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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口器喂食(捉蟲) 強制、窒息、肉食系……

    山谷花海。

    經過小半天的辛勤勞作, 邦布貝爾終于舍得停下來休息片刻。

    此時,祂毛茸茸的身子上面裹滿了會發光的粉末,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亮晶晶的小糖球, 這只蜜囊中儲滿了花蜜的“小胖子”都快把腳下纖細的花莖給壓折了。

    微風吹過,熊蜂忍不住在夜色中歡快地晃了晃彎曲的觸角,看來祂這次收獲頗豐。

    休息完畢后, 邦布貝爾在花海中心慢悠悠地盤旋了一圈,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接著祂便選好方位像個小炮彈似的一頭扎了進去。

    不一會兒,重新恢復成人形的他又一下子從花叢中冒出了頭。

    “嘿咻——”邦布貝爾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被纏住的四肢全都從花海里拔了出來, 隨后忙不迭地整理起了自己的儀容。

    “逃出生天”的軍蟲凌亂的金發上面全是細碎的花粉, 在瑩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經過長時間的體力勞動, 絲絲縷縷的汗水不僅浸濕了邦布貝爾柔軟的鬢發, 還讓他那張朝氣蓬勃的臉龐上泛起了大片潮熱的紅暈, 就像是熟透的漿果,看起來十分誘人。

    沒過多久,邦布貝爾依照記憶中的方位很快找到了原先變身的地方, 接著以最快的速度將衣服穿戴整齊,生怕讓同伴等急了。

    然而他左瞧瞧右看看, 半天過去了,卻壓根兒沒發現懷宓的影子。

    “奇怪, 人去哪里了?明明剛剛還這附近的啊……”

    見狀邦布貝爾疑惑地歪了下頭,他沿著進來時的路徑原路返回,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著懷宓的名字,卻依舊一無所獲。

    四處都找不到人后,邦布貝爾明顯有些慌了神,他不自覺地捏起了手指:“該不會是出什么意外了吧?030拜托了, 你也幫我找找吧!”

    【好的……】

    看著宿主這幅焦急的神情,系統默默嘆了口氣,祂任勞任怨地打開了監測板塊。

    夜色中,030仔細地搜索著山谷的每一個角落,連地下都沒有放過,可始終沒有發現任何關于懷宓的痕跡。

    不應該啊……

    這種詭異的情況不免讓030覺得有些蹊蹺,祂正準備提醒一下宿主,結果下一秒只聽見邦布貝爾欣喜地喊了一聲:

    “找到了——”

    話音未落,系統就眼睜睜看著這蟲毫不猶豫地躍進了由鮮花枝葉構成的“沼澤”之中。

    030:……

    花海里的植物根莖交錯纏繞,仿佛有無數只手在拉扯著邦布貝爾的四肢想要阻止他的腳步,但他以身為盾、勢如破竹,三兩下就將深陷其中的懷宓一把帶了出來。

    “抱歉我回來晚了,你等很久了吧——”

    邦布貝爾抖了抖身上的花粉,他一邊垂著眼睫悄聲道歉,一邊把手中的人類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外圍的苔蘚地上。

    “懷宓?是睡著了嗎……那個,我們可以準備回家了……”

    可說著說著,系統敏銳地察覺到邦布貝爾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甚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怎么了?】

    空氣似乎安靜了一瞬,邦布貝爾在腦海中猶豫著小聲囁嚅道:“030,人類睡著了是這樣的嗎……”

    此時地上的懷宓臉色極為難看,他姣好的面龐像是被一層慘白的蠟給覆蓋了一般,甚至在苔蘚的應襯下還隱隱地透著些許青紫色。

    那雙細長的雙眼緊緊地閉合著,漆黑纖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落在眼瞼下方,裸露的皮膚上泛著一層黯淡的水光,整個人已然找不到什么活人氣了。

    【當然不是!我看看啊——】

    見狀,系統趕緊盡職盡責地檢測了一番:【皮膚濕冷、面色蒼白,再加上對言語刺激失去反應,他現在應當是處于輕度昏迷狀態……】

    看著懷宓這副不省人事的虛弱樣子,邦布貝爾原本紅潤的臉龐逐漸失去了血色。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里瞬間就有晶瑩的淚光在閃動,大顆大顆的水珠在泛紅的眼眶里打轉。

    邦布貝爾無比自責地說道:“都、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他……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話,那我真的是——”

    【呃,其實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估計就是低血糖餓暈了……】

    聽見宿主這副自我苛責的內疚語氣,030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與此同時,懷宓的肚子里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響聲,就像打雷一樣。

    聽到這個聲音邦布貝爾先是一愣,隨后又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可他濕漉漉的眼睛里還是充滿了未消散的擔憂。

    “低血糖?對了,他還沒吃早飯!我得趕緊給他找點吃的……”

    軍蟲四處張望,只見周圍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可這琳瑯滿目的花草之中一時間竟找不到一樣人類能直接吃的東西。

    “這么大一個山谷,該不會什么食物都沒有吧……”說話間邦布貝爾不自覺地用力捏了下自己的手指,他心中滿是焦急,“那我也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出去找啊……”

    突然,一陣微風吹來,輕柔地撫過這片花海,密密麻麻的植株在夜色中溫柔地搖曳起來。剎那間,沁香撲鼻的花粉被風吹起揚向天際,如同漫天的流螢在山谷中翩翩起舞。

    看著眼前這片芬芳絢麗的花海,邦布貝爾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他喃喃自語道:“是啊,怎么會什么都沒有呢……”

    說完這句話后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宿主,你要干什么——】030頓時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但此時的邦布貝爾已經沒有心思再對系統的聲音做出任何回應了,他俯身下去,全神貫注地盯著懷宓的嘴唇,然后慢慢低下了頭。

    在身體投下的陰影里,熊蜂種軍蟲主動張開了隱匿極深的副齒,從中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口器,他長長的淺色眼睫像是兩片受驚的蝶翼般輕輕顫動著。

    隨后,邦布貝爾用舌肉一點一點地卷起了深藏于蜜囊中的蜂王漿,小心翼翼地喂到懷宓的嘴角。

    也許是蜂蜜散發出的誘人香氣發揮了作用,昏迷中的懷宓嘴唇微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他緊閉的齒關緩緩打開了條細縫。

    見此情形,邦布貝爾心跳如鼓。

    他愈發用力地擠壓著自己飽滿的蜜囊,讓蜂王漿的汁水順著舌尖緩緩滴入懷宓的口腔,從他門戶大開的唇間一路落入喉管之中。

    清冽、甘甜——這是此時懷宓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其實早在感受到面前獵物呼出的熱氣時,他就快要按捺不住自己蓬勃的欲望了。如今品嘗到了夢寐以求的美味,懷宓更是變得愈發躁動起來。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觸須都開始微微顫抖、發麻,渴求的涎液一下子就盈滿了他的口腔。

    于是懷宓冷不丁地伸出手,一把將眼前之人的頭顱緊緊鎖入懷中!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二者的面部猛地碰撞擠壓在一起,力道之大,邦布貝爾的鼻骨幾乎要被嵌入對方的皮肉之中。

    “懷、唔——!”

    可憐的邦布貝爾還沒來得及為同伴的蘇醒感到欣喜,就被撞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深感吃痛的他剛吐出一個字,后面的話語就被趁虛而入的懷宓通通攪成了含糊破碎的曖昧水聲。

    鼻酸淚盈間,邦布貝爾只感到有團冰冷黏膩的肌肉貪婪地纏住了自己的舌頭,恨不得要將這塊“點心”整個據為己有。

    軍蟲下意識地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可由于不清楚具體狀況,他根本不敢太用力掙扎,怕誤傷到對方,只是奮力仰頭勉強從懷宓的吮吸中脫離出來。

    但過于心軟的他只來得及呼出一口氣,眨眼間就又被追上來的利齒猛地咬住了唇瓣,連掙扎時嘴角拉出的銀絲都被舌肉吝嗇地舔食回去。

    饑腸轆轆的獵食者當然不可能放過送到嘴邊的肥肉,一擊得手之后懷宓直接翻身在上,一下子就把邦布貝爾死死壓在了身下。

    接著他手腳并用,緊緊地纏住了獵物的四肢,喉間發出了接連不斷的吞咽聲。

    此時的懷宓雙目緊閉,外表看上去就像一具無悲無喜的冰冷石像,可他的動作卻像癮君子那般瘋狂。

    他用唇齒貪婪地剮蹭過邦布貝爾緊繃的上顎,鮮紅的舌尖綻放出無數細小綿長的觸須,直直地朝著蜂蜜流出的方向進攻而去。

    這塊柔韌的肌肉向內延伸得太深、太重,使得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喉道抑制不住地感到發麻、發癢。

    下方邦布貝爾的嘴唇都快被吸爛了,他甚至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咕……”

    他失去主權的口腔被懷宓的舌頭、津液和不知道什么東西侵犯得不留一點空隙,連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逐漸陷入窒息的軍蟲甚至感到了一絲微妙的興奮。

    在極度渴求氧氣的狀態下,邦布貝爾竭力吞咽著對方口中豐沛的口涎,他敏感的喉管本能地緊縮想要驅趕入侵者,可吞咽時蠕動的肌肉又一下將懷宓舌頭往里吸得更深了。

    兩人因為互相撕咬而掙扎流出的津液從潮濕的喘息和呻吟聲中緩緩溢出,把唇邊那一小片苔蘚地都染得亮晶晶的,然后又被隱藏在地下的觸須一擁而上吞吃殆盡。

    第62章 血腥味的吻(修) 打架親嘴兩不耽誤……

    現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時此刻, 被按在地上的邦布貝爾聽著耳邊混亂黏膩的水聲迷迷糊糊地想,他只能透過被汗水和淚花浸濕的睫毛縫隙看到一片模模糊糊、令人炫目的白光。

    缺氧、酸痛、力不能支使得軍蟲受壓的身體發出了強烈的警報,可他精神上卻感到無比亢奮, 甚至連體內蟄伏許久的性素都有了些許復蘇的跡象。

    唔、我的求偶期是快到了,可懷宓是什么情況,人類也會突然發情么……

    察覺到自己的嘴巴里吞咽著的舌肉似乎還在妄圖深入, 過分的深度擠壓得他堅韌的喉嚨都有點變形反胃了。

    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邦布貝爾終于忍不住掙扎抗拒起來,他試圖掙脫開懷宓如藤蔓一般死死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手腳。

    然而,無論他怎樣絞盡腦汁地尋覓刁鉆的發力角度, 又或是盡量在不造成傷害的情況下使出渾身解數, 這人始終就像長在自己身上一樣紋絲未動, 實在是難以掙脫。

    最后, 邦布貝爾實在是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略顯粗魯地伸出了手。

    他緊緊地閉上雙眼,然后揪住了懷宓那頭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漆黑頭發, 用力地朝著遠離自己的方向扯去。

    在寂靜無聲的山谷里,被拉扯住的發絲帶著頭皮和頭骨之間脆弱的軟組織一齊移動, 在空氣中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動靜一聽就知道很疼。

    然而, 這個像牛皮糖一樣粘在自己身上的人類卻像是完全沒有知覺一樣。他不僅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而退縮半分,反而用力貼得更緊了。

    那枚柔軟且富有彈性的眼球幾乎就要穿透兩層輕薄的皮肉,和自己的眼球狎昵地擠壓到一塊兒去。

    這種親密得近乎變態、怪異到令蟲毛骨悚然的接觸方式不禁讓邦布貝爾的大腦皮層感到一陣戰栗,生物電流引起的微妙麻意以頭顱為中心向全身迅速蔓延,進而激惹出了一系列令他無所適從的連鎖反應。

    某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似乎也在瞬間涌上心頭,把邦布貝爾根植于基因中的本能反應攪得七零八落。

    但與這種心理上的不適相悖的是, 熊蜂頭頂的觸角不知何時竟在發絲間豎了起來,像兩根小鞭子似的直愣愣地朝著懷宓的頭頂上撲騰拍打而去,然后就被這人不耐煩地一把捏住了。

    他這輕描淡寫地一抓直接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將局勢推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

    在種種極端的刺激下,邦布貝爾的副齒就像一把被觸發了機關的環形鍘刀,不由自主地咔嚓一下彈出,瞬間就將喉口那塊圓錐體的尖端整個切了下來。

    緊接著,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猛地從味蕾上炸開,就像咬了口飽滿熟透的蜜果一樣,迸濺而出的汁水瞬間盈滿了整個口腔。

    嘗到甜頭的身體下意識為這熟悉的味道歡呼雀躍,邦布貝爾的腹腔忍不住地發出了陣陣嗡鳴。

    他一下子就反客為主,用嘴巴緊緊地含住了口中的食物,如同幼蟲本能地汲取養分一般,貪婪地吞食、吮吸起來。

    “唔……!”

