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開門(小修) 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苦晝短基地, 中央塔頂樓。
被傳送到自己無比熟悉的環境后,明煥長時間緊繃著的神經就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橡皮筋,幾乎是瞬間便徹底斷裂開來。
他虛弱的身體如同失去了支撐的骨架般猛地癱倒在地, 隨后整個人無法控制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到明煥再次恢復意識時,太陽已經在逐漸往下落去。那抹艷麗的血色余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在視網膜上留下了一道靚麗的剪影, 這樣動人的景色卻絲毫無法減輕他內心深處如同野草般瘋長的不安情緒。
毫無預兆地,明煥的牙齒開始失控般打起顫來。這種奇怪的癥狀如同瘟疫一般逐漸從唇齒蔓延到他的全身,使得他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此時此刻,獨自一人蜷縮在地板上的少年幾乎有些分不清記憶與現實, 恍惚中, 他只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空洞和虛無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心頭不斷地擴張, 仿佛要將他的整個靈魂都吞噬進去。
就在這時, 一道冰冷的電子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好, 檢測到您心率過快,請盡快放松并調整自主呼吸。】
聞言,明煥微微怔了一下。
“苦晝短”這個滿是黑科技的人工智能向來只聽郜灃沅的派遣, 這是祂第一次主動跟自己搭話,背后是誰的授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回過神來后, 他渾身戰栗的動作突然停止了,幾近崩潰的理智也稍稍恢復了一星半點。明煥完全顧不得自身的情況, 他關切地詢問道:“請問灃沅、郜灃沅他怎么樣了!”
系統在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祂一邊用異能高效地治愈清潔著明煥身上的傷口和穢物,一邊言簡意賅地回答道:【主人目前并無生命危險,請您放心。】
“沒有生命危險……”明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將這幾個字緩緩地重復了一遍,他嗓音沙啞得如同一只啼血杜鵑,隨后低聲呢喃道:“只是沒有生命危險么……”
聽見他虛弱不堪的聲音, 030并不存在的同理心都忍不住顫了一下,祂干巴巴地試圖轉移話題:【您精神受損嚴重,還請早點休息吧。】
明煥卻絲毫沒有理會系統的建議,他就像一個精致的人偶,動作略顯僵硬地從地上站起身來。那雙天青色的眼睛猶如兩團燃燒著的幽冷火焰,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空氣。
“是他派您來的吧?”
“在我醒來之前,您是不是一直在救治他,所以直到現在才有精力來照看我?
“他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而您受到了他的指示要瞞著我,對嗎?”
在這一連串如同連珠炮般提問的猛烈攻擊下,系統選擇閉上了嘴,祂怕自己多說多錯。
這一反應頓時讓明煥的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泛出白色:“不能說么,還是——其實你也根本沒有權利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030下意識捍衛起自己的形象,可祂的回答聽起來卻有些底氣不足。
“那麻煩您說,他現在在干什么!”明煥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他眼睛不閃不避地盯著前方,固執地尋求一個真相。
系統一下子卡了殼,祂實在是不擅長撒謊。
停頓的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更為壓抑,最后030只得委婉地表示:【主人現在……也許、大概,嗯,算是在泡澡?】
這個回答一出口,030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蒙混過關。
“騙人……”明煥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幾乎都沒了血色。
因為——他聞到了空氣中那股似有似無的甜腥味。
這種氣息是如此的熟悉,它就像一塊頑固的鉛塊,沉甸甸地堵在喉口,讓人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種巨大的恐懼一下子占據了他的全副心神,將他的理智和冷靜瞬間吞沒。
在系統的警告勸阻聲中,明煥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踉蹌著沖向了隔壁。他像一只歸巢的疲倦小鳥,不顧一切地撲到了郜灃沅的門前。
“哥……哥!你還好嗎!”明煥的身體不停地戰栗著,卻又像是找到了最終歸宿般死死地貼著那道窄窄的門縫,仿佛這就是他與郜灃沅之間僅存的聯系,只要緊緊貼著,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您冷靜一點,他真的沒什么事,現在說不定都睡著了——】
看著明煥這副心急如焚的模樣,系統忍不住出聲安撫,卻絲毫不能讓他平靜下來。
他只是執拗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郜灃沅的名字,可那扇門之后始終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只有無盡的沉默如同暴雨般將他淹沒。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太陽徹底落山了。下方的街道上逐漸亮起了點點燈火,可塔頂這里依舊一片昏暗,像是一口沉悶的棺材。
“哥,你現在到底怎么樣了,你、你回我一句話好不好……”
在長時間的無人應答后,明煥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忍不住發出了虛弱的泣音,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發出的絕望哀鳴。
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地從那雙水光滟瀲的眼睛里滾落而出,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他的臉頰砸在地上。
明煥哽咽著輕輕拍打著房門,他抽泣著呢喃道:“郜灃沅,大騙子,你開門啊……不是說好了、說好了要相信我的嗎……”
“求你了,別嚇我……”
……
【宿主,我真的盡力了。】意識空間內,系統無奈地嘆了口氣,祂的電子音中似乎也染上了一絲不忍,【明煥先生,可能是陷入了某種應激狀態……】
聽到門外傳來的若隱若現的哭聲,郜灃沅幾乎五內俱焚。
他雙手死死地摳在浴缸里,由于用力過度,手指的關節都泛出了猙獰的青白色,并且開始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
這種刺骨的疼痛像是一種連鎖反應,從他的指尖逐漸蔓延到整個手臂,最后甚至波及到了他的心臟。
浴缸里的冰水已經換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卻始終無濟于事。郜灃沅只覺得自己的血管里仿佛有滾燙的巖漿在肆意流淌,那股熾熱的欲望正不斷地沖擊著他的身體防線,讓他的理智一點一點地瀕臨崩潰的邊緣。
在欲望的控制下,Alpha鋒利的犬齒也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地從牙齦中露出,森白的尖牙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然而,他依舊像具尸體一樣一動不動,他害怕自己一旦浮出水面,就會被體內那洶涌的熱潮徹底吞噬,進而做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事情。
……
門外的明煥此刻已經抖得像一只受驚的鵪鶉了,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可憐兮兮的小動物。
明明是在三伏天,他的身體卻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一樣瑟瑟發抖,寒冷和恐懼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一點一點吞噬。
“哥,天又黑了,你說,這次什么時候才會亮呢……”
在逐漸深沉的夜色之中,明煥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指往門縫里探去,就像是想要爬出什么可怕的牢籠。
“我是明煥,是小羊,是煥煥……”
那根修長纖細的指頭被木板擠得變了形,血液逐漸退卻,使得冰冷的指節逐漸泛起了一種病態的顏色。
“我可以做你的跟班,也能當你的寵物,我愿意什么都聽你的……”
溫柔的夜風將明煥的眼淚一點點吹干,使他的面頰變得和靈魂一樣枯涸。
最后,他帶著哭腔輕聲呢喃道:“求你了,不要、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
【啊啊啊!宿主,您干什么——】
下一秒,門開了。
倚靠在門框上的明煥一下子毫無防備地跌進了一個滾燙又潮濕的懷抱之中,有條堅實有力的臂膀溫柔地抱住了他,將少年一把托起。
那只熟悉的、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有人在自己耳邊說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么……”
一時間明煥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身體卻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他本能地手腳并用,就像溺水之人緊緊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纏在了對方的身上。
在Alpha的懷抱中,明煥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此時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甜腥味。
意識回籠后,明煥顫抖著將自己慘兮兮的臉龐埋進了這人的懷中,他有些語無倫次地低聲控訴道:“郜灃沅,你這個騙子、混球、大壞蛋……我再也不要——”
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可明煥的手卻像是背叛了他的內心一般抓得死死的,一刻也不愿意松開,簡直恨不得將自己融入郜灃沅的骨血。
“好了好了,我是大混蛋。”
不知過了多久,郜灃沅低沉的聲音在明煥的耳邊輕輕響起,如同一把暗啞的大提琴在低吟。
“那請問世界第一好的小朋友現在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嗎?”
與此同時,有只滾燙得如同炭火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腰,力度輕柔得像是一陣微風拂過。
然而明煥就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抽抽搭搭地貼得更緊了。
看著他這副癡纏黏糊的樣子,郜灃沅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祖宗,小祖宗,剛剛不還說都聽我的嗎,這還沒過去一分鐘吧?”
隨后他輕車熟路地拍了拍這個“粘豆包”的屁股,想讓他快點動起來,可這人卻像是在裝死一樣毫無反應。
于是郜灃沅身體微微一傾,作出要起身的樣子,同時嘴里佯裝威脅似的說道:“那我把你扔出去了?”
“不要!”明煥急忙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抗議,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死死地纏在了郜灃沅身上。
隨后他又默不作聲地向上挪動,直到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了對方溫熱的頸窩之中,流出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河水在Alpha身上匯成了一小灘水漬。
少年小聲抽泣道:“我不要……”
看著手上這位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哭包黏人精,頭疼之余郜灃沅還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是上天派來克我的……Alpha在心中苦中作樂地想,可他又實在是舍不得就這么撒手不管。
于是,郜灃沅只能強忍著滔天的欲念,飲鴆止渴般輕輕抱起了明煥,和他一同回到了房間。
第52章 濟世暴君(捉蟲) 新的開始,新的起點……
【宿主, 你——還好吧?】
系統此刻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祂現在已經不太敢大聲說話了。
就在剛剛,祂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呢, 就眼睜睜看著郜灃沅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直接剜掉了自己的腺體!
