎn)頭:“能。”
江祈年半天笑不出來的臉上這才有幾分松動:“那快去吧。”
據(jù)江棠梨所知,現(xiàn)在民政局登記結(jié)婚都要提前預(yù)約,路上,她便問了一嘴,結(jié)果卻聽他說不用。
這是走關(guān)系了?
江棠梨沒再問。
到了民政局門口,冷清得一個人影都不見。
黃歷不是說今天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嗎?
進(jìn)了大廳,剛一上二樓。
“陸總。”
是陳敬。
他朝走廊里探手:“范主任已經(jīng)在等您了。”
還真是走了關(guān)系。
江棠梨看了看靜悄悄的走廊,難不成民政局還能包場?
從填表到審核再到接到那兩個小紅本,全程都沒超過半小時。
江棠梨盯著上面的合照,囊了囊鼻子。
“怎么了?”
江棠梨小嘴噘了噘:“不好看,早知道就在外面拍了。”
照片里,陸時聿笑得溫和,而她的笑卻有幾分勉強(qiáng)。
不過在陸時聿看來,這無傷大雅,畢竟——
“也不是身份證時刻帶著,別人看不到。”
江棠梨抬頭看他一眼:“你可真會安慰人!”
陸時聿:“”
離晚上還早,這幾天,陸時聿的時間都被完全騰了出來,所以也積攢了不少的公事,但也不好剛一領(lǐng)了證,就讓她一個人回去,畢竟晚上還要過去吃飯。
“明天就要去海市了,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在這邊買了帶過去的?”
江棠梨站在臺階上,眼前的冷清讓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想家了。”
好奇怪,明明那么想離開這兒,可是都還沒有走就開始想家了。
陸時聿站低她一個臺階,平視間,看盡了她眼里的不舍與糾結(jié)。
“以后每周末都會陪你回來一趟,答應(yīng)你父親的,我會做到。”
江棠梨扁了扁嘴。
就是不知道,真的飛出去還會不會想回來。
見她不說話,眼里甚至又添了兩縷糾結(jié)之色。
這算是女孩子才會有的多愁善感嗎?
雖然沒想到她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可她此時的神情,還有她剛剛說想家時又低又委屈的聲音
很想讓人將她摟進(jìn)懷里。
只是剛一伸手,身前的人就靠了過來。
下巴抵著他肩,咕噥了句:“好困。”
陸時聿失笑一聲:“那不然送你回去?”
她搖頭,從嗓子里溢出兩道連綿起伏的調(diào)兒,是“嗯”的第三聲。
不是撒嬌,卻勝似撒嬌,比她刻意掐著嗓子夾出的聲音要綿,也更軟。
感覺到她身體的重量一點(diǎn)點(diǎn)往他懷里沉,陸時聿伸手摟住她腰。
“那想在哪睡?”
陽光曬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她整個人又倦又懶,眼睛閉了閉,嘴角卻揚(yáng)了揚(yáng):“沒人打擾的地方。”
第29章
既沒人打擾又能睡覺,除了酒店,陸時聿想不到還有第二個地方。
只是沒想到,上車沒一會兒的功夫,旁邊的人就打起了瞌睡。
想必是昨晚睡得遲,今天又起得早的緣故。
陸時聿坐近她幾分后,將她后仰著的腦袋輕靠在自己肩膀。
距離最近的一家翡盛酒店,路程不過二十分鐘。
車停穩(wěn)后,陳敬回頭:“陸總——”
后面的話,被陸時聿一道“噓”聲制止。
見他朝另一方向指了下手,陳敬很快會意,將車停到了對面的露天停車場。
只是方向停得不太好,太陽剛好從后窗斜落在她臉上。
偏偏陳敬今天開的這輛車,車窗貼膜是淺色,擋紫外線,卻不擋光。
見陳敬已經(jīng)走遠(yuǎn),這若是再讓他回來,車門開合又要兩道聲音。
短暫遲疑后,陸時聿托住她一側(cè)肩膀,將她的上半身放倒,繼而讓她枕在了他腿上。
姿勢的變化讓江棠梨扭了扭身子,兩只胳膊先是蜷在身前,過了幾秒像是覺得不舒服又搭在腰骨,就在陸時聿無聲失笑之際,尋尋覓覓的一只手探進(jìn)了他的腿彎里,而另只手也搭在了他的膝蓋。
像是把他的腿當(dāng)成的枕頭抱著似的。
不知是她的動作讓他全身僵住,還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吵到她,陸時聿一動不動地坐著。
只是他后靠的坐姿,也讓困意鉆了空子。
只是神經(jīng)像是被一根線吊著,睡意不深。
右腿被壓枕著,中途麻了一次。
眉心輕褶的功夫,陸時聿再次睜開眼,低頭看一眼枕在他腿上的人,還是之前的睡姿,再看一眼時間,四點(diǎn)五十,距離上一次他醒才過去二十分鐘。
但是隨著室外溫度的降低,車廂內(nèi)被陽光烘出的暖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
車?yán)餂]有毯子,陸時聿傾起腰身,將西裝外套脫下蓋到了江棠梨的身上。
動作算得上很輕很輕,但見她耳鬢一縷卷發(fā)滑到鼻尖,陸時聿便伸手想將其捻開,大約是碰得她癢了,江棠梨囊了囊鼻子,繼而從側(cè)躺翻成了平躺。
原本搭在他膝蓋上的手也隨之抬了起來,順著她翻身的姿勢,圈在頭頂。
也好巧不巧地壓在了不適宜的地方。
黑色的褲子,藕色的手腕,不僅顏色對比鮮明,壓下來的重量更是讓人窘態(tài)難掩。
陸時聿眉心皺得緊,剛一握住她手腕就被她掙開了。
然而卻沒有放回身前,而是落進(jìn)了他兩腿之間。
若非不是在飛機(jī)上見過她這樣的睡姿,就依她那愛捉弄人的性子,陸時聿真要以為她是故意。
神經(jīng)繃著,兩腿也繃著。
陸時聿深吸一口氣,看向窗外。
視線再收回來,他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將那只不安分的手抬起放到了她身前。
心松了一口氣,視線卻久久留在了她臉上。
睡著的模樣,雖然沒了平日里的傲嬌,卻不減嬌媚。
讓人不自覺想起午宴時與她接的那個吻。
被動且生澀,不知是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回應(yīng)還是沒有經(jīng)驗(yàn)不會回應(yīng)。
所以樓昭的那句「那姑娘好像沒談過戀愛」是真的?