    一直占據優勢的懷宓猝不及防地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悶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舌尖像是被千萬根極為細小的針同時扎了一下。

    緊接著,自己蔓延得最深的那個觸須剎那間就和本體失去了聯系,就像落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這種突如其來、失去掌控的感覺讓他有些躁動不安。

    與此同時,懷宓深藏于地下的其他分支上綻放著的小花也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原本舒展著的、如同絲綢般柔軟而嬌艷的花瓣全都迅速地向內蜷縮,捕蟲堇纖長花莖上的細密絨毛顫抖著根根炸立起來——局勢一下逆轉了。

    無論是出于主動還是被動,這兩個自出生起便位于食物鏈頂端的獵食者都開始互相掣肘、彼此吞噬起來,破碎的蠶食聲和植物被壓折的脆響在寂靜的苔原上不斷響起。

    突然,扭打成一團的兩位不知是誰腳下一個趔趄,一不小心就拽著另一個朝著那片絢爛的花海滾了下去。

    隨著他們身體的接連墜落,下方那片淪為戰場的錦繡地毯瞬間就被砸出了個深深的人形凹陷。

    剎那間,無數細碎的星芒掙脫了地心引力從花蕊之中飛射而出,在夜色里悠悠飄蕩。受到驚擾的花瓣恰似一群振翅起飛的蝴蝶在空中翩然揚起,旋即灑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霧雨。

    身下,那些被壓塌的枝葉和草木在翻滾間共同織成了一個柔軟而多汁的卵巢,深陷其中的人形異種們就像是兩個同卵雙生的胚胎,在狹小的子宮里拼命爭奪著生存所需的養分,血管里奔涌著的唯有本能與欲望。

    等到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竭、掙扎著想要分離的時候,邦布貝爾嘴巴里的軟肉都已經紅腫得厲害了,哪怕只是稍微舔一下都會引發觸電般的麻痛。

    和他并排躺在一旁的懷宓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張本就慘白的臉蛋現在看起來更加虛弱無力,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蒼白花朵。

    他微微外翻的唇瓣上,絲絲縷縷的血色如同隱藏在脈絡間的紅線,在破損的黏膜上若隱若現。

    水光淋漓的口腔內,緋紅的血肉像是被勉強黏附在上面一樣,每一處褶皺都清晰可見。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像腐爛的果實一樣直接掉下一大塊皮肉。

    兩人就這樣一起沉默了許久,然后又像是心有靈犀般同時開了口:

    “你……”

    “我……”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過于沙啞暗沉的聲音給嚇到了,邦布貝爾只覺得頭頂的觸角猛地一顫,渾身的汗毛瞬間倒立起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全然不顧口腔的疼痛緊緊合上了副齒。

    空氣再一次變得格外安靜,仿佛一切聲響都被黑暗吞噬了,唯有兩道響亮而又急促的心跳聲像是陌生的鼓點,在這無盡的夜色里不斷地回蕩。

    ?這是我的心跳聲嗎……邦布貝爾捂住自己的胸口呆愣愣地想,這只熊蜂的大腦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他根本分不清現在心臟里漫漲的情感到底是食欲、本能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而一旁的懷宓就顯得“單純”許多,他只是把口腔中被咬斷的舌尖緩緩伸到眼前,盯著那一塊光滑、齊整的切口莫名有些興奮。

    他吞咽著自己洇出的血絲,忍不住用手捻弄起那塊破損的觸須,口中的涎水和表皮上的黏液混合在一起,淅淅瀝瀝地落在指尖。

    【叮!求生者邦布貝爾·芬格——靈魂伴侶+1……】

    看著眼前這兩個詭異至極的非人生物的心動指數,030幾乎要麻木了。

    盡管從完成任務的角度來說,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祂怎么就開心不起來呢?

    靈魂伴侶……所以我們剛剛的種種表現,就是所謂的喜歡嗎?!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邦布貝爾受到的沖擊更大,他整只蟲都懵住了,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啊。

    但這樣想的話,好像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能解釋得通了……

    仿佛茅塞頓開一般,邦布貝爾忽然發覺自己的性腺正在體內不住地發熱發燙,一股甜膩得幾乎能把蟲給淹沒的味道從他的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這股性素在周圍的空氣中迅速彌漫,濃郁得讓花朵都有些眩暈了。

    也不知道到底腦補了些什么畫面,邦布貝爾整只蟲都快要紅得冒煙了,他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

    熊蜂忍不住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開始一片片地掐起手邊的小花花瓣:一朵,兩朵……

    還沒等他想出個一二三,毫無預警地,邦布貝爾突然感覺到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悄悄摟住了自己。緊接著,一根熟悉的舌頭在他的后脖頸處輕輕舔了一下,那濕滑的觸感讓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喜歡……”

    隨后,兩瓣冰冷的嘴唇輕輕含住了自己滾燙的耳廓。

    這個人類的聲音仿佛具有一種詭異的穿透性,從骨頭的縫隙一路蜿蜒而入,在自己緊繃的神經上不停地回蕩,如同一個揮之不去的魔咒。

    好、好色!

    不對——邦布貝爾忍不住一個咸魚翻身,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懷宓,他僵硬的身體因為慌亂和無措而微微顫抖著。

    在劇烈的心跳聲中,軍蟲鼓足勇氣直視著懷宓的眼睛,他握住這人的肩膀磕磕巴巴地大聲說道:“等、等一下!這個進度會不會太快了……我的意思是——我、我根本不是人類啊,就算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懷宓:?

    雖說他不太理解這個奇怪的家伙怎么會突然自爆身份,但優秀的捕食者向來懂得在獵物心慌意亂的時候乘虛而入。

    于是懷宓十分自然地把臉埋進了邦布貝爾激烈起伏的胸口上,就像找到了一個無比舒適的避風港,他嘴里輕聲說道:“嗯……”

    聽到這聲堅定的回應,邦布貝爾頭上的觸角瞬間彈了起來,接著便開始飛快搖動。他一下就將剛種種不合常理的地方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只知道暈暈乎乎地傻笑了。

    對此,系統表示:【……毀滅吧:-我是什么很賤的數據嗎?】

    第63章 私心 生存還是毀滅

    荒蕪死寂的廢土荒原之上, 開拓者517宛如一只頑固的石頭,靜靜地俯趴在滿是砂礫與碎石的地面。

    他眼神中透著復雜的情緒,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不遠處那道若隱若現的幽影身上。

    相比于穿著全套防護服、身形臃腫的自己, 夜色中,那個人形生物的著裝看起來十分輕便單薄,幾乎只是給軀干增添了一層裝飾。

    即使在昏暗無光的環境下也不難看出, 祂那兩條結實的臂膀上有大片光潔的皮膚就這么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空氣中,地表上無孔不入的輻射污染似乎沒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在這個所謂的廢土世界里,究竟還存在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看著眼前這堪稱荒誕詭異的一幕,517再一次對自己、對母巢乃至整個廢土世界產生了懷疑。

    這已經是517在這個紀年里所執行的第十一次地表任務了。

    自從上次聽了503那一番云里霧里的話語之后, 他貧瘠的內心像是被種下了一顆奇怪的種子, 悸動的萌芽根系深深扎進了他的血脈深處, 讓他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愈發感到難熬。

    從那時開始, 517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去搜集廢土之上的訊息。

    可是在母巢的大環境下, 其他部門的人類對于這種話題似乎總是漠不關心,因為在他們看來那根本毫無意義。

    絕大多數人類都只是神色匆匆地往返于自出生起便被母巢劃定好的各個工作區域,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機械性的操作, 以此維持族群的存續,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

    這個逼冗的地下基地就像一個巨大的蜂巢, 每個人都只是其中按部就班工作的工蜂,他們摒棄思想, 拔除好奇,只求在這個廢土世界里長久地生存下去。

    無奈之下,517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其他開拓者身上,試圖從這群同樣“見多識廣”的同事身上找到一些突破口。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一番努力, 他終于在同批返巢的人員里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原來,在過去的三個月里,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兩位開拓者也遇到過那種神秘的“玉髓陷阱”。

    其中有一位同僚,更是在不經意間透漏出他隱約見到了那個布置陷阱的家伙,據他回憶——那是個類人生物!

    “但,那又怎么樣呢?”

    看著517激動得有些過了頭的神情,這位面目模糊的開拓者卻顯得異常平靜,他麻木的語氣中只剩下了機械式的平鋪直敘,“517,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追求的那些東西可能會把你、甚至整個人類都帶向死亡……就這么安穩地活著,不好嗎?”

    那時,他們站在母巢昏暗狹窄的甬道里,機械運轉的摩擦聲從四面八方接連不斷地傳來,縈繞著517逐漸緊繃的頭皮。

    頭頂的燈光閃爍不定,就像風中殘燭,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周圍的空氣彌漫著一股沉悶腐朽的氣息。

    說話間,對方的聲音逐漸與母巢內的其他人類重合,那張青灰消瘦的臉龐看起來就像是流水線上拓印出來的物品,變得千篇一律。

    就這么活著……嗎?

    聽到這番話后,517心中熊熊燃燒的好奇與探索欲在這一瞬間仿佛被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涼透了,原本的一腔熱血也變得冰冷刺骨。

    這位年輕的開拓者嘴唇翕動了幾下,他想說:難道我們就只能永遠當個帶著鐐銬的魚鷹、龜縮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靜靜等待死亡嗎?

    他還想說:開拓者的使命不僅僅是重復簡單的采集工作,如果不去尋找讓人類真正擺脫困境的方法,只是像現在這樣渾渾噩噩,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

    但他看著同僚鬢邊早早冒出的白發和日漸佝僂的身姿,最終什么也沒說。

    這次事件過后,517著實迷茫了好一陣子,但脖頸上日漸收緊的“麻繩”不會給他太多的糾結時間。

    無論是出于主動的意愿還是被動的生存壓力,他們這批開拓者都將再次踏上前往地表的旅途。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詭異的智慧生物無疑就是探尋世界真相的最大突破口。

    不知想到了什么,517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個身影靠近。

    隨著距離的逐漸拉近,517能更加清楚地看到那個類人生物的具體模樣——

    這“人”背對著自己,似乎正在處理手邊的戰利品。

    祂的外形看起來和其他廢土生物截然不同,反而更加接近于污染值較低的人類成年男性,不僅長得并不畸形崎嶇,反而可以稱得上一聲優越。

    無論如何,這對己方來說都稱得上是個難得的好消息。

    夜色中,祂修長的脊背挺得很直,漆黑布料下露出的半截肩膀寬闊豐滿,瑩白如玉的皮膚甚至在黑暗里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光暈。

    最為惹眼的,無疑是祂那頭璀璨耀眼的罕見金發。這種流動的金屬色澤恰似從冶煉爐里融化提取出的珍貴能源一般,僅僅是看著,便能讓人感受到滿滿的、原始而純粹的溫暖氣息。

    沒過多久,517在距離那個類人生物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不敢再貿然前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這個神秘的生物就像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似的,依舊自顧自地處理著獵物,唯有利器切割皮肉的撕拉聲在寂靜的空氣中不斷地回蕩。

    終于,517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煎熬,率先出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您好?”