盡管憑借著強大的治愈異能,030很快就把宿主的傷口修復好了, 可這種瘋狂的舉動根本就不是正常的Alpha能干出來的事吧——那可是腺體啊,一不小心傷到脊髓神經就會死掉的好嗎!
[沒事,我運氣一向很好。]
好不容易獲得了片刻的清醒,郜灃沅強忍著身體里還在肆虐的沖動, 控制著自己面不改色地坐到了沙發上。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空氣中彌漫著明煥身上那股獨特的香味, 還在不斷地往他的鼻腔里鉆。
過了一會兒,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剛剛的瘋狂行為, 郜灃沅又死鴨子嘴硬地解釋道:[我這是為了任務。再不出來,這家伙說不定就要哭得厥過去了,他可是我的追隨者……]
他一邊說著, 一邊熟練地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溫熱毛巾,三下五除二就把明煥那張滿是淚痕的泥濘臉蛋給擦干凈了。
少年精致的鼻子因為剛剛的哭泣還有些微微泛紅, 他烏黑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下眼瞼上,像是被晨露打濕的鴉羽, 反倒顯得更為濃密纖長。
那雙天青色的眼睛里還氤氳著些許的水汽,此時在郜灃沅輕柔的擦拭下,也如同被拭去塵埃的明珠般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往日的動人光澤。
喜歡……想艸……
【……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著宿主這幅不值錢的樣子,030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祂已經不想再反駁了。反正不管說什么,最后都會被郜灃沅說成是自己思想齷齪。
過了一會兒, 系統還是忍不住擔心地詢問道:【那您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Alpha的易感期還沒有完全結束呢,剜掉腺體又不是什么一勞永逸的辦法,總不能真的“割以永治”吧?
[我先把他安頓好,再用工具把自己鎖在浴室里,其他的……到時候你看著辦。]
說話間郜灃沅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痛的太陽穴,他現在只覺得頭疼欲裂,滿腦子都是各種不可告人的粘稠欲念。
【行吧……】
030看著他額角上暴起的青筋暗自腹誹道:反正我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顱內交流結束后,郜灃沅沒有理會自己身上逐步復蘇的燥熱,只是耐心地撫摸著明煥柔軟的頭發、輕輕摩挲著他的緊繃肌肉,讓他一點點放松。
在這個令人安心的熟悉懷抱里,心力交瘁的明煥只感到自己沉重的眼皮開始打架,隨后不受控制地一點點耷拉下來。
半夢半醒間,他迷迷糊糊地看見郜灃沅把自己輕輕放在了床鋪上,隨后又要轉身離去。
少年頓時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瞬間彈起,他夢囈似的掙扎著問道:“你、你要去哪,我也……”
“干嘛?我上廁所你也要跟著啊。”
看見明煥搖搖晃晃的起身動作,郜灃沅下意識停下了腳步,聲音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可這人卻絲毫“不近人情”,依舊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如同一只害怕被遺棄的小狗。
見狀Alpha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隨后他咬著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看什么,我是要去那個,那個你懂嗎——”
“哪個?”明煥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兩下,他霧蒙蒙的眼睛還是半睜半閉著,意識依舊不太清醒。
“非要我說出來嗎……”
目光落在眼前這只細皮嫩肉的傻乎乎小羊身上,郜灃沅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他用力捂了一下自己的臉,隨后面無表情地伸出了右手,緩緩張開了五指,“懂?”
看見這個動作,明煥的腦子突然短路了,他呆愣愣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然后,兩人的手指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一般,慢慢地、緊緊地交織在一起,最終十指相扣。
郜灃沅:……
明煥:……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空氣瞬間安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明煥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么,他的臉瞬間染上了一片緋色,眼尾紅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清醒了?”
望著那雙映出自己倒影的絳色桃花眼,明煥先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后又欲蓋彌彰地開始胡亂搖頭。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劇烈地跳動著,簡直快要裂開了,可是、可是他卻怎么也舍不得放開……
兵荒馬亂間,某人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蜷縮了一下,卻差點讓另一人悶哼出聲。
在這種裹挾著蜜糖的砒霜的折磨下,郜灃沅實在是沒有多少理智了,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以此來抑制住內心那些陰暗的情緒。
“好了,小朋友——”Alpha克制地輕輕甩了甩手,他瞇起眼笑著說道:“一邊玩去吧,哥哥要去做大人該做的事情了。”
隨后,郜灃沅將呼吸猛地一滯,生生撕下了自己粘在對方身上的目光,他佯裝鎮定地準備轉身離去。
“我幫你!”
看著兩人即將分離的手指,明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話音未落,他像是徹底想通了什么,在郜灃沅愕然眼神的注視下,少年一字一頓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我幫你。”
“什么?”
這下輪到Alpha心神恍惚了,在明煥堪稱赤忱灼熱目光的注視下,他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原本緊緊封閉起來的心就像遭遇了一場強烈的地震,僅僅是剎那間,便如同脆弱的紙扎城墻般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回過神來后,郜灃沅下意識抽回了手。他用力地揉了一把自己那頭亂糟糟的金發,有些不知所措地挪開了視線,接著啞聲說道:“這么好,謝謝你啊。”
在劇烈跳動的脈搏聲中,Alpha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掌心,隨后他佯裝風流地調笑道:“不過還是算了,我對你這種沒胸沒屁股的小屁孩兒實在不感興——”
“我有。”
聞言,明煥輕聲打斷了他的話,他毫不退讓地上前一步,輕輕拉住了郜灃沅滾燙的手。
與此同時,那枚漂亮的蝴蝶結被它的主人簡單粗暴地解開了,少年身體力行地證明著自己沒有說謊。
肌膚相貼間,明煥被燙得瑟縮了一下,下一秒,他又主動挺起了胷口:“你看,我有,是不是?”
“……是”Alpha渾身血液倒流,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看著眼前這片惑人的雪色,郜灃沅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與此同時,他的指腹不由自主地陷進了一團奶白的牛乳里。
這塊軟綿綿的小布丁醇厚、絲滑,溫軟得仿佛能在掌心直接化開,上面點綴的嫣紅珊瑚珠在呼吸間輕輕蹭磨著自己指間的薄繭。
[同志,小3同志,救一下啊……]
手、手要被吸進去了……郜灃沅現在簡直是汗流浹背、頭暈目眩,幾乎不能自已。
[這對我這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干部來說考驗真的很大啊……]
【忍著吧,眼睛一閉一睜,這輩子就過去了。】系統默默地說風涼話,隨后飛快屏蔽了感知,祂說:【加油,傳奇耐壓王。】
另一頭,明煥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大膽,他十分忐忑地盯著郜灃沅的面部表情,不敢錯過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
此時的Alpha仿佛帶上了一張完美無暇的假面,他優越的眉骨在眼窩處打下了濃厚的陰影,使得那張俊美的臉龐更加立體,宛如神明親手塑造出的塑像。
他飽滿豐厚的蜜色嘴唇微微抿緊,像是在努力克制著什么,鎖在口腔里面的牙齒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唯有那雙絳色的眼睛像是無法控制的窗口,泄露了些許藏在心底的情緒。一根又一根鮮艷得如同火焰般的血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他的眼珠,即將占據全部的眼球。
“郜——”看到這種情形,明煥不禁有些擔心,他才吐出一個字,就被人一下子重重按在了身下,鋪天蓋地的甜腥味瞬間填滿了他的口鼻。
“現在,你還有最后的反悔機會……”
耳邊傳來了郜灃沅硬生生擠出來的話語,他嗓音沙啞得如同舊時代的劣質廣播。
說是這樣說,可還沒等對方有所回應,Alpha就已經全然褪去了文明的偽裝,開始狼吞虎咽地舔舐起“獵物”的皮毛來了。
“嗚……那里、別咬……”
失去遮擋的皮膚猝不及防地與床面接觸,使得明煥的喉嚨間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微弱的悶哼,在床墊的回彈波動中他的脈搏逐漸被人染上同樣的欲色。
“還不走的話,你會被做死的……”
在酥麻的潮水中,待宰的小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逐漸失去了軀體的控制權,他微微張開嘴吐出舌頭,發出細小的喘息聲。
“這里、這里……都會變成我的儲*袋。”
在郜灃沅壓迫感極強的身軀的籠罩下,求生欲使得明煥忍不住瑟縮了起來,就像只被煮熟的可憐蝦米。
可下一秒,隨著Alpha吐出了一聲壓抑的嘆息,少年又主動抱住了對方的脖子。
溫順的羔羊心甘情愿地攤開了顫抖的蹄子,他獻祭似的沖“屠夫”吶吶細語:“沒關系……我兩個都給你玩……”
這種赤裸裸的邀請簡直要把Alpha逼瘋了,他現在完全是只發.情的人形野獸,根本無法克制自己。
在無聲的縱容中,某人的下頜一寸寸打開,露出了森白的犬齒,他略顯惡劣地在獵物耳邊啞聲恐嚇道:
“好可憐啊,小嗶——會被成結的*鎖死的吧,到時候你想爬都爬不走,直到被我完全灌滿……”
“呼、你說,萬一卡住了拔不出來,煥煥以后該怎么辦呢?”