她有無戀愛過往,陸時聿其實(shí)并不在意。
只是心頭的那份驚喜和珍貴,不知不覺悄然而至。
悄然而至的還有窗外的余暉。
像是被潑了碎金,車廂一片橙紅光影。
柔和的光線穿過玻璃落到她臉上,照出了她鼻尖細(xì)細(xì)的絨毛,輕闔的杏眼,還有紅瀲瀲的,不厚卻嘟的雙唇。
不知是被他定睛看了太久有所察覺,那雙安靜鋪躺著的眼睫抖了兩下。
眼睛還未睜開,江棠梨就先打了個哈欠。
一直蜷在他腿彎下的那只手拿了出來,壓在身前的那只胳膊也抬了起來,眼睫掀開,十指交叉剛一舉過頭頂想伸個懶,就對上居高臨下籠罩下來的一雙目光。
“睡醒了?”
動作停了,呼吸也屏了兩秒。
江棠梨茫然無辜地眨了眨眼,一勾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車?yán)铩?br />
舉過頭頂?shù)膬芍皇滞蟊魂憰r聿握住,江棠梨微微一愣。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陸時聿就掐著她腋下將她抱坐了起來。
但是坐的卻不是座椅,而是他黑色西裝褲的腿上。
江棠梨看著自己被動的坐姿,再扭頭看他,臉上全是不可置信:“你干嘛?”
陸時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因?yàn)閯倓偟膭幼鞑]有經(jīng)過他大腦思考,就連他的回答也是脫口——
“讓你醒醒困。”
江棠梨:“”
要知道,此時的她穿的是一條裙子,里面就只有一件薄薄底褲,就這么坐在他腿上,明明沒動,卻能感覺到那種摩擦
困是徹底不困了,臉也偷偷地紅了,可她又不甘心只有自己難為情。
眼尾一挑,拿話逗他:“你沒趁我睡著的時候占我便宜吧?”
陸時聿先是一愣,繼而氣笑一聲:“這話應(yīng)該問你自己。”
問她?
江棠梨也跟著好笑一聲:“我睡著了好嗎,睡著還能占你什么便宜?”
剛一說完,她就眼皮一跳。
難道剛剛不是夢?
視線一瞥,見他眸光微閃,繼而偏開臉。
江棠梨心臟“咚”的一聲,忙抬手捂在嘴巴上。
人睡著的時候不是沒有意識的嗎,怎么還會抱著人親呢?
重點(diǎn)是,她還不止親!
瞧見她動作,又見她雙眸轉(zhuǎn)個不停,陸時聿蹙了下眉,“怎么了?”
嚇得江棠梨肩膀一提,剛消了紅的臉頓時又熱了起來。
哪還好意思繼續(xù)坐他腿上,江棠梨迅速起身,隔著一人的距離,坐到了窗邊。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就接了個吻,就能讓她在睡著的時候?qū)θ思疑舷缕涫帧?br />
這以后住一塊了還得了?
所幸當(dāng)初和他約定好,婚后分房睡!
想到這,剛舒展開的眉心突然又?jǐn)Q了起來。
約定也只是口頭約定,并沒有寫到協(xié)議里去。
所以
口頭協(xié)議有效嗎?
江棠梨扭頭看向旁邊,結(jié)果一秒撞進(jìn)他那雙烏黑的瞳孔里。
從她剛剛像只小兔子似的從自己腿上跳下去后,陸時聿視線就追了過來,本來想著她可能是害羞難為情,結(jié)果卻見她像躲瘟疫似的坐得那么遠(yuǎn)。
要不是有車門擋著,陸時聿都懷疑她是不是要坐到車外去。
不過他倒是沒有將情緒表露出來。
眉眼平靜如深潭地與江棠梨對視幾秒后,他嘴角弧度往上一揚(yáng),“要不要坐過來一點(diǎn)?”