    他的聲音透過防護服的管道在空氣中甕聲甕氣地傳播出去,帶著一絲顫抖和不安。

    話音未落,那“人”手上的動作終于頓住了,祂緩緩地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精致得近乎駭人的完美臉龐。

    祂的五官極為標準對稱,但那些過于深刻的細節反而處處透著一種詭異的非人感,顯得頗為恐怖,就像是舊世紀殘存的雕塑活化了過來。

    此刻,在那雙明亮得如同激光的冰藍色眼睛的注視下,517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面對這只神秘而強大的人形異種,他的大腦在這一刻幾乎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像是被這雙帶有魔力的眼睛驅散,只留下純粹的震撼和對未知的恐懼。

    隨后,517有些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一動都不能動。

    這種感覺就像是遇到了無比強大的天敵,肉體凡胎的軀體根本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反抗情緒,只是出于本能地進入了假死狀態,妄圖以這種方式獲取一線生機。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各種混亂的場景: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面屠殺,自己在瞬間就會被這個強大的異種撕成碎片;還是、終于能夠揭開那些困擾他許久的謎團?

    可是下一秒,517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看見這“人”竟然從身上掏出了一把玉髓放在地上,隨后張開瑰麗的翅膀,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只留下517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宿主!你干什么?那是人類啊,你怎么跑了——】

    此時,這個神秘的人形生物——邦布貝爾正在空中快速揮舞著那兩對寬大的翅膀,目標明確地往蜂巢的方向飛去。

    聞言,他眨了下眼睛,一臉無辜地小聲回答道:“我知道啊。”

    【那你為什么……】

    說著說著,當030看到宿主臉上那副略顯心虛又有些難為情的表情時,祂就像是突然福至心靈一般,慢慢地把嘴巴閉上了。

    然后祂就聽到邦布貝爾以一種略顯忐忑的口吻,磕磕巴巴地為自己辯解道:

    “他、他應該是來找開拓者同伴回地下的吧?可是你看,懷宓還沒有修養好呢,也就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嘛……啊啊啊啊,好吧!其實就是我自己的私心,我還不想……”

    聽完邦布貝爾的這一番話后,系統只感覺自己的智腦都快要炸了,但是祂又不好直接把懷宓的真實身份給揭露出來,只能模棱兩可、含含糊糊地暗示道:

    【那萬一人家就是來找你的呢?而且人類可是一種群居性的動物,不管是為了完成任務還是為了懷宓著想,你都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避世,要積極接觸人類才對。】

    聞言,邦布貝爾頭頂上那對毛茸茸的觸角一點一點地耷拉了下來,就像是突然蔫兒了似的,不過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小窩,邦布貝爾定了定自己的心神,他目光炯炯地說道:“你說得沒錯……那我這就回去跟懷宓商量一下!”

    ……

    “我回來啦——”

    溫暖濕潤的蜂巢內,邦布貝爾剛踏進居住室,就被人猛地一把撲到了身上。

    “歡迎回家,親愛的……”

    感受著身上纏著的那股熟悉的力道,邦布貝爾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頭。這么多天過去了,他依舊有些不太適應對方這種過于親密的接觸方式。

    但邦布貝爾還是穩穩托住了懷宓的大腿根部,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久等了吧,今天的食物是你喜歡的——唔!”

    話還沒說完,他的舌頭就被懷宓悄無聲息地用力含住了,隨后他整個蟲也被重重壓倒在了地上。

    等到邦布貝爾再次想起自己剛剛想要說什么的時候,他帶回來的食物已經被瓜分得一干二凈了。

    此時,兩人的嘴唇間、臉龐上乃至胸口處都是黏糊糊的一片,大灘粉紅粘稠的液體流淌在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兇殺現場。

    又報廢了一張獸皮啊……

    看著安安靜靜窩在自己身上的人類伴侶,熊蜂種有些無奈地想,但他也不是太在意。

    將“戰場”全部清理干凈之后,邦布貝爾輕輕撫摸著懷宓柔軟的鬢發,聽著他喉嚨里發出的舒服的呼嚕聲,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對了,你猜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遇到誰了……”

    在徹底入睡之前,邦布貝爾將自己的臉龐埋進了懷宓的頸窩里,他有些含糊地小聲嘟囔道:“是你的開拓者同伴哦,他們好像在找你……”

    話還沒說完邦布貝爾就直接睡著了,洞穴內部一下子變得極為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道略顯沙啞古怪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幽幽地響起:“是嗎……”

    第64章 下水(小修) 驢唇不對馬嘴

    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 517終于追隨著那只神秘異種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來到了一個水草豐美的湖岸邊。

    無論是開拓者傳承記憶里流傳下來的知識,還是生物與生俱來的趨利避害的直覺,都在他的腦海里瘋狂地敲響著警鐘, 昭示著此處潛藏著巨大的危險。

    然而517僅僅是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悄無聲息地藏身于湖畔的草叢之中。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當下的這個舉動實在是太不理智了。在這里, 也許下一秒就會有未知的危險讓他瞬間死無葬身之地,可他的身體就像扎了根似的,死活不愿挪動一步。

    隨著時間的流逝,517脖頸上的鎖鏈開始逐漸收緊, 無情地提醒著他身為開拓者的收集職責, 但他依舊紋絲未動。

    我寧愿痛苦地死去, 也不愿像這樣麻木地活著……

    就這樣, 517像具腐朽的尸體一般靜靜地沉寂了許久, 直到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眼皮就像兩塊沉重的鉛塊開始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洶涌襲來……

    困?怎么會……遭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 517的頭皮驟然一緊,一種強烈的危機感瞬間將他從朦朧的睡意中拽了出來。

    他猛地翻身想要遠離周圍的一切活物, 可是身體卻像是落入粘稠的蛛網般被牢牢地束縛在原地,無論他怎么掙扎都無法挪動分毫。

    在死亡的威脅下, 517當機立斷選擇金蟬脫殼,他以極快的速度舍棄了那身原本用來偽裝的防護服。

    沉重的裝備“嗖”的一聲被他甩脫,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新的危機卻接踵而至。

    自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開始,517體內的污染值就在一種可怕的速度瘋長,體表開始出現各種不同程度的異化現象。

    他頭頂的毛發像是被火焰燎過一樣, 呈現出怪異干枯的色澤,原本還算健康的臉龐也逐漸變得暗沉、斑駁,仿佛被一層青灰的陰影所籠罩。

    照這個速度下去,517體內殘存的能量只能再幫他支持五、六分鐘!

    必須盡快想辦法脫困才行……

    剛緩過氣來的517咬了咬牙,在生死攸關的時刻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

    他三步并作兩步,不顧一切地直接跳進了湖里,然后虛晃一槍再次冒出水面,準備隨便選擇一個相對安全的方向開始奪命狂奔——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在他碰到湖面的下一秒,他的身體就被水中密密麻麻的黏膩觸手悄無聲息地纏住了。

    那些在湖中近乎隱形的怪異觸手冰冷、滑膩且充滿力量,從四面八方緊緊地纏繞著他的身體,讓他動彈不得。

    一旦被祂們粘上,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泥沼,越用力掙扎那些觸手就越是收緊,只能引頸受戮。

    517的心頓時像無根的浮萍般一點點沉到了谷底,一種深深的絕望隨著冰冷的湖水逐漸將他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高挑的黑色身影——從那人的身形樣貌來看,應該也是個開拓者!

    “救——”517頓時眸光一亮,爆發出了驚人的求生意志。他掙扎著伸出了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聲。

    然而,隨著這個“人影”的逐漸接近,517的眼瞳卻越睜越大,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驚恐,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眼前這個“開拓者”裸露出來的面部皮膚異常光潔無暇,身形清瘦卻沒有顯出絲毫疲態,乍一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違和感。

    但無論是他被布料束縛著的軀干下不停蠕動凸出的詭異輪廓,還是他裸露出的表皮上那些流淌滴答的拉絲黏液,都無一不在昭示著祂是個非人生物的事實!

    此時,517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走向絕望了,這不只是為他自己,更是為了母巢里的其他人類。

    如果這種恐怖強悍的生物通過自己入侵母巢的話,人類將徹底失去生存下去的希望……

    這一刻,517無比痛恨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現在看來,想要痛快地死去都將成為一種奢望——可下一秒,事情的發展卻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看到面前這個詭異至極的生物臉上那個可以稱之為“嘴”的部位紋絲未動,可一道幽冷暗啞的聲音卻毫無阻礙地貫穿了他的腦海:“離開這里,人類——”

    話音未落,517眼前驟然一花,什么湖水、觸手、怪物瞬間全都不見了。

    等到517再次恢復意識時,他發現自己連帶著那套笨重的防護服一起被丟到了不知什么犄角旮旯,唯有身上殘留的湖水和黏液昭示著剛才發生過什么。

    ……

    湖岸邊,成功捍衛了領土的懷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人類被驅逐離去的方向,直到自己感知最遠的觸須也捕捉不到外來者的丁點兒氣息才垂下眼眸。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緣由,他體內的神經因子依舊處于極度躁動不安的狀態。他身下那些從黏液里迅速生長而出的新鮮花苞,剛一冒出便全然炸裂開來,呈現出一副張牙舞爪的兇猛姿態。

    “他——是我的……”

    黑暗中,懷宓的臉色蒼白得可怕,那張俊秀皮囊下劇烈起伏的詭異輪廓幾乎要撐破這層人形偽裝。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隨后他凝視起湖面,面無表情地撕咬起自己的手指,喉嚨里發出一串含混不清且毫無意義的音節。

    湖底似乎潛藏著什么龐然大物,正隨著他的呼吸躁動地在底下肆意扭動著,發出的余波將自身領地內的其余活物全都驅逐了出去。

    片刻之后,所有的動靜都消失了,懷宓也重新恢復成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他靜靜地坐在湖畔,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水面發呆。

    等到邦布貝爾再次回到巢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待著呢?”

    他一邊說,一邊輕跳著迅速落到了懷宓的身旁,親昵地主動與他膝蓋碰著膝蓋、肩膀挨著肩膀,跟著在地上坐了下來。

    “嗯……”懷宓低低應了一聲。

    他側過身子,聞著邦布貝爾身上熟悉的好聞味道,默默貼得更近了些,之后便再沒有更多的話語。

    對此邦布貝爾并不在意,他冰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朝著懷宓視線落腳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可是看了半天,卻什么特別的花樣也沒看出來。

    于是他像是變魔術一般從身后掏出了自己今天的狩獵成果,那是一些新鮮的獵物血肉,還散發著淡淡的甜腥氣。

    他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今天我們吃這個哦!你看,這可是我……”

    時間就這么悠閑的過去了,邦布貝爾像一只活潑的小狗,不停地分享著自己一天的經歷,而懷宓則靜靜地聽著,偶爾微微點頭表示回應。

    他們兩個一動一靜,竟也十分和諧。

    看著懷宓低垂著眉眼、只是一味安靜進食的模樣,邦布貝爾的手指又不自覺地想捏點東西了。

    可這次他的手邊只有米粒大小的花苞,那些小東西嬌嫩而脆弱,根本不適合他去把弄,于是邦布貝爾只能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墜。

    【宿主——】

    就在這歲月靜好的時刻,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似乎在催促著什么,聞言邦布貝爾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知道啦、知道啦……]

    他咽了咽口水,又深吸了口氣,隨后望著懷宓含蓄內斂的側臉,語速飛快地說道:

    “懷宓,你在蜂巢過的還適應嗎?對不起啊,我出去狩獵只能留你一個人在家,這樣會很無聊吧……是不是我太自私了,畢竟我不是你真正的同類——”

    【宿主,你在說什么啊……】

    是啊,老天!我怎么說這個去了……邦布貝爾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只能硬著頭皮,略顯磕巴地繼續說道:

    “我、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如果你想要離開蜂巢、返回人類基地的話……”

    “你要我走?”懷宓突然出聲打斷了邦布貝爾的話語,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強烈情緒,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海面。

    “。俊卑畈钾悹栠沒反應過來,結果下一秒,就看見懷宓突然轉頭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不由分說地拉著他一下子就跳到了湖里。

    剎那間,冰冷的湖水如同怪物的深淵巨口一般,瞬間就將兩人緊緊地包裹了起來。

    “等、等一下,水里有怪——”

    手忙腳亂間,邦布貝爾一把掐住了懷宓腰部,想將對方整個上半身托離水面。

    可他頭頂上像飛機耳般耷拉下來的觸角卻被懷宓冷不丁地咬了一口,濕漉漉的熊蜂頓時炸了毛,他下意識就想要伸手去捂。

    接著,邦布貝爾突然感覺懷中一輕,原本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的懷宓就像一塊在水中融化的冰塊一般突然從他的身前滑走,然后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湖水中。

    見狀,邦布貝爾頓時慌了神:我是個陸生蟲族,并不擅長游泳!

