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師姐可是嫌棄我……身……
幻妖混進門中之事查了一圈,無論是護山陣法,還是門內大大小小各種禁制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那幻妖又死得不能再死,從他嘴里自然是套不出話來,最終只能認定是幻妖偷了慕言蘅的玉牌,才得以在門內行此張狂之事。
只這么一認定,靈淵長老少不得被虞瀚玥訓了一通,勒令其對凌云宗內的護山大陣,以及其他陣法全部重新檢查并改進。
如今是沒有其他東西敢嘗試,日后若是這幻妖之事傳出去,被人知曉什么東西都可以只憑一枚身份玉牌便在凌云宗內暢行無阻,那宗門內還不亂了套了。
虞知鳶卻是覺得他們想的太樂觀了,還悄悄與姜辭耳語:“這幻妖混進來是恰好被我們撞見了,誰知道在這之前還沒有別的東西混進來呢。”
姜。別的東西。辭:“……”
不過事情總是不經念叨的。
虞知鳶早上才與姜辭說,下午門內便開始了排查。
排查方法倒也簡單,只需指尖血一滴。
妖物魔物或可披著人皮行事,但卻無法掩蓋其血液中自帶的濃烈妖氣和魔氣。
一滴血而已,虞知鳶自己是無所謂,只瞧著姜辭那越發蒼白的臉色,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書里的姜辭是這樣虛弱的嗎?
她試圖去回憶原文中的內容,但系統當初傳送的原文內容也不過是個大概,只知道姜辭在姜氏一族被滅后受了極嚴重的傷,導致靈脈損傷滯澀。
她不免又想起在問心陣中看到的那些,那一夜姜青瑤不是舍身救了姜辭嗎,她的靈脈為何還會如此?
難道是因為她幼時被姜朝暉苛待太過,傷了底子,又在那一夜受了刺激才會如此?
虞知鳶至今想起姜朝暉都牙癢癢,想要人家的金丹還不對人家好一點,那大雪天的,還讓人練劍,實在壞得很……
她的思緒微微飄遠了一些,然后便聽見姜辭的聲音:
“師姐可是嫌棄我……身子弱?”
一句話也沒幾個字,還得停下來喘口氣。
這身子簡直堪比林黛玉啊。
虞知鳶在心底悄悄嘆了聲氣,又疑心自己方才走神時說了什么,忙撿好聽的話來補救:“怎么會,你現在是受傷了,等你靈脈恢復好了,你肯定是最強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
果然下一刻她就瞧見姜辭嘴角似乎彎了下,她便愈加賣力地夸獎,好話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反正動動嘴而已,不花錢也不費力,何樂而不為呢。
殊不知姜辭那一下是因為他實在沒控制住嘴角的抽抽。
好在很快便有人過來打斷了虞知鳶的滔滔不絕。
“師姐,”來人向虞知鳶拜了下,又朝姜辭點點頭,“姜師妹,二位請跟我來。”
虞知鳶抬頭望去,入目是一大片翠綠成蔭的竹林,鋪滿了視野所及的所有地方,仿佛望不到盡頭。
這是虞瀚玥的住處。
竹林中設有陣法,沒人帶路,恐怕在這繞上半輩子都到不了目的地。
虞知鳶哪怕作為虞瀚玥的親傳弟子,也還是第一次來這里,攙著姜辭走得格外小心。
等到了竹屋前,看到慕言蘅、虞曦云,以及林喻都在,旁邊還站了個挽著道髻,身著青衣的女子,她手里握著一柄玉如意,眼角雖帶了些細紋,卻不掩其端莊。
想來便是靈淵長老了。
虞知鳶從容向著靈淵長老躬了躬身,這才跟在幾人身后進去竹屋。
今日這一遭虞知鳶也早有預料。
出了幻妖這等事,他們幾個當事人定是要來交代一番的,只沒想到中間倒還隔了一日。
邁入屋中,不等抬頭,虞知鳶便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威壓。
“拜見師尊。”
“拜見宗主。”
虞瀚玥抬了抬手,“不必多禮。”
虞知鳶順勢抬起頭,瞧見了座上的人。
上一回見到虞瀚玥還是在拜師的主殿,他高高坐于階上,離得遠,其實看得并不太清楚,此時靠近了,虞知鳶才發現自己長得確實與虞瀚玥有幾分相似,只除了——眼睛。
所以她的眼睛,或許是長得像她的母親?
腦海中便跟著浮現出一個身穿淡綠綢衫,眸若秋水的年輕女子,是……在問心陣時她夢中的……
這時掌心被一個力道捏了捏。
“師姐與這位……虞師姐一樣,這幾日也是被那幻妖惡心到了,夜里休息不好,白日才偶爾恍神。”
是姜辭的聲音。
虞知鳶陡然回過神來,撇開腦海中那些有的沒的,趕緊道:“前日弟子聽林師弟提起,靈淵長老需曦云師妹輔助試陣,卻又遍尋不著曦云師妹蹤跡。弟子憂心曦云師妹安危,這才與林師弟一起結伴尋人。”
“那你們又是如何知道那幻妖在孤絕巖?”靈淵長老問道,語氣倒并不嚴厲。
這事林喻也參與其中,想來之前就與靈淵長老交過底,現在這一問,應當也只是走個過場。
虞知鳶略過穿書和系統之事,其他倒是知無不言:“是那幻妖想要姜師妹的皮囊,還給她下了那個鎏金粉,后來還是曦云師妹自己找過來要與那幻妖單獨說話,離開時也就被姜師妹瞧見了。”
“曦云師妹,”虞知鳶看向她,“是這樣的吧?”
虞曦云凌云宗向來受寵,也不是沒有犯錯被斥責的時候,但要她在虞知鳶面前承認自己有多蠢,還是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她站在原地,一張臉都險些燒起來,末了還是不得不咬著牙應聲:“是。”
這時候慕言蘅站了出來:“那幻妖是弟子在凡間除妖時,一時不慎讓他偷了玉牌跑掉的,想來他也是先看中了姜師妹的皮囊才會故意接近,又恰巧被曦云撞見。雖未造成嚴重后果,但這事終究還是弟子的疏漏,弟子愿領罰。”
虞瀚玥不置可否,“如此,自去戒律堂領二十魂鞭。”
“爹!”虞曦云聽了霎時臉色一白,急忙出聲道:“大師兄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這魂鞭不同于普通戒鞭,若是普通戒鞭,哪怕挨個一百下也不過只留下點皮肉傷,這魂鞭可是要鞭撻神魂的!
虞瀚玥不為所動,倒是慕言蘅先一步開口:“弟子愿領罰。”
虞曦云還想再說,被身旁的林喻攔下,又瞧虞瀚玥并不搭理她,而是話頭一轉已經說起了別的事。她咬住唇,也看出來此事已沒有商量的余地,只得暫時按捺下心里的不忿。
那邊,虞瀚玥盯著姜辭仔細瞧了瞧,道:“你靈脈受損嚴重,修行再努力,怕是也難有進益。”
他抬手一揮,一物從他身前的桌案上飛了過來,直直飛到姜辭面前懸住了。
“這是太虛心訣,勤加修煉,日后或對你經脈有益。”
虞知鳶聞言,心道好家伙,難怪她在藏書閣找了幾天都沒找到,敢情是被你拿來了!
她這邊就差兩眼放光了,姜辭卻并不動作。
虞知鳶心急,忍不住捏了捏姜辭的掌心。
她那力道本來就不大,說是捏倒更像是輕撫,姜辭覺得掌心有些癢,蜷了蜷手指,這才抬手接過那本古籍,躬身一拜:“謝過師尊。”
“都去罷。”虞瀚玥說罷,也不再多言。
幾人的身
影很快便消失在虞瀚玥的視線之中。
良久,他才淡淡道:“護山大陣之事不必再查。”
靈淵長老先是應了聲,但仍是忍不住問道:“宗主知道是誰做的了?”
“是誰做的不重要,只日后萬不可再出現此等事件,”虞瀚玥看她:“否則你這長老之位,便索性讓給有能力之人罷。”
靈淵長老默了默,終是恭敬退了出去。
這廂虞知鳶和姜辭并未走出多遠,便與等在前頭的林喻遇上了。
虞知鳶還奇怪他怎么不與虞曦云一道回去,林喻眼眸溫和,望著她笑笑:“曦云師姐方才一路陪大師兄去戒律堂了。”
虞知鳶心里“嘖”了一聲,又側眸看了眼身邊的姜辭,眼珠子一轉,忽然道:“不如我們也過去瞧瞧吧。”
她可不能讓姜辭落于人后!
虞知鳶這邊兩眼放光斗志昂揚,落在姜辭眼里,還以為她這是又要跟虞曦云去別苗頭。
也是,都是虞瀚玥的女兒,那個虞曦云被如珠似寶養在身邊,阿鳶卻被丟在外門自生自滅,憑什么?
姜辭腦中種種念頭掠過,面上卻不露分毫。
那邊林喻腳步不著痕跡地一轉:“我與二位同去,正好師尊有話要我帶給曦云師姐。”他頓了頓,又像是解釋一般,道:“不然還真怕一會兒又不知該去哪里找曦云師姐。”
姜辭聞言哼笑出聲,視線在林喻身上停駐片刻,吐字懶散道:“帶句話而已,找不到人,你不會用通信玉牌嗎?”
林喻頓時露出一抹無奈的笑:“要是通信玉牌能聯系上曦云師姐,師尊也不必讓我來傳話了。”
以虞曦云的性子,做出來不理會通信玉牌這種事也不奇怪。
虞知鳶不甚在意地點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她是不介意多些人去做電燈泡的,也不覺得做電燈泡有什么不好,發光發亮,照亮人生坦途啊。
那邊姜辭卻是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林喻溫聲道:“姜師妹若是身子不適,倒是可以先回去歇著。”
姜辭一聽,微挑眉,冷哼一聲:“……我好得很。”
“如此自是最好。”林喻唇角微彎,視線從姜辭臉上移開,看著虞知鳶又道:“虞師姐近來修為精進許多,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筑基,我在這里先恭喜師姐了。”
他說罷,還沒等到虞知鳶的回應,姜辭身形一閃,便擠到了他和虞知鳶中間。
“我瞧林師兄近來修為卻是沒什么突破。”他擋住林喻的視線,似笑非笑道:“你有時間在這里花言巧語,還不如多花些功夫好好修煉。”
虞知鳶:“?”
這兩人怎么還對上了?
難道原文中的死心塌地忠犬男配是假,歡喜冤家才是真?
再轉念一想,原本在她剛穿來到界域骨鏡的幻境中時,就隱隱覺得林喻這人興許不是書里寫的那么簡單,雖然在書里他是女主一個強有力的幫手,但現在姜辭有她,也就不再需要和林喻太過親近。
與其到時候姜辭和慕言蘅之間因為林喻再鬧矛盾,倒還不如趁早斷了林喻那注定不會有結果的單相思呢。
虞知鳶頓時覺得自己方才讓林喻同行的決定有些草率了。
但現在再趕人,也不大說得過去。
她悄悄瞥了眼身側的兩人,道:“這戒律堂還真有點遠,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說完便順手去抓姜辭的手。
姜辭的骨架大,連帶著手都比她大一圈兒,只堪堪握住她的指尖。
往日她也總這樣牽姜辭的手,雖牽得不緊,但本來也不用費什么力氣,姜辭自己就會跟著她走。
這回,姜辭卻是反手便將她的手牢牢扣在了自己掌心。
虞知鳶頓了下,也覺得有些怪怪的。
不過本來就都是女孩子,她們也不是沒牽過手,她便也沒深想。
而在兩人沒看到的地方,林喻眸色一凝,嘴角一貫的溫和笑容也短暫地凝固了下。
第32章 第32章“大師兄也沒有多好看,……
慕言蘅如今的修為已至金丹三階,同樣是御劍飛行,等虞曦云到達位于望塵峰上的戒律堂并強行闖入時,魂鞭之刑已將近過半。
掌刑弟子見到她,一邊心中道了聲“糟”,一邊更是加快了揮鞭子速度。
這大小姐從前便是宗主夫人的掌上明珠,在宗主夫人過世后,凌云宗上下更是無一不疼愛她,看到她都是夸著哄著,即便有時候嬌蠻些,惹了禍,也沒有人會說她一句不好。
但他可不一樣,要是這二十鞭子不揮完,司刑長老定是要狠狠斥他的。
眼見著慕言蘅唇瓣蒼白如紙,額上都泛出了一層冷汗,虞曦云緊揪住衣衫,忍不住道:“明明是那幻妖太過狡詐,大師兄為何要將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
她是真的不覺得大師兄有什么太大的過錯,一只幻妖而已,也沒造成什么死傷。
就算要罰,犯錯的也不只大師兄一個,為何偏偏就只罰大師兄?