雖然沒能從他表情里捕捉到準(zhǔn)確的情緒,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江棠梨多多少少還是在他臉上總結(jié)出了一點(diǎn)經(jīng)驗(yàn)。
就比如眼神。
正常情況下,他看人都是眉眼溫和,若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多半都會垂一下眸。但他剛剛看自己的眼神,溫和里卻藏幾分冷然,雖然后來笑了,但卻是定睛幾秒后突然帶出的笑意。
所以可以肯定,自己惹他不快了。
至于原因,八成是與她占了他便宜有關(guān)!
這個檔口,江棠梨可不想得罪他,萬一把人惹不高興了,不帶她去海市怎么辦?
保險起見,自己還是不要太靠近他。
可是又不能拒絕得太直接,江棠梨往窗外指了指:“天也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陸時聿:“”
是催他坐到前面開車的意思?
倒是婉轉(zhuǎn)。
陸時聿就這么看了她幾秒,也沒說話,直接開了車門下車坐去了前面。
等到安全帶系上,陸時聿扭頭:“不來前面坐?”
去前面還怎么和他保持距離?
江棠梨笑得純善又無辜:“我還想再瞇一會兒呢。”
說完,她順勢往下一趟。
陸時聿氣笑一聲:“行,那你睡。”
不算遠(yuǎn)的一段路,陸時聿不知看了多少次后視鏡。
想不通,怎么就突然之間避他如蛇蝎。
難道是因?yàn)檎硭壬虾π吡耍?br />
可中午吻她的時候也沒見她這么大反應(yīng)。
整整一路,陸時聿眉心都沒能舒展。
到了地方,車停穩(wěn),陸時聿看了眼后視鏡,還是背身躺著的睡姿。
他可不信她真能睡著。
“江棠梨。”
認(rèn)識她也有段時間了,但卻是陸時聿第一次喊她全名。
把江棠梨喊得全身神經(jīng)都繃緊了。
但是又只能裝剛醒,就這么“唔”了聲,慢騰騰地坐起身,看一眼窗外,故作惺忪的眼睛突然一亮。
“這么快就到啦!”
知道她會演,卻沒想到她這么會演。
爐火純青到讓人想笑。
本來還因?yàn)樗蝗坏氖柽h(yuǎn)而略感酸澀,不過想到明天就能將她帶去海市
耳邊傳來門開合的聲音,陸時聿垂眸笑了笑。
既然這么想演,那他倒要看看,沒有他的配合,今晚這出獨(dú)角戲她一個人要怎么唱。
院子里依舊一片熱鬧的景象。
七八個孩子光是用你追我趕就樂得嘰嘰喳喳,見江棠梨和陸時聿一前一后進(jìn)來,忙蜂擁似的圍了過來。
有喊姑姑的也有喊姐姐,有喊姑爺?shù)囊灿泻案绺纭?br />
本來兩人還一前一后,結(jié)果被一群孩子推推拉拉的,站成了并排。
“媽媽說你們?nèi)ヮI(lǐng)結(jié)婚證了,是不是呀?”
“對呀對呀,快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江棠梨遲疑了一下。
小孩的手沒輕沒重,這要給了勢必要你爭我搶,萬一再不小心扯壞了,那多不好。
她“哎呀”一聲,“就是一個小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她揉揉其中兩個孩子的腦袋:“快去玩吧!”
小孩子就是好打發(fā),三言兩語,一哄而散。
但是客廳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不一樣了。
剛一進(jìn)客廳,話題就一股腦地落到她身上。
“哎喲,回來了回來了。”
“領(lǐng)完證了吧?”
“梨梨,時聿,趕緊過來坐。”
走過去,結(jié)果還沒坐下,就有好幾只手伸到她面前。
“結(jié)婚證趕緊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對對對,拿出來瞧瞧。”
千篇一律,也就名字不一樣的東西,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江棠梨從包里將結(jié)婚證拿出來,就只亮了一下封面。
“看見了吧。”剛一說完,她就又揣了回去。
頓時惹來幾句“哎喲”聲——
“看,咱們梨梨還臉紅了。”
江棠梨:“”
天吶,她哪有臉紅。
“這是當(dāng)寶貝蛋子了,哈哈哈~”
江棠梨:“”
一張結(jié)婚證,又不是什么金銀珠寶,她至于當(dāng)寶貝蛋子嗎?
“算了算了,咱們不看了,你就揣著吧。”
江棠梨:“”
揣著只是不想給她們看見自己嘴角那僵硬牽強(qiáng)的笑,這些人都想什么呢!
當(dāng)然,這都不是重點(diǎn)。
重點(diǎn)是站她旁邊的人一句話都不幫她說。
扭頭,見他嘴角掛著平日里待人接物的笑,禮貌又敷衍。
氣得江棠梨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結(jié)果可好,不僅不見他看過來一眼,還把胳膊往身后背了。
江棠梨愣了一下。
躲她是什么意思?
四周話題很快岔開。
“你爸說,明天你就跟時聿回海市了?”
都帶上「時聿」了,那看著他說啊,怎么還把視線齊股腦地落她臉上。
江棠梨彎彎眉眼,笑著點(diǎn)頭。
“去了之后呢?”