    可是,熊蜂又怎么可能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家蟲呢?

    于是邦布貝爾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深吸一口氣,然后猛地一頭扎進了水里。

    第65章 另類小黑屋(小修) 直球小狗VS陰暗……

    在冰冷的湖水中, 邦布貝爾原本靈活的身體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變得沉甸甸的,行動起來也顯得極為笨重。

    熊蜂種軍蟲原本在陸地和空中都擁有超凡的機動性, 可一旦進入水里,這些本領就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每一次下潛,邦布貝爾都要對抗沉重湖水施加的巨大壓力以及周身不斷攀升的疲憊感, 這讓他愈發心急如焚起來。

    多次行動受限后,為了減輕負擔,邦布貝爾咬牙將身上的裝備盡數卸下扔在岸邊,只留了件貼身衣物, 甚至連自己從不離身的耳墜都沒有放過。

    隨后他再次屏住呼吸猛地鉆進了湖中, 濕漉漉的觸角在水里吃力地擺動著, 試圖感知懷宓的方位, 可最終卻依舊一無所獲。

    就這樣, 邦布貝爾的體力在這一次次如同機械般循環往復的浮潛過程中逐漸地消耗殆盡。他體內的熱量隨著浸泡時間的延長在迅速流失,四肢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困難。

    就在他精疲力竭, 幾乎快要缺氧發昏的時候,突然, 一雙冰冷柔軟的手如同水草一般悄無聲息地纏住了他的腰。

    “咕嚕咕嚕……”

    感受到腰上傳來的那股熟悉的力道,邦布貝爾心頭頓時一松?伤粊淼眉皬目谥型鲁鲆淮髨F泡泡, 就被懷宓堵住嘴唇,大力拽著向著湖底迅速沉去。

    面對伴侶突如其來的奇怪舉動,邦布貝爾只是下意識鼓起了腮幫子,他竭力讓自己放松下來,手腳沒有一點掙扎抗拒的意思。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看著懷中獵物這幅乖巧順從的姿態和緊閉著的雙眼,懷宓輕輕把臉貼在他的頸窩, 有些陰郁地想。

    潛入湖底后,面對毫不設防的邦布貝爾他本可以迅速發起攻擊的,卻一直強行壓抑著自己本能的狩獵欲望旁觀了許久。

    他在內心深處不斷地給自己蟄伏的分支下達指令,告訴祂們等一等、再等一等——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到邦布貝爾放棄尋找自己、選擇離去嗎?

    懷宓也說不清楚。

    明明這只獵物每時每刻都在露出破綻,可他卻完全沒有從這種看似唾手可得的狩獵過程中感受到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喜悅。

    “又來了,這幅軀殼是壞掉了嗎……”

    此刻,聽著對方因為嗆水而發出的咳嗽聲,這具偽裝成人類的身體內部、那個名為心臟的位置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窒息般的感覺,這是自懷宓誕生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情況,他忍不住將手指緊緊地、死死地掐進了自己發漲的胸口。

    心煩意亂間,捕蟲堇甚至第一次產生了想要放棄狩獵的沖動。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股與自己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似乎在一點一點地變得淡薄。終于,懷宓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他緊緊地抓住了落在眼前的邦布貝爾。

    在湖底,那些早已經嚴陣以待的觸須們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工匠,眨眼間就搭建起了一個密封的巢穴,將他們一下子兜了進去。

    巢穴內部四處開滿了脆弱無害的小花,那些脆嫩多汁的葉片上布滿了纖密而柔軟的絨毛,潮濕的花蕊在空氣中微微搖曳,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清新的氧氣如同涓涓細流,被持續不斷地灌注進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使得整個環境和外界幾乎沒有差別。

    不過以蟲族的水性而言,想要從這座水下監牢中逃脫出去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對周遭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渾然未覺的邦布貝爾還在憋氣,他緊緊閉著眼睛,臉龐漲得通紅,看起來馬上就要把自己給弄暈過去了。

    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

    “呼吸!

    “哦……”盡管腦袋還沒回過神來,邦布貝爾卻還是十分聽話的張開了嘴,接著,他濡濕的蜜糖色長睫也跟著緩緩掀開了。

    此刻,看著對方那雙澄澈得仿佛能倒映出自己影子的冰藍色眼睛,懷宓的心緒變得十分復雜,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微微別開了臉:“你——”

    下一秒,他被重重抱住了。

    “哇——太好了懷宓你沒事,真的擔心死我了!”還沒等對方開口說話,邦布貝爾就已經眼淚汪汪地一把撲了上去,慘白的臉龐上寫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哽咽著說道:“嗚嗚嗚,我還以為你被怪物吃掉了……”

    邦布貝爾一邊說著,一邊還拼了命地貼緊了懷宓的額頭。他頭上那對炸了毛的觸角在懷宓的發絲間蹭來蹭去,就像許久沒見到主人的小狗一樣,身體力行地表達著自己現在激動的情緒。

    懷宓:……

    此刻,看著邦布貝爾這幅后怕又慌張的可憐模樣,懷宓心中居然松了口氣,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默不作聲地抬手抱了回去。

    聞著獵物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冽氣息,周邊那些原本溫文秀雅的小花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開得愈發艷麗了。

    在這股名為“邦布貝爾”的甜蜜氣味的籠罩下,懷宓心中又一次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這次的滋味卻比之前更為復雜,讓他忍不住輕輕闔上了眼眸。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地上肆意瘋長的小花都快戳到自己的鼻尖了,邦布貝爾這才冷靜下來。

    他后知后覺般地抬起頭,略顯迷茫地詢問道:“唔,懷宓,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秘密!睋崦苓吤苊苈槁榈闹θ~,懷宓嘴角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身下增殖的觸須卻纏繞得愈發緊密。

    “哦……”聽見對方這個略顯奇怪的回答,邦布貝爾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豎起自己的觸角,在周邊環視了一圈,隨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結論,接著又像一只慵懶的小動物一樣窩了回去。

    軍蟲暗自猜測道:這里估計是跟自己的花海一樣的秘密基地吧。

    就這么親昵地廝磨了好一陣子,邦布貝爾總覺得自己還忘記了什么,他下意識摸了摸耳墜卻撲了個空,頓時變得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遭了!

    “怎么了?”察覺到對方突兀的舉動后,懷宓驀地睜開了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輕聲詢問道:“你不喜歡這里嗎?”

    說話間,他臉上原本還殘留的那些溫和表情像是被什么東西吞噬了似的,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空白神情。

    “當然不是啦——”邦布貝爾卻完全沒有注意到懷宓奇怪的語氣,他的心思已經開始落在尋找出口上了,“不過我們準備什么時候出去。课业摹

    “邦布貝爾·芬格。”似乎是察覺到了邦布貝爾接下來想說什么,懷宓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他慢慢轉過頭,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

    “我們□□吧!

    “啊?”

    懷宓絲毫沒有語出月脅的自覺,他的聲音平靜而直接,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羞澀,邦布貝爾卻直接被他給驚呆了。

    他呆呆地望向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里面夾雜的情感太過復雜,還有一些讓蟲無法解讀的東西,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但現實不會給他太多發呆的時間,話音未落,懷宓已經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他一點點褪去了身上的風衣,露出了那身通透潔凈的皮膚。

    在周圍葳蕤的鮮花枝葉的簇擁下,他緩緩垂起了眼簾:“怎么了,你不愿意么?”

    “當、當然不是!”仰視著那張在夜色中都白得晃眼的美人皮,邦布貝爾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忍不住微微后仰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這個進度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場合也不合適啊……”

    “不會、合適!睉彦挡[起眼睛簡短地回應道,說話間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隨后他蹲下身子,直接伸手去扒邦布貝爾腰上濕透了的衣服。

    看著對方纖長的手指,邦布貝爾莫名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一種強烈的本能驅使他想要直接變身為熊蜂蟲型,或許這樣就能擺脫眼前這令他無比窘迫的局面了。

    他的翅膀剛剛顯露出來,還沒來得及振翅高飛、落荒而逃,就被懷宓輕描淡寫地一把捏住了觸角,軍蟲頓時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等、等一下!我還沒準備好啊……”

    “可我已經等了很久了!贝丝,面對邦布貝爾的種種反應懷宓根本不為所動,他直接按住了這個到了嘴邊的“鴨子”,眼皮上忍不住泛起了興奮的薄紅,“至于其他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好、好可怕……看著牢牢壓制在自己身上的懷宓,邦布貝爾臉紅冒煙的同時還控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自己要被吃掉的錯覺。

    地面似乎變得愈發柔軟,簡直像塊會呼吸的沼澤,自己越是掙扎便越是深陷。一縷若隱若現奇異的花香繚繞在鼻尖,給眼前曖昧的桃色場景更增添了一份旖旎。

    “親愛的,別亂動!

    夜色中,懷宓摩挲著身下獵物不停滾動的喉結幽幽地嘆了口氣,使出了最后一招殺手锏。他嗓音輕柔地悄聲呢喃道:“人類可是很脆弱的。小心,別弄傷我了……”

    說完,他緩緩低下了頭。

    第66章 授粉 物種不同也要談戀愛

    “唔——好痛, 你干嘛突然咬我啊?”

    直到自己的心口處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感,邦布貝爾這才如夢初醒般地看向了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無比脆弱的“罪魁禍首”。

    我們兩個到底是誰別弄傷誰啊……

    抱著身上這個水晶玻璃似的人類伴侶,邦布貝爾有些迷茫地想, 隨后他就感覺自己的喉結被人不輕不重地舔了一下,就像個輕飄飄的吻。

    “抱歉……”

    懷宓輕柔的聲音跟著他手上放肆的動作一起響起,品嘗著口中清甜甘冽的血液, 他忍不住輕輕喟嘆出聲,眉目間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癡迷。

    他開始溫柔地舔舐著自己牙齒劃出的細小傷口,一下又一下,直到把那一小塊滲血的組織吮得熟透發燙, 腫得都快破了皮。

    與此同時, 懷宓漆黑的眼瞳中不受控制地亮起些許鮮紅的血色,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唇齒距離邦布貝爾的心臟只隔著一層溫熱的皮肉, 這讓他實在抑制不住本能的食欲。

    直到身下的邦布貝爾半推著自己的頭顱強行坐起, 明晃晃地發出了第二波抗議,懷宓這才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唇。

    看著他這幅饜足的神情,邦布貝爾捂著胸口一臉糾結地瞪大了眼睛, 緩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人類交.配都要咬這里么?可我也沒有那種功能啊……”

    蟲族都是卵生生物,和哺乳動物在繁衍生殖方面可以說是完全對立的。

    對于懷宓的種種行為, 邦布貝爾表示自己并不理解但絕對尊重——畢竟物種不同也要談戀愛的嘛!