“唔……”此時此刻,少年現在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他的腦袋變得跟漿糊似的,只能依靠本能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尖叫。
……
在高熱的侵蝕下,明煥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有一只矯健漂亮的成年雄獅把他按在爪下一寸一寸地舔舐,祂粗糲的舌苔重重刮過自己的每一塊皮肉,最后將自己死死壓住……
他夢見有只剝了皮的滾燙血紅兔子在跳動、在誘哄,祂輕叩門扉:“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在對方鍥而不舍的嚙咬吮吸下,明煥幾乎魄散魂飛,他漂亮的眼球一點點上翻,濕熱的舌尖從唇齒間探出,臉上、身上淚汗交織……
最后,少年只能含糊著祈求道:“開開……進來……”
……
2042年夏,喪尸病毒全球爆發的第三年。
在C國這片廣袤的大地上,以G市為中心,一座座信號塔如雨后春筍般成功矗立起來。
這些奇怪的建筑在各個基地以及安全區分布得錯落有致,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精心布局一般,編織出了一張致密又龐大的“漁網”。
在祂的覆蓋下,如潮水般洶涌襲來的喪尸潮居然成功被遏制住了!
苦苦掙扎的人類借此機會逐漸調整戰略,將龐大的喪尸群體分割開來,逐個擊破,從而正式踏入了戰略轉攻的階段——
天,真的要亮了。
……
G市,苦晝短基地。
“姐,你……真的考慮好了么……”寸頭看著羅虹手中的申請書有些猶豫,他忍不住撓了撓頭,“這可是咱們九死一生才得來的異能,就這么不要了?”
“嗯,考慮好了。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也從沒想過當什么救世主,把異能上交給國家也挺好的。”羅虹淡淡地回應道,隨后她滿懷眷戀地看了一眼和自己形影不離了三年的嬰兒車,現在里面已經空無一物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苦笑一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末世都快結束了,人吶,總歸是要往前走的……”
見狀寸頭只得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猶豫了一下,也偷偷拿了一張申請書藏在手中。
這是苦晝短基地聯合官方新推出的一項特殊項目,旨在將異能者恢復成普通人,再將抽離的能量集中起來制成武器打喪尸。自愿合作者可獲得多方提供的豐厚表彰和補償。
從各方透露出來的信息可以看出,官方這是準備要在這末日的廢墟之上重新構建起一個正常的人類社會。
此政策一經推出立即在異能者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紛紛高聲指責這完全是違背人權的行徑。
而“苦晝短”的領主郜灃沅卻依舊我行我素,甚至還大張旗鼓地主動出擊處理了幾個暗中搞鬼的異能者,分明就是在公然示威——
如果各位聽不懂人話,那么在下也略懂一點拳腳。
在這種絕對實力帶來的鐵腕壓迫之下,不少人都敢怒不敢言,只敢在暗地里咒罵咒罵這個該死的“暴君”。
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沒過多久,竟然有大批異能者開始自發地、陸陸續續地參與到這項計劃當中。
對此,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包女士笑瞇瞇地解釋道:“你問我為什么愿意嗎?因為我實在是不想大半夜再被人拉出去當滅菌陽光燈了!
“你知道我在一個講道德、有規范的末世里過得有多辛苦嗎?什么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簡直就是混蛋邏輯啊喂!
“唉,總說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要是我就是這個高個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總之,不管怎樣說,這項政策正在穩步地推進當中,而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其他城市的異能者似乎隱約也有接受這個政策的趨勢。
……
停機坪的武裝直升機旁,身著全套作戰制服的郜灃沅久違地收緊了戰術腰帶。
他淺金色的頭發短了一大截,那雙絳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散發出銳利的光芒,現在的他又是一名光榮的特種軍人了。
【叮——A級任務已達標,求生者郜灃沅,恭喜你在異世界成功成為龍傲天!
正在為您發放獎勵……】
聽到這個喜氣洋洋的聲音,郜灃沅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瞬間變得光滑平整的后脖頸,居然還有些悵然若失。
終于結束了么……
在溫暖明媚的日光下,郜灃沅微微瞇著眼睛向前方眺望。當他看見不遠處那個向自己走來的熟悉身影時,嘴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逐漸上揚。
于是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心情頗好地笑著調侃道:“我也得恭喜你,030,你終于成為一個有用的系統了。”
【我真的謝謝你啊……】
看著這人很快就恢復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樣子,系統沉默了兩秒,祂還是忍不住主動詢問道:【您這是要去別國支援嗎?為什么?明明已經完成任務了啊……】
“哈?這還需要理由嗎?”
聞言,郜灃沅不假思索地微微挑了挑眉,那張豐神俊朗的臉龐在歲月的打磨下似乎變得更為堅毅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Alpha隨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溫柔的微風輕輕拂過他的頭發,在陽光的照射下掀起了一道道金黃的麥浪。他說:
“小3同志,您這覺悟可太低了,還得繼續努力啊——”
話音未落,大義凜然的某人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抱起了剛走到自己身邊的明煥。
“郜灃沅!”
“在呢——”在對方羞惱的驚呼聲中,Alpha大笑著說道:“說好了要一起拯救世界的,我可不敢食言!”
青天白日下,少年那張清冷精致的臉都要紅透了,他慌亂地看了一眼四周,隨后小幅度掙扎著:“快放我下來,我要生氣了——”
“好好好,小祖宗——”
說是這么說,郜灃沅卻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他甚至觍著臉湊得更近了一點,攬著明煥的腰意有所指地表示:
“不過——我要是聽話了,晚上是不是該有什么獎勵……”
“嗚——別、別咬我!”
不出所料,很快這個“大尾巴狼”就被惱羞成怒的某人“狠狠”暴打了。
看著這兩人打鬧間逐漸淡去的身影,脫離世界的前一秒030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然后祂衷心地祝愿道:
【那好吧,祝您好運,濟世暴君。】
第53章 放我回去!(捉蟲) 這場面我真沒見過……
新歷217年, 無盡的漫漫長夜籠罩在這片絕望的廢土之上。
陷入永暗的地表如同被吞進了混沌巨獸的胃袋,這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廣袤土地再也尋覓不到任何智慧生物活動的痕跡,似乎所有生命都陷入了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舊世界的毀滅來得猝不及防, 就像有位不可名狀的舊日神明漫不經心地抬了下眼,剎那間,所有的文明成果、理性光輝以及客觀存在的規則秩序都在祂的注視下被輕描淡寫地徹底抹去, 只剩下空洞乏味的死寂還殘留在原地。
于是,無孔不入的輻射污染徹底摧毀了所有宜居的生存環境,全球人口急劇銳減,幸存下來的人類只得在距離故土萬米之遙的地底深處建立了全新的國度——“母巢”。
在地表, 死亡的陰影遮天蔽日, 唯有那些舍棄了理智、完全依靠原始本能瘋狂繁衍的怪物還能勉強茍延殘喘, 它們在畸變異化中痛苦掙扎著, 發出了陣陣永不停息的哀嚎喘息。
絕大多數時間, 這里不會有任何類人生物留下的蛛絲馬跡。
即便是“母巢”派出的廢土“開拓者”隊伍也只會沉默地進行著機械性的采集工作,能量達標后便會迅速返回“母巢”,不會在地表做絲毫停留。
然而, 今天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亙古不變的黑暗深處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有道朝氣十足的清亮聲線如同平地驚雷, 瞬間打破了這片沉悶死寂的氛圍:
“放我回去!”
這道聲音里充滿了濃烈飽滿的個人情緒,聲音的主人此刻大概正處于極度的憤怒之中:
“你這種行為就是拐賣、是非法拘禁, 我完全有權利把你當場處決!”
說話的“人”個子高挑,身形矯健,猿臂舒展而有力,蜂腰窄瘦而纖細,身材比例堪稱優越。
即便是在毫無光線的情況下,也足以讓大多數廢土生物在看到這個剪影的瞬間便自慚形穢起來。
【祖宗!您小聲點……】
檢測到黑暗中那群虎視眈眈、逐漸包圍過來的畸變異獸, 系統幾乎是焦頭爛額了,祂略顯討好地說道:
【您真是冤枉我了,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明明就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到了您這兒就成了犯罪行為了呢?】
是的,死而復生。
邦布貝爾·芬格曾經是一名在星際戰爭中英勇犧牲的蟲族戰士,他的肉.體本該隨著風暴亂流的撕扯化為齏粉,進而成為無數塵埃中的一份子,徹底消失在浩瀚的宇宙之中——
然而,命運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在“幸運之神”的眷顧下,他成為了被求生系統030選定的新宿主,在異世界獲得了第二次生命,雖然——當事“蟲”看起來并不樂意就是了。
“你、你這是強買強賣、強詞奪理!”
聽了系統的話,邦布貝爾氣得眼睛都紅了,晶瑩剔透的淚水在他的眼眶里飛速打轉,軍蟲倔強地重復道:
“放我回去!為蟲巢獻身是我畢生追求的榮耀!”