江棠梨頭頂冒一串問號。
不等她領(lǐng)會意思,就聽小姨說——
“看你這話問的,都領(lǐng)了證了,那不就開始過夫妻生活了嗎?”
江棠梨:“”
“我意思是,這不是還沒辦婚禮嗎?”
“證都領(lǐng)了,婚禮早一天晚一天的。”
“就是,姐夫不是說了嗎,主要是婚紗需要時間。”
一群人突然就自顧自地聊上了,江棠梨剛一想著脫身,結(jié)果左腳剛一轉(zhuǎn)——
“誒,梨梨,”舅媽又把她叫住了:“那你這一走,你那兩間酒吧怎么辦?”
江棠梨:“”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棠梨往十一點(diǎn)鐘方向瞥了眼,剛好和抱著胳膊,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只默默看著她的爸爸對上眼神。
江棠梨快速收回視線:“轉(zhuǎn)給別人了。”
“這么好轉(zhuǎn)?虧錢嗎?”
“怎么會虧錢呢,”江棠梨笑著:“還賺了點(diǎn)呢。”
“轉(zhuǎn)了好,你這嫁了人可就要一心打理家庭了,時聿工作忙,你可得做好內(nèi)勤。”
即便江棠梨很不認(rèn)同這個觀點(diǎn),可這個時候反駁只會讓這個話題無休無止。
江棠梨乖巧點(diǎn)頭:“舅媽說得對。”
小姨又接上話:“一結(jié)婚啊,你就知道你媽媽平時有多辛苦了,你看咱們這一大家字,就數(shù)你媽媽最能干。”
這點(diǎn),江棠梨倒是認(rèn)同。
既能管住老公的人,又能抓住老公的心,還能攥住老公的錢。
沒點(diǎn)本事,哪里做得來。
回頭有時間,還真得跟媽媽討點(diǎn)經(jīng)驗(yàn)。
心里剛冒出這想法,又被她一秒否了。
她討這經(jīng)驗(yàn)干嘛?
她有手有腳自己賺錢自己花,至于人,有那么厚一沓的婚前協(xié)議約束他,至于心——
江棠梨瞥一眼身旁的人。
還不看她,這人今天的眼珠子是不聽話了還是怎么著?
行,不看就不看,有本事一直別看!
“舅媽,小姨,有什么想知道的,”她把手往旁邊一指,“你們問他就行,我先上樓換個衣服。”
說完,她朝陸時聿撂一記「看你怎么應(yīng)付」的眼神,轉(zhuǎn)身就走。
雖然中午訂婚宴上,不少人都借著拍照調(diào)侃過兩人,但那種玩笑都非常有局限性,錯過了那個時間,離開了那個場合,哪怕陸家這位看上去再怎么溫和清雋,見到長輩再怎么禮貌恭謙,也沒人真的拿他和梨梨這個晚輩一樣對待。
所以江棠梨一走,舅媽就趕緊招呼著:“時聿,快坐。”
陸時聿笑著點(diǎn)一點(diǎn)頭,視線卻一轉(zhuǎn),往樓梯方向看了眼。
之后他就坐到了江璟燁的身旁。
和弟弟江璟沐不同,江璟燁很欣賞他的為人處世。
當(dāng)然不是從外人口中聽來的,而是在這樁婚事之前,兩人在一次拍賣會上打過一次交道,當(dāng)時正值周溫喬生日前夕,江璟燁看中一件古董擺件想送她作禮物,剛好也頗得陸時聿喜歡,兩人便搶了一陣。
陸時聿這人,溫和如玉的外表下看似不爭不搶,可若是那樣?xùn)|西真得他的喜歡,真沒有第二個人能從他手里覬覦到。
競拍價從兩百萬一路抬高到千萬,遠(yuǎn)遠(yuǎn)高于了它的市場價,所以在陸時聿再一次舉牌后,江璟沐便沒有再跟。
沒想到的是,競拍結(jié)束后的一個星期,一個男人登門,將那件擺件送到了他辦公室,甚至在裝著擺件的紅木盒中,陸時聿還親筆留了一張字條:不知江總要將此物送母親,抱歉。
江璟燁當(dāng)然不會白要,以自己在拍賣會上最后一次舉牌價從陸時聿手里買下了。
那次之后,兩人便沒有過交集。
當(dāng)然,對陸時聿來說,他對江棠梨的這位大哥印象也不錯,內(nèi)斂話不多,生意場上也光明磊落,當(dāng)然,也不缺城府。
只是沒想到,時隔半年,兩人竟成了連襟。
“那丫頭脾氣不小,以后你多擔(dān)待。”
江璟燁最先打開話匣子。
上次江璟沐也說過這話,不過沒這么客氣。
陸時聿是屬于‘有來有往’的人。
他“嗯”了聲:“已經(jīng)有體會了。”
江璟燁扭頭看他一眼,“倒也不難哄。”
聽出他是要傳授經(jīng)驗(yàn),陸時聿洗耳恭聽。
只是還沒說,江璟燁嘴角就浮出一記笑:“有理的時候,欺硬怕軟,沒理就只會耍無賴。”
陸時聿低低笑了聲:“還有呢”
“穿衣喜好上偏向于黑色。”
陸時聿皺了下眉:“不是粉色或白色?”