    聞言,懷宓的視線下意識落在了他那雙亮晶晶的藍色眼睛上, 邦布貝爾的眼睛猶如一泓清澈見底的冰湖,透著一種未經世事的純凈與真摯。

    不知怎的,懷宓心中莫名生出了點欺負幼苗的負罪感。

    他原本一路向下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隨后輕輕撫摸著邦布貝爾緊繃的腹部,指尖一寸寸滑過那些蟲族特有的紋路,身體力行地表示著歉意。

    “這是我、是人類表達親密的一種方式, 代表我很喜歡你……”

    在耳畔逐漸急促呼吸聲中,懷宓的語氣輕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風,帶著一絲發自內心的安撫。

    然而,他的腦海深處還有一些更加熾熱、更加瘋狂的想法在暗自涌動。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流淌著黏稠的欲念,每一點墨色都在無聲地訴說:喜歡你、想吃掉你、要跟你融為一體……

    “我也很喜歡懷宓啊,不用這種方法也可以表達感情的,直接說出來就好了!甭勓,邦布貝爾一臉真摯地說道。

    說話間,他臉上淺淺的酒窩再次變得若隱若現,但頭頂那對羞澀的觸角依然微微蜷縮著,顯然還是不能完全接受這種過于“親密”的行為。

    見狀懷宓沒有回話,只是對著身下那道紅腫發燙的傷口輕輕吹了口氣,又順勢將邦布貝爾一把推倒在地。

    “這樣也不好哦,很癢的……而且感覺很奇怪!

    說是這么說,邦布貝爾卻沒有絲毫沒有推開懷宓的意思。他只是有些無奈地小聲嘀咕了兩句,腹部的蟲紋隨著對方的動作在緊繃的肌肉上微微顫動。

    “等下就不會了!笨粗矍斑@片旖旎的亮色,懷宓忍不住抿住嘴唇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他的眼皮隨著下塌的腰肢一點點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像是兩把濃密的小扇子,在他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這里,會舒服的……”

    ……

    靜謐的湖岸邊上,有只饑餓的畸形怪正同往常一樣在四處尋覓著食物。

    突然,一陣香甜的氣味如同無形的鉤子,慢悠悠地鉆進了祂不停聳動的鼻腔,讓祂忍不住朝著氣味的源頭緩緩靠近。

    看著眼前這片清澈得幾乎見底的未知水域,畸形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美食的誘惑,祂試探著將頭伸了進去。

    下一秒,平靜的湖水像是突然活了過來,無數密密麻麻的纖長觸手從水底猛地竄出,緊緊地纏住了祂的腦袋,畸形怪的頭顱差點被生生勒碎!

    這只平日在地表稱霸一方的巨獸此刻忍不住發出了凄厲的嚎叫,祂驚恐地奮力掙扎著,龐大的身軀頃刻間便掀起了滔天的浪花。

    然而,這些緊緊勒進肉里的纖細植物看似脆弱無比,實則黏性極強,力量更是大得驚人,讓祂根本無法掙脫。

    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撕拉聲驟然響起,畸形怪就像一灘毫無反抗之力的爛肉般被無情地拽入了湖水深處。

    剎那間,湖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冒出了一連串帶著鮮血的肉粉色泡沫,而那股似有似無的甜蜜香味似乎也變得更為濃郁……

    看著眼前這驚悚詭異的一幕,那些原本在周圍蠢蠢欲動的身形頓時僵住了,祂們貪婪的眼睛里此時都流露出了驚恐與忌憚,甚至有些怪物還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這群畸形的變異生物拖著滴答的涎水在湖邊小心翼翼地徘徊了一會兒,似乎在尋覓著什么,但最終祂們還是選擇偃旗息鼓,全都默不作聲地退回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沒過多久,水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碰巧圍觀了全程的030神色復雜地冒出了頭,祂本來只是好心冒出來替邦布貝爾收拾收拾東西的,誰知道正好趕上了一出大戲。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吃軟飯嗎……】

    系統看了看任務面板上陡然增加的一大筆經驗值,又聞了聞空氣中泛濫的蟲族性素,祂忍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

    【唉,真是傻蟲有傻福啊——照現在這種情況,宿主想跑是跑不掉了,看來還是老老實實出賣色相、以身飼虎吧!

    感慨完畢后,030盡職盡責地將邦布貝爾扔在岸邊的物件全都收進了虛擬空間,隨后麻溜地把自己屏蔽下線了。

    此刻,這片看似靜謐的湖面下確實別有洞天。

    冰冷的湖水中布滿了茂密的植被,像是無數雙從黑暗中伸出的纖長手臂,張牙舞爪地占據了這片水域所有的生存空間。

    無數綠意盎然的捕蟲堇在水中肆意地生長擴張,祂們翠綠的枝葉散發著幽幽的寒意。

    這些食肉植物相互交織、纏繞著,在湖底結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球體表面似乎還在微微顫抖蠕動著,像極了某種巨型生物的胃袋。而那股讓人食指大動的甜蜜香氣,正是從這個神秘的巢穴里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的。

    突然,這個會呼吸的怪巢劇烈地蠕動了一下,像是在用力吞咽著什么東西。

    “唔!等一下你吐出來、那個真的不能——”

    巢穴里,仰面躺在地上的邦布貝爾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悶哼,隨后他直起身子,手足無措地捧住了懷宓的臉龐,想要從他嘴里擠出什么東西。

    此時此刻,邦布貝爾迷離的臉龐上一片潮紅,他身上剛剛被體溫烘干的皮膚又一次被不斷冒出的汗水所濡濕,細密的水珠在皮膚上蜿蜒滾動,折射出點點溫潤的微光。

    他裸露出的緋色胸口也在空氣中劇烈地起伏著,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隨著“咕咚”一聲悶響,邦布貝爾只能呆呆地看著懷宓抿住嘴巴仰起了頭。那枚凸出的喉結在脖頸上輕輕滑動,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湖底顯得格外清晰。

    “全都吃掉了……”

    說完,懷宓一點點地張開嘴巴吐出了艷紅的舌肉,濕潤的眼睛中甚至還帶著一絲無辜的笑意。隨后他偏頭在邦布貝爾滾燙的掌心中輕輕蹭了一下,嗓音沙啞地呢喃道:

    “這樣,也不喜歡嗎?”

    看著眼前這沖擊力十足的一幕,邦布貝爾只感覺自己手腳發麻,全身的血液嗡聲逆流,整只蟲瞬間紅透了。

    在性素的影響下,他心臟跳得飛快,種種非人的異像隨著情緒的變換一點點從皮囊下顯露出來。這讓軍蟲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生怕自己的翅刃利爪不小心傷到懷中的生物。

    但這株肆意生長的食肉植物卻沒留給獵物太多的喘息之機——捕蟲堇輕輕分開了自己唇形的花瓣,同時散發出迷惑性極強的氣息,主動向授粉者發出了甜蜜的邀請。

    在本能的指引下,暈頭轉向的熊蜂只感覺自己一頭栽進了一張無比契合的蜜導口上,隨后就被捕蟲堇蜷縮的葉子納了進去。

    微風輕撫而過,空氣中黏膩的氣味分子隨著逐漸升溫的吐息緩慢地向四周擴散,使巢內的氣氛變得更加旖旎。

    隨著接觸面積的逐漸擴大,捕蟲堇內部腺液的分泌量也在逐漸增加,就像一汪泛濫的幽深沼澤,似乎能輕而易舉地將落入其中的獵物溺斃。

    但靠著面前這片爬滿了漆黑蟲紋的櫻色皮膚,懷宓失去焦距的眼瞳中只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了破碎的淚珠。

    他體內發軟的觸須竭力支撐著這具像是被抽去了骨頭的人類皮囊,又在極致的痛苦和歡愉中潰不成軍。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懷宓攀住邦布貝爾的脖頸,沖著他的鎖骨一口咬了下去。

    第67章 看看你的 根本就是饞我的身子嘛……

    翌日清晨, 在生物鐘盡職盡責的鞭策下,邦布貝爾顫了顫自己被晨露濡濕的長睫,艱難地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大腦重啟后, 一種沉重到仿佛被整個世界壓制的感覺率先席卷了全身。

    半夢半醒間,邦布貝爾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以下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麻木的沼澤一樣,靈魂在一點點地下沉, 身體卻毫無知覺。

    “呼——呼吸不過來了……我這是被什么食蟲植物吃掉了嗎……”

    嗅著縈繞在枕畔的清冷花香,邦布貝爾有些迷迷糊糊地想。隨后,他努力掀開了半瞇著的眼睛,試圖撐起自己逐漸有了些許控制權的上半身。

    這一過程艱難得都快趕得上蟲族的破繭成熟了, 邦布貝爾甚至覺得自己以前當清巢者的時候都沒這么累。

    “重獲新生”后, 他低頭一看, 只見一雙修長的手臂正如光潔滑膩的白蛇般緊緊地纏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下方那個差點讓他窒息長眠的“罪魁禍首”則安靜地閉著雙眼, 顯然睡得正香。

    凝視著胸口這張看似人畜無害的安靜睡顏,邦布貝爾忍不住笑著嘆了口氣,他輕輕摸了摸懷宓漆黑的頭發, 心中居然有種果然如此的無奈感。

    幕天席地度過一夜后,此刻, 兩“人”裸露的皮膚上都不可避免地掛滿了清涼的露珠。

    抱著懷中這副體溫明顯低于自己的赤裸身軀,邦布貝爾只覺得現在的懷宓就像是一塊剛從水中撈出的羊脂白玉, 馬上就要在自己身上流淌化開來似的。

    見狀,軍蟲手上下意識地稍微加大了點力氣,這一下卻讓懷宓微微蹙起了眉頭。

    “唔……”

    他的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發出了沙啞的、帶著一絲吃痛的低吟。

    聽到這聲泣音,不知怎的,邦布貝爾的腦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回閃過一些零碎且激烈的畫面, 這讓他手上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那張俊朗無暇的臉龐上也瞬間像是被涂上了一層緋紅的胭脂,從耳根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變得通紅。

    但回憶著回憶著,邦布貝爾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復雜起來,似乎在害羞之余還夾著絲絲縷縷的困惑……

    等到懷宓再次幽幽轉醒的時候,就看見邦布貝爾正耷拉的觸角、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虛空發呆,活脫脫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嗯?怎么這個表情……”

    見狀,懷宓悄無聲息地伸出手,捂住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隨后,他用了點力氣輕滑著向上挪動,冷不丁含住了邦布貝爾的下唇。

    感受著眼皮上突然傳來的冰冷觸感,邦布貝爾先是下意識眨了下眼,直到嘴角傳來了熟悉的觸感,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懷宓已經醒了。

    失去了視覺的反饋,他反而能更加清晰地體會到對方在用牙齒輕咬著自己的唇瓣,而那條濕滑綿軟的舌頭已經輕車熟路地向內探入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深度……

    在被舔到副齒的一剎那,邦布貝爾的心臟不由自主地重重跳了一下。

    此刻,雖然他的手臂仍在出于本能地回攬著這位過于癡纏的“人類”伴侶,可軍蟲頭頂的觸角卻已經糾結地擰成了一團。

    盡管熊蜂的夜視能力在蟲族并不出眾,但昨晚——咳、在他控制不住完全化為蟲型的時候,邦布貝爾還是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此時此刻,沐浴在種種復雜的愛欲交織而成的洪流之中,邦布貝爾不由得有些微微失神,他想:懷宓,你真的是人類嗎……

    這個疑問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的心中迅速生根發芽。

    其實,對于一只蟲族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重要,畢竟邦布貝爾自己也不是人類!

    對他來說,只要懷宓是懷宓就好。

    邦布貝爾心里清楚,自己現在完全可以選擇忽視這個問題——然而,在謊言的土壤里生長出來的愛情之花,真的會結出甜蜜的果實嗎?

    如果不去處理,這株剛剛萌發的幼芽遲早有一天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說不定什么時候便會演變成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巨大隔閡……

    真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消除這個惡果,恐怕非得剜心挖肉不可了。

    于是,在這個吻結束之后,邦布貝爾驀地從懷宓的攻勢下掙脫出來,一臉鄭重地看向了對方的眼睛,他的目光無比赤忱。

    夜色下,邦布貝爾敞開了自己的心扉,他選擇輕聲道出心中全部的疑惑:“人類的舌頭……會分叉嗎?”