這只熊蜂種擁有一頭在永夜中也極為惹眼的蜜糖色頭發,他白皙的膚色如同剛剛落下的初雪,沒有一絲雜質。
那雙明亮的冰藍色眼睛恰似海面上漂浮著的冰川,有種說不出的干凈、純粹,此刻眼瞳中燃燒著的憤怒火焰更使其具有一種別樣的生命力。
隨著分貝的提高,四周濃厚的黑暗中隱約傳來了一絲躁動,無數雙飽含著惡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與衰敗廢土格格不入的鮮活生物。
【……】聞言,系統沉默了。
祂看了看周圍那群磨牙吮血的畸形惡獸,又看了看邦布貝爾臉上憤怒抗拒的表情,終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爆鳴。
這屆宿主真是越來越難帶了啊!
因為上次執行的任務達到了A級評定標準,現在系統的能量儲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足以滿足任何挑剔的條件。
030本來還志得意滿,滿心想著要在新宿主面前好好地顯擺顯擺自己的威風,卻沒料到遇到了這么一個油鹽不進、只想為“巢”捐軀的極端分子!
怎么還有“人”不想活,只想死呢……在穿越之前,這家伙的求生欲明明是很強烈的啊……
在頭腦風暴中,系統仿佛看見了優渥的獎金和福利撲扇著翅膀在向自己揮手告別,祂只得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還能怎么辦呢?自己拐來的宿主只能自己哄著嘍……
于是,為了挽救目前岌岌可危的百分比好評率,030開始苦口婆心地向邦布貝爾一項項列舉著祂能提供的好處:
比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萬人迷”光環啦;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操縱人心的精神網絡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救世異能啦……
總而言之,系統使勁渾身解數兜售著這些誘人的“金手指”,只為求著宿主去當這個“龍傲天”,然而祂嘴皮子都快嚼爛了,卻沒半點效果。
“我很抱歉,您還是去幫助更需要幫助的蟲吧——”
對于系統發出的種種福利,邦布貝爾眼淚汪汪地表示:“我是一名忠誠的清巢者,絕不會背離自己的族群,就算是死、我也要將血液流盡來滋養蟲巢!”
話音未落,他就毫不猶豫地亮出了蟲爪,看樣子馬上就要做出什么要打馬賽克的事情。
【停——!】
看著他這副“寧戀本巢一捻土,不愛他鄉萬兩金”的悲壯神情,系統的主機都快燒死了,仿佛看見了自己職業生涯徹底完蛋的樣子。
明明再完成兩個任務我就可以休長假了,提前失業還要被掛上黑名單通報批評什么的,那種事不要啊!
“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軍蟲的語氣中透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堅決,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滿是倔強。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030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緊接著便脫口而出:【邦布貝爾·芬格,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什么?”邦布貝爾被祂這種痛心疾首的語氣一下子弄蒙了,那張單純好騙的臉龐上寫滿了震驚和疑惑,就連手上的動作也下意識停頓了一瞬。
有戲!見狀030眸光一亮,簡直是要熱淚盈眶,于是祂趕快趁熱打鐵道:【明明這里也有蟲,這里也有巢!難道你就只有這點覺悟嗎?】
【你完全可以在異世界執行族群的意志,為蟲巢開疆擴土、將蟲族發揚光大!貪死怕生的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軍蟲!】
聽了這份歪理邪說,邦布貝爾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頓時瞪得圓溜溜的,他瞬間手足無措地放下了自己的蟲爪,幾乎是張口結舌:“你你你、我我——”
就在這時,黑暗中有只饑腸轆轆的畸變怪物終究是按耐不住了,它趁著獵物心神震蕩、毫無防備的時候猛地撲了過來!
由于長久不見天日,現在還存活在地表的生物都生得面目猙獰,猶如地獄爬出來的羅剎惡鬼。
這只怪物眼球奇大,幾乎占據了整個頭面二分之一的面積,就像兩個巨大的燈泡突兀地鑲嵌在腦袋上。
而剩下的一半則是一張大得離譜的嘴巴,里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那些又細又彎的長矛從口腔內胡亂戳出,幾乎要扎到它自己的眼睛里去了。
可就是這樣一種僅僅憑借著本能活動的生物,卻因為自身極強的恢復能力和近乎瘋狂的繁殖方式成為了廢土地表的一方霸主,喪生在它的爪牙之下的生命簡直數不勝數。
【我@#*的,這是什么嗶——玩意?!】
即便是自認見多識廣、看慣了腐尸骷髏的系統也被這個奇行種嚇了一大跳,祂連忙出聲提醒道:【宿主,小心——】
但是,似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畸形怪那張幾乎張到了90°的嘴已經籠罩了邦布貝爾的頭頂,腐蝕性極強的渾濁毒液即將從它的口中滴落——!
下一秒,這只怪物被軍蟲漆黑的利爪切豆腐般絲滑地撕成了六瓣,它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身hou、哦……】看著這一幕,系統選擇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此時此刻,畸形怪堅硬的脊椎被整段豎著切開,它的三個大腦和兩顆心臟也被同時分割。
在此情況下,即便是能夠斷肢再生的蠕蟲怪物都瞬間失去了存活的可能。
它的兩枚孕囊也被撕裂,其中密密麻麻蠕動著卵鞘在失去了母體的保護后居然還掙扎了幾秒,不過在輻射的籠罩下很快就沒了生息。
與此同時,怪物身體內部的各種器官和液體隨著肌肉的松弛盡數涌出,淅淅瀝瀝地淌了一地,其中還混雜著一些還未消化的惡臭腐物,這無疑給其他生物帶來了極強的感官沖擊。
“唔——”
見狀,邦布貝爾下意識皺了皺鼻子,忍不住后退一步,仿佛魂魄復位了似的,整只蟲瞬間就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他十分自然地快速抖了抖手,身上的蟲甲頓時恢復了完美無瑕的樣子,沒粘上一點兒污漬。
看著這一幕,四周的空氣猛地安靜了一瞬,在求生欲的強烈刺激下,無數隱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就像潮水一般迅速退去。畢竟它們只是為了尋找食物才冒險出擊的,又不是真的想找死。
【經驗值+1……】危機解除后,系統兢兢業業地冒出了頭。
聽到這話,邦布貝爾不自覺地輕輕摳了下手指,體內腎上腺素的激增早已讓他回過神來,于是他深吸了口氣:“那個,030……我可以這么叫你么?”
濃稠的夜色中,熊蜂種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邦布貝爾沖系統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他心中滿是忐忑:“您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你不要過來啊!
心驚肉跳間,030下意識咽了下口水,然后祂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道:
【真的!我不騙人。】
——但騙蟲。
不對,這怎么能算是騙呢?
看著邦布貝爾那雙逐漸被新信念所填滿的璀璨眼瞳,系統正氣凜然地想:畢竟母巢也是巢,變異蟲也是蟲。
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能讓這個死腦筋的家伙在異世界好好活下去,撒個小謊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新的故事開始了。
第54章 開拓者 (捉蟲) 朋友快到碗里來
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廢土荒原深處, 一個黑影正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匍匐在地,他好像在土壤里奮力挖掘著什么。
這個詭異的類人生物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無比的漆黑材質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只在眼睛處留下了個半透明的薄膜, 口鼻部位連接著粗重的管道,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蠕動的木乃伊。
經過一番努力,開拓者——517終于成功地從貧瘠的土地里刨出了一截丑陋不堪的植物根莖。
這種食物表面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就像是被詛咒過一般,味道更是糟糕透頂。不僅如此,它甚至還含有微量的神經毒素,一旦食用, 就會在體內產生麻痹致幻的效果。
要是放在過去那個資源豐富的世界, 恐怕根本不會有人愿意把這樣的東西放入口中, 哪怕只是輕輕一聞都會讓人作嘔。
然而在這片幾乎被榨干了所有生命的地表上, 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能夠提供水液補給的東西了。
毫無疑問, 517是一名廢土開拓者——
正如牧鷹人馴養的鸕鶿會將食物儲存在喉囊中一般,開拓者也會將從廢土上搜集到的能量儲存在體內。
只有當這些能量被帶回地下的母巢反哺整個族群時,他們才能解開束縛在皮囊上的活扣, 得到真正的“進食”機會,獲得片刻的解放。
于是, 517就像是一臺被設定好了生存指令的冰冷機器,他熟練地去除掉那些不能食用的部位, 毫不猶豫地把這節食物塞進了自己的管道里。
隨著一聲沉悶的咕咚聲,他喉間那個帶著刻度的鐵鎖終于松動了一點,但依舊像一條無情的吊繩一樣死死地束縛著他。
汲取到了些許能量后,517重重地喘了口氣,然后他仰面癱倒在地上,下意識地蜷縮偽裝起來。
盡管他的胃部依舊被饑餓感瘋狂地啃噬著, 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已經成功熬過了艱難的一天。
一陣微風吹過,517敏銳的感官忽然瞥見遠處的地上似乎有什么正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他定睛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塊宛如玉髓般的礦石!