“此事確是我的疏忽,你不必再管。”慕言蘅睜開眼,平靜道:“戒律堂不可擅入,莫仗著自己的身份胡來,趕緊出去吧。”
虞曦云自幼與慕言蘅一起長大,自是知道他并不是個體貼的人,即便是對她,平日能做到的最多,也不過偶爾指點兩句,遇到危險時擋在她的前面,卻從不曾對她溫言軟語過。
她自認為早就習慣了。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聽到他這話,一股莫名的委屈從心底涌上來。
她是在為他抱不平啊,他怎么就半點也不領她的好意。
慕言蘅說完話,又閉上了眼,似乎一點并不想瞧見她的樣子,虞曦云抹了把眼角,轉身跑了出了刑堂。
慕言蘅見狀并無所動,只隨著又一鞭子落下來,眉頭跟著微微擰緊。
///
虞知鳶還是第一次來戒律堂。
這地方宗門內所有弟子平日里幾乎都是避著走的。
不僅因為這是門中弟子犯了錯受處罰之地,更是因為戒律堂后頭的第三閣乃是罪牢,關押著修真界內諸多窮兇極惡的邪魔歪道。
按理來說,這些邪魔歪道既然已經收入了罪牢中,又有數道誅邪誅魔法陣鎮壓,哪怕從前再可怕,再讓人聞風喪膽,如今既出不來,也沒有什么好怕的。
可出不來歸不出來,不代表他們不想出來。他們中的一些在里頭不知關了多久,積年累月下來,性情便愈發可怖癲狂。
每過一段時間,罪牢里的陣法都會因為其中一些人妄圖逃離而被引發。而陣法又以懸在戒律堂上空的玄明鎖為陣眼,邪魔之氣與陣法靈力抗衡之下,總是引得戒律堂外頭風云變色。
試想一下,明明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風朗日清,這戒律堂卻是黑氣當空,時不時還會有慘厲如厲鬼的哭喊聲傳出來,又哪能不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好在今日那些邪魔歪道并未有什么動作。
戒律堂上頭那個巨大的,呈現太極之形的玄明鎖,半邊散發著柔和皎白的微光,半邊深邃如同夜空,中間交界處的符文如同繁星旋轉閃爍。
虞知鳶抬眸瞧了瞧那玄明鎖,覺得十分壯觀的同時,心下也安定許多,畢竟她也不大想見證邪魔試圖闖陣的大場面。
然而到得戒律堂門口,便被一名司刑弟子攔住了:“戒律堂重地,未得允許不得擅自進入。”
虞知鳶探頭往里頭瞅了一眼,抿唇道:“是嗎?那我方才怎么好像瞧見有人進去了。”
司刑弟子不用回頭也知道她說的是誰,他方才就沒能攔住那人。但誰不知道虞曦云是宗主的女兒,宗門內上上下下都偏愛她,大伙兒早都默認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司刑弟子本就不善言辭,這會兒被虞知鳶指出來,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卡住了殼。
虞知鳶當然也不是非進去不可,畢竟就算進去了,應當也只能站在邊上看慕言蘅被施刑而已,和在外頭等著也差不了太多。
瞧這司刑弟子這副為難的模樣,虞知鳶正要松口,余光忽地瞥見里頭有人影跑了出來。
她還道是慕言蘅的魂鞭之刑這么快就結束了,側眸定睛,卻見出來的只虞曦云一人。
虞曦云見到她也是一頓。
再等她瞧見虞知鳶身后的林喻,臉色越發難看。
林喻垂了下眸,轉而又朝虞曦云彎了彎唇,喚了聲:“曦云師姐。”
虞曦云并不應,甚至也不搭理虞知鳶,竟是直直走到了姜辭跟前,盯著她道:“那日中闕峰上,你與
那幻妖在說什么?”
虞知鳶:“?”
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她還想把姜辭冤枉成幻妖一伙的?
虞知鳶鼓了鼓腮幫子,正要反駁回去,那邊姜辭倒是自己開口了。
“哦,也沒什么,那日瞧見虞師姐過來,我便與那幻妖說,”姜辭頓了下,又懶洋洋掀起眼皮,接著道:
“你那相好的來找你了,想來定是要與你去孤絕巖單獨親近親近吧。”
虞知鳶:???這是姜辭能說出來的話?
這邊姜辭才剛說完。
一道挾裹著風聲的鞭子便直沖他面門而來。
虞曦云一張臉都漲紅了,顯然是被姜辭這話氣得不輕:“我打爛你的嘴!”
姜辭早有準備,往后退的同時不忘把虞知鳶也拉開。
反倒是另一側的林喻,他本就沒聽清虞曦云和姜辭的對話,虞曦云一發難,鞭子險些抽到他身上去。
掌刑弟子:……這怎么說打就打起來了!
等到他再回過神來,眼前已經亂了套了。
虞曦云那鞭子揮得呼呼帶風,另一邊虞知鳶也不是挨了打只會躲的人,推開姜辭后,袖子都來不及擼就抽出劍,一頭朝虞曦云沖了上去。
眨眼間,鞭聲劍光在戒律堂前此起彼伏。
其中還夾雜著林喻左突右閃試圖勸架的身影和聲音。
“虞師姐,曦云師姐,別打了!”
“同門之間,有話好好說就是,何必如此!”
“虞師姐小心……”
那掌刑弟子也傻了眼了。
他才初入戒律堂不久,既沒見過膽敢在戒律堂前大打出手的弟子,也還沒學會那些老掌刑弟子閻羅再世的氣勢,甚至一時不察,被繚亂的靈刃掃到,退后好幾步才站穩身形。
“你們兩個,住手!”
那邊兩人打得正上頭,下手也越發凌厲不留情,嘴上更是誰都不饒誰,哪里還聽得到他這不痛不癢的一句。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錚鳴之音。
眼前銀光閃過。
在場幾人皆感覺心頭一陣窒悶,首當其沖的虞知鳶和虞曦云幾乎同時都被劍氣震飛了出去。
虞知鳶被始終站在一旁并未參與混戰的姜辭穩穩接住,而另一邊的虞曦云就沒這么好運了。
之前拉架的林喻在第一時間也選擇去拉虞知鳶,導致他在看到虞知鳶被姜辭接過去,再反應過來要去拉虞曦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虞曦云重重落到地上,只覺得胸腔一悶,眼前頓時一黑。
下一刻,從戒律堂內緩步出來一人,他立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階下幾人,正是執掌戒律堂的司刑長老。
司刑長老外貌約摸三十多模樣,眉頭皺得猶如天塹,看著虞知鳶幾人的目光里更是只有冷冷怒火。
“戒律堂重地,豈容你等胡鬧!”
這一聲夾呵斥帶著威壓落下來。
一時鴉雀無聲。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那邊才被林喻扶起來的虞曦云像是受了什么重傷似的,捂著胸口,眉頭也緊皺著。
沒人對著干,虞知鳶也就啞了火了。
她目光略帶疑惑落在虞曦云身上。
方才好像也沒幾招打中她的,怎么這這幅樣子了。
這時卻聽得司刑長老口吻一轉,忽然沉肅道:“同門切磋之間竟也沒個分寸,還打到戒律堂來了,這是都想進去領一頓戒鞭?”
啊?
虞知鳶眨巴兩下眼睛。
她和虞曦云這一出,往嚴重了說都得是斗毆,怎么落到司刑長老嘴里就輕飄飄成切磋了?
他哪知眼睛看出來她們這是在切磋?
還是另一邊的林喻更快反應過來,扶著始終低垂著頭的虞曦云,朝司刑長老拜了拜:“稟告長老,虞師姐和曦云師姐修行刻苦,近來總時常切磋論劍,今日這……”
他說到這頓了頓,而后巧妙道:“是突然有了新的感悟,一時太過興奮才沒注意分寸。”
虞知鳶聽了,也很快反應過來。
好嘛,這司刑長老表面瞧著像個活閻羅,敢情這都是唬人的?
要知道同門斗毆那是觸犯凌云宗戒律的,少說也得挨上十戒鞭,她方才也是看到虞曦云出手,一時火氣上頭,竟然忘了這回事,險些就要進去挨鞭子了。
不過眼下看來,這司刑長老弄不好也是礙于虞曦云的身份,不得不大事化小呢。
想通了這點,虞知鳶頓時渾身一松,這才慢半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姜辭懷里,姜辭的一只手臂還虛虛攬住了她的肩膀。
她示意姜辭松手,才一動,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便不知從哪里飛了出來,懸浮在半空,橫在了兩方人中間。
“有感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和場合,”司刑長老的聲音裹挾著威壓向虞知鳶輾來:“尤其是你,你身為凌云宗大師姐,既是切磋,下手竟也沒個分寸,傷師妹至此,你可知錯?”
虞知鳶抿抿唇,又偷偷瞄一眼虞曦云,一時倒真拿捏不好是不是自己把她弄成這樣的。
她這邊猶猶豫豫的,姜辭忽然抬眸,望著司刑長老道:“雙方切磋,技不如人,何錯只有?”
姜辭這話顯然有點質問的意思。
但他說話時脊背筆直,聲音平和,倒真像只是因為不解而提出疑惑似的。
司刑長老挑了挑眉,如刀一樣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了姜辭一圈。
虞知鳶還當他要治姜辭個頂撞師長的罪呢,心下一急,扯住了姜辭的衣袖。
正在此時,又一道人影自殿中慢慢走了出來。
慕言蘅應當已經受完了刑,唇色有些蒼白,面上血色也顯得有些淺淡,像是泛著隱隱的青灰。
他掃了眼階下的人,朝司刑長老拜了拜,這才開口圓場道:“既是切磋,想來虞師妹也并非有意如此。”
虞曦云聞言,藏在衣袖里的拳頭拽得死緊,心中翻涌的憤怒再抑制不住,一股腦兒沖了上來,指著姜辭喊道:“大師兄剛才難道沒聽見她說了什么?那天是她故意說那些話,才讓幻妖換了目標,害我險些被幻妖所傷。”
她指完姜辭又來指虞知鳶:“還有她,她打傷了我,大師兄怎么還要幫她說話?如今爹爹的眼里只有她,現在連大師兄也要幫著她來欺負我嗎?”
虞知鳶:“……”睜眼說瞎話啊這是。
那廂慕言蘅神色未變,只輕描淡寫道:“既是切磋,受傷也是難免。至于幻妖,”他目光從姜辭臉上掠過,平靜道:“幻妖伏誅,事情已結束,不必再提。”
慕言蘅這話說的甚得虞知鳶的心,但落在虞曦云耳里卻只剩無情。
明明和大師兄從小一起長大的是她,阿娘死前他也承諾過會一直照顧她,怎么就忽然變了呢?爹爹偏心,連大師兄也幫著外人。
她眼眶越發的紅,就這么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住了慕言蘅。
司刑長老見狀,趕緊趁機拍板道:“行了,今日就此作罷。但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說完也不再搭理他們,揮了揮手。
很快就有幾個司刑弟子從戒律堂里出來,守在了門口。
這些弟子各個虎背熊腰兇神惡煞的,瞧著就不好惹。
虞知鳶識趣得很,立刻往后縮了縮,又貼回了姜辭身前。
方才纏斗一番,她氣息還未喘勻,長發散亂,額頭還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這會兒見著那些掌刑弟子安靜下來,倒像是一只炸毛的小貓突然變成了乖順的小貓。
姜辭見她這副欺軟怕硬的樣子,面上沒什么太大的變化,眼中卻泛起了些光。
虞知鳶這會兒注意力沒放在姜辭身上,只轉頭看著另一邊。
慕言蘅已經走到了虞曦云身邊,也不知對她說了什么,虞曦云那表情簡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一跺腳,轉身跑了。
林喻都顧不上別的,只趕緊遙遙朝她一拜,而后馬不停蹄追著虞曦云過去了,大概是怕又跑丟了,再弄出個什么事來。
虞知鳶剛穿來時還覺得這林喻瞧著像是有些小心思,不欲與他多接觸,這會兒倒竟有些同情他和虞曦云同拜在靈淵長老座下了。
反倒是慕言蘅,
只是朝他們點點頭,便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二十魂鞭下來,瞧著是沒什么事,但神魂上的傷想必不輕,是該要盡快療傷。
虞知鳶心里的小算盤又開始動了,想了想,側眸看向姜辭:“我看大師兄受傷不輕,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還要瞧?
這么關心別人?
姜辭垂下眼眸,眼底光亮隱去。
虞知鳶這邊還盯著慕言蘅的背影呢,冷不丁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扭了回來。
“瞧他做什么?”姜辭垂眸,對上了她的視線,“他有我好看?”
虞知鳶楞了一下,姜辭……竟然還會開玩笑?
“那哪能呢,師妹你當然是最好看的了。”她眨眨眼,笑道:“再說了,大師兄也沒有多好看,他那是英武霸氣。”
英武霸氣?
姜辭正在撥她嘴邊碎發的手頓了頓,而后又若無其事一般,勾著那一縷頭發,別到她耳后,這才道:“你喜歡?”
虞知鳶驚得瞠大了眼:“!!!不喜歡!”
她怎么能喜歡男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姜辭捏住了她的下巴,又問道:“那喜歡誰?”
虞知鳶眼珠子一轉,忽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喜歡你。”說完又著重強調:“我最喜歡你了。”
姜辭的目光閃了閃,忽而緩聲應道:“嗯。”
這不是虞知鳶第一次在姜辭面前信誓旦旦說喜歡她了,本來還沒覺得哪里不妥,但姜辭在應完她之后,又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臉頰。
她的指尖微涼,落在她臉上的力道卻很輕柔。
虞知鳶一頓,這才慢半拍地察覺這樣的動作似乎過于親昵,面上都不受控制地泛起了點熱意。
雖然都是女孩子,可虞知鳶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要說具體是哪里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總之吧……反正就是怪怪的,很……
不好形容。
這股怪異的、不好形容的感覺在虞知鳶腦中轉了一圈兒,很快就被她丟到了腦后。
而這么一耽擱,另一邊慕言蘅的影子都早瞧不見了。
瞧不見就瞧不見吧,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機會,眼下比較重要的,當然還是修復姜辭的靈脈。
第33章 第33章男人哪有閨蜜可靠啊。……
虞知鳶的注意力又很快放到了虞瀚玥給姜辭的《太虛心訣》上。
原文中,這能修復靈脈的《太虛心訣》還是慕言蘅在回到凌云宗,與姜辭有了一段時間的接觸后才幫她找到的功法。
而如今,功法已然在姜辭手中,拿都拿到了,那自然是越早能修復靈脈越好。
姜辭卻好像并不著急此事,用她的話來說,之前在問心陣中受的傷尚未痊愈,等傷好了再修煉才能事半功倍。
虞知鳶一琢磨也有道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但她哪知道姜辭這刀可實在是精細,磨了好幾天,仍是那副弱柳扶風的孱弱模樣,竟楞是一點不見好。
不見好也就罷了,可眼見著臨近宗門內選弟子去千嶂谷執行任務的日子,姜辭的靈脈若是再不好,那就避免不了原文里姜辭在千嶂谷受重傷的情節了。
但這一趟又不能不去。
概因千嶂谷內生長著難得一見的,可以用來輔助靈脈修復的珍品靈草——鳳靈蘭。
傳說這鳳靈蘭是由火鳳之血滴落在靈蘭上孕育而成,其中含著濃郁的靈氣與涅槃之力。簡而言之,就是將鳳靈蘭煉化后,可以滋養靈脈,甚至對于神魂受傷之人也有一定的功效。
按理來說,像鳳靈蘭這樣有市無價的靈草,修真界內誰不想要,可誰叫這鳳靈蘭偏偏生長在千嶂谷之中,叫人望而卻步。
而這千嶂谷又是個什么地方呢?