    聽到這個問題,懷宓卻十分淡定,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只是一點一點地吐出了自己被蟲吃得紅腫、還滲著血滴的可憐舌尖,隨后輕輕抹去了嘴角那點曖昧不清的水色銀絲,漫不經心地啞聲說道:“嗯,看看你的!

    望著自己一口造成的“慘狀”,邦布貝爾原本鄭重其事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整只蟲都快臊得冒煙了,但他心中的疑惑并沒有因此完全消除。

    在乖乖伸出舌頭讓“苦主”以牙還牙報復回來之后,邦布貝爾顫顫巍巍伸出手按住了懷宓的胸口,隨后倔強地睜大眼睛繼續詢問道:“人類的這里……會凸起嗎?”

    根據030給出的背景介紹,廢土開拓者身上所有不必要的組織器官在出廠時都會被母巢冷酷地去除,人類男性的孚乚頭也包含在內。

    可昨天情.動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邦布貝爾欲蓋彌彰地別開了視線,可他就連冷硬的手指關節上都泛起了大片淡淡的粉色,過于白皙薄透的皮膚早已將他的情緒暴露無遺。

    此時,懷宓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他甚至主動下壓了身子一點將自己的胷肉完全送入了邦布貝爾的掌心,隨后似笑非笑地輕聲說道:“嗯,看看你的。”

    與此同時,邦布貝爾直白地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戳進了一個外軟內韌的火山口,有粒軟軟的珠子正隨著懷宓的呼吸在指腹輕輕摩擦,隨后一點一點地慢慢脹大,卻始終無法冒出頭。

    原、原來是內陷嗎……下意識屏息感受了幾秒后,邦布貝爾有些楞楞地想。

    可……

    驀地,他顫抖的指尖不小心在珠子頂端的小孔上扣了一下,這頓時讓懷宓含起敏感的胸口,口中發出了一聲抽泣似的呻吟:“嗚——好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聽著這聲壓抑的痛呼,邦布貝爾頓時什么心思都歇了,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就連懷宓話中的漏洞都忘得一干二凈,當然也沒注意到他嘴角那抹奇怪的淺笑。

    “這樣不行,擠不出來的……”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后,在兩“人”逐漸加速的心跳聲中,懷宓面色迷離地呼出一口熱氣,抓著邦布貝爾的手緩緩塌下了腰,他說:“得像昨晚那樣、吸……”

    “親愛的,快來吧……”

    ……

    等到邦布貝爾再次想起來回歸正題時,呈現在眼前的已經是跟昨晚一模一樣的畫面了。

    看著攀在自己身上的這幅充滿欲色的“杰作”,軍蟲先是狠狠地唾棄了一番自己的“人面獸心”,隨后被纏得渾身一滯,呼吸不由得再次變得困難起來。

    在懷宓步步緊逼的攻勢下,邦布貝爾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像著了火似的變得更燙了,那雙濕潤的冰藍色眼睛里滿是掙扎和羞澀。

    正式水乳交融之前,邦布貝爾的身體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他有些暈暈乎乎地脫口而出:“人、人類怎么沒有……等一下!那里真的不能看!”

    但現在的熊蜂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了——捕蟲堇完全沒有理祂,對著手中的獵物嗷嗚一口咬了下去,黏稠的腺液頓時淌得到處都是。

    肌膚相貼間,察覺到手下異樣的觸感邦布貝爾簡直是瞳孔地震,他回過神來又立刻結結巴巴地保證道:“小、小問題!我完全不介意!”

    聽到邦布貝爾的話后,懷宓有些啼笑皆非地死死壓制著自己興奮的觸手,他強忍著內心的沖動,耳朵緊緊地貼在獵物的胸口,在對方急促的心跳聲中幽幽地輕聲呢喃道:“你蟲真好……”

    ……

    另一頭,030已經在湖畔釣了幾天幾夜的空氣魚了。

    這段時間,祂就是一臉麻木地盯著水面發呆,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只能對著周圍那群沒腦子的輻射怪物大眼瞪小眼。

    忽然,系統敏銳地接收到水下又一次傳出了一陣響亮的異動,祂頓時有些滄桑地低聲感慨道:

    【又、來、了!看來這兩個不當人的家伙身體素質就是好啊……我真的*了!】

    但這次的情況卻和祂猜想的有所不同,只見水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后一個圓滾滾的身體“噗——”的一聲從中鉆了出來。

    這只熊蜂、也就是邦布貝爾在空中抖了抖濕漉漉的翅膀,隨后沖著水下悲憤地喊道:

    “嗚——你這樣真的喜歡我嗎?根本就是饞我的身子嘛!”

    說話間,祂那雙圓圓的眼睛里面噼里啪啦地掉了許多大顆的金豆豆。話音未落,這蟲就嗡聲嗡氣地呲溜一下飛遠了。

    下一秒,追著祂飛過的痕跡,地上明目張膽地冒出了無數艷麗小花,有道潮濕陰冷的聲音在風中幽幽響起:

    “抓住祂,還有,別傷到祂……”

    在這兩尊殺神經過的地方,黑暗中那群沒長眼睛還妄圖狩獵的怪物可就遭了老罪,所到之處皆是哀鴻遍野。

    看著任務面板上不斷攀升的經驗值,獨自在風中凌亂的030忍不住大吼一聲:【……你們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喂!帶球跑嗎?】

    第68章 真心假意 要星星不給月亮/那我要太陽……

    山谷, 花海。

    這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寂靜樂土,在這里,螢火般的星點粉末在空中輕盈地飛舞, 閃爍著朦朧的光影;清冽芳香的花朵熱情地開了一茬又一茬,仿佛永遠不會凋謝……

    突然,一陣熟悉的嗡鳴聲從入口處傳來, 打破了這份寧靜。

    緊跟著,有顆圓滾滾的、長著橘黑條紋的糖球“嗖”的一下一頭扎進了花海里,頓時驚起了一片漣漪。

    此蟲正是邦布貝爾。

    在紛飛的花雨中,熊蜂種似乎是要化悲憤為食欲, 祂撲扇著那兩對仿佛裝了電動小馬達的翅膀在花叢中不停地穿梭, 這一忙就是十幾個小時。

    等到邦布貝爾終于愿意變回人形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 整個花海的授粉工作都已經被他完成了大半。

    此時, 空氣中彌漫著的香甜氣息變得更為濃郁, 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品嘗到花蕊的甜蜜。

    可這只熊蜂卻依舊是一副蔫兒噠噠的樣子,就連往日活蹦亂跳的觸角都趴在發絲間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宿主, 怎么了這是?】

    見狀,一直默默觀察著他的系統終于抓住機會冒了出來。

    看著邦布貝爾這幅無精打采的反常樣子, 030有些摸不著頭腦,于是祂就沒心沒肺地徑直詢問道:

    【您這是受傷了?失戀了?還是被騙了?】

    系統每吐出一個字, 邦布貝爾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就濕潤一分。

    等到祂最后一個字的話音落下,軍蟲眼中積蓄的水汽已經順著蜜糖色的眼睫毛大滴大滴地涌出。

    與此同時,邦布貝爾的腹腔之中再次響起了斷斷續續、充滿哀傷的嗡鳴聲。

    【我去,看來全中啊……】

    見到這種反應,030先是呆呆地感慨了一句,隨后祂看著邦布貝爾愈發蒼白的臉色, 就恨不得給剛才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030,我想回家——”

    在清冷的夜色中,邦布貝爾抽抽搭搭地張開了五指,他看著自己的手輕聲呢喃道:

    “這里沒有蟲,也沒有巢,我根本什么都改變不了……”

    自顧自地把話說完之后,沒等系統接話,邦布貝爾就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情緒似乎已經平復了下去。

    然后,030就看見他再次做出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動作——眼含熱淚,一寸一寸地亮出了蟲爪。

    補藥!

    似乎是被什么熟悉的記憶擊中了,系統忍不住再次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爆鳴,祂撲通一聲跪滑在地:

    【宿主!你冷靜一點!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蟲——當初是我沒第一時間檢測出來那誰的身份有異常,后來也是我為了完成任務順水推舟沒做出提醒,您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不怪你,是我太傻了。明明他表現得那么明顯,我卻連最基本的食欲和愛意都分不清……”

    聞言,邦布貝爾輕輕吸了吸泛紅的鼻子,露出了一個純粹的笑。

    “現在沒了靈魂伴侶,我的任務大概也完不成了……再見了,你還是及時止損,去幫助下一位宿主吧!

    說完,軍蟲緩緩抬起爪子,用力向自己的心臟按去——

    【?可您的靈魂伴侶指數根本就沒掉啊!】

    030的話音還沒落地,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就驀地從花海中冒了出去!

    祂仿佛已經在這兒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不需要任何反應時間就已經精準地纏住了邦布貝爾的四肢和脖頸。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邦布貝爾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意外的神情。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甚至放棄了任何掙扎的舉動,只是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軍蟲坦然地選擇了引頸受戮,他接受早該到來的死亡命運。

    但令邦布貝爾奇怪的是,懷宓并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發動攻擊。

    這雙緊緊纏在自己的脖頸上的手觸感依舊是那樣的冰涼,如同無情的玉石……但在那股熟悉的力道之下,卻又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慌張和恐懼。

    就這樣,兩“人”陷入了僵持。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邦布貝爾能明顯感覺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減輕、直至消失。

    終于,懷宓沙啞的聲音如同風中飄零的蛛絲一般,再次在空氣中斷斷續續地浮現出來,他說:

    “不要走……”

    剎那間,空氣中幽幽地彌漫出一股詭譎迷幻的氣息。

    這個原本被祂用來捕獲獵物的致命能力,此刻竟成了懷宓破釜沉舟、寄予全部希望的、少得可憐的挽留手段之一。

    聞著這股縈繞在鼻端的熟悉香味,邦布貝爾本能地呼吸加速、口齒生津,觸角也跟著一點一點豎起。

    這些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的心頭忍不住重重一顫,于是,邦布貝爾緩緩睜開了迷茫的雙眼。

    他看見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在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冒出了無數柔弱纖長的小花,祂們像是要燃盡自己所有的生命似的,開得無比絢麗——而在這極致的綻放背后,卻又隱隱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氣。

    此刻,這種生與死交織而成的絕景呈現出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山谷中,無數句層層疊疊的話語交織在一起,祂們的聲音里充滿了同樣的痛苦與彷徨,懷宓在說:

    “別走,我的花都給你……”

    此情此景之下,邦布貝爾居然還是分不清:自己心中被祂勾起的,究竟是愛意、還是食欲……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纏綿的枝葉已經再次在他的血液中生長,秀雅的花朵在他的眼里輕顫搖曳——

    誰說假意中不會摻雜一絲真心?

    微風吹過,邦布貝爾忍不住淺笑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后祂彎了彎嘴角,露出了圓潤的酒窩,睜著那雙明亮如初的眼睛真摯地說道:

    “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邦布貝爾·芬格,是一只熊蜂種軍蟲,你呢?”

    ……

    半年后,面對這個歷經千辛萬苦才達成的C級任務,030忍不住熱淚盈眶,在意識空間里好好地痛哭了一場。

    在正式揮手道別前,系統像是良心發現了一般,祂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可能、大概、也許真的沒出上什么力……就連金手指都沒來得及給宿主提供一個!

    不行——

    龍傲天·異世界·求生系統030梗著脖子想:我可是個有用的統子,怎么能在這個故事里一點參與感都沒有呢?