這種礦石是地表大型生物的骨頭在經受輻射長時間侵蝕之后所形成的特殊產物,對于深處地下的母巢而言是極為重要的能量來源。
只要能拿到它,自己少說能提前半個月返回地底……517腦中驀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在這危機四伏、資源極度匱乏的廢土之上,能夠提前回到相對安全的母巢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誘惑。
想到這,他可恥地心動了。
畢竟生存才是第一要務,任何能夠讓自己活得更輕松一點、更久一點的機會,都值得牢牢抓住。
于是,517開始以一種極為隱蔽的方式朝著遠處緩緩挪去。他整個身體匍匐在地,就像一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蠕蟲異獸。
這種常見的廢土怪物詭異難殺,而且皮厚肉少,對于其他捕食者來說毫無狩獵的價值可言。也正因為如此,開拓者們常常偽裝成這種生物的模樣以減少在廢土上遭遇危險的幾率。
很快,517就順利地拿到了這節珍貴的玉髓。
然而,還沒等他將其收納起來,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變得僵硬無比,如墜冰窖。
因為就在幾乎相同距離的不遠處,還有一塊玉髓靜靜地躺在那里。在夜色的籠罩下,這塊珍貴的礦石散發著誘人的光輝。
這種滑稽的誘餌就像是小孩子布置出的那種極為拙劣的陷阱,似乎是故意要把人往那個方向引誘過去。
但,怎么可能呢……地表早就沒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了啊……
一種前所未有的未知恐懼就像是洶涌的潮水,一下子就將517徹底吞噬。
他趴在原地,身體一動都不敢動,如同一具被風化后變得僵硬無比的尸體,只能靜靜地等待著未知命運的宣判。
……
“啊啊啊,030,我好緊張啊……”
遠處的那一幕看得邦布貝爾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睜大了眼睛,頭頂的觸角也直愣愣地豎了起來,“那個人類怎么一動都不動了,難道說……他已經發現我了嗎?”
盡管焦慮得都開始咬指甲了,邦布貝爾卻還是不敢主動現身出擊。以往那些慘痛的經歷不停地在他腦海里敲響警鐘:
廢土新人類是一種非常難以接近的生物,他們警惕性極高、敏感異常,而且偽裝能力超強。哪怕是極其微小的風吹草動,都可能會讓他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都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這才是我遇到的第三個人類呢……”
看著那個倍感親切的身影,邦布貝爾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他有些焦慮地小聲碎碎念起來,“你不要害怕啊……我、我只是想找個會說話的生物聊聊天,真的不會傷害你的……”
這種話聽起來明顯更可疑了好嗎!
我就說不能這么簡單粗暴地直接扔東西去引誘吧,開拓者又不是傻瓜。在廢土這樣的陷阱最多只能抓到鳥吧——不,恐怕連鳥都抓不到……
然而,看著宿主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系統也只能無奈地把話都憋了回去,祂知道邦布貝爾確實沒有什么惡意。
這兩個月的時間里,邦布貝爾一直都在勤勤懇懇地殺怪刷分,就像一個忙碌的蜜蜂小狗,一點一點地努力構建著屬于自己的勢力范圍。
照這種進度,不出意外的話,一年之內達成最低的任務標準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然而,不出意外是絕對不可能的。
由于長時間沒有任何社交活動,邦布貝爾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萎靡,情緒也變得越來越低落——他就像一朵失去了陽光照耀的向日葵,整只蟲都變得郁郁寡歡的。
更糟糕的是,邦布貝爾·芬格提前進入衰退期了,系統雖然能夠治療他軀體上的病痛,卻對他心理上的問題束手無策。
畢竟熊蜂是一種半社會性昆蟲,正處于獨居蜂到半社會性蜜蜂的中間階段,社會隔離這種情況會對其大腦發育產生破壞作用。
同樣的,完成任務所需要的仰慕值和追隨值必須是有思想、有理智的生物才能提供,廢土上只知道吃吃吃的畸形怪物顯然是做不到的,這下可把系統給急壞了。
經過一番嚴肅認真的商討之后,一蟲一統正式啟動了他們的人類追蹤計劃。
此刻,眼前的517就是他們最新鎖定的目標。
“要不,我還是過去一下吧……”
在長久的等待中,邦布貝爾毛茸茸的觸角糾結地扭動到一起,他忍不住咬了咬牙。
話音未落,地底突然毫無預兆地發生了劇烈的震動,緊接著,一只蠕蟲怪物猛地從地下竄了出來,它鋸齒渦輪狀的嘴直愣愣地沖著517咬去!
這種蠕蟲是群居雜食性動物,它們沒有理智,只有瘋狂的進食欲,甚至有著同類相食的殘忍習性,而在它們那長長的食譜行列之中,開拓者們赫然在列。
遭了——!517呼吸猛地一滯,心臟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此時的他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完全憑借著本能迅速地向周圍翻滾而去。他的動作十分敏捷,就像一只靈活的野兔,在生死攸關的時刻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
然而,幸運之神似乎并沒有眷顧他。
就在他剛剛落地的地方,地面再次一陣涌動,又一只蠕蟲從地下鉆了出來。
這只異獸就像是早就在那里等待著獵物到嘴一般,以極快的速度一口咬住了517的腳,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沒事吧——”
看到這一幕,邦布貝爾終于忍不住沖了出去,他完全忘記了之前和030精心制定的接近人類計劃。
此時此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下眼前這個處于危險之中的“同類”!
熊蜂種軍蟲的實力顯然不容小覷,邦布貝爾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那兩只蠕蟲怪物,但當他抬起頭來再次尋找人類的身影時,卻發現517早就趁著這個空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盡管心中早有準備,邦布貝爾還是一下子就蔫兒了下來。
他在空氣中仔細地嗅著,試圖找到人類留下的特殊氣味。那對毛茸茸的觸角也在不停地晃動著,像是在接收著空氣中最細微的信息,可惜,最終依舊一無所獲。
“唉……”邦布貝爾低下頭,沉默地站在原地,那頭蜜糖色的頭發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看到他這副像是被霜打了的小白菜的可憐樣子,030忍不住安慰道:【宿主,后面還有機會的……】
聞言,邦布貝爾清澈的冰藍色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眼淚吧嗒吧嗒地從他的眼眶里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他的喉嚨哽咽了幾下,腹腔發出陣陣嗡鳴。
但最終邦布貝爾什么也沒說,他只是直接張開兩對膜質的透明翅膀,朝著遠處飛去。
熊蜂的身影在天空中逐漸模糊,最后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了天邊。
邦布貝爾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眼淚打濕的土壤上突然有幾株嫩綠的芽苗破土而出,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生長著,很快就開出幾朵漂亮的花。
這些植物看起來十分脆弱,纖細的花莖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其吹斷。但是它們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那兩具蠕蟲的尸體,就像是在享受一頓豐盛的大餐。
吞噬完畢后,花朵頓時開得更加艷麗了,它橢圓形的葉片上覆蓋著一層淺密的絨毛,上面分泌出密密麻麻的粘液,就像是清晨的露珠。
微風吹過,這些絨毛輕輕地抖動了兩下,就像是在傳達著某種隱秘的信號。隨后,所有的花朵都像是被賦予了意識一般,它們齊刷刷地朝著邦布貝爾飛走的方向轉去。
花芯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涌動,隱約飄出了一縷潮濕的低語:“甜……的……”
那聲音很輕很輕,仿佛是從遙遠的地下傳來,帶著一種詭異而又黏膩的氣息。
第55章 詭異的手(小修) 獵手?獵物!