大約一千年前,修真界內爆發過一次正邪之戰,千嶂谷便是這最后決戰的戰場。
據說那一戰險惡,天地都為之變色,雙方皆死傷無數,千嶂谷內更是尸橫遍野。雖然最后正道修士險險取勝,但也元氣大傷。僅剩的幾位修真大能俱都閉關療傷,因而未能及時讓人到千嶂谷清理那些邪修和魔修尸身。
等到多年后修真界終于恢復生息,眾人再注意到千嶂谷時,卻是因為從千嶂谷中跑出去在凡間作亂的,無數因被邪氣和魔氣侵染而失去理智的妖獸。
這之后,修真界眾人便在當時凌云宗宗主的帶領之下,在千嶂谷內清掃數年,并布下空間封印大陣,這才壓下了千嶂谷中那些不斷滋生的妖邪之氣。
自此,凌云宗老祖便將宗門建在了千嶂谷附近,并主動承擔了定期清理千嶂谷內妖獸的重任。
千年過去,千嶂谷內妖獸數量雖大減,但仍有一些從千年前的剿滅中幸存下來的妖獸,修煉到如今,都幾乎已經是五階妖獸了。不遇上還好,一遇上,那可真就是一場苦戰。
而原文中,姜辭就是在這次任務時遇到了五階妖獸受了重傷,當然也是因為遭遇了這五階妖獸,她才和慕言蘅并肩作戰的機會,二人才在之后有了更深的交集。
不管是為了鳳靈蘭,還是為了姜辭那圓滿的愛情,這次的千嶂谷之行對虞知鳶來說勢在必行。
但她努力去回憶,卻楞是想不起來原文中姜辭在千嶂谷遇到是什么五階妖獸。
是她沒太注意?還是原文中沒提過?
可這么重要的劇情,文中怎么會沒有提起過呢?
正走神的時候,虞知鳶突地感覺到腿一沉,而后一個毛絨絨的尾巴便蹭上了她的手腕。
她指尖微微蜷縮,一垂眸,便見毛團子抬起頭瞧了瞧她,在她腿上窩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近來姜辭對毛團子的看管力度日漸松弛,每到日落西山,毛團子就跑到她屋中,也不見姜辭再把它揪回去。
山中夜間多寒霜,雖有靈氣護體,虞知鳶倒也不排斥多個暖手寶,她揉了揉毛團子的下巴,而后抬手揮滅屋中燭火,端坐榻上閉目修煉。
沒辦法啊。
千嶂谷里那么危險,姜辭的靈脈一日不好,她也只能自己加緊修煉,也好在遇到那只五階妖獸時做姜辭最堅實的后盾,至于慕言蘅……
畢竟男人哪有閨蜜可靠啊。
///
中闕峰后山。
琉璃靈池。
“咻咻咻”的破空聲伴隨著流云鞭不斷的揮動,在琉璃池上空往復不歇。
接連練了好幾套鞭法,虞曦云才喘著氣停下來。
她實在不明白,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
都這么多年了,那個虞知鳶好好待在外門不行嗎?她為什么還要出現在爹爹面前,明明她的存在只是一個錯誤,不是嗎?
還有大師兄,為什么要幫一個外人呢?他雖未嚴詞責備她,話語間卻透露出一種像是失望的語氣。
他說她行事魯莽,可她這么做,也只是想為他出口氣啊。
他們為什么都不理解她呢?
是了,都是因為虞知鳶,要不是她,爹爹和大師兄一定不會這樣對她。
說不定……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她算計的,還有那個姜辭,那日肯定是她故意言辭誘惑,才讓幻妖盯上她……
這樣的人怎么能留在凌云宗呢?
虞曦云收起鞭子,望著池邊的紅楓葉順著方才鞭子帶起的風打了幾個旋,晃晃悠悠落到琉璃池中。
忽然一道靈力蕩過,將那即將落到水面上的楓葉帶起,懸在虞曦云面前。
她一怔,尚未反應過來時,身后緊接著便傳來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
“或許讓那兩人離開凌云宗,一切就可以回到從前。
“我想,這對師姐、對宗主和大師兄,應當都是件好事。”
///
晨曦微露。
一片淡色的金光絢麗,透過窗框的間隙灑進屋內,同虞知鳶身上逸散開的點點靈氣融合到一處。
淡淡的、飄緲的微光,繞著身體環行一周,再次被吸納進她的身體。
漸漸地,虞知鳶自己也能感覺到四周匯聚而來的靈氣繚繞在她周身,又被吸納入經脈之中,仿佛水流一般一遍又一遍流淌而過。
經脈變得越來越通暢,毫無阻滯感覺,丹田之處內力不停旋轉匯聚成一股溫暖的熱意,又緩緩擴散,蔓延全身。
隨著這個過程周而復始,外界傳入她耳內的聲音亦大了許多,便是不睜眼,她也發現自己竟能看得見周身的景象。
這種感覺很是新奇,應當是因為她的修為已經跨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不過虞知鳶沒興奮一會兒,又什么都看不見了。
看來還不大穩固,她心道,還是得再努力一些。
她順手團了團毛團子那毛絨絨的尾巴,才又重新收斂心神。
另一廂,姜辭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
他輕輕吸了口氣,側眸望向窗外。
外頭天光乍亮,初起的陽光灑在山巔云霧之中,朝霞似彩。
他瞇了瞇眼,透過那一片絢麗的朝霞,看到飄渺的靈光不斷帶起微風,撩起她額前的碎發,白皙柔嫩的臉頰被靈光鍍上一層朦朦的光,一點點小暈紅從雪透的肌膚中透出,瑩瑩玉潤,柔和又動人。
姜辭喉頭輕動,回過神來時,才壓住了那點略有些肆無忌憚的目光,再次閉上了眼。
虞知鳶踏出房門時,日頭已經高升。
她興沖沖跑到姜辭房間,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兒后,眼巴巴地看住了他。
“有沒有覺得我哪里不一樣?”
大概是壓抑不住成功筑基的興奮,連語調都透出濃濃的喜悅。
姜辭抿唇,抬手掐了下她的臉頰,然后才道:“恭喜師姐筑基。”
虞知鳶一雙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等興奮勁過去,才拉著姜辭往任務堂去。
姜辭:“師姐要去千嶂谷?”
虞知鳶點頭:“對啊。”
姜辭頓了下,狀似隨意道:“千嶂谷中妖獸難纏,十分危險。”
虞知鳶還是點頭:“我知道啊。”
姜辭沉默了下,又接著道:“聽說凌云宗每回派人去清掃,都有人死在里面。”
虞知鳶聞言,不解地側眸望向姜辭:“我知道啊,你說的這些上回執事長老都說過了。”
千嶂谷內危險重重,因而每一回組織弟子前去清掃時都以自愿為主,除非是真的沒人愿意去了,長老們才會下令指定弟子前去,但這種情況幾乎沒有發生過。
修士修煉最重要的一環便是歷練,不歷練不成仙嘛,即便歷練途中丟了命,那也只能承認是自己沒有仙緣。
而去千嶂谷內除妖獸,對大多數弟子來說都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歷練機會。況且千嶂谷處于封禁大陣內,長久無人涉足的地方,靈草寶物自然比外頭多得多。
除非是真的實力不夠,多數弟子也都想進去碰碰運氣,若是運氣好撿到個什么寶物,那可不就賺大發了。
姜辭目光掃過她興致勃勃的面孔,低聲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寶物的。”
虞知鳶咂咂嘴道:“其實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寶物,但千嶂谷里面有鳳靈蘭啊,可以治你靈脈的。”
姜辭眼底越過一點光芒。
他盯著虞知鳶,心道,原來她是為了我才要去千嶂谷。
但他其實并不需要鳳靈蘭來修復靈脈,他修的道,也并不是她所希望他修的道。她自然更不需要為了他去千嶂谷冒險。
可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好。”片刻后,只聽姜辭道。
第34章 第34章“現在是師姐的了。”……
一炷香后。
虞知鳶和姜辭來到了任務堂。
“姜師妹也要去?”負責登記的弟子略帶疑惑道。
倒不是他瞧不起姜辭如今依舊煉氣三階的修為,只是那千嶂谷危險,如此的修為,和去送命又有什么差別?
“她不能去嗎?”虞知鳶疑惑道:“去千嶂谷還有修為的限制?”
“那倒沒有,只是怕姜師妹進千嶂谷,會有些危險。”那弟子頓了頓,指著登記簿道:“如果姜師妹真的要去的話,便也簽上自己的名字吧。”
虞知鳶側眸去瞧姜辭。
姜辭從她手里接過筆,在虞知鳶的名字后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筆落下后,他才道:“無妨。”
那弟子見狀也不再勸,轉而道:“此次報名前去千嶂谷的弟子人數眾多,明日或需帶隊師兄師姐擇簽,若是抽中,會通知二位。”
虞知鳶點點頭,轉頭便帶姜辭收拾起了進谷需要帶的東西。
抽不中姜辭?
不可能的!
至于她,就算抽不中,她身為宗主的親傳弟子,總該有些特權吧?
不過虞知鳶并沒有機會使用到這個特權,第二日一早,她便和姜辭一同收到了兩日后進入千嶂谷除妖獸的任務消息。
她丟下通信玉牌,看了看自己儲物袋,而后又馬不停蹄拉著姜辭,直奔距離凌云宗不遠的江都城。
江都城是一個凡人與修士共居的城鎮,原先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鎮,因有凌云宗的庇護,甚少有妖邪侵擾,漸漸便有越來越多的凡人選擇定居于此,也有修士會在城中出售一些自治的丹藥符箓或是法器之類。
久而久之,這江都城便發展成了拓蒼山一帶最為繁華的地方。
虞知鳶要為進入千嶂山做準備,自己煉制的丹藥符箓終究力量有限,就想著到將都城中采買一些,畢竟是保命的東西,她可不嫌多。
從山上御劍而下,不多久就看到了這座依山而建的城池。
城內商鋪林立,茶樓、酒肆、當鋪、拍賣行應有盡有,空地也挨挨擠擠擺滿了攤鋪,修士與凡人在街道中穿梭,端的是一片熱鬧景象。
虞知鳶自打穿到書里便一直待在凌云宗內,這還是第一次下山,難免看什么都新奇。
只是等逛完一圈兒,儲物袋里的東西卻沒多多少,不是因為沒看入眼的,而是因為……
窮啊……
她怎么能這么窮呢?
數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塊靈石,虞知鳶看了眼面前一座三層的華麗閣樓,一咬牙,跨了進去。
與她在路邊攤買的丹藥符箓不同,這座叫做玲瓏寶閣的店鋪售賣的都是煉器宗弟子煉制的法器。背靠煉器宗,自然比外頭散修支的攤子看上去正規得多。
才一進門,就有人迎了上來。
“二位仙子可是要看看法器?咱們店里各式各樣的法器都有,二位是需要防御型的還是攻擊型的?刀槍劍戟,斧鉞勾叉,或者是鞭、锏、綾?”
虞知鳶打眼一瞧,就知道這些法器不便宜,但來都來了,就算買不起,長長見識也行啊。
她老神在在地一揮手:“不必,我們自己看就行。”
這話才剛落下,一側樓梯上忽然傳來了些動靜。
虞知鳶無意間抬眸,便瞧見了一道腰間系著鞭子的熟悉人影。
好家伙!冤家路窄啊這是!
那邊虞曦云也看見了她。
奇怪的是,這回虞曦云只是楞了楞,很快便若無其事移開了目光,仿佛不認識她們。
她不找事,虞知鳶也樂得不搭理她,勿自指著擱在柜臺上的一個玉戒問姜辭道:“你看這像不像隱息戒?”
隱息是在問心陣時,虞知鳶從遙光那順來的可以隱匿身形和氣息的法器,若是在千嶂谷中遇到打不過的妖獸,這樣的法器簡直就是保命神器。
可惜問心陣里的一切到底只是一場幻境,一從里頭出來就啥都沒有了。
提起這茬,虞知鳶便又想起這兩日整理儲物袋時,看到的那顆躺在角落的從界域骨鏡中帶出來的玄羽雪雕蛋。
按理來說界域骨鏡投射出的應當也只是幻境,怎的這顆蛋一直沒有消失……
“仙子好眼光,這玉戒名絕世戒,乃是隱息戒經過重新煉制而成的一款防御法器。”店鋪
侍者的聲音驀地響起,打斷了虞知鳶的思緒。
她側眸瞧了眼樓梯處,已經沒了虞曦云的身影。
一旁的侍者見她似乎對這玉戒感興趣,立刻開始極力推薦:“仙子知道隱息戒,定然也了解隱息戒的不足之處,而這絕世戒卻可以創造出一方完全與世隔絕的天地,便是碎虛期的修士也無法察覺。雖然范圍也有限制,但容納三個成人也不成問題。”
好是好,可就憑她兜里少得可憐的幾塊靈石,又哪里買的起呢。
虞知鳶悄悄在心里嘆息著,卻聽耳旁姜辭的聲音忽然響起。
“包起來吧。”
虞知鳶趕緊給她傳音:“我身上靈石不夠。”
姜辭面無表情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極品靈玉。
別人或許不認識這玉,虞知鳶卻是見過的。
那是在問心陣中時,掛在姜朝暉腰間,代表著姜氏家主身份的靈玉。
立在一旁的侍者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修真界中靈玉有許多,但極品靈玉卻極少。
只單看這枚靈玉如冰晶般澄澈透明,靈玉內部更有絲絲靈光在緩緩流動,足見其品質有多高,怕是整個修真界中都少見,用來換一個絕世戒,倒是綽綽有余了。
只是這事到底不是他能決定的,便與二人說了聲,到后面告知了掌柜。
虞知鳶抬眸去瞧姜辭,“你要拿它付錢么?”