    于是,祂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邦布貝爾面前,大言不慚地承諾說能實現他的一個愿望。

    【你想回蟲族嗎?還是要變成人類?這些需求現在都可以實現哦!】

    聞言,邦布貝爾眨巴著眼睛一臉乖巧地搖了搖頭,他笑得十分靦腆:

    “謝謝你030,但是不用啦!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說起來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我以前還對你那么兇……實在對不起啊……”

    看著他這個樣子,030反而更來勁了,祂拍著胸脯十分嚴肅地說道:

    【不行!不能不用!你說吧,我一定給您實現了!要星星不給月亮!】

    “真的嗎?這多不好意思啊……”

    聽著系統這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語氣,邦布貝爾猶豫著動了動自己毛茸茸的觸角。無邊的夜色下,他下意識地朝著花海中那道幽暗朦朧的身影望去。

    經過一番“云雨”過后,此時的懷宓正在安靜地沉睡。

    他通透潔凈的皮膚上布滿了暗色的印記,纖細潮濕的觸須散落一地,汗津津的頭發幾乎要和地面融為一體……

    總之,整個看上去就像一道即將消散于黑暗中的幽魂,讓“人”看不清、也抓不住。

    見狀,邦布貝爾不由得脫口而出:“那我想要個太陽——”

    【啊?!】

    ……

    轉眼間,時間來到了新歷218年——不,確切來說,現在應該是光歷元年了。

    短短一年時間,整個廢土仿佛經歷了一場徹頭徹尾的蛻變:天清了、水凈了,就連輻射污染都減少了,地上地下到處呈現出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開拓者517剛帶著小隊成員從母巢新建成的便捷出口爬上地表,就差點被眼前這個冷不丁貼臉冒出的異種嚇得直接一屁股縮了回去。

    夜色中,這只高高瘦瘦的類人生物身著一件漆黑無縫的長款風衣,行動間幾乎悄無聲息。

    祂主體的軀干部分乍一看和母巢人類基本別無二致,偏偏裸露在外的頭顱和四肢全是由密密麻麻的觸須構成的。

    這些柔軟黏膩的枝條甚至還明目張膽地在祂的皮膚上不停地蠕動著,所帶來的視覺沖擊那是相當的強烈,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里直發毛。

    明明可以偽裝得很好,偏偏要弄成這副嚇人的樣子……是故意的吧?絕對是吧!

    517咽著了咽口水,下意識在心中腹誹兩句,隨后他拿出了作為開拓者先鋒隊隊長的氣勢,強撐著站起身來。

    “日安,閣下!

    盡管不是第一次跟這位接觸了,但看著祂那雙冷漠無光的深邃眼睛,517的心口還是忍不住重重一跳,總有種自己要因公殉職的錯覺。

    不過一想到自己初次見到這位的場景,517就不由自主地默默打了個寒顫,當時的恐怖谷效應確實更為強烈,還透著一股明晃晃的惡意。

    異種生物的占有欲也忒強了點吧,防我們人類跟防賊一樣……

    弄明白前因后果后,517有些牙疼地想,但他只能敢怒不敢言。

    然而,懷宓卻絲毫沒有等眼前這個人類發完呆的意思,只想趕緊回去看好自己的寶藏。

    于是祂突然毫無征兆地散開身軀,密密麻麻的玉髓結晶頓時順著細長的觸須和透明的黏液一起滴滴答答地墜落在地,轉眼間就匯聚成了一座面積頗為可觀的小山堆。

    然后懷宓就用那雙黑沉沉的、仿佛深不見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位開拓者,就像一個沉默的幽魂,讓517覺得壓力倍增。

    在對方如有實質的陰森的視線的注視下,517只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結冰了,他連忙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搬出了交易所需的珍貴物資。

    “您……”還沒等他說出一個字,地面就驀地化作了一片濕潤的沼澤,一下子就將所有的東西全部都吞了進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緊接著,那只異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絲淡淡的、充滿詭異氣息的香味。

    “呼……還真是冷漠啊……”517長舒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直到懷宓留下的所有痕跡都徹底消失之后,這位開拓者才緩緩地放松了緊繃的肌肉。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像剛剛從湖里撈出來的溺水者一樣,急需氧氣來平復自己緊張到極點的神經。

    517不出意料地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著,身體似乎還深陷在剛才本能的恐懼之中無法自拔。

    此刻,他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那些水珠從毛孔中一顆顆地冒出,逐漸匯聚成股,再順著自己的臉頰和后背重重滑落,讓他的防護服都濕透了。

    看著身后其他隊員臉上那副同樣心驚膽戰的恐慌模樣,517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自言自語道:

    “照這樣接觸下去,我大概就可以因為心率問題提前退休了……”

    說是這么說,517心中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他只是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眼前這片廣袤無垠的廢土荒原,在那遙遠得似乎沒有盡頭的天邊,亙古不變的黑暗之中,突然隱隱出現了一個明亮的星點。

    跟周圍那些鋪天蓋地的夜色相比,這點柔和的光芒就像是微弱的燭火,似乎隨時會被風吹滅,但517知道“祂”不會。

    隨著時間的流逝,517的眼眸中逐漸映照出了一輪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溫柔的陽光照在他蒼白皸裂的皮膚上,激起了一陣又一層戰栗。

    盡管這點耀眼光芒還不足以覆蓋整個大地,但燦爛的希望卻瞬間驅散了所有人心中的慌亂與恐懼。

    517又一次聽見了耳畔傳來的陣陣喜極而泣的歡呼,在他身后,這群誕生于永夜之上的開拓者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

    刺目的光芒險些灼傷他們灰色的眼睛,但沒有人舍得閉眼,他們甚至寧愿舍棄呼吸也要將這千金難換的神跡鐫刻在靈魂里。

    “總有一天——”

    望著那處傳說中神所許諾的應許之地,517心潮澎湃地握緊了拳頭。他轉過頭,對著身后這群掌控未來的新生力量慷慨激昂地高聲吶喊道:“總有一天,光明會再次灑滿整個廢土!”

    “總有一天!”

    第69章 突襲(已修) 鮮血盛宴

    深夜, 下柒區。

    在這片如迷宮般錯綜復雜的老舊居民樓樓頂,況憬正悄無聲息地潛伏在某個視覺死角。

    他的身體幾乎與周圍昏暗雜亂的環境完美融合,肉眼看去, 只能隱隱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輪廓,就像是斑駁墻壁上一塊不起眼的墻皮。

    這里完全是片龍蛇混雜的灰色地帶,狹窄的街道像是一條喧鬧的河流, 各種嘈雜刺耳的聲響源源不斷地從各個角落傳來。

    風中還夾雜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像是腐爛的垃圾、潮濕的泥土和各種污垢混合而成的刺鼻氣味……

    這種連普通人都難以忍受的臟亂環境,無疑對哨兵敏銳的五感造成了更為強烈的沖擊。

    可況憬卻依舊紋絲未動,他只是牢牢地盯著一扇平平無奇的破舊窗戶, 冰冷的眼睛中沒有流露出一絲多余的情緒。

    隨著時間的推移, 況憬在自己的精神圖景里逐步構建好了當前區域等比縮放的地形圖, 并準備隨時出擊。

    很難想象, 自己的任務目標——白塔現存規模最大的暴力反對組織“PURGE”的掌權者, 居然會隱匿在這樣一座僻陋狹小的居民樓里。

    自兩百多年前開始,世界各地每個處于學齡前期的人類都有一定的概率發生基因突變,覺醒為擁有“五感超體”能力的哨兵或者掌握“精神共鳴”能力的向導。

    這種特發性的、成因未知的現象暫時被定義為人類未來進化的新方向。

    而白塔,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由官方所建立的哨向集中管理機構。

    一旦覺醒,哨兵和向導就會被強制登記入塔接受統一管理。在徹底融入社會之前, 他們要先在白塔接受教育、參加受訓服役,并且時刻處于嚴格的監控之下, 直至合格退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塔極大地維護了人類社會的穩定,但也因其過于專制強橫的管理手段受到了許多詬病。

    PURGE——又名凈化會,是由一群民間反白塔人士自發組建而成的組織。

    最開始,參與建會的人員大多是一些遭受過“失子”創傷的普通民眾。然而,近些年來, 隨著社會上各種矛盾摩擦的持續升級,PURGE的內部構成似乎也變得越發復雜起來。

    如今,這個組織內部不僅存在著受到白塔政策負面影響的普通民眾,以及從白塔正;蛘叻钦M宋榈纳诒拖驅,甚至還混入了一些反進化的極端保守主義者……

    不過,鑒于PURGE自身存在著諸多局限性,他們這群人往往很難與白塔產生什么正面的對抗沖突,頂多也就是組織組織游行抗議、耍耍嘴皮子罷了,根本無法掀起真正的風暴。

    但,最近的情況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半年前,下城區突然冒出了個神秘的高級向導,他竟然大言不慚地宣稱自己要改變世界格局。

    一開始,根本沒有人把這個形單影只的年輕人放在眼里?烧l曾想,在僅僅一周時間內,他居然真的就笑著將PURGE這潭池水攪得愈發渾濁。

    他先是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對整個凈化會進行了清理,將這個松散的民間組織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隨后還對其進行了脫胎換骨般的改造,并且巧妙地搭上了地方勢力。

    接著,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這位高級向導搶在白塔之前出色地處理了好幾起哨向相關的社會性案件。這使得凈化會的聲望和影響力在民間不斷攀升,可他本人卻越發低調起來,從而贏得了充足的發展時機。

    等到白塔終于反應過來想要出手整治的時候,PURGE已經從昔日的殘枝敗草成長為參天大樹,整個下城區都成了供它扎根、滋養它成長的肥沃土壤。

    處于明處的白塔在這一過程中毫無招架之力,甚至在某次執行調查任務的時候還有向導被對方策反而叛逃!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到了現在,PURGE已經在中、下城區隱隱跟白塔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繁茂的枝葉逐漸向上城區延伸。

    見此情形,白塔那些被觸犯到切身利益的大人物們實在是按捺不住了,決定打著招安合作的幌子向PURGE發動突然襲擊,勢必要將那個神秘的向導控制住!

    而代號為“銜尾蛇”的白塔S級哨兵——況憬,正是參與這次擒王任務中的一員,不過他的職責更側重于輔助引導、掌控全局,不會作為先鋒人員。

    畢竟,除了他之外,周圍的犄角旮旯里還潛藏著十二位白塔精心遴選出來的忠心精銳。他們個個屏氣凝神、蓄勢待發,精神體也在腦海里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出擊。

    ……

    樓內,在某間毫不起眼的空曠客廳,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正在有條不紊地往桌子上擺放餐具。

    他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鋒利的銀制刀叉,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時間對他而言仿佛是可以肆意揮霍的沙礫。

    就這樣,直到他擺好了整整十二套堪稱一模一樣的餐具這才緩緩停下手來。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除了刀叉,偌大的桌子上空空如也,盤子里沒有一道菜肴。所有的物品就這么整整齊齊地擺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著什么,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宿主,這都什么時候了您還有心情玩過家家?PURGE的老巢都要被白塔連人帶家伙給抄了,咱們還是趕緊跑吧!】

    突然,一道十分激動的機械音猛地在男人腦海中炸響,這使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不過,那張斯文的臉龐上很快就又恢復了彬彬有禮的微笑,豐瑯洗嗓音溫和地反問道:

    “跑?為什么要跑?哪有客人上門,主人家卻不招待的道理!

    說話間,他重新拿起一把冰冷的餐刀,用指腹沿著刀鋒的邊緣一寸一寸地緩緩劃過,又猛地用力一按——

    剎那間,鮮紅的血液如同溢出的紅酒一般順著他的手指大滴大滴地灑落在潔白無瑕的餐布上,就像在茫茫雪地里盛開的紅梅,綻放出一種奇特而又攝人心魄的美感。

    下一秒,滴落的血液又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的某種活物一般,竟自發地緩緩蠕動著朝餐盤里爬去,宛如一顆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呵——”

    看著從自己身體里涌出的這抹猩紅動人的顏色,豐瑯洗的喉結忍不住重重滾動了一下,隱藏在鏡片下的赭色眼睛里透著點神經質的笑意,他說:

    “可惜了,這里沒有喪尸,再新鮮的食材最終也是浪費了啊……”

    聽著豐瑯洗這副扼腕嘆息的口氣,030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這位從末日世界轉生而來的新宿主著實是個狠人,他上一世就是把自己制成了活體藥劑投入喪尸群中,活活生生地被撕咬分食而死。

    重獲新生后,豐瑯洗非但沒有對復活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像一具了無生趣的行尸走肉,無論系統說什么他都沒有反應。

    直到在聽說這個世界存在哨兵和向導這兩種新型人類的時候,豐瑯洗的眼中才一點點地亮起了奇異的亮光。

    當時,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用力翹起,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

    “進化?有意思,這種會讓人變得高度敏感、人格失控,甚至精神崩潰的病癥……不應該被稱為畸變才對?”