低洼平原上的河流沿岸, 有片草本植物難以扎根生長的貧瘠酸性土地。
濃湯般的霧氣在這里肆意彌漫,風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腐殖質的氣味,隱約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死寂與詭譎。
七零八落的沼澤與周圍陸地的界限實在模糊不清, 就像是這片土地上生出的破潰糜爛的傷口。
洼地里的積水呈現出一種暗沉而深邃的茶褐色,那是泥炭與水交融后孕育出的獨特產物。粘稠的水面上漂浮著一些半腐爛的動植物殘肢,支棱凸出的慘白骨頭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未知的危險與殘酷。
在這片光怪陸離的神秘土地上, 一叢生長得極為旺盛的艷麗小花卻靜靜地佇立其中。
它精致飽滿的肉質葉片上布滿了纖細的絨毛,每一根絨毛的尖端都掛著晶瑩剔透的黏液,恰似清晨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露珠,在這陰森的氛圍里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與此同時, 一只變異的鞘翅目昆蟲正在霧氣中盲目地飛舞著, 它寬大的翅膀扇動得嗡嗡作響, 顯得有些躁動不安。但最終, 它還是被這股微弱的清甜氣息所吸引, 如同炮彈一般朝著花朵的方向猛沖而去。
下一秒,這只異獸的動作戛然而止,它就像一架突然失去動力的戰斗機, 一頭扎進了濃稠的泥炭地里。
剎那間,無數根裹挾著黏液的詭異觸手蜂擁而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其控制,而后迅速拆分蠶食。
就這樣, 這只獵物一步步化為了沼澤的一份子,岸邊的小花吸飽養料后頓時開得更艷了。
“不……甜……”
有道飄忽的聲音在植物根系進食的間隙幽幽地從地底響起,與此同時,地表的所有植被全都一下子主動縮入了沼澤之中。
密密麻麻的花朵和數以萬計的葉子在泥炭里交纏、滲透,最終密不可分地蠕動在一起,如同一場無聲而又詭異的吞噬進化。
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被黏液觸手簇擁著的怪異的類人形體從幽深軟爛的沼澤中緩緩爬出。隨后,“他”就像新生的嬰兒破出羊水那般輕松地脫離了這片詭異的洼地,身上未沾染一絲淤泥。
在奶白的霧氣中,懷宓輕輕動了下自己的剛長出來的下肢,他還有些不適應這具人類軀體。
身下的泥炭地像是一塊厚重綿密的海綿,一腳踩下去,濕漉漉的軟泥和青苔便會爭先恐后地從腳趾縫隙間滲出,發出輕微的“咕嘰”聲,顯得頗為有趣。
“人、類……”懷宓歪著頭,隨后輕輕抬起了笨重的胳膊,他伸手在自己柔軟的眼珠里摸索了一圈,又將染上黏液的手指塞進了口腔。
呼吸間,岸邊的植被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那叢看起來溫文秀雅的鮮艷小花正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具赤.裸的人類軀體——
他整個人如同一塊完整玉石雕刻出來的產物,通體沒有一絲冗余。那雙眼眸漆黑無光,鴉羽般的頭發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蒼白通透的皮膚在血管的映襯下近乎泛青,體表細微的絨毛上覆蓋了一層透明的黏液,在黑暗中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跟普通人類相比,懷宓的外表看不出什么怪異之處,于是飽滿的葉子們爭先恐后地卷曲了一下,齊刷刷地表示對這個新載體還算滿意。
被“評判”的過程中,懷宓面無表情地咬了幾下新生的指節,但還是只嘗到了自己汁液的味道,他忍不住輕輕蹙起了眉頭:“難吃。甜的、在哪……”
話音未落,長在遠處的某株個體似乎接收到了什么特殊信號,懷宓的睫毛隨之輕輕顫動了兩下,這具幽靈般雪白的軀殼便一步一步逐漸脫離了潮濕的沼澤地,最終突兀地消失在了茫茫的霧氣之中。
他走過的地方像是蛞蝓爬過一般,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黏液帶,無數暗藏殺機的捕蟲堇歡呼著從中悄悄蔓延出去。
……
廢土荒原之上,有個巨型嚙齒類動物修建而成的廢棄洞窟,它的原主人不知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測,反正此刻這里的居住權已經易主了。
放眼望去,一個毛茸茸的白色毛團正卡在洞口,似乎是某種異獸的尾部。
此刻它的主人正隨著某種聽不見的節奏有韻律地搖晃著身軀,就像是在跳什么獨特的舞步。
看著宿主這幅干勁滿滿的樣子,030有些插不上話,但祂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宿主,咱們都已經忙了整整18個小時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沒事,我不累!”
洞穴深處傳來了一句帶著嗡鳴的回答,聲音的主人正是化為蟲形的邦布貝爾。他一邊在洞穴里奮力地向更深處鉆去,一邊還興奮地說道:“馬上就要修好了啦。”
【行……】此時,030是徹底被宿主的勤奮程度給折服了。
這只樂天派的軍蟲最開始落到這兒的時候明明還是眼淚汪汪的,但他一看見這個洞穴立馬就兩眼放光,瞬間變得干勁十足。
系統甚至都還沒回過神來,還準備說上兩句安慰的話,就看見宿主已經自顧自地一頭扎進了高強度的修建工作當中。
隨后,在邦布貝爾不眠不休、不舍晝夜的辛勤勞動下,一座由植物纖維、苔蘚、蜂蠟精心打造而成的地下宮殿逐漸成型。
回想起材料的收集過程,系統就有些汗顏,在那群詭異難纏的食肉植物的重重包圍下,人類形態遠沒有熊蜂形態來的便利。
于是,整個過程中030幾乎都幫不上什么忙,一想到這兒,系統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沒過多久,邦布貝爾就恢復了人形,隨后他一點一點從巢穴里退了出來。
軍蟲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癢的肩胛骨,奇怪的是,他竟然從原本翅膀所在的位置掏出了一朵無比艷麗的小花。見狀,邦布貝爾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030,你有沒有感覺,最近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跟著我啊……”
聽到這話,系統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祂暗自思忖道:完了,宿主該不會是心理出現問題,已經到被害妄想癥這個階段了吧!
不過系統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它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語速,溫和耐心地回應道:【暫時沒有呢,不過您放心,030會全天24小時為您提供監護服務的!】
“不用啦,可能是我自己太過敏感了吧。”聞言,邦布貝爾頓時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嘴唇,臉頰上露出了一個圓潤可愛的小酒窩,“030每天也很辛苦的,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聽了這話,系統簡直要熱淚盈眶了,多么貼心的小棉襖啊!
然而話雖如此,邦布貝爾這天晚上睡得還是不太安穩。他之前的種種猜疑并非毫無根據、空穴來風,在睡夢中,他迷迷糊糊地察覺到似乎有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輕輕蹭著自己的眼皮和嘴角,似乎想要鉆進去。
半夢半醒間,邦布貝爾下意識地張嘴啃了一口,他只感覺自己嘴里像是吃進去了一片水滴狀的“果凍”。
軍蟲鋒利的虎牙迅速刺破了葉片厚實的表皮,剎那間,一股清新甘甜的味道就在他的口腔里彌散開來,引得邦布貝爾垂涎欲滴。
與此同時,葉片表面的絨毛分泌出了大量粘液,試圖悄無聲息地將獵物的口鼻給封死,結果卻被邦布貝爾輕而易舉地用舌頭舔掉了,他甚至還咂巴了兩下,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懷宓:……
夜色中,這灘詭異的植物蠕動著潰散了,隨后無數脈絡和粘液共同組成了一只柔弱無骨的手,祂試圖朝邦布貝爾的眼球探去,卻被軍蟲一口咬進了嘴里。
被攻擊的一剎那,那些看似脆弱的手指頓時炸成了無數根細小如針的觸須,可當祂們碰到獵物的喉管時,卻齊刷刷地頓住了。
甜的……
感受到分支傳來的味覺信號,懷宓的皮膚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顫,他的骨架興奮得幾乎要散落一地,但還沒等他好好品嘗一番,這株植物就被邦布貝爾嚼吧嚼吧一口吞掉了。
在不遠處的湖岸邊,懷宓漆黑的眼瞳猛地緊縮了一下,隨后他望著自己空落落的左手有些發愣。
他緩緩地伸出舌頭,極為仔細地舔舐著斷口處,想要再次找到那種令人魂牽夢繞的味道,可惜一直到手重新長出來也沒能成功。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為強大、難纏,且和以往遇到的那些全都截然不同的獵物。
要想把他收入囊中,自己必定要付出難以想象的精力……
不過,這也沒什么關系——捕蟲堇向來都是極具耐心的獵手,只要有機會捕捉到獵物,它可以長時間地保持著人畜無害的狀態,直到獵物在不經意間踏入它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于是懷宓又派出了一根分支,讓其駐扎在洞口,而自己則靜靜地躺在湖邊,宛如一個失足陷入淤泥、無法自拔的倒霉蛋。
他蒼白的身體無力地癱軟著,漆黑的眼睛半睜半閉,無數透明的粘液以他為圓心向四周蔓延開來,扎根在淤泥之下的觸須也在蠢蠢欲動。
不知過了多久,守株待兔的獵手終于聽見了期待已久的腳步。
第56章 大變活人(捉蟲) 路邊的人類不能隨便……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酣睡后, 邦布貝爾緩緩從沉眠中蘇醒過來。
他把臉埋在臂彎里胡亂蹭了幾下,隨后瞇起眼睛,愜意地享受著這片刻的空閑時光。
過了一會兒, 邦布貝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舒展筋骨的過程中,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么開心啊——是昨晚夢到了什么好事情嗎?】系統看見他這個樣子不由得調侃了一句。
“嘿嘿,我也不知道。”聞言,邦布貝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墜子,旋即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 “剛睡著的時候還有點不安穩, 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撓我, 怪癢癢的……
“不過后來——我好像在夢里嘗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甜甜的、脆脆的, 唔……很像蟲巢產的蜜果!”
【是嗎……】聽到這系統下意識回溯了一下昨晚的監控, 但生物紅外感應沒顯示要什么異常,所以祂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看著宿主這幅干勁十足的樣子,030試探性地說道:【那我們準備開始今天的任務吧?】
“好啊, 等我先去湖邊洗漱一下。”邦布貝爾乖巧地應了一聲。
穿戴整齊后,他用力揉了一下自己還有些迷糊的臉, 隨后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湖邊走去。
在他踏出蜂巢的一剎那,洞口有株細弱的植物幼苗微不可見地抖動了一下, 但沒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030,今天的任務我全都已經計劃好啦,”前進的路上,邦布貝爾一邊走一邊掰著自己的手指,他冰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等會兒, 我們先把巢穴周圍20km內都排查一下,然后呢,再去收集后面一周的食物……”
【嗯?!好……】
聽到這個令人咂舌的龐大數值,系統頓時感覺自己不存在的頭皮都一陣發麻。祂一邊接話一邊開始一心二用地提前做功課,生怕到時候又像之前那樣幫不上忙。
邦布貝爾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系統的走神,他興致勃勃地原地轉了個圈,隨后揮舞著翅膀輕盈地落到崎嶇的陡坡上,耳垂上的石頭吊墜隨著他的動作不住地晃悠。
微風輕輕拂過,溫柔地撫摸著熊蜂種軍蟲那頭蜜糖色的頭發,藏在頭發中間的那對毛茸茸觸角也隨之輕輕抖動。
他原本整齊的發絲瞬間變得亂糟糟的,卻又多了幾分隨性。
在前進的過程中,邦布貝爾的嘴巴一刻也閑不住,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一樣喋喋不休,他指著前方興沖沖地說道:“到啦,030快看快看,我跟你說啊……”
可話還沒說完,不知看到了什么,軍蟲就像突然被施了禁言咒一樣猛地閉上了嘴。
剎那間,整個世界仿佛都沉默了,剛剛還充斥著歡快話語的空氣此刻也安靜得有些突兀,唯有黑暗深處吹來的微風依舊不緊不慢地掠過湖畔的植被,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忙著收集資料的系統一時間沒注意到邦布貝爾的異樣,過了好一陣子,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氣氛變得有些奇怪——這個小話癆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沉默了?