見姜辭點頭,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心,“但這東西到底是……”
她頓了下,忽然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說。
說這靈玉代表了姜氏家主的身份嗎?
可上一任的姜氏家主實在沒給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更不要說姜辭了,那可是是實實在在想要姜辭命的人。
說讓姜辭留個念想嗎?
姜氏早就滅了門,還是姜辭親手滅的,就算留下來,在姜辭心里這恐怕也不是念想吧。
姜辭像是聽出了她話中的未盡之意,淡淡道:“一枚靈玉罷了,留在我身上也別無用處,還不如換點有用的。”
虞知鳶眼巴巴地看著靈玉。
怎么會沒用呢?
越是珍貴的靈玉,聚靈效果就越好,佩戴上這枚靈玉,修行起來那那可是事半功倍的,這樣的好東西在修真界中甚至比鳳靈蘭還搶手得多,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當然了,姜辭現在靈脈尚未修復確實還用不著,但她靈脈總會有修復的一天的嘛。
這么耽擱了一會兒,掌柜已經從里頭親自出來了。
看到這枚靈玉時,臉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仙子這枚靈玉乃是極品靈玉,便是我這半屋子法器,恐怕也比不上它的價值,用來換絕世戒倒是可惜了。”
虞知鳶聞言心道,沒想到這掌柜還是個實誠人,竟沒有趁火打劫。
她又哪里知道,這掌柜本就是煉器宗一外門弟子,又眼尖得很,早瞧見了她身上掛著的凌云宗弟子令牌,尤其這令牌與平日常見的還不盡相同,又聽聞虞宗主前段時間新收一親傳弟子,心中自是早有衡量。
再加上煉器閣一向與凌云宗交好,而玄機閣所在的江都城又背靠凌云宗,他是萬萬也不敢坑這兩位的。
“那便罷了吧。”虞知鳶本就不知該怎么跟姜辭說,剛好掌柜這一套說辭就很合適,于是順勢道:“極品靈玉呢,換了怪可惜的。”
姜辭瞧她看著靈玉那亮晶晶的目光,滯了滯:“……嗯。”
掌柜也是個人精,自是樂意與這個凌云宗“大師姐”交好,立刻殷勤道:“二位仙子喜歡店內法器也是小店的榮幸,若是靈石未帶夠,也可以先把這絕世戒帶走,他日再將靈石付清即可。”
他這邊說完,虞知鳶都還沒應話呢,一個穿著錦袍,容貌精致的男子便湊了上來,笑瞇瞇道:“哪里用得著賒賬呢?我這有靈石,兩位師姐拿去用便是。”
虞知鳶:“……你誰?”
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塊弟子玉牌,沖虞知鳶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我是南榮鈺,同屬中闕峰弟子,因拜師路途遙遠,耽擱了些日子,這才未能及時趕上拜師禮。”
虞知鳶眨了眨眼。
玉牌是真的,只是南榮鈺這名字……
沒聽說過。
事實上,虞瀚玥的親傳弟子雖只有兩個,但中闕峰上的弟子并不少,虞知鳶除了對原文里占有重要劇情的幾個人物有印象,其余也只認識平日里經常接觸到的少數幾個弟子,至于其他人,她都是憑著弟子玉牌才能叫得出名字來。
而這自稱南榮鈺的家伙一身錦衣華服,不像中闕峰弟子,倒更像是凡間那些世家富貴公子。
只南榮這個姓,倒是有些特別,似乎原文中也提到過?
虞知鳶這邊還茫然著,姜辭卻是一錯身擋住了南榮鈺的視線。
“南榮是凡間弘晝國的皇姓吧。”
南榮鈺聞言點點頭,上下打量姜辭一圈,“這位是……姜師姐吧?”
姜辭沒出聲。
而另一邊的虞知鳶經姜辭這么一提醒,立刻就想起來這個所謂“皇姓”的南榮是怎么回事了。
她們如今所在的這個世界被稱為昆墟境,昆墟境內又分一洲兩域,妖族居蠻荒妖域,魔族位于北冥魔域,人族則聚居在九曜洲內。
人族中,由凡人統治的各世俗國家背靠修真界內各大宗門,二者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每二十年,各凡人國家都會向修仙界各大宗門送來一批皇室子孫,無論資質,都會收入各宗門宗主座下,至于入門后的修行則全憑自己。若是在修真界內有所成,也可回到自己的國家效力,這也是二者之間默認下來的規矩。
這弘晝國,便是背靠凌云宗的凡間大國,那眼前這個自稱“南榮鈺”的人,想必就是最近一次送來的弘晝國的某位皇子了。
可即便如此,她們與這南榮鈺素不相識,他這上趕著送靈石,怎么看怎么像是別有所圖。
南榮鈺見二人不說話,索性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把靈石塞到掌柜手里:“把這玉戒包起來,還有我剛才看中的定身燈、青云罩,還有那個……那個什么傘。”
好家伙!這些可都是防御型法器,價格也不便宜,這個南榮鈺可真夠闊的。
但再闊,她們也不能白拿他的東西。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誰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虞知鳶趕緊從姜辭身側探出頭來:“那個絕世戒你自己留著吧,我們不要了。”
南榮鈺沒料到會被拒絕,停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姜辭:“姜師姐,我靈石多的是……”
“不必。”姜辭冷著一張臉,抓著虞知鳶的手就往外頭走。
南榮鈺盯著二人的背影,揚著的笑臉瞬間垮了下去,一陣的唉聲嘆氣,多失望似的。
“南榮公子,那這絕世戒還……”掌柜試探問道。
“要!剛才我說的一樣不準落,另外再加一雙神行靴,那個什么金光盾,全都裝起來放我儲物袋里!”
這頭虞知鳶是不知道南榮鈺有多豪橫的,她只覺得今兒個自己也算是長見識了。這世上竟還有因為送不出禮,花不了錢而失落的人,可真是……
人比人,氣死人啊。
直到回到中闕峰姜辭的住處,虞知鳶都還在心里感慨人為何生而不平等。
她把買到的幾張符箓塞到姜辭儲物袋里,又交代她這兩日好好歇息,才轉身要走。
這時姜辭卻拉住了她,又繞過她走到她跟前,而后微微俯首,將那塊代表姜氏家主的極品靈玉栓在了她的腰間。
虞知鳶抓住了她的手:“做什么?”
姜辭避開她的手,等將靈玉牢牢系在了她的腰間,才掀起眼皮對上她的視線:“這靈玉于我無用,送師姐了。”
虞知鳶:“!!!”
這可是極品靈
玉啊!姜氏家主的象征啊!
她又是哪根蔥哪根蒜,姜辭就這么輕飄飄的……送她了?
姜辭不知她想法,見她似乎并不高興的樣子,目光一頓,問道:“師姐不喜歡?”
虞知鳶眨巴著眼,實在說不出“不喜歡”這三個字來。
那可是極品靈玉,修真界中都沒幾塊,有它輔助,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的!
“我不要,”虞知鳶伸手去解靈玉,“這是你的。”
但姜辭也不知道是怎么系的,她搗鼓了好一會也沒弄下來。
下一瞬,微涼的指尖捏住了她。
“現在是師姐的了。”
第35章 第35章不問生死。
這枚極品靈玉到底還是掛在了虞知鳶的腰間。
等到兩日后,她筑基一階的修為已經在靈玉聚靈作用下完全穩固,并直奔筑基二階而去了。
而這一日也是眾弟子前往千嶂谷的日子。
虞知鳶在姜辭面前展示完自己的修煉成果,并再一次拍胸脯表示自己會一定會保護她后,才和姜辭一起前往任務堂與其他前往千嶂谷的弟子集合。
毛團子窩在姜辭床榻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正在它要往虞知鳶身上撲過來時,被一只手拎住了后頸皮,往床榻上一扔。
幸而毛團子身手靈活,半空中滾了圈兒,便穩穩落了下去。
虞知鳶十分不贊同地瞪了姜辭一眼。
怎么能對毛團子這么粗手粗腳呢,毛團子這么可愛。
但面對毛團子那滿是希冀的目光,虞知鳶還是率先移開了目光,“那個,千嶂谷里太危險啦,你乖乖在這兒等我們回來。”
毛團子“嗷嗚”一聲,聽著委屈巴巴的。
虞知鳶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狀一下就動搖了,立刻思考起帶毛團子進千嶂谷的法子,“那要不……”
“師姐,”姜辭打斷她,“它的意思是說它會乖乖留在這里的。”
毛團子聞言,立刻就抬起了爪子,不料姜辭已經慢慢扭過臉來,微微瞇起了眼睛。
“對嗎?”
毛團子一頓,眨巴下眼睛,又舔了舔抬起的爪子,才乖乖窩回了床榻上。
虞知鳶:感覺……怪怪的?
///
虞知鳶和姜辭到任務堂的時候,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一片深綠淺綠中,為首那個一身墨綠衣裳,周身氣息冷冽蕭肅的高大身形便愈發惹人注目。
此次前往千嶂山的弟子一共三十人,領頭的正是慕言蘅。他的修為是年輕一輩弟子中最高的,又曾參與過上一次千嶂谷的清掃,作為領頭人自然再合適不過。
此時他手中提著一柄烏沉沉的長劍,微微低下頭,正與他身側揚著臉的虞曦云說著什么。
二人姿態親昵,遠遠瞧著,男俊女俏,儼若一對璧人。
虞知鳶這才驚覺自己這兩日心思全用在修煉上,竟忘了為姜辭和慕言蘅的感情之路添磚加瓦,這下倒是讓虞曦云鉆了空子了!
她正要擠開人群,帶姜辭到慕言蘅面前刷刷存在感,卻感覺到腰間被一個力道扯了下。
腳步一頓,姜辭已經一個旋身擋在了她的身前。
“這極品靈玉到底還是太過惹眼,”姜辭指尖輕動,將靈玉取下來,直接拿過她的儲物袋,把靈玉放了進去,“師姐可得收好,莫叫人瞧見。”
虞知鳶連連點頭。
這確實是她疏忽了。
極品靈玉本就十分罕見,若是被人瞧見了,恐怕徒生事端。
姜辭很快便將她的儲物袋系回她腰上,她下意識摸了一下,而后腦中忽地閃過一個疑問。
姜辭怎么知道打開我的儲物袋的口訣?
這疑問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虞知鳶還沒來得及抓住這點思考,忽然一個人影闖入了她的視線。
南榮鈺今日已換上了中闕峰弟子服,少了些富家公子的矜貴,一襲青衣的襯托之下,倒顯出幾分眉清目秀來。
只是他那直往別人跟前湊上去像是要獻寶的做派,倒是和那日在玄機閣遇到她們時別無二致。
“他這是在做什么?”虞知鳶奇怪道。
旁邊有相熟的師弟插聲道:“那是弘晝國的十一皇子南榮鈺,聽說在來凌云宗拜師的路上遇到了妖怪,嚇破了膽,這才遲了好些日子入門。”
他說到這里嘆息一聲,又唏噓道:“這不來了還沒兩天呢,怕是怎么修煉都還沒弄清楚呢就要進千嶂谷了。千嶂谷內危險重重,哪是他能應付得了的,他要不找人同他一道,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知鳶起了點興趣,湊過去搭話道:“那他為什么還要報名去千嶂谷歷練?”
“嗐!那也不是他自己報名的啊!”那師弟又湊近虞知鳶一些,冷不丁撞到一個堅硬的身板,抬眸一瞧,原來是姜師妹不知什么時候也靠了過來。
他頓時覺得這姜師妹平日里瞧著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原來竟也是個內心豐富的人。
是他眼拙了!
他立刻扯了下姜辭的袖子,示意他彎下點腰來。
姜辭頓了下,見另一邊虞知鳶已經很自覺地圍了過來,還同樣用眼神示意他,這才彎了彎身子。
“師姐和師妹應該知道咱們凌云宗和弘晝國的關系吧?”
見虞知鳶點頭,那弟子才又道:“那弘晝國每二十年就會送人來,可如今咱們宗門里卻只有那南榮鈺一人,師姐可是知道為何?”
“是因為送來的人都……”虞知鳶想了想:“不問生死?”
“正是!弘晝國送來的那些皇子皇女是必須要參加重大宗門任務的。而之前送來的那些,也皆都在宗門任務中身亡了。”
虞知鳶一頓,“一個活著回去的都沒有嗎?”
“沒有。”
“那弘晝國皇室那邊就沒有對此有異議?”
“他們哪里敢呢。即便是弘晝國皇室,說到底也都是些凡人,他們依附咱們云宗而強大,難道還要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皇子皇女,舉兵攻打咱們不成?”
那弟子說著,又瞧一眼南榮鈺,嘆了聲:“即便他這般揣著法寶上趕著,也定是沒有人愿意帶他。”
虞知鳶跟著往南榮鈺那邊看過去,心里也大概明白眾人為何不愿和南榮鈺組隊的原因。
畢竟換作是她,她也不想留一個注定要死,還可能拖后腿,死了可能還會招來不可預估的麻煩的人在身邊。
更別說她現在還帶著姜辭這個絕對不能出一點事的寶貝疙瘩呢。
這么耽擱了一會兒,那邊慕言蘅和虞曦云也注意到了她們,二人舉目望來,與虞知鳶對上了視線。
“虞師姐,姜師妹。”
身側忽然傳來林喻的聲音。
虞知鳶側眸望去。
不遠處,他正朝她們走來。
他仍是那副逢人便笑的溫潤模樣,走到她們身邊,被沒有注意到他的姜辭不小心推搡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朝二人微微頷首,道:“不知虞師姐和姜師妹可有與人組隊?若是沒有的話,不知我可否與你們一道?”