    說是這么說,在面對系統提供的體質覺醒金手指時,豐瑯洗還是選擇了欣然接受,并成功地進化成了一名高級向導。

    盡管對于后續的升級任務豐瑯洗都表現的非常配合,完成得也很順利,可是……

    030努力定了定神,把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甩了出去,祂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

    【宿主,咱們沒必要跟官方勢力硬碰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在PURGE的這半年咱們的積分已經刷得夠夠的了,后面再怎么著求生任務也能——】

    “求生?我想你是誤會了!

    突然,豐瑯洗像是聽到了什么極為可笑的話一樣微微偏了偏頭。他笑著推了下眼鏡,打斷了系統的話語,手上的血液順著鏡框邊緣緩緩滴落在臉上:

    “我所求的,一直都是轟轟烈烈地去死啊——”

    隨著話音落下,豐瑯洗微微瞇起眼睛看向窗外,漫不經心地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下方布滿疤痕和縫合線的軀體。

    然后,他釋放了自己的精神體——

    ……

    樓外,盡管其他同僚已經在白塔的指示下相繼潛入了目標人物所在的樓層,況憬卻依舊沉默地蟄伏在陰影中,等待著最佳的收網時機。

    突然,況憬的大腦中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籠罩全樓的精神圖景中同時炸開了十二個灼目的紅點,他眼神一凌,猛地向那扇破舊的窗戶撲去!

    在哨兵的暴力突襲下,裝有防盜網的窗戶就像糯米紙一樣被輕而易舉地擊碎,況憬謹慎地踏進了房內。

    映入眼簾的客廳里空無一人,唯有一張寬大的方形長桌靜靜地擺放在那里。

    第70章 追擊(捉蟲) 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慘白的燈光從天花板灑下, 一張方形長桌突兀地矗立在客廳中央。

    寬大的桌面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動物肢塊,看起來既怪異又原始,就像某種邪性的祭祀儀式。

    況憬只是粗略地掃視過去, 便看到了尖銳的狼爪、帶著羽毛的鳥翼、粗壯的鱷魚尾……足足有十二份截然不同的“食物”。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這些未經任何處理的生肉截面上幾乎看不到什么血跡, 仿佛這些肢塊并不是從活生生的動物身上切割下來的,而是——

    遭了!

    腦海中似乎閃過了某個可怕的念頭,況憬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裂了個口子的黃金琥珀。他用力捂住口鼻, 大喝一聲:

    “玉京子!”

    話音未落, 一條通體銀白的巨蟒憑空出現在空氣中。祂通身如月光般皎潔, 細密的鱗片上閃爍著圣潔的光澤, 像高山上晶瑩的雪。

    玉京子龐大的身軀在客廳飛快地盤旋了一圈, 隨后祂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個形狀奇異的圓環,又猛地炸開——

    伴隨著一聲無形的巨響, 整個空間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裂開無數蛛網般的紋路。裂紋迅速蔓延,最終在某個瞬間徹底崩解, 空氣仿佛也被一同撕裂。

    身處風暴中心的況憬只覺得大腦爆發了一陣刺痛,仿佛被無數根細針同時扎入, 讓他頭疼欲裂,周圍的景象也隨之扭曲、破碎。

    當他的視線重新聚焦時,出現在眼前的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畫面:

    客廳還是那個客廳,長桌還是那個長桌,但原本空蕩蕩的椅子上卻整整齊齊地坐了十二個身著白塔制服的哨兵——正是許久未傳出聲響的先鋒人員!

    他們面色紅潤,呼吸平穩, 身上沒有出現任何打斗、受傷的痕跡,仿佛只是單純陷入了沉眠。

    然而,這群哨兵的姿勢卻透著種說不出的詭異——他們每個人都面帶微笑、緊閉雙眼,安詳的臉龐緊緊地貼在桌面光潔的盤子上,一動不動、如出一轍,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腥氣,起初若有若無,嗅入鼻中后卻逐漸變得綿長、香甜……

    盡管同僚們看起來并無大礙,此時的況憬卻無法放松一星半點。他的心臟跳得急促,當機立斷地向白塔發出了求救信號。

    與此同時,空氣中再次傳來一陣微妙的波動,隨后,一條銀白的大蛇憑空出現在況憬的脖頸上。

    這只美麗的生物擁有一雙溫潤剔透的紅色眼睛,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祂修長的身體輕輕纏繞在況憬的肩膀上,鱗片冰涼而光滑,帶著某種安撫的意味。

    “放心,我沒事……”

    見狀,況憬用顫抖的手指輕輕撫過玉京子的尾巴,指尖觸碰到那些潔白的鱗片時,熟悉的觸感讓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于是哨兵深呼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撕下一截布料,迅速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世界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但其余的感官卻變得更加敏銳。

    此刻此刻,精神力全開的況憬能感受到空氣中每一絲微弱的波動。

    他能聽到遠處街道上傳來的每一聲喧鬧;能嘗到自己口中因激素分泌而泛出的淡淡苦味,混合著唾液黏稠的觸感;甚至能嗅到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正在逐漸凝成實體……玉京子的身體也在他的脖頸上微微收緊,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

    夜色中,況憬果斷地邁出了腳步。他目標明確,越走越快,將所有的情緒全都遠遠甩在身后。

    漆黑的軍靴碾過地上散落的混凝土碎屑,清脆的腳步聲在空曠樓道里激起層層回音,沉悶的夜風卷著鐵銹味的雨絲撲面而來。

    前方未知的道路似乎愈發危險,哨兵的心跳卻再次恢復平穩,呼吸也變得深沉而有力。

    “喀嚓。”

    他掏出槍,冷靜而又固執地朝樓上奔去。

    ……

    “白塔的獵犬,鼻子可真靈啊……”

    十三層,窗臺,有道含笑的聲音在夜色中悠悠響起,又混著雨絲緩緩飄落。

    窗檐上,豐瑯洗從容不迫地晃動著自己懸空的雙腿,他上半身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空氣里,黑色的褲腳在風中簌簌作響,宛如即將墜落的鴉羽。

    破舊的窗簾被夜風猛地掀起,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卻襯得那副輪廓分明的面容愈發妖異。

    【宿主,您能不能稍微往里面坐一點?】

    看著豐瑯洗腳下懸空四十米的高度,系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祂戰戰兢兢地說道:

    【這要是掉下去的話,我可真沒本事再救回來一次了……】

    “噓,你聽——”

    聞言,豐瑯洗只是輕輕豎起食指抵在彎起的嘴角,指腹還沾著未干的血跡。他睜開赭紅色的眼睛,感受著身下的混凝土承重墻傳來細微震顫。

    當鼓點似的腳步聲穿透層層樓板直直撞進骨頭里時,豐瑯洗笑著屈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眼鏡框,他嗓音溫和地說道:

    “去吧,別弄壞那條漂亮的小蛇!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但空氣中突然出現了不自然的彎折,有道修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豐瑯洗的身后。

    驀地,夜風吹起那件潔白的襯衫,在地面投下濃重的陰影。

    下一秒,幾根蒼白到近乎駭人的手指驟然扣住窗沿,這“人”單手撐住窗臺,躍向對面的建筑物——兩米開外的居民樓里,某扇玻璃窗應聲而碎。

    玻璃爆裂的脆響撕開雨幕時,況憬在第十層的拐角處猛然剎住腳步,他聞見有縷熟悉的異香在生銹的消防樓梯上一閃而過。

    ……

    空曠的樓道里,劣質的聲控燈在頭頂忽明忽暗,潮濕的霉味混合著硝煙的氣息在風中肆虐,兩道急促的腳步聲在斑駁的墻壁間來回碰撞。

    這里,正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

    前方那個面帶微笑的棕發青年看起來有條不紊、游刃有余,襯衫下擺在墻面上投下輕盈的剪影,他像是一個狡黠的獵手,總會從一些很刁鉆的角度扣下扳機。

    當子彈呼嘯著從槍口.射出時,后方的追擊者便會被迫改變路線——那些子彈并沒有沖著人體的要害而去,卻精準地封死了對方的前進路線。

    他的肢體語言看起來從容而隨意,仿佛只是在進行一場普通的射擊游戲,而不是在這危機四伏的樓道里奪命奔逃。

    而緊追其后的白發哨兵也不逞多讓,他像柄出鞘的軍刀,教科書式的進攻動作簡潔而敏銳,腳下的步伐果斷而迅速,躲避突進似乎都毫不費力。

    盡管被蒙住了雙眼,這人卻仿佛能夠預知子彈運行的軌跡,總能險而又險地避開對方凌厲的攻勢,并給予精準的反擊,死死咬住前方的目標不放。

    終于,當天臺鐵門被踹開的巨響撕裂雨幕時,這場貓鼠游戲終于到達了高峰。

    “站住——”

    濃厚的云層中落下了一道青白色的閃電,在細密的雨幕里,況憬臉上的蒙眼布很快就吸飽了水汽。

    此刻,哨兵超常的感知力在長時間緊繃的狀態下早已經變成了負累,每滴雨水都化作細密的銀針,正沿著他裸露的皮膚扎進抽痛的神經里。

    冷硬的布料濕漉漉地覆在皮膚上,帶來一種黏膩的不適感,而精神圖景中浮動的建筑模型也在處處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但況憬的槍口依舊紋絲不動,緊緊地鎖定著天臺邊緣那道危險的身影。他的聲音冷靜而沉穩,在空曠的天臺上清晰地響起:

    “放下武器,白塔的審判庭會考慮你的配合程度。”

    “呵……”

    空氣中似乎隱隱傳來一聲輕笑,那聲音很輕很淡,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戲謔。

    下一秒,鋼筋護欄在撞擊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對方居然一言不發,直接跳了下去!

    夜風卷起他敞開的衣襟,將詭譎的香味撒向雨里,強勢包容的向導素悄然撫慰起哨兵躁動的神經,讓人不自覺地放松、沉迷……

    “轟!”

    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況憬心頭一驚,他一把扯下蒙眼布,猛地朝天臺邊緣撲去。

    在扯下布料的瞬間,冰涼的雨點如同細碎的玻璃渣般傾瀉而下,瞬間落進了他的瞳孔里。

    況憬沒有選擇閉眼,他強忍著不適撲向護欄,在視網膜殘留的灼痛中,正好看見那道墜至三樓的身影突然轉頭——

    青年蒼白的臉龐在昏暗的路燈下泛起朦朧的光澤,他唇角揚起的弧度尚未完全展開,整個人便像破碎的泡沫一般毫無征兆地憑空消失。

    唯有那件殘破的白襯衫仍在空中飄蕩,紐扣碰著井蓋發出了細碎的脆響,衣料最終落在了一片積水的洼地上,如同一片凋零的白羽。

    見狀,察覺到自己被耍了的哨兵沒有一絲猶豫,他反手將配槍咬在齒間,緊跟著一躍而下。

    在下墜的失重感攥住心臟的瞬間,鱗片的摩擦聲混著潮濕的夜風掠過耳畔,有條巨大的白色蛇尾破開雨幕,將他一把卷進了居民樓內,況憬重新回到了十層拐角。

    落地后他沒有絲毫停留,立刻調整好狀態,再次朝著目標奔去。

    此時此刻,一直悠哉悠哉看著戲的豐瑯洗終于坐直了身子,他略顯頭疼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笑著說道:“哈,看來是玩脫了啊……”

    由于手下略顯粗魯的動作,在這個過程中,星星點點的血漬蹭在了他裸露的皮膚上,和那張斯文端正的臉龐結合在一起,無端透著點陰森妖異的鬼氣。

    他的笑容依舊溫和,卻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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