就在這時,030聽見邦布貝爾嗓音飄忽地小聲詢問道:“那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怎么感覺那里好像躺著個人類呢……”
【啊?】聞言,系統下意識向陡坡下方望去:
湖畔淤泥里深陷了一個類人物種,從邦布貝爾的方向只能隱約看見他漆黑如墨的發頂,和防護服中露出的那只如蓮藕般細長清麗的手臂。
這個人形生物躺在地上,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一動不動的,似乎是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祂還沒來得及對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做出什么反應,就聽到“啪嘰”一聲輕響,邦布貝爾已然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看著宿主奇怪的舉動系統有些發懵,邦布貝爾卻很理直氣壯:“躲起來啊!”
他的聲音雖小,語氣中卻滿是藏不住的激動:“人類、是人類啊!啊啊啊啊怎么辦怎么辦,這是我第一次離人類這么近……糟了,我甚至都還沒洗臉!”
話音未落,邦布貝爾便手忙腳亂地伸手揪來一叢色澤艷麗的小花,欲蓋彌彰地擋在自己臉前。
可沒過一秒,他又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把上半張臉露了出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里滿滿當當都是興奮的光芒。
……這是重點嗎?
終于回過神來的030在意識空間里無奈地暗自腹誹了一句,隨后祂盡職盡責地掃描了一番那個可疑的生物:
人類男性,青壯年外表,扁桃體、闌尾、尾骨等生理部位缺失,結合其身上的服裝特征,合理推測應當是位“母巢”生產出的開拓者……
該個體目前的生命體征基本正常,體溫略低,無明顯外傷,體內能量損耗50%,輻射污染程度50%——嘶,這么均衡啊……
盡管各項檢測都沒有什么問題,030卻莫名有些警惕,祂總覺得哪里有些古怪。
“030,他肯定是人類吧?是吧是吧!”
得到系統肯定的回復后,邦布貝爾頭上的觸角一下子就直直地彈了起來,接著又像興奮的小狗尾巴一樣在空中不停地來回晃動。
他蜜糖色的眼睫毛像兩排低垂的花瓣,卻根本掩蓋不住眼中閃爍著的、難以抑制的熾熱光芒:“那他現在情況怎么樣?各方面狀態都還好嗎?我們準備什么時候去救他?”
看到邦布貝爾這副歡欣雀躍、迫不及待的熱情模樣,系統卻依舊保持著一貫的理性,祂冷靜地提醒道:
【他沒什么問題。不過建議宿主還是再謹慎觀察一段時間吧,在沒有完全摸清狀況之前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哦、好……”
聞言,邦布貝爾雖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他還是乖巧地停下了想要靠近的動作。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有些緊張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妥帖友善一些。
緊接著,邦布貝爾小心翼翼地把頭上那對動個不停的觸角藏在發絲之間,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做完這些后,軍蟲仍舊眼巴巴地望著湖畔,眼神中透露出明晃晃的好奇與渴望。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邦布貝爾的手心漸漸變得汗津津的,心臟也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他像是緊張得無處發泄似的,忍不住咬住了手里的葉子。熊蜂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差不多可以出手了吧……
差不多可以動手了吧……
下方蟄伏著的觸須在水中難耐地蜷縮起來,同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旋。
現在的懷宓外表看起來十分狼狽,他半邊身子都陷在淤泥里,身上沾滿了斑駁的泥污,從頭頂到衣角,無一幸免。
那件從沼澤地里翻找出來的防護服本就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為了偽裝更是被觸手撕得七零八落,如今可憐兮兮地掛在懷宓身上,卻也因此顯得他更加人畜無害。
此時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邦布貝爾身上近在咫尺的鮮活氣息。那股甜津津的味道就像一把無形的鉤子,撓得他內心癢癢的,幾乎快要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
岸邊的那叢小花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蠢蠢欲動。
被邦布貝爾握在手上咬住的分支不由自主地朝著獵物的咽喉緩緩靠近,與此同時,葉片上的絨毛悄無聲息地釋放出一絲帶有迷惑性的氣味,里面隱藏著某種隱秘的毒素。
“阿嚏——”
似乎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鼻尖,邦布貝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響亮噴嚏,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下子打破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寂靜。
下一秒,湖底猛然間涌出一灘模樣詭異的黏液觸手怪,張牙舞爪地朝著湖畔的人類猛撲過去!
這只龐然巨物的觸須飽滿肥厚,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銀針,透明濃稠的粘液暗含殺機。
眨眼間,觸須已然卷住了懷宓的小腿,毫不費力地就把他往湖心拖去——
此情此景,容不得邦布貝爾再有片刻猶豫,沒等系統出聲,他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衣料“撕拉”聲,如金蟬脫殼一般,邦布貝爾成功從怪物手中搶回了即將墜入湖心的懷宓。
由于擔心人類突然醒來從而暴露自己的異常之處,邦布貝爾沒有選擇蟲化,他不敢戀戰,在擊退一波攻擊之后便迅速朝著自己的蜂巢疾馳而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搶到人之后,所有的觸手瞬間就失去了進攻的欲望,祂們朝著獵物逃走的方向象征性地蠕動幾下,接著便安安靜靜地縮回到湖里去了。
【宿主!你這樣簡直太不謹慎了,路邊的人類不能隨便撿回家——】
面對系統的絮叨,邦布貝爾偷偷吐了下舌頭,只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手上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家蟲”。
回到蜂巢后,邦布貝爾這才有精力仔細打量一下懷中的人,卻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起懷宓的眼睛已經睜開了,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你醒啦?”
看著那雙漆黑無光的無機質眼瞳,邦布貝爾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勁,他抿了抿嘴,心中有些忐忑,但還是十分熱情地招呼道:
“你好!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那個,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聞言,懷宓緩緩地歪了下頭,他幽暗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邦布貝爾開合的嘴唇,仿佛在看什么極為誘人的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從唇間吐出了兩個字:“好、要……”
他的聲音喑啞綿長,吐字的尾音拖得極為緩慢,仿佛說話之人正在努力克制著什么。
第57章 引狼入室(小修) 熊蜂與捕蟲堇
在這座由植物纖維、苔蘚和蜂蠟共同打造而成的地下宮殿里, 到處都透著一股原始而質樸的氣息。
洞穴內部的空間雖然不大,但可以說是“五臟俱全”。
蜂巢被巧妙地分割成了幾個板塊,柔軟的異獸皮毛鋪滿了各個角落, 哪怕是兩個成年男性擠在一塊兒,也不會感到太過局促。
半封閉洞穴內的環境潮濕而溫暖,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股甜蜜的香氣, 像是用無數盛開芬芳的花朵醞釀出的美酒,使得身處其中的懷宓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忍不住貪婪地呼吸。
此時此刻,他視眼前的黑暗于無物,能清楚地看清邦布貝爾身上的每一絲紋理。
這只“獵物”皮肉緊致, 體脂率偏低, 周身散發著廢土生物少有的鮮活氣息。
那頭蜜糖色的頭發在夜色中也泛著絲綢般柔順的光澤, 這種明亮的顏色甚至讓懷宓想起了遙遠的記憶里出現過的陽光, 那是曾被每個生物鐫刻在基因里的存在……
“唔, 你還好嗎?”