千嶂谷內妖獸多,有時還會碰上成群結隊的妖獸,像蜂群鳥群之類,雖等階不高,勝在數量多,很容易沖散人群。而一旦沖散,再遇上等階高的妖獸,若是只有一人,那大概率就涼涼了。
因此進入千嶂谷的弟子很多都會選擇組一個四五人的小隊,在進入千嶂谷后,隊員之間相互合作,盡可能待在一處,即便大隊被沖散,小隊成員在一起,遇到高階妖獸時對付起來也更有把握。
虞知鳶原先想去抱慕言蘅大腿,但眼下看來,慕言蘅應當是要和虞曦云一道,而虞曦云,只怕是不會歡迎她們。
但要是林喻想與她們組隊的話……
還是算了吧。
只還沒等她拒絕林喻,姜辭就先開口了。
“不用。”冷硬冷硬的。
林喻倒也沒說什么,點了點頭,從儲物袋里拿出幾張符箓:“我這里有一些符箓,千嶂谷中還不知會發生什么,師姐和師妹留著以防萬一。”
“不需要。”
依舊是那副冰冷的語調。
林喻似是嘆了嘆,眸色依舊溫和,無奈將符箓塞給虞知鳶:“都是些低階符箓,不費什么力氣,師姐和師妹不必客氣。”
虞知鳶垂眸瞧了眼,入目確實只是些追蹤符、通信符之類的低階符箓,在林喻這個主修陣法的人眼
中確實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需要。”
姜辭話音未落,符箓上似乎有一點極其細微的光點一閃,粘到了虞知鳶的指尖。
而后她只覺得手里一空,手便被姜辭握住了。
手里的符箓也已經被姜辭一把奪過,扔回了林喻懷里。
虞知鳶:“???”
姜辭捏住她的指尖細細看了看,并未有什么光點,也沒有絲毫靈力的波動。
他又突地轉過頭,把方才那張似乎有光點的符紙從林喻手中扯回來。
這符只是一張普通的追蹤符,用的是尋常開泰符紙,冷泉墨。
他不覺得方才是他眼花,但閉目感受片刻……除了封在符箓中的微薄靈力,并沒有其他法力。
虞知鳶也不知道姜辭這又是在做什么,一會兒不要一會兒又去搶,這做派也委實有些……過于隨性了。
轉眸看向林喻的時候,她更是沒錯過林喻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神色。
也是,她要是林喻,這會兒可就不只是尷尬和怔愣了。她就算不舍得把符箓扔姜辭臉上,怎么著也得陰陽她兩句,回頭高低還得再給她使幾回絆子。
什么人啊這是……
哦,是女主。
女主嘛,有點脾氣,應該的。
她自己是個偏心的,另一邊林喻倒真是個好脾氣的,姜辭這般生硬沒有禮貌也沒有素質的言行,他竟也沒說什么,停了會兒,慢條斯理把剩余的符箓收起來,還朝虞知鳶笑了下。
虞知鳶干咳一聲,道:“多謝林師弟,我和師妹前兩日已下山采買過一些符箓,千嶂谷中危險,這些符……剩下的符箓師弟自己留著用就是。”
林喻點點頭,神色已經恢復一貫的溫潤,“既如此,虞師姐和姜師妹也要萬事小心。”
說罷,他拂袖轉身,背影很快融在人群中。
虞知鳶忍不住想到原文中,這林喻難道也是在姜辭這樣的冷言冷語中,還對她愛得掏心掏肺?那他該不會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等等,原文中……有寫這些嗎?
她怎么好像……記不大起來了?
這時身旁忽然火光一閃。
虞知鳶驚了下,再看過去,方才被姜辭搶過來的那枚符箓已然在她手中化成了灰。
虞知鳶:“……”
她這又是在做什么?
姜辭拈著手里的灰,閉目感受片刻,也依舊沒從符紙上感受出半點異樣。
少頃,他才睜開眼,拉過虞知鳶的手,問道:“可有不適?”
虞知鳶莫名其妙:“沒有啊。”
姜辭抿唇,眉眼冰冷,將手里的灰一揚,不屑道:“就這樣的東西,他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
虞知鳶:“或許……這叫禮輕情意重?”
這句話不出所料,換來的是姜辭的一聲冷哼。
這廂她們才說完話,那廂參與千嶂谷任務的弟子也都到的差不多了。
慕言蘅的聲音在廣場上悠悠響起:“各位師弟師妹出發千嶂谷的,各位收拾一二,核對過弟子令牌后,便隨我啟程吧。”
第36章 第36章“我沒事,師姐讓我靠一……
千嶂谷就在拓蒼山中,距離凌云宗并不遠,御劍也不過半個時辰的事。
在任務堂過了一遍弟子令牌,一行人在慕言蘅的帶領下,陸續御劍而起。
慕言蘅作為這次任務的領頭人飛在最前頭,卻不是最吸引人視線的那一個。一行人中,尤以尚未學會御劍飛行的南榮鈺最為奪目。
不僅因為他沒有御劍,而是用了飛行法器一葉扁舟,與眾人格格不入,更因為他即便乘著法器,也依舊飛得東倒西歪搖搖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從天上掉下去一樣。
御劍在他身旁的弟子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他牽連,一個個下意識加快了御劍速度,不多會兒便將他遠遠甩到了后頭。
于是,他就這么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原本在隊伍最末的位置的人面面相覷上了。
“虞師姐!”南榮鈺一副見到了救星的模樣,張牙舞爪直朝著虞知鳶嚷嚷:“幫幫我!幫幫我!”
虞知鳶只覺得自己腦子里似乎都蕩漾著他尖利聲音的回音。
她看看一旁的姜辭,猶豫道:“要不然咱們就……”
“師姐,我經脈疼得厲害,”姜辭閉了閉眼,眉頭驟然擰緊,“師姐能帶我一程嗎?”
姜辭靈脈受損,便如一滔滔大江被淤泥堵得只能滲出水來,靈力自然無法在經脈內順暢運轉。有時還會因為修行時引入經脈靈氣過多而造成逆流,致使經脈疼痛,內府空虛。
眼下這情況,興許就是因為她要御劍調動靈氣太過而造成的。
姜辭說完,身子一晃,人就向著虞知鳶的方向倒了過來。
虞知鳶嚇了一跳,只來得及伸手環住她的腰。
但姜辭身形比平常女子實在是有些過于高大了,被她這么一帶,險些兩個人一起掉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虞知鳶喘了口氣,努力地挺直腰,把姜辭架起來,然后艱難地微仰頭,結果就看到姜辭那張如玉一般的臉龐都白得幾乎沒有血色了,就連她虛虛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都冰涼得厲害。
虞知鳶跟著臉色一白,顫聲叫她:“姜辭,你沒事吧?”
姜辭低垂著頭,蒼白如紙的唇微微抿起,“我沒事,師姐讓我靠一靠就好。”
都這樣了,那肯定是沒法再自己御劍。
虞知鳶一邊應聲,一邊又感覺到姜辭噴吐的氣息落下來,弄得自己的耳朵癢癢的,她想要抬手捂一捂耳朵,但雙臂都支撐著姜辭壓過來的重量,實在騰不出手來。
“你能不能自己試著站起來些?”
“我靈脈滯澀,內府靈氣虛浮不沉,倒是叫師姐為難了。”姜辭斂下眼皮,瞧著她的耳朵越來越紅,眸色也跟著黯了下去,“不如我就此折返回去就是,也免得拖累師姐。”
那怎么成?姜辭都不去她還去做什么……
虞知鳶咬牙道:“沒事沒事,我就愛被你拖累……呃……我的意思是,你不會拖累我的。”
“姜師姐怎么——啊啊啊!——虞師姐快幫幫我!幫幫我!幫幫我啊啊!”
虞知鳶這廂才勉強適應姜辭貼在自己身上,這時又聽見南榮鈺幾乎喊破喉嚨的聲音,忍不住眼角微抽。
還沒等她回頭呢,就見那南榮鈺死死扒在一葉扁舟上,正呈旋轉式從她身后往前直沖而去。
按理說這一葉扁舟已經是飛行法器中最為穩當的一種了,也不知是怎么能被南榮鈺給飛成螺旋鏢的。
再這么下去,他要是手一脫力,從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保準要摔個肝腦涂地。
也不知道這虞瀚玥和弘晝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讓一個才入門沒兩天的人去參加這樣危險的任務,還不派人幫襯著點,這不純純讓人去送死么。
虞知鳶忍不住皺了皺眉。
“姜辭你抱著點我。”
姜辭動了動唇:“師姐我……”
他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虞知鳶就調動靈力加快了御劍速度,轉瞬便追上了那幾乎已經失控的法器。
南榮鈺這會兒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被甩到外頭了,哭得眼淚鼻涕都糊了一臉,看到虞知鳶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等感覺到身下的小舟依舊漸漸平穩下來,還依舊扒著小舟一陣陣的亂叫喚。
虞知鳶帶著姜辭躍到小舟上,催動靈力控制小舟的飛行。
“南榮師弟。”
沒反應。
“南榮師弟?”加大音量。
還是蓋不住南榮鈺的喊聲。
“南榮鈺!”
這一聲裹挾著靈力的聲音落下來,才算是喚回南榮鈺的一點神智。
察覺小舟已經平穩下來,他顧不得其他,趕緊手腳并用把自己挪回去,而后整個人猶如沒有骨頭一般癱在了小舟上,嘴里不斷叨叨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他這模樣實在狼狽,虞知鳶也不管他,先扶著姜辭在小舟上坐下。
一葉扁舟是修真界內比較尋常和樸素的小型飛行法器,小舟上堪堪可容納三四人,修士可用靈力操控,也可在法器上鑲嵌靈石來驅動,眼下這一葉,自是用的靈石。只不過南榮鈺入門時日實在太短,自己不會操控不說,就是靈石都還用不明白。
“虞師姐……”
那邊南榮鈺終于恢復了些理智,只還是腿軟得站不起來,淚眼汪汪地看著虞知鳶,啞著嗓子道:“師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
話未說完,感覺一道冷冷的目光掃過來。
他下意識側過頭,便見姜辭微微瞇著眼,眸中隱約閃過一絲猩紅。
南榮鈺一驚,差點咬到舌頭。
他忙抬起頭,正對上姜辭那張冷酷到仿佛別人欠了她三千金的冷艷臉龐。
“姜、姜師妹,你別這么看我,”南榮鈺一縮脖子,戰戰兢兢道:“我、我害怕。”
虞知鳶不明所以,看看南榮鈺,又看看姜辭:“怎么了?”
姜辭輕飄飄收回視線,長睫傾覆下來,悠悠道:“興許是嚇破膽了吧。”
虞知鳶點點頭,又看向南榮鈺,道:“借用一下你的法器趕路,南榮師弟不介意吧?”
南榮鈺可巴不得有人借用他這法器,瞬間就把剛才那股異樣的感覺丟到腦后,點頭如搗蒜:“不介意不介意,虞師姐盡管拿去用,順帶把我捎上就成。”
一葉扁舟有靈石提供靈力,駕馭只需控制方向,倒也省了她不少靈力,還能騰出手來照看姜辭。
靈力探入經脈間,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臉上也已經恢復了些血色,料想方才應當確實只是耗空了靈力,不是什么大問題。
虞知鳶松了口氣,這才操控小舟加快了些速度,遙遙墜在隊伍末尾。
另一頭,飛在最前面的慕言蘅已經瞧見了千嶂谷的輪廓。
連綿起伏的山嶺間,一道幽深巨大的裂谷猶如天塹一般,將整個拓蒼山山脈一分為二。
第一次見到這景象的弟子難掩興奮,嘰里呱啦討論起來。
而慕言蘅長相英俊,修為也高,在年輕一輩中頗受歡迎,圍在他身邊的弟子更是只多不少。
“聽聞大師兄此前曾去過千嶂谷內,那里頭究竟是什么模樣?”
“還能是什么模樣,定然妖獸橫行,說不定一口就能把你吃了。”
“聽說里面有好些五階妖獸呢,大師兄有見過嗎?”
“大師兄……”
“都噤聲,集中注意力。”慕言蘅制止道:“千嶂谷外設有空間封印大陣,誰若是不留心撞上去,恐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著,一邊御劍往下,在距離山谷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山林中停了下來。
等到虞知鳶一行三人跟過來的時候,先行弟子已經找好休息的地方,分批坐下了。
一葉扁舟還是太過扎眼,虞知鳶躍下小舟時,毫不意外和眾人一圈兒略微古怪的目光對視了個遍。
她是沒想太多,其他弟子卻是自動把她和南榮鈺歸到了一組,還有不少弟子紛紛在心里感嘆:這虞師姐進千嶂谷帶著一個靈脈滯澀的姜師妹就罷了,現在連南榮鈺都敢帶上,可真是……危險了啊。
這邊虞知鳶對他們所想一無所知,才扶著姜辭走了兩步,迎面就走來個人。
“大師兄?”
慕言蘅點點頭,瞧了瞧姜辭,道:“姜師妹靈脈滯澀,若僅僅是御劍就耗空了內府靈力,恐怕不適合再進千嶂谷。”
姜辭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慕言蘅身上,嘴唇剛動了動,虞知鳶就說話了。
“方才我們是瞧著南榮師弟不太會控制那個飛行法器,這才順手幫了他一把。姜辭沒事的,她好著呢!”
她說著還沖姜辭眨了下眼,生怕她太過實誠,把自己的情況老實交代了,那不還得多費口舌來掰扯。
姜辭對上她這般的目光,微微頓了下。
千嶂谷他的確是要進去,而他現在的身份,若是能當眾折返,再調頭跟上來自是最好的。
但阿鳶似乎很想與他一起,若是他不去……
縮在后頭的南榮鈺隱約感覺到一道令他毛骨悚然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而在另一群人中的林喻也忽然抬起了頭。
便是慕言蘅,都被姜辭那好似帶著點寒意的目光看得楞了下。
“姜師妹可是——”
“我無事。”姜辭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畢竟像南榮師弟這樣毫無修為的人,也愿拋卻性命進千嶂谷,我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那邊南榮鈺剛站起來想活動一下腿腳,猝不及防聽到這話,險些摔了個屁股蹲兒。
我感覺姜師姐好像在嘲諷我。
但我沒有證據。
最重要的一點,我那也不是自己想進去的啊!
那頭慕言蘅目光掃過縮在后頭角落的南榮鈺,又落回到姜辭臉上,末了,才開口道:“既如此,師妹幾人進谷后便跟緊我一些,若有危險,我也可以照拂一二。”
虞知鳶聽到這出乎意料的話,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
男主竟然主動提出來要照顧他們?