江璟燁眉頭皺得比他還深:“她跟你說的?”
陸時聿回憶了一下:“那倒不是。”
但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江璟燁就想到了車:“她沒幾件粉白色的衣服,不過倒是喜歡給車貼那種粉粉嫩嫩的車膜。”
陸時聿:“”
這是什么喜好?
不過既然說到了車,陸時聿就想到上次差點(diǎn)買車賠罪這事,雖然那事已經(jīng)翻篇,但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
“所以她喜歡哪種類型的車,有針對性的品牌嗎?”
江璟燁說一個壓一個手指頭,“能總結(jié)出來嗎?”
本來還有點(diǎn)困惑車膜的顏色,如今聽他列的幾款車型,陸時聿肩膀笑得微抖。
他點(diǎn)頭:“懂了。”
簡單來說就是:既有香嬌玉嫩的皮,又有硬朗剛勁的骨。
倒是有點(diǎn)像她自己。
一身骨氣的江棠梨,這會兒正盤腿坐在床尾,正在看那沓雙方已經(jīng)落筆簽字的婚前協(xié)議。
當(dāng)時只細(xì)看了前面,卻沒發(fā)現(xiàn)后面還別有洞天。
「協(xié)議一旦簽訂,即雙方認(rèn)可此段婚姻為實(shí)質(zhì)性婚姻關(guān)系,協(xié)議雙方皆有權(quán)行使夫妻義務(wù)以及撫育后代的責(zé)任」
一句話總結(jié)就是:既要做,也要生。
所以前面的二十多頁都只是糖衣炮彈,讓你看得心花怒放防御值降為負(fù)數(shù),然后在倒數(shù)第三頁最不起眼的下面給你挖個大坑!
第30章
而此時的樓下,兩個男人還在聊著。
“那花呢,”陸時聿問:“除了洛神,她還喜歡什么?”
“洛神?”江璟燁對花也不太懂:“你說你上次送來的玫瑰?”
見他點(diǎn)頭,江璟燁失笑:“事后她有跟你說過什么嗎?”
事后倒是什么都沒說,但是陸時聿從他話里猜到了:“不是她喜歡的品種?”
不是。
但也不好這么直接,江璟燁換了個婉轉(zhuǎn)的說法:“下次你可以送她紫麗丸或者龍王球。”
陸時聿愣了一下:“仙人掌?”
難怪那天晚上不回他短信呢,原來沒送到她心坎里。
見他眉心褶著,許久不發(fā)一言
雖然江璟燁沒送過女人禮物,但若是換位思考,也不難想象他此時的心情。
“你別多想,只是相比較而言,那丫頭更喜歡生命力頑強(qiáng),不需要人打理的花花草草。”
這話聽著不乏安慰。
陸時聿笑了笑:“看來我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這話倒是說對了。
畢竟那丫頭喜歡當(dāng)面一套背面一套,不深處不琢磨,絕對要被她的表象給蒙騙過去。
“沒事,”江璟燁拍了拍他肩:“你們未來還長,慢慢相處都會了解的。”
不了解陸時聿的人,都會以為他是一個慢吞的性子,其實(shí)不然,他做任何的決斷會深思熟慮,可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快準(zhǔn)狠。
所以相比在「慢慢」里一次次試錯,陸時聿覺得直中要害更為利落。
所以他追問道:“那她還有其他不喜歡和喜歡的嗎?”
那可太多了。
但這不代表他會在另一個男人面前揭自己妹妹的短,更何況這人還是她的老公。
做兄妹,有今生沒來世,所以即便這個妹妹有多難伺候或者有多挑剔,江璟燁也一邊忍受一邊珍惜著。
所以江璟燁就撿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無傷大雅的,最后輕松一句總結(jié):“女孩子,脾氣壞一點(diǎn),膽子大一點(diǎn)也正常,不然以后結(jié)婚了,被人隨隨便便欺負(fù)一下都要找你訴苦讓你解決,你也頭大是不是?”
然而在他說出那句「欺負(fù)」一詞時,陸時聿面色就沉出了認(rèn)真。
“有我在,沒人敢欺負(fù)她。”
合圍式沙發(fā),坐不下江家那么多的親戚,所以有好幾個晚輩靠著、倚著,又或者趴著沙發(fā)椅背。
看似在熱火朝天地聊,其實(shí)都豎起一只耳朵在聽不遠(yuǎn)處兩個男人的對話。
以至于陸時聿尾音落地,一二十雙眼睛齊齊落到他臉上。
靜默不過兩秒——
“老江,就說你眼光好吧,給梨梨找了個這么靠譜的老公。”
“咱們梨梨也是跟她媽媽一樣,有福氣啊!”
“”
江棠梨站在只剩兩級臺階的樓梯上,看著和自己腦補(bǔ)出的完全是兩個極端的畫面。
什么情況?
怎么還夸上了?
沒有她這個擋箭牌在,這些最喜歡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難道不該把他圍成一圈,對他狂轟亂炸嗎?
還有那個最喜歡吹毛求疵的大表哥,按理說也該刁難刁難他吧?