還有這種好事?!?
第37章 第37章姜辭這難道是為慕言蘅………
虞知鳶的驚訝在注意到慕言蘅的視線始終落在姜辭臉上時,一點點化作了然。
“太好了!”始終躲在角落支著耳朵的南榮鈺猛地躥到慕言蘅身前,“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師兄宅心仁厚,最是愿意幫助同門的。我……不是,我們就和大師兄一起進谷。”
他說著話,似乎還要去握慕言蘅的手,被慕言蘅眼疾手快躲開后,回過頭來直沖離他最近的姜辭使眼色:“姜師姐,對不?”
姜辭輕嗤一聲,并不說話。
南榮鈺于是又轉頭看向虞知鳶,臉上那神色跟死了親爹也沒啥區別,“虞師姐……”
虞知鳶一句“對”險些脫口而,只是在眼角余光驀地瞥見一抹碧霞色裙角時,又吞了回去,遲疑道:
“我們之前與曦云師妹有些誤會,”她頓了下,視線毫不遮掩地看向另一邊的虞曦云:“大師兄若是帶我們一起,恐怕曦云師妹她……”
慕言蘅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淡聲道:“無妨,曦云性子雖嬌蠻了些,但人并不壞,之前的誤會已經說開了,她不會介意的。”
是這樣嗎?
虞知鳶抿了抿嘴角,詢問地看向姜辭。
姜辭掀起眼皮,朝慕言蘅扯出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可以。”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虞知鳶:……行吧。
看來事情進展順利得很,這都還沒宗門相處呢,男女主就已經看對了眼了。
她歪頭朝慕言蘅笑了下:“那就勞煩大師兄了。”
姜辭見狀,禁不住眉眼一沉:“說話就說話,有什么好笑的。”
虞知鳶對上他不動聲色壓過來的視線:“???”
姜辭這難道是為慕言蘅……吃醋了?還是因為她?
那當然是不可以的!
虞知鳶立刻識相地收斂笑意,努力板起一張臉:“那我們走吧。”
姜辭這才冷著臉哼了聲。
虞曦云也確實不介意他們的加入,甚至對一反常態,言行都變得格外和善。
見到虞知鳶,她主動上前挽上她的手:“之前的事是我不對,爹爹和師兄都已經說過我了,希望師姐你不要往心里去。”
在萬分怪異和無措之中,虞知鳶只能點了點頭,“當然不會。”
虞曦云笑了笑,“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短暫的休整之后,一行人在慕言蘅的帶領下,再度出發。
千嶂谷外設有封禁大陣,谷內的邪魔之氣無法溢出,按照道理來說,外頭應是安全的。
然而越靠近千嶂谷,縈繞在眾人周身的霧氣就越濃厚,連陽光都被樹影和迷霧遮去了大半截,四周暗下來,白霧如棉云絲絲縷縷地飄蕩,仿佛遮天蔽日,使人忍不住地脊背生寒。
南榮鈺越發戰戰兢兢,“這里……這里真的不會有妖怪嗎?”
“沒有。”慕言蘅道:“這大霧是伴封禁大陣而生的,為的就是不讓人靠近封禁大陣,免得誤入其中。”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顆夜明珠,往空
中一擲,很快便化作了一點光亮,“都跟著我,小心些走。”
眾人應聲稱是。
夜明珠的光并不十分亮,幸而作為修士,目力較常人勝出許多,當然,不包括南榮鈺在內。
于是一路上只聽到他一個人時不時的“哎喲”聲,與周遭的一片寂靜對比在一處,實在一驚一乍得過分。
就在南榮鈺又一次因被橫亙在地上的樹根絆倒,而在虞知鳶耳邊鬼吼鬼叫起來時,有人比她更快出聲道:“南榮鈺,閉嘴!信不信你再吭一聲,我就把你扔到后頭去!”
虞知鳶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虞曦云看過去。
虞曦云語氣疑惑:“師姐怎么了?”
虞知鳶:“……沒什么。”
“師姐可是緊張?”
“……一點點吧。”
虞曦云察言觀色,頗有幾分體貼地道:“其實千嶂谷也沒有那么可怕,我們跟著大師兄,只要小心些就一定不會出事的。”
虞知鳶不自在地點點。
虞曦云忽然話題一轉:“對了,師姐可知道鳳靈蘭?”
“鳳靈蘭?”
虞知鳶眼珠子一轉,像是隱隱察覺到什么,不動聲色地看向虞曦云。
“是,那可是能輔助修復靈脈的極品靈草,”虞曦云應聲,又側眸瞧了眼默不作聲的姜辭,“我聽說姜師妹靈脈受損,若是我們運氣好就能在千嶂谷內尋得一兩株鳳靈蘭,屆時姜師妹再修煉《太虛心訣》,興許靈脈很快就能治好了。”
聽這話,她像是真的對之前那些事都不再心存芥蒂,又對她們關愛有加似的。
只是虞曦云剛說完話,慕言蘅便睨了二人一眼:“鳳靈蘭豈是那么好找的,千嶂谷內危險重重,你們幾人不可莽撞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大師兄慣是啰嗦,現在怎么還偷聽人講話。”虞曦云嘟囔一句,又回頭朝虞知鳶俏皮地眨了下眼,“大師兄就是這樣的,愛瞎操心,咱們不用管他。”
哪里來的咱們?
虞知鳶有些好笑,卻也不多言,囫圇點了點頭,不著痕跡朝另一邊的姜辭靠近了些。
無人注意到,始終低垂著頭的姜辭忽然掀起眼皮,眸光落到虞曦云臉上,輕巧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他眉角輕輕一壓,眸中飛快閃過的一絲冷意。
這番對話間,他們已然到了千嶂谷的入口。
抬眸望去,只見不遠處,兩柄高足有二十尺的巨劍交叉著直直插在地里,巨劍后頭便是濃霧彌漫的幽深峽谷,不時有幽幽的光暈在濃霧中此起彼伏地亮起,又忽然地消失,像是黑暗里無數雙巨大的瞳孔。
慕言蘅走在最前面。
他緩緩回過身,道:“此地便是千嶂谷入口,谷內妖獸眾多,幾多兇險,或也各有機緣。如若不小心被沖散,也盡量不要單獨一人,若是遇到高階妖獸,可與我聯系,我會盡力趕來相助。此次清掃時間為五日。五日后,各位仍舊在此處匯即可。”
他說到這頓了下,又轉眸深深看了眼虞知鳶和姜辭:“最重要的一點,封禁大陣的陣眼就在谷內,任何人不得靠近,違者逐出師門,切記!”
眾人頷首應道:“謹遵大師兄教誨。”
慕言蘅很快移開視線,走到了那兩柄巨劍前面。
隨著他掐訣打出去,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只見兩柄巨劍開始震蕩起來,不多久便拔地而起,破開了山谷間的濃霧。
眾人抬眸往前望去,只覺得有種刺骨的陰寒之氣沉沉撲面而來,叫人窒息。不知從哪出來的瑟瑟山風,夾著刺入骨髓的陰寒,吹得四周荒草起伏不定。
一股焦臭、腐爛之氣,也隨之漸漸鉆入了眾人鼻尖。
南榮鈺驚了一跳:“這……這是千嶂谷?怎么倒像是說書人嘴里的……地獄。”
沒人顧得上答他的話。
短暫的靜默之后,慕言蘅率先往前走去:“都跟上。”
眼看著眾人都一個個踏進黑霧中,南榮鈺腿一軟,趕緊插聲問:“我……我能不能就在這地方等你們?”
他話音未落,虞曦云已經一腳揣到他屁股上。
南榮鈺本能地“啊”了一聲。
再抬起頭,正好對上前頭虞知鳶回過來的視線:“此處封禁大陣方才打開一個缺口,有外界靈氣溢入,恐會引來妖獸,你若是想在此……”
“不想!”南榮鈺鏗鏘有力道:“我馬上走!”
虞知鳶目光一轉。
虞曦云已經走上前來,沖她一笑,“師姐,咱們可真有默契。”
她說著,又要去挽虞知鳶的手,卻被人搶了先。
姜辭不知道從哪里出來,擠開了虞曦云,十分熟稔地往虞知鳶身邊一靠,細聲細氣道:“師姐,我有些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這山谷里妖邪之氣濃郁彌漫,幾乎蜿蜒覆蓋了整個山谷。
盡管有靈力護體,虞知鳶也仍能感受到那股陰寒之氣,絲絲縷縷,在不斷嘗試著往她身上鉆。
而姜辭靈脈受損,如今修為又比她還低一些,自是比旁人更容易被這陰寒之氣侵體。
虞知鳶擰了擰眉,正要從儲物袋中取一些聚靈丹給她,姜辭已經捉住她的手,握緊了。
“我沒事。”她冰涼的鼻尖似有若無地蹭過她的耳際,“前面不大對,師姐小心些。”
虞知鳶方才晃了一下的神智很快回籠,只還不待她轉過視線,前方驀地響起一聲驚呼。
“什么東西?小心!”
話音方落,最前頭的慕言蘅已經拔劍縱身,一躍而上。
眾人定睛去看,彌漫的黑氣之中,隱約能看出對方似乎是個人形。
可這千嶂谷中,如何會有人?
那“人”影速度極快,一個眨眼便對上了慕言蘅,下一瞬,只聽“咚”的一聲,被慕言蘅一下削去的腦袋就落到了地上,那“人”影也應聲而倒。
但眾人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愈發緊繃了。
因為黑氣之中,又有數個“人”朝他們圍攏過來。
“這些……,究竟是什么?”有人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聲音。
“是曾經進入千嶂谷清掃妖獸的修士,”慕言蘅擋在眾人前頭,淡聲道:“千嶂谷內的妖邪之氣比你們想象的可怕得多,若是長時間停留在此,妖邪之氣侵體太深,縱使我們是修士,最終也會變成這樣的怪物。”
眾人聞聲當場變了臉色。
再抬眸望過去,才終于看清這些“人”的樣子。
他們臉上的血肉已經掉了大半,變成了個沒有表皮肌肉的骷髏頭,鮮血順著頭骨表面不住流下,黑白的眼珠就在一窩血泊的深深眼眶之中不停地轉動著。
眼眶下面直接便是占據了大個半個面龐的血盆大口,他們大張著嘴,露出里頭殘缺不全的破爛牙齒,血紅的粘稠液體正自嘴角不住的往下滴著,也不知是血還是口水,但總歸很是惡心。
再往下,破破爛爛的布條間露出森森白骨,胸腑之間的內臟全都因為皮肉掉落失去遮擋而暴露在空氣中,仔細看,居然還微微蠕動著。
眾人原地楞了片刻,而后猛然意識到,
這些人,這些修士,他們分明……
還活著!
第38章 第38章輕而易舉把她拎了起來,……
“要不……”跟在后頭的南榮鈺哆嗦著出聲道:“要不咱們還是出去吧?”
一時無人應答。
除了南榮鈺,其余人都是自己報名的這次千嶂谷之行,就這樣應了南榮鈺的話,未免顯得太過窩囊?
那頭慕言蘅臉色不變,抬手掐訣間,無數碎石石塊騰空而起,挾裹著強悍的靈力,齊齊朝那些“人”飛去,以
一己之力暫時阻擋住了他們的來勢洶洶。
虞曦云這時忽然回頭看了看虞知鳶,“師姐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說罷也緊跟著一甩流云鞭,如利箭一般朝前頭的“人”影沖了過去。
虞知鳶:“……啊?”
有了人打頭,眾人很快收斂起雜亂的心緒,也紛紛開始出手。
霎時間,山谷內一片五光十色。
虞知鳶祭出護盾,護著姜辭往后連退幾步,她倒不是不想打,只是掂量了一下,覺得現在正是慕言蘅出風頭的時候,她得讓姜辭好好看看慕言蘅有多厲害才行啊。
“虞師姐救命!”
虞知鳶微一轉眸,便看到南榮鈺不知從那躥出來,不管不顧往她面前一撲,幸而她這護盾不帶多少攻擊力,只是把撞上來的人又給彈出去而已。
那邊南榮鈺在地上狼狽滾了兩圈兒,險險躲過一爪子,一邊往她這里跑,一邊抬起一張流著兩條鼻血的臉,“虞師姐,讓我進去躲躲啊!”
虞知鳶:“……你倒是把你買的法器用起來啊。”
她這話剛說完,一個溫熱的觸感就壓到了她的背上。
下一瞬,她感覺到自己被提起來了。
沒錯,就是提。
明明方才還柔柔弱弱走一步晃三晃的人,此刻卻輕而易舉把她拎了起來,裹到了懷中。
等虞知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已經離開原地十多米,而在她們方才站著的地方,一個“人”從地下鉆了出來。
他四肢緊貼在地面,似乎是察覺到即將入口的美味沒有了,那顆光溜溜黑乎乎的腦袋緩緩轉了一百八十度,一雙深陷入眼眶,猛一瞅好像兩只黑窟窿的眼睛也看了過來。
虞知鳶:“!!!”
太特么瘆人了啊!!!
顧不得其他,虞知鳶輕輕吸了口氣,抬手掐了個訣扔出去。
一道白光陡然炸開,將那“人”裹住橫飛出去,強大的勁力瞬間將它的肢體扯地七零八落。
虞知鳶嚇了一跳。
倒不是因為那血腥的場面,而是……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這么容易就……打爛啦?”
頭頂很快傳來姜辭清凌凌的聲音。
“他原來的修為就不高,雖說變成如今這模樣,說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罷了,不難對付。”
虞知鳶點了下頭。
她不大看得出來那些“人”從前修為的深淺,不過聽姜辭這么一說,這些“人”之前肯定也沒有太厲害,畢竟厲害的那一批,應當也早從這里出去了。
她就說呢,怎么這么輕易就給解決了。
不遠處,南榮鈺周身罩著一層薄光,蜷縮在一塊石頭后,臉色雖驚恐,瞧著倒也沒受什么傷。
虞知鳶移開視線。
前方的混戰也已接近尾聲。
隨著幾道刺耳的尖嘯聲響起,最后兩個“人”也被慕言蘅一劍斬殺,周遭的靈力波動漸漸平穩,恢復了剛進谷時的寂靜。
有弟子指著遍地殘破肢體中的一具,遲疑道:“他們身上穿的,好像是凌云宗的弟子服。”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低頭去看,不一會兒,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響了起來:
“這衣服上的確實是流云紋。”
“還有這個,是弟子令牌?”有人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黑了吧唧的牌子,擦干凈后,背面凌云宗的標志也便清晰地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難道這些……是我們的同門?”有人茫然地問。
“是上一批前來清掃千嶂谷卻未能及時離開的弟子。”慕言蘅的聲音響起,“他們也是你們的師姐師兄。”
眾人聞言皆是臉色一變。
若是他們在清掃妖獸的過程中死在這千嶂谷倒也罷,若是沒死,又沒能準時集合出去,那眼前這些師姐師兄,恐怕就是他們將來的下場。
慕言蘅卻是面不改色,接過那弟子令牌放入儲物袋,道:“找到他們的弟子令牌交給我,至于他們的尸骨,”他頓了下,緩緩抬起手,“便安葬在那里。”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個長滿荒草的矮坡,而矮坡上頭……
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盡是荒墳。
墳頭因無人清理,荒草也便蔓延了上去,風吹過,嗚咽作響。
所以這些,都是曾經進入千嶂谷清掃妖獸的他們的同門。
想到此處,有弟子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都別傻站著,方才這邊動靜不小,恐怕不出一刻,便會有妖獸被引來,我們得盡快離開。”慕言蘅冷聲道。
眾人回神,連忙按照慕言蘅所說,紛紛動了起來。
虞知鳶叮囑姜辭站在一側,自己倒是也不嫌瘆人了,彎下腰,就要伸手將腳邊那個腦袋都被打爛了的尸體拖到矮破上去。
只是手都還沒碰到尸身,身側就響起了輕微的動靜。
一只比她大了一圈兒的微涼手掌很快覆到了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
“我來。”姜辭微微側頭,漫不經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輕輕一勾,那尸體便浮了起來,一轉眼便挪到了矮坡上。
虞知鳶哪里能看得了她這樣消耗自己的靈力,皺眉道:“你去歇著就好。”
姜辭垂眸看她,低聲道:“既是歷練,總不能白來一趟。”
虞知鳶怔了下,這才想起來什么。
的確,適當耗空靈力對修士是有好處的,靈力耗空后再運轉經脈引動靈氣入體,如此不斷循環往復,靈氣運轉才會越順暢,修煉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眼下看姜辭還算游刃有余,虞知鳶也放下了大半的心,“那你自己注意,別消耗太過。”
“好。”姜辭眸光閃爍著,一瞬不瞬地盯著虞知鳶的側臉,那總是平直的嘴角,不著痕跡地翹了一下,“多謝師姐關心。”
溫熱的吐息輕飄飄灑在耳邊,有點癢。
虞知鳶忍不住抬手揉了下耳朵,這才扭過頭去看他:“你——”
她的聲音忽然卡了一下。
因為她扭過頭后才發現,姜辭略顯蒼白的臉就貼在她脖頸間,呼吸可聞,而她這么一回頭,嘴唇險些碰上她的。
四目相對。
虞知鳶只覺得自己腦中“轟”的一聲,而后,一片空白。
“嗯?”似乎感受到她的僵硬,姜辭微微側開了臉,但也僅僅只拉開了一點點距離,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甚至愉快地蹭了蹭。
“師姐怎么了?”
虞知鳶僵在了原地。
她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她能感覺到姜辭微涼的發絲蹭過她耳際,鼻尖若有若無地觸碰著她的臉頰。
雖然她們都是女孩子,但這好像還是有點……太奇怪了?
但她要是現在退開,會不會更奇怪?
下一瞬,虞知鳶感到繞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似乎稍稍松了些,她一口氣還沒吐出,臉頰一側驀地傳來微涼而酥麻的觸感,像是姜辭的鼻尖悄然湊近。
“!!!”
虞知鳶克制住想要縮脖子的沖動,吞了口口水。
“虞師姐,姜師妹,你們沒事吧?”虞曦云的聲音響起。
虞知鳶陡然回神,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挺直肩背,手肘順勢往后一攘,總算和姜辭稍稍脫開了點距離。
強迫自己把心頭縈繞的怪異感覺全部收攏后,她長舒一口氣,望向虞曦云,含糊道:“唔,沒事。”
“那就好。”虞曦云朝她招了下手,“這里血氣太重不宜久留,我們得快點離開了。”
虞知鳶點頭,腰間的力道卻生生止住了她往前去的動作。
她微微掙了下,那力道卻更重了些。
虞知鳶一僵,克制住想拍開姜辭手臂的沖動,“那個,師妹,我們得走了,你……松一下手。”
姜辭垂眸注視著近在眼前的側臉,清晰地看到她的耳尖漸漸泛了紅,透過白皙瑩潤的皮膚顯露出來,柔軟的,明晃晃的。
他的目光稍稍動了動,如虞知鳶所愿,直起了身。
終于和姜辭拉開距離,虞知鳶心底忍不住地松了口氣。
她現在不大敢回頭看她,于是只低聲催促一句,便邁步先往前去了。
但下一瞬,她便感覺手一涼。
一只微涼的手捉住了她的,修長的五指一點點撬開了她的指縫,以一種極其生澀卻又強硬的姿態將她緊緊扣住。
“!?!”
虞知鳶一驚,本能地扭頭看去。
姜辭抬起眼,神情無辜又虛弱。
“方才靈力似乎有些消耗過了,我有些站不穩,師姐可以牽著我嗎?”
虞知鳶企圖掙脫的手頓了頓,視野中是姜辭那張略顯蒼白柔弱的臉龐。
都是女孩子,牽個手而已,應該……
沒關系吧?
這時虞曦云忽然指著前頭道:“看,大師兄要布陣了。”
虞知鳶收回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轉眸去看。
只見慕言蘅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幾個黃銅小鐘拋向四周,隨即畫符掐訣一氣呵成。
一點赤金的星火自陣法中間緩緩墜落,火光不斷放大,轉眼化為一道閃爍著火光的屏障,其上符文閃爍,將眾人牢牢罩在里頭,而后屏障便連同其上的符文一道,重新消失在視野中。
“這是四方固守陣,可以將妖邪之氣隔絕在外,”虞曦云松了口氣,朝虞知鳶笑道:“整個凌云宗里除了幾位長老,就只有大師兄會布這個陣法,看來今晚我們可以好好歇歇了。”
虞知鳶點點頭,雖然她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虞曦云和慕言蘅身上,但……
她一邊跟著虞曦云,一邊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下一掃,視線落在自己被姜辭緊緊握住的手上。
更準確地說,是十指相扣。
“現在應該沒事了,我們去找大師兄吧。”
虞知鳶壓低聲音。
姜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眼前未曾抬頭的少女,“找他做什么?”
虞曦云忽然插聲道:“當然要待在一處才好相互照顧啊。”
虞知鳶應和道:“我們快過去吧,你也得好好調息一下了。”
她說著話,一邊不自在地動了動指尖,試圖甩開姜辭的手,但姜辭卻莫名其妙握得更緊了些。
幽深的眼瞳在黑暗之中閃爍了下,姜辭固執地維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像是咬住獵物的惡犬,絕不松口。
“師姐怎么不看我?”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行吧,你是好看,可再好看,你也是個女的啊,怎么的,你還想和我搞不正當關……
虞知鳶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得汗毛一炸,頓時腦中嗡嗡作響。
而姜辭仍舊站在原地,一臉平靜地握著她的手,“師姐?”
虞知鳶僵硬地一點點抬起臉,隨著姜辭那張漂亮的臉蛋一點點印入她的視野,一股子莫名的熱意直沖腦門,讓她險些背過氣去。
不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
姜辭可是女主啊,她是要和男主在一起的,她這瞎想什么東西呢!
更何況,姜辭也只是牽了一下她的手而已,女孩子牽牽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是啊,牽個手而已,正常的正常的。
等等……不是……
既然正常,那她剛才為什么會想到不正當關系這種詞啊?!?
虞知鳶忽地想到什么,不自禁地一個激靈。
難道……
不正常的不是姜辭,而是……她?
第39章 第39章與姜氏一族滅門之日,何……
“師姐。”
“師姐。”
“師姐?”
一連串“師姐”落在耳邊,虞知鳶總算從一系列震驚驚慌慌亂中恢復了一點神智。
她歪了歪腦袋,下意識看向姜辭。
姜辭就坐在她身邊,背倚著樹干,正闔著眼皮休息。
而她的手,依然還被握在她手里,掌心貼著掌心,沒有絲毫縫隙。
虞知鳶悄悄吞了口口水。
怎么辦……
好像有點心虛?
“師姐,你到底要不要聽啊。”
“聽,我聽著呢。”虞知鳶本能地點頭,而后像是察覺到什么,忽地一頓,這才慢慢側過臉。
一張放大的,與她有幾分神似的漂亮臉龐正直直瞅著她瞧,驚得她險些尖叫出聲。
“我都跟師姐說了好一會兒話了,”虞曦云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嗔怪道:“師姐想什么呢,半天都不搭理我。”
虞知鳶“啊”了聲,撫了撫心口,這才問道:“曦云師妹要與我說什么?”
虞曦云:“……”闔著我剛才講的你一個字沒聽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躥起的火氣,輕聲道:“師姐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鳳靈蘭嗎?”
虞知鳶聞言一頓,而后輕輕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方才大師兄與我說了,那鳳靈蘭雖然好,但卻長在千嶂谷最危險的地方,那里妖邪之氣最為濃郁,很是危險。”
虞曦云說到這里,朝虞知鳶抱歉地笑笑,“我之前也不知道原來是這樣,所以才與師姐提起尋這鳳靈蘭來幫姜師妹修復靈脈。但現在看來,血霧沼澤恐怕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所以也只能作罷了。”
虞知鳶微微擰眉。
血霧沼澤嗎?
名字聽著……像是有點熟悉。
虞曦云:“當年正邪之戰時死了許多修士,尸身卻未能及時收斂,血霧沼澤就是那些堆積在一處的眾多邪修魔修尸身腐爛形成的。”
邪修魔修的尸身腐爛而成……
虞知鳶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好像……不,不是好像,她一定有聽說過這地方。
但,她是在哪里聽說的呢?
虞知鳶有些懊惱地掐了掐指尖。
這一掐,才發現因為自己的手還和姜辭十指相扣著,也就不可避免地牽動了姜辭的手。
虞曦云仍在說話:“師姐也不必覺得可惜,這次拿不到鳳靈蘭也不要緊,等我們回去宗門了,可以求我爹爹去一趟幽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幽都也能買到鳳靈蘭。”
但虞知鳶無心去留意。
她聽見姜辭的聲音在她識海中響起:“看上去,她很想讓你去采鳳靈蘭。”
“唔……”
“或者說,她想讓你去的,是血霧沼澤。”姜辭睜開眼,眸光掠過虞曦云,最后定定落在了虞知鳶臉上,“所以那地方,師姐還是不要去了。”
“或許吧,”虞知鳶動了動唇,“但鳳靈蘭……”
“那東西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與識海中姜辭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虞曦云壓低了的聲音:“師姐還是不打算放棄嗎?”
虞知鳶才發現自己方才一不注意,竟是喃喃出了聲,讓虞曦云也給聽去了。
虞曦云似是滿面無奈,輕輕嘆了聲,又轉眸瞧了瞧四周。
其他弟子皆坐在樹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閉目修煉,并不曾留意她們幾人,人群中也不見慕言蘅人影。
她這才湊近虞知鳶,神神秘秘道:“若師姐實在想去的話,我倒是知道——”
“不必了。”姜辭驀然出聲打斷虞曦云的話,“你說的對,血霧沼澤那地方太過危險,我們不會去的。”
虞曦云一頓,面色有了極微妙的變化,“姜師妹怎么不多調息會兒。”
姜辭像是笑了下,她唇色蒼白,一張一合間吐出淡漠的聲音:“與你何干。”
虞曦云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地放到了腰間的軟鞭上。
她實在是討厭這人得緊!
幻妖那次她就看出來她的真面目了,瞧著柔柔弱弱的,實際上心思深得很,把所有人都蒙騙在鼓里。
但現在還不是教訓她的時候。
虞曦云深吸一口氣,才控制自己轉眸看向虞知鳶:“那師姐……”
“不去。”虞知鳶答得干脆,朝虞曦云粲然一笑,“血霧沼澤那地方這么危險,我聽曦云師妹的,絕對不靠近那地方。”
虞曦云默了默,面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那就好……”
這邊話剛說完,眾人突覺有風起。
他們本能轉頭,還未見著人影,便聽得慕言蘅的聲音:“注意防御!”
下一瞬,有什么東西直沖眾人所在的位置而來,在防護罩上撞出絢麗的波紋。
隨著這一撞,四周緊跟著傳來一陣微不可察的嗡鳴聲。
眾人定睛,只見密密麻麻的飛
蟲,正黑壓壓地向著他們這邊飛來。那蟲子也不知什么長的,每一只都足有拳頭大小,無數密密麻麻的復眼交疊在一起,混合著豎起的毛刺,瞧著讓人忍不住心驚。
只這么眨眼的功夫,嗡鳴聲四起,鋪天蓋地的棕褐色飛蟲一涌而上。
“是血須蜂!”有弟子顫抖出聲。
血須蜂是一階妖獸,碰到個一只兩只其實并不難對付。只是這血須蜂一旦出現,往往都是成群結隊綿綿不絕,哪怕是金丹期修士遇上了,也要褪一層皮,修為稍低些的修士,大多都是被拖著耗盡靈力后,被吸食個干凈而死。
虞知鳶心下一緊,起身時腿都打了個擺。
她小時候可是被蜜蜂蜇過的啊啊啊!