偏偏某人得維持住自己的外在形象,所以即便心里再不快,也要彎一彎唇禮貌應(yīng)對。
所以江棠梨不知腦補(bǔ)出了多少個讓她偷著樂的畫面。
結(jié)果她看到了什么?
陸時聿坐著的方向,剛好斜對樓梯口,看見她杵在原地不動,陸時聿起身走過去。
而跟著他不緊不慢的步子的還有不知是誰嚷出來的一句——
“梨梨,知道你老公剛剛說了什么嗎?”
滿腹的好奇大過一聲老公帶來的羞。
下來前還因?yàn)榛榍皡f(xié)議上的‘隱藏項(xiàng)’而咬牙的氣性,就這么被她忘到了腦后。
“你說什么了?”
不等人走到她跟前,她就主動迎了兩步過去。
結(jié)果卻見他但笑不語,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江棠梨像只提線木偶似的,被他帶到了沙發(fā)前。
江璟燁主動把自己的位置騰出來給了今天這對新人。
坐下后,江棠梨就成了一二十雙眼睛盯著的重點(diǎn)對象。
偏偏那么些人光看不說話,把江棠梨看得后脊發(fā)涼。
被握著的手往回縮了一下,結(jié)果卻被握得更緊。
低頭,剛好看見他手上的那圈戒指。
這才反應(yīng)慢半拍地想起剛剛不知誰喊的那句“老公”。
老公老公。
走個程序領(lǐng)個證而已,還沒辦婚禮,算哪門子老公。
重點(diǎn)是連束花都沒有,不僅沒花,還不理人。
江棠梨扭頭往他臉上剜了一眼。
若是以前,接到她這樣的眼神,陸時聿可能還會琢磨一番,但今天不用想就知道,她是為進(jìn)門后他的故意冷落而生氣。
誰讓她在回來的路上和他刻意保持距離的。
而他也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也正因?yàn)樗姆磻?yīng),讓陸時聿心底的那點(diǎn)失落瞬間消失殆盡。
“明天回去送你點(diǎn)小禮物。”
江棠梨微微一愣。
所以是雖遲但到的意思?
在依舊那么多雙眼睛的關(guān)注里,江棠梨撇了撇嘴:“該不會又是上次的洛神吧?”
陸時聿卻賣起了關(guān)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晚宴在后花園里擺了三桌,都是親戚,也就沒那么多講究,四名天南地北的廚師,做出了風(fēng)格不一的味道。
透亮的園燈下還擺了幾個燒烤架,不知是哪個頑皮鬼,勾起蛋糕蹭在了江棠梨的臉上,惹得她滿園子追。
嘻嘻哈哈聲里,風(fēng)把燒烤架上的青煙吹來,撲鼻的孜然香。
長這么大,陸時聿第一次感受到大家庭的熱鬧。
和過年時,滿客廳給老爺子拜年的那種熱鬧不一樣。
和公司舉辦年會時,幾千人匯聚一堂的熱鬧也不一樣。
會讓人心生溫暖,而這些都是因她而來,因她而有。
“時聿,你嘗嘗這個,”江祈年用公筷給他夾了一塊撒著芝麻的焦脆排骨,“梨梨最喜歡的一樣菜。”
不等陸時聿嘗上一口,對面又有人問:“時聿,明個你們什么時候走?”
陸時聿放下筷子:“上午十點(diǎn)左右。”
“這不早不晚的。”
“她愛睡懶覺,”陸時聿解釋:“太早我怕她起不來。”
又是一陣夸。
把江棠梨給招來了。
“我又得什么福氣了?”
她一手穿著羊肉的鐵簽,一手壓著陸時聿的肩膀。
抬頭,見她臉上被蹭的奶油還沒擦干凈。
陸時聿剛輕笑一聲——
“你吃羊肉串嗎?”江棠梨壓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輕輕晃他一下:“吃的話我去給你拿兩串。”
剛剛就見她一副經(jīng)驗(yàn)老道的模樣站在燒烤架前。
陸時聿看了眼她手里的,“都是你自己烤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過他答非所問,江棠梨又晃了下他肩:“吃不吃?”
陸時聿也沒說話,抬手握住她手腕,在江棠梨的一個短暫怔愣里,咬下了簽上的一塊肥肉瘦相間的羊肉。
視線從鐵簽移到他臉上,江棠梨隨著他喉嚨吞咽而吞咽了一下:“你、你怎么”
“味道不錯。”
說完,他又抬手,把她臉上的那點(diǎn)奶油用指腹擦了去。
動作隨手的讓一桌人都沒察覺到有什么異常,但江棠梨卻明顯感覺到心跳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加速,從看見他輕嚼的腮頰開始
捏著鐵簽的手都不自覺用了力,江棠梨忽然一個轉(zhuǎn)身——
低頸、碎步。
看得陸時聿臉上笑痕漸深。
江棠梨站在燒烤架前的矮桌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視線落到手里的鐵簽。
上面原本有五塊羊肉的,被她咬了一塊,第二塊被她雙齒含住的時候,聽見有人點(diǎn)到了她名字,含住的動作就停下了,如今留了她口水的那塊被某人吃進(jìn)了嘴里
想吃給他拿新的呀,干嘛吃她的!
江棠梨扭頭往后看了眼,剛好見父親手掌輕拍在他后背,而他,正垂眸點(diǎn)頭應(yīng)著
人家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偏偏她這胸腔里的小心臟蹦蹦跳跳。
“姐姐,你看什么呀?”
江棠梨忙扭回臉:“沒看什么。”
濃稠夜色籠罩著后花園里的一草一木,那悄悄冒出的嫩芽藏不住,隔著距離卻總能感覺到有雙看過來的眼睛也藏不住,可是一回頭,卻又怎么都抓不住。
酒闌賓散已近十點(diǎn),一杯茶后,江祈年看向陸時聿,“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晚上就在這住吧?”
閨女還未名正言順出嫁,江祈年當(dāng)然也只是嘴上寒暄一下,結(jié)果江棠梨卻當(dāng)了真。
“咱們家哪還有空余的房間。”
看似駁人臉面,卻也給自己挖了個坑。
江璟沐故意:“你那三樓不是好幾個房間嗎?”
江棠梨哪來得及深想,脫口反駁道:“但是就一張床!”
說完,頓時感覺喉嚨被卡住。
她這么說,會不會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然而陸時聿卻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似的,從沙發(fā)里起身。
“晚上回去還有些公事要處理,今晚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他看向江棠梨,眸光清淡的一雙眼深出幾分夜的濃稠:“明早我來接你。”
一家人將他送到門口,江祈年心里有些過意不去:“這段時間我把梨梨臥室重新裝修一下,回頭也好讓你落腳。”
陸時聿卻說不用:“下次回來,我就帶梨梨回雍錦那邊了。”
江祈年嘴角頓時一僵。
扭頭看向女兒,卻見她眼神躲閃。
緊接著,又見陸時聿伸手過來。
上一秒不接自己眼神的人,卻一秒把手伸了過去。
陸時聿把她拉遠(yuǎn)了幾步。
“有微博嗎?”
江棠梨遲疑了一下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怎么了?”
“明早九點(diǎn)零九分,集團(tuán)會在官方發(fā)布我們的結(jié)婚公告。”
嚇了江棠梨一跳,她還以為他要加她微博呢!
但是緊接著,江棠梨又一個激靈:“是要帶上我嗎?”
陸時聿也是想先征詢一下她的意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跟運(yùn)營部說一聲,把我們倆都帶上。”
江棠梨不玩朋友圈但玩微博,除了有各種各樣的日常,還有吐槽和點(diǎn)贊以及一些轉(zhuǎn)載,但是她沒在微博里露過臉,也屏蔽掉了所有通訊錄好友能找到她的途徑。所以仗著誰都不認(rèn)識她,里面有各種不可描述的點(diǎn)贊和轉(zhuǎn)載。
帶上她的話,那她的微博號豈不是要昭告天下了?
江棠梨想都沒想就兩手直擺:“不用不用,我微博都卸載好久了,賬號密碼都不記得了。”
她心虛卻又不想被人看出她心虛的時候,會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且硬撐著眼睫不眨。
陸時聿凝眸看了她幾秒后,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算了。”
江棠梨剛剛擺在身前的兩只手還沒落下去,就這么微微抬著抵在下巴尖,配上她此時的無辜眼神,活脫一只小奶貓。
陸時聿彎著手指在她下巴刮了下,“那我走了?”
“嗯,”江棠梨下巴直點(diǎn):“拜拜。”
生怕他在這過夜也就算了,一聽說他要走,雙腳都立馬往后退了一步。
陸時聿嘴角挾一味笑:“只是拜拜?”
江棠梨愣了一下。
那不然他還想怎么樣?
突然想起媽媽送爸爸出門總愛叮囑的一句,江棠梨眉梢忽而一揚(yáng):“路上注意安全——”
不等她把話說完,陸時聿就扶住她的后腦勺。
吻落在她額頭。
不似午宴時那種輕輕涼涼的觸感,帶著一股溫?zé)幔谒~頭上停留了數(shù)秒。
退開時,一陣涼風(fēng)吹來,將他從嗓子里低出的那道“晚安”吹進(jìn)她耳朵里。
被他吻過的額頭不覺得癢,倒讓她耳根酥酥麻麻的。
想用手揉一揉,可又覺得丟臉,最后,江棠梨抿一抿唇,又抬眼望一望他。
見他半晌還是不走,這才從嗓子眼憋出一句攆他的話來。
“拜拜。”
陸時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這么拿她沒轍,在她幾度閃躲又看過來后,開口:“明天想讓我?guī)c(diǎn)過來?”
頗有幾分沒話找話的架勢。
江棠梨鼓了鼓腮:“隨便你。”
晚上吃飯時,陸時聿有提到明天十點(diǎn)的飛機(jī),但當(dāng)時江棠梨不在。
“六點(diǎn)?”他故意,見她皺眉,又說:“那七點(diǎn)?”
之前也沒聽他提起過,如今見他這么著急,以為他是有公事要處理。
總不能耽誤他工作,江棠梨想了想,最后一狠心:“那就六點(diǎn)吧。”
倒是出乎了陸時聿的意料。
“起得來嗎?”