她立刻就給自己和姜辭撐起護盾。
要知道四方固守陣雖然可以隔絕妖邪之氣,但卻并不能阻擋攻擊。
果然不多久,在蜂群不斷地撞擊下,四方固守陣形成的屏障上漾起了層層流水般的波紋。
另一廂慕言蘅神色一凝,手中靈力凝聚的同時,沉聲道,“陣破之后分開跑,四日后在出口集合,莫忘!”
話落,隨著一道脆響,只見那結界終是不堪重負,在眾人的目光中倏然碎裂,化作漫天靈光。
虞知鳶顧不得其他,隨便選了個沒有血須蜂的方向,拉著姜辭悶頭就跑,一雙腿掄得飛起。
身后嗡鳴聲不斷,間或還能聽到隱約的痛呼慘叫聲。
虞知鳶克制著自己不要回頭。
她修為不高,在這時候當圣母,不僅救不了別人,恐怕還會把自己和姜辭都置于險境。
可即便如此,身后的血須蜂也依舊緊追不舍,迅速逼近她們。
虞知鳶摸出一張熾焰符,頭也不會朝身后扔去。
烈焰瞬間蔓延至蜂群,數十只血須蜂眨眼間被點燃跌落在地。按理來說蟲類都畏火,這些血須蜂卻并不懼怕,只不過片刻,已有更多的血須蜂沖了過來,烏泱泱一片,鋪天蓋地。
這也太多了點吧!?!
余光瞥見蜂群離她們似乎就只有一步之遙,虞知鳶深深吸了口氣,儲物袋內的符箓不要錢一樣往后扔。
但也僅僅只阻擋了蜂群幾息。
虞知鳶只覺得自己的肺腑都像是要炸開一般。她體內靈力原本就消耗不少,方才也沒歇多久,這會兒還要支撐著護盾,靈力已近干涸,經脈都干澀到隱隱發疼。
再這么下去,遲早會被血須蜂包圍,而以她現在的狀態,護盾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正在此時,腦中驀地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抱緊我。”
虞知鳶:“……?”
猝不及防間,手臂被猛地一拽,同時一個溫柔卻不容她拒絕的力道落到了她的腰上。
一個旋身,她便被姜辭攏入了懷中。
身后窮追不舍的蜂群很快飛過來,不出意料地,很快便將兩人牢牢包圍。
護盾不堪重負,不過幾息便轟然碎裂。
巨大而又綿延不絕的嗡鳴聲鉆入虞知鳶的耳朵,她輕輕喘著氣,抬起頭,才發現姜辭的臉色蒼白得厲害。
“你沒……”
她的話在隱約瞧見姜辭眸底那點一閃而逝的詭異紅色時戛然而止。
下一瞬,一縷黑氣自姜辭體內流竄而出,瞬息之間便形成巨大的漩渦,夾著氣流翻滾,鋪天蓋地向四周滌蕩而去,巨樹攔腰而斷,無數血須蜂瞬間化作了灰燼。
耳邊的嗡鳴聲倏然消失。
虞知鳶睫毛顫了顫,緩緩地抬起了頭。
耳邊的喧囂都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唯有她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劇烈鼓動的心跳聲愈發劇烈。
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唇。
方才那強大而又恐怖的氣息,與問心陣中姜氏一族滅門之日,何其相似。
但……怎么會呢?
“沒事了。”
姜辭清冷的聲音冷不丁落入她的耳中。
虞知鳶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然后她才發現姜辭正微微垂著眸,她的視線落于她的面上,那雙眼睛沉黑隱晦,眸中并不見那一抹令她心驚的血色。
難道剛才,
是她看錯了?
云迷霧罩,樹影婆娑。
伴隨著憤怒的嘶吼聲,數道劍光驟然撕裂長空,狂奔的身形驟然停滯,眨眼間鮮血飛濺,破碎的妖獸尸體散落四處。
鮮血的味道吸引來血須蜂,前赴后繼,密密麻麻,瞬間將執劍的人包圍。
虞曦云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就飛撲上去,被人生生拽住了袖子。
“曦云師姐不必擔心,大師兄定有辦法脫身。”
話音才落,一道銀白色火焰驀地竄起。然這火焰與尋常之火并不相同,徒具火形,卻沒有烤焦人的高溫,似冰冷至極的焰,不將萬物燃盡燒融,而是將血須蜂生生凍結。
“是離火!”有人驚呼道。
離火可是元嬰期的修士才能修煉的術法!
這也就意味著,慕言蘅已經突破金丹期,進階到了元嬰期!
有弟子忍不住失聲道:“大師兄怕是修真史上唯一一個,如此年紀就修煉到元嬰期的修士了吧。”
其余人也不禁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正在此時,火焰中慕言蘅像是感覺到什么,猛地轉頭望向森林深處的濃重漆黑中。
第40章 第40章潮熱的吐息拂過虞知鳶的……
谷中的黑氣不知何時散開了些許,森白的月光悄無聲息落下來,映出一張好似被薄霧籠著的面容,隨著朔風流動,模糊了面容。
虞知鳶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也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肩背不自覺地繃得筆直,掌心緊緊攥著。
“虞師姐,姜師姐,總算跟上你們了。”破銅鑼似的聲音突兀響起,而后忽地一頓,變成十足的疑惑:“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呢?”
虞知鳶驟然回神,這才察覺到姜辭不知何時垂下了頭,鼻尖幾乎快要碰上她的,清冽的氣息與她的糾纏在一起,親昵到有些……
詭異。
虞知鳶腦袋都木了一下。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后頭還有好多血須蜂,要不二位師姐……”南榮鈺的目光在面前幾乎貼到一起的兩個人身上游移了下,遲疑道:“進來躲躲?”
“好、好啊。”
虞知鳶應著聲,慌忙推開姜辭,轉身胡亂跑出幾步,才看到南榮鈺那顆憑空探出來的腦袋。
姜辭懷抱驀然落空,眸光瞬間轉冷,愈發沉沉,緊緊盯著她消失的地方,眸底像是壓著什么。可惜此時背對著他的虞知鳶并沒有看到。
這頭南榮鈺險些被沖進來的虞知鳶撞飛,好在虞知鳶反應快,拉了他一把,才算沒讓他摔個四腳朝天。
起身時,他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依舊站在森冷月光下的那道清瘦人影,正要招呼姜辭也一起進來,姜辭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輕飄飄朝他看了過來。
恍惚間,南榮鈺仿佛看到那幽深瞳底的一抹血色猩紅。
南榮鈺:“!!!”
我一定是看花眼了!
南榮鈺重重閉了閉眼,再睜開,姜辭已經轉開了目光。
他就說嘛,玄機閣那掌柜的明明說過這絕世戒隔絕出的空間,便是碎虛期的修士也探查不到,姜師姐的修為也才……
“虞師姐,”南榮鈺手腳并用爬起來,問道:“姜師姐她如今是何修為?”
絕世戒隔絕了連同那道清冽氣息在內的一切,虞知鳶仿佛炸開一樣的腦子卻仍舊沒法清晰思考,聽見南榮鈺的問題,并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一句“煉氣三階”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
南榮鈺聞言大大松了口氣,心道方才果真是我的錯覺,才煉氣三階的修為,比他也強不了多少嘛!
此時姜辭的視線又一次掃過來,卻是盯住了背對
著他的那道纖細身影。
隔著一道屏障,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耳垂上的紅色已經蔓延到了后脖頸。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
姜辭覺得指尖有些癢,骨頭縫里也好像透出了癢,一種迫切的,堪堪要沖破壓制的欲望在血脈里瘋狂涌動。
他一下按住了指尖,也克制住自己飛散的思緒。
他不能著急,免得把她嚇跑了。
此時南榮鈺的聲音恰到好處響起:“姜師姐,這里。”
云彌霧罩,樹影婆娑的森林中憑空出現一個腦袋和一只手臂,該是十分恐怖的景象,姜辭卻像是早就知道他就在那里似的,視線在南榮鈺臉上掃了一圈,徑直邁步朝他走來。
南榮鈺見狀,立刻往旁邊退開了些。
雖然姜師姐看上去不太會撞到他,但他還是識相點的好,畢竟他后頭這幾天要想活著,大概也只能靠這兩人了,更準確地說,是靠修為更好一些的虞知鳶。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不由地在虞知鳶面上停留了片刻,不妨身后一個力道突地撞到他肩膀,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到絕世戒外頭去。
南榮鈺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抬眸一看,才發現姜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過來。少女一身素衣,淡雅至極,神色間卻帶著一種拒人千里外的冷絕。
姜辭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掀眸懶懶地看過來,漫不經心掃了南榮鈺一眼,冷聲:“抱歉,沒看到你。”
南榮鈺:“……”
我絲毫沒感受到你的一點歉意!
虞知鳶面上的熱意還未散去,察覺到姜辭的靠近,原本漸漸平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轉過身,不料和方才已經走到她背后的人碰了個滿懷。
柔軟撞到堅硬上,胸口驀地一疼。
虞知鳶鼻頭生理性地一酸,等感覺到頭頂有隱約的吐息落下來,她幾乎是逃一樣的往后退去,腳步有些亂,前腳跟不小心踩住了后腳尖,身子一歪,又栽回了姜辭的胸前。
靠!
鼻子好疼!
姜辭的胸怎么會這么硬……
一個模糊的想法驀地自她腦中躥出來,就在即將成型時,被不遠處驟然響起的“窸窣”聲打斷。
聲音很輕,像是什么大型動物游曳在落葉上發出的聲音,雖然輕淺,卻隱約可聞。
虞知鳶后退的腳步一頓,側眸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像是五階妖獸。”姜辭的聲音在她識海中響起。
虞知鳶心中頓時一凜。
劇情中的五階妖獸這么早就出現了嗎?
可今日不過才是他們入千嶂谷的第一日啊。
這么一恍神,遠處的窸窣聲便已逼至身前。
虞知鳶聞到了空氣中隱隱漂浮的血腥味,在那東西沖出灌木叢躥上來的一瞬間,終于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
渾身烏黑似鐵,身軀奇粗無比,遍布著巴掌般大小的黑黝黝鱗片。磨盤大小的血盆大口張開著,吐息聲嘶嘶森冷,兩對火紅眼珠子瞠著人,口涎滴到地上,散發出一陣惡臭。
那是……蟒蛇?
“是黑蛟蟒。”姜辭說著,正要把虞知鳶攬在懷中,不妨大腿一緊,一個人形掛件已經死死纏了上來。
南榮鈺的聲音哆嗦得連不成句子:“大……大大……蛇……蛇……”
姜辭都還沒來得及把人踹開,便見那蛇頭仰天一嘯,像是察覺到此處有人一般,泛著猩紅赤色的豎瞳朝幾人所在之處看了過來。
空氣中的腥臭味愈來愈重,甚至能聽到它利齒碰撞的聲響。
虞知鳶心頭直突突,額頭都滲出來細密的汗珠。
這黑蛟蟒應當是察覺到他們方才的動靜才找到這邊來。
可方才對付活尸和血須蜂,她靈府中靈氣已經耗了個七七八八,尚未來得及調息,此時再對上這五階妖獸黑蛟蟒,恐怕沒有半分勝算。
好在他們眼下正在這絕世戒隔絕出的范圍內,黑蛟蟒應當不會那么快發現他們。
當然原文中姜辭也遇到了這黑蛟蟒,并且在最后和慕言蘅一起將之殺死。
這樣想來,即便這黑蛟蟒發現他們的行跡,姜辭或許……也可以對付它?
是了是了,方才那么多的血須蜂,姜辭一招就滅了個干凈。
興許她就是那種在極度危險的時刻才能爆發出巨大力量的人?電視劇不都那么演嗎,這就叫做主角光環。
有主角光環的人,當然是死不了的。
虞知鳶心中一定,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時候緊緊攥在了姜辭的前襟上,而她整個人都幾乎窩在了姜辭懷里。
“!!!”怎么回事!
她下意識要往后退開。
姜辭察覺到她的動靜,手上一用力,又將她攬了回來:“別動。”
為什么不動?我動動怎么了?我在絕世戒里頭我怎么就不能動了!
虞知鳶心中大聲質問,落在姜辭眼里,卻只看到她漸漸泛紅的耳垂,以及她從剛才起就一直在躲閃的眼神。
他眉梢揚了揚,微微低下頭,嘴唇幾乎貼到了虞知鳶的耳朵上,“五階妖獸已相當于人族正道碎虛期的修為,我們若是動靜太大,它恐怕很快就會發現我們。”
潮熱的吐息拂過虞知鳶的耳朵,又輕飄飄落在她的側臉上。
虞知鳶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而后又是渾身一僵。
她閉了閉眼,死死壓抑住心中涌起的怪異感受,問道:“那怎么辦?”
“我去引開它就是了。”姜辭低聲道。
虞知鳶垂著眼皮,捏了下方才因為攥得太緊而微微發麻的指尖,少頃,才應了聲:“噢。”
姜辭看她,“師姐就不擔心我?”
“唔……”虞知鳶仍然偏頭看著別處,“你不會有事,你會變得很厲害的。”
姜辭離她更近,眼里有什么閃了下,淡淡的嗓音聽不出任何異常,“師姐總是知道很多。”
虞知鳶聞言一頓,下意識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呼吸因為她這個動作瞬間抵近,姜辭的氣息拂著她的臉頰,她的氣息灑在姜辭的脖頸。
意識到什么,虞知鳶整個人倏地繃緊,逃一樣地移開目光,含糊道:“我不知道的可能更多。”
“也是。”姜辭捏了捏懷中人的耳垂,這才看向那條似乎察覺到他們氣息,正在緩緩逼近的黑蛟蟒,緩緩開口:“我不在,師姐要小心些。若是遇到對付不了的妖獸,那枚極品靈玉里頭有我留下的一道法術,可以先拖一陣,我會回來找師姐的。”
姜辭說罷,目光一凝,垂眸居高臨下睨了眼依舊掛在他腿上的南榮鈺:“你再不起來,我不介意把你踢出去喂蛇。”
南榮鈺:“!?!”
憑什么?啊?
對虞師姐就溫言軟語的,對我就能說出這種比寒冰還刺骨的話來?!?
我做錯了什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