結(jié)果卻見她下巴一抬,“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能睡懶覺,但若有事,也是能被子一掀立馬起床的。
“那好,那我明早六點(diǎn)過來。”
目送他上車后,江棠梨轉(zhuǎn)過身,這才發(fā)現(xiàn)爸媽還有兩個哥哥都沒走。
所以剛剛那個額頭吻都被看得一干二凈了?
江棠梨瞬間臉紅到了耳朵尖,悄悄一個吞咽后,剛想虛張聲勢地抬起聲調(diào),就先被江璟沐一聲“喲”給打回了原形。
“你倆這感情可以啊!”
江棠梨:“”
結(jié)果一句還不夠,又聽第二句:“這么依依不舍的干嘛還把人往回攆?”
江棠梨狠狠剜過去一眼:“要你管!”
說完她就溜進(jìn)了院子,一口氣跑到客廳,還不忘帶走丟在沙發(fā)里的手機(jī)。
氣喘吁吁回到樓上,她火速點(diǎn)進(jìn)微博搜了陸盛集團(tuán)的官方微博,以為這種官方賬號沒多少人關(guān)注,沒想到竟有五百多萬的粉絲量。
雖然不知陸時聿的微博號,但也不缺途徑,只是從五百多個的關(guān)注賬號里找出一個人來多少有點(diǎn)費(fèi)勁。
翻了五六七八頁后,江棠梨才突然一排腦袋,她直接從主頁搜不就行了。
沒想到第一個就是,黃V認(rèn)證,上面沒有顯示陸盛集團(tuán)的職位或描述,而是融善基金會創(chuàng)始人。
江棠梨翻了翻,都是很官方的信息,里面不乏一些官方轉(zhuǎn)載,一看就是有專人打理,再一看粉絲數(shù),三百多萬。
一個鮮少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的人,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粉絲,這讓江棠梨很是想不通,不過也正因?yàn)檫@樣,才讓江棠梨大著膽子關(guān)注了他。
三百多萬分之一,再加上她這個微博號極為隱蔽,名字用的是:巧巧不吃力,頭像也是一塊三角蛋糕。
任憑火眼金睛也想不到是她!
懷揣這份自信,江棠梨哼著歌去洗了個澡,畢竟明天還要早起。
結(jié)果洗完澡頭頂浴帽還沒來及摘,心里就閃過一個‘萬一’的念頭。
腳上的鞋被跑掉了一只她都沒顧上,就繞過床尾拔掉了充電線。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一條被關(guān)注的微博提醒瞬間讓她肩膀往下一塌。
人怎么能聰明到這個份上!
倒也不能怪別人聰明,實(shí)在是巧合太多。
陸時聿的微博平時都是運(yùn)營部打理,只是突然想起提起微博時,那雙直搖的雙手,這才帶著幾分好奇登錄了微博,掃一眼訪客,然后就被第二個昵稱吸引了注意力。
「巧巧不吃力」
當(dāng)時只覺得這名字有點(diǎn)特別,再一看頭像,是一塊三角形蛋糕。
深咖色,上面撒著一層深紅。
突然想起給她點(diǎn)過的一份撒著櫻桃冰霜的黑森林蛋糕。
點(diǎn)開頭像進(jìn)主頁,看見IP地址,再往下翻了翻。
沒有正臉照,但是半月前的一張照片里,有一只逗貓的左手入境,而那食指與中指之間,有一顆很淺很淺的小痣。
和今天給她戴訂婚戒指時,看到的小痣是一模一樣的位置。
果然是她。
陸時聿嘴角勾出一味笑,可是當(dāng)他指尖滑動,又繼續(xù)往下看了幾頁后,他笑不出來了。
其中有一條轉(zhuǎn)載男人的腹肌視頻,配的轉(zhuǎn)載文字是:睡前福利,爽了。
還有一條評論男人的腹肌照,寫著:啊啊啊,哥哥多發(fā),愛看!
接著還有一條酒吧打卡:為這眼花繚亂的美男世界,干一杯!
諸如此類,還想往下翻,就顯示著需要關(guān)注才能看見更多。
于是陸時聿就點(diǎn)了關(guān)注,然后就看見了一條讓他眉心陡然合攏的照片。
沒有正臉,但是光著的兩條腿幾乎拍到了大腿根,雙腳交疊地并攏,躺在沙灘椅上。
寫著:嗚嗚嗚突然好想去看海,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逃脫老爸的魔爪!
五千多個點(diǎn)贊,三千多個評論,點(diǎn)贊最多的一條評論是個德牧頭像,留著:美女,看我ip,一個手指,隨時奉陪。
所以兩人有沒有私聊,又或者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
陸時聿點(diǎn)進(jìn)對方主頁,五百多個關(guān)注列表,陸時聿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對方的粉絲里有沒有那張三角形的黑森林蛋糕。
一翻,果然有!
再一翻男人的微博,十條里有八條都是自己的健身照,不是赤著上半身,就是撩起衣擺炫出自己的腹肌。
陸時聿直接看笑了。
一連幾個返回后,陸時聿點(diǎn)進(jìn)江棠梨的私信頁面。
「喜歡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