有只溫暖寬大的手掌探了過來,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懷宓的額頭,打斷了他有些恍惚的思緒。
懷宓驀地抬起了眼簾, 他的視線直接、露骨,毫無血色的冷淡臉龐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襯托得愈發明顯了, 就像是在一張慘白的紙上硬生生戳出來的兩個洞,莫名有點陰森森的, 邦布貝爾卻渾然未覺。
盡管系統顯示并無大礙,但看到這個羸弱的“人類”半天沒有回應,邦布貝爾還是不免有些擔憂。
當他觸碰到懷宓的皮膚時,只覺得這人根本不像是個有生命的活物,倒像是一件冷冰冰的瓷器。
“你摸著好冷啊,是剛剛著涼了嗎……”
“啊, 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的。”察覺到對方直勾勾的視線后,邦布貝爾立刻禮貌性地拉開了距離。隨后他又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在黑暗中白得發光,也為他的笑容增添了幾分親和力:
“放心吧,這里很安全。如果你需要什么,盡管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好餓……”
看著眼前這只這鮮活誘人的“獵物”,懷宓發出了輕微的吞咽聲,還夾雜著低沉的腸鳴音,在寂靜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話音未落,懷宓黏稠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邦布貝爾淺色的嘴唇,他喉結微微滾動,又低聲重復了一遍:
“好餓……”
此時,懷宓體內的觸須已經開始微微戰栗,幾乎快要維持不住這具人形皮囊。進食的欲望已經開始侵蝕他的理智,讓他陷入了一種躁動而又危險的狀態。
聽著這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邦布貝爾只覺得一種癢癢的麻意順著自己的耳垂向上蔓延開,莫名讓他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邦布貝爾忍不住抬手輕輕撥弄了一下耳墜,但他也沒太在意,只是看著懷宓的眼睛無比真誠地詢問道:
“那你現在想吃什么?異獸肉、還是野果?我都可以給你找。”
聞言,懷宓嘴角扯出一抹蒼白的笑,他悄無聲息地伸出了手——
“你……”
誰知他剛吐出一個字,話語就被直接截斷了。
“啊,食物——我怎么把找吃的這茬給忘了!”
話音未落,邦布貝爾直接“蹭”地一下跳了起來。他有些尷尬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壓根就沒聽到懷宓說了什么:
“那個,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我現在就出去狩獵!”
隨后他握住懷宓的手匆匆往毛毯里一塞,自己則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很快就回來”的尾音在洞穴里回蕩。
……
隨著邦布貝爾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洞穴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再次錯失良機的懷宓只得收回了手,他幽幽地嘆了口氣,隨后卸下偽裝,像個沒骨頭的軟體動物似的直接癱在了綿軟的異獸皮毛中。
他那雙大而圓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洞穴頂部,漆黑無光的瞳仁看起來無比空洞,就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詭異枯井。
體表那些干涸的泥漿在身體里滲出的粘液的沖刷下輕而易舉地剝離了皮膚,隨后迅速地滲入地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無數根細若游絲的植物觸須順著粘液流淌的方向在巢穴的各個角落悄無聲息地落地扎根,然后開始生長起來。
“好餓……”過了一會兒,懷宓把臉埋在了剛才邦布貝爾接觸過的皮毛中,試圖尋找一些撫慰。
聞著聞著,他忍不住咧開牙齒,細細地撕咬、吞吃著那一小塊皮毛,像是要把上面殘留的氣息全都汲取到自己的身體里。
隨著饑餓程度的加深,懷宓的四肢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驀地分裂成無數根溫文秀雅的雜亂線條,只留下通透潔凈的軀干還匍匐在原地。
那些觸須如同靈動的小蛇一般在洞穴中緩緩蠕動開來,試圖搜刮每一絲殘留的甜蜜氣味,可終究不過聊勝于無罷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懷宓吮吸著口中逐漸變得寡淡黏糊的皮毛,只覺得無比的乏味。
于是,百米之外有只體型龐大的怪物倒了大霉。
它正試圖用爪子翻掘土地尋找食物,笨拙的身軀在灌木叢中急躁地挪動著,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株嬌小的植物。
突然,那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植物瞬間暴起!無數根裹挾著黏液的觸手從植物的根部猛地竄出,接著便一擁而上,眨眼間就將那只巨型異獸緊緊纏住。
它甚至還來不及掙扎,就被植物腺體釋放出的消化液以夸張的速度迅速地蠶食殆盡,連一點骨肉殘渣都沒有剩下,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略顯凌亂的土地。
吸收完畢后,蜂巢內的苔蘚中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了幾株脆弱的細小花莖,這些只有米粒大小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起來十分無害,在洞穴內顯得毫不起眼。
“難吃……”懷宓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他的饑餓感并沒有因為進食而減輕,反而愈發強烈。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渴望,如同干枯荒原上的野火,在他的血管里肆意燃燒。
……
【宿主!你怎么可以把一個陌生人獨自留在家里?】
另一頭,系統簡直要被眼前這個傻白甜氣炸了,祂在邦布貝爾腦海中恨鐵不成鋼地敲打道:
【你看看他剛才的那種狀態,明顯就很不正常啊,你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窩就這么輕易地不要了嗎?】
【他想吃啥你就立馬出去找啊,萬一人家圖謀不軌呢?不行,我要跟你講講東郭先生與狼——廢土世界可不是你們那個簡單粗暴的蟲巢!】
“好啦好啦,我這不都是為了完成任務嘛……”
聽著系統那一連串的數落,邦布貝爾卻沒有絲毫的擔心,依舊保持著一副樂呵呵的樣子。他一邊走一邊跳,臉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眼睛也瞇成了彎彎的月牙。
軍蟲晃動著觸角,興致勃勃地說道:“走走走,我們快去快回不就好了——”
見狀,030只得幽怨地嘆了口氣:【彳亍口巴……】
沒過多久,做事效率極高的邦布貝爾已經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他先是以最快的速度飛到周邊地區采集了一些方便食用的野果,又精心獵取了一些污染較少的異獸肉,隨后便急匆匆地朝著巢穴的方向往回趕,絲毫沒有再多收集點糧食做儲備的想法。
在途徑一片荒原時,邦布貝爾的觸角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佛接收到了某些熟悉的信息因子。
他的感知非常敏銳,很快就辨認出這氣息的來源正是上次偶然遇見的那個開拓者。
【宿主,是人類唉!】
與此同時,系統急切的聲音驟然在意識空間炸響,邦布貝爾的腳步隨之微微一滯,不過也只是短暫的停頓。
他只是看了眼開拓者的方向,又從身上摸出塊玉髓輕輕地放在地上,隨后就毫不猶豫地朝著蜂巢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趕去。
【等等宿主!他還沒跑,您怎么就跑了?】
系統忍不住扯著嗓子再次提醒,祂在邦布貝爾的意識里一個勁兒地慫恿道:
【我知道一直吃癟的滋味兒不好受,但想想我們的任務嘛!還有族群!蟲巢!】
“還是不啦,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兼顧更多的家庭成員,能先把巢穴里的那個人類照顧好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聞言邦布貝爾十分堅定地搖了搖頭,在作出回應的時候他前進的速度沒有絲毫放緩,很快就把那片荒原遠遠地拋在了身后。
【一個兩個有哪里不一樣嗎?人類當然是越多越好啊。】系統有些不明白,祂仍在試圖說服邦布貝爾,【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了,您真的不打算再爭取一下嗎?】
“當然不是這樣的——選擇家蟲、建立羈絆可是一件很鄭重的事。”
說話間,邦布貝爾露出了一個天真爛漫的笑,但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卻格外的純粹、明亮,仿佛能穿透前方那片一成不變的黑暗。
他一臉認真地解釋道:“每一個生命的相遇都是一種難得的緣分,如果不能給予家蟲最好的對待,那我寧可不要開始。”
……
荒原之上,開拓者517又一次在不遠處看見了那塊珍貴的玉髓,但這回他等了很久,卻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痕跡。
他心中百轉千回,稍作遲疑之后,終究還是俯身將玉髓撿起。
“咕咚——”
確認無誤后,517麻木地將礦石塞進了自己的喉管里,伴隨著一聲熟悉的提示音,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返回母巢了。
“嗬咳、咳——!”
吞食異物的滋味并不好受,517掐著自己的脖子,讓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全都悶在喉嚨里。
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野,開拓者望著眼前這片暗無天日的土地,嗓音沙啞地低聲呢喃道:“智慧生物么……”
第58章 春夢了無痕(捉蟲) 食色,性也
洞穴深處, 蜂巢之中。
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洞內的溫度似乎在不斷降低。
黑暗中,懷宓安靜地匍匐在地上, 他身上逐漸冒出了縷縷淺薄的霧氣,空氣中也隨之彌漫起一股沼澤特有的冰冷氣息。
與此同時,蜂巢原有的那股若隱若現的甜蜜氣味在被逐漸沖淡, 這使得饑腸轆轆的懷宓變得愈發躁動不安起來。
沒有、找不到……好餓好餓好餓……他不會是逃走了吧……
想到這,藏匿在地下的觸須在主動出擊和靜觀其變間徘徊不定。就在他即將按捺不住內心瘋長的欲望時,放置在洞口的分支終于有了新的動靜。
“我回來啦——”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懷宓抬起頭, 一下子就在黑暗之中鎖定了那道燦若驕陽的高挑身影。
“久等了!”
眨眼間, 邦布貝爾就如同一陣和煦的春風般輕快地飄進了蜂巢內, 那雙修長的手臂直直地向前伸著, 生怕手中的東西落后一步似的。
他像個樂于分享的小狗,熱情地將一大堆食物全都捧到了懷宓面前:“快吃吧——”
在他的手上,一些僅僅是被簡單去掉硬殼的野果散發著新鮮甘甜的氣味, 果香悠悠地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旁邊搭配著的粉嫩肉塊看起來還冒著絲絲熱氣, 簡直就像剛剛從獵物身上割下來的一樣。
零星幾滴黏稠的血跡順著肉塊的紋理在邦布貝爾指縫間緩緩流淌,那抹欲墜不墜的暗紅色直直地落進懷宓眼里, 看得他都呼吸急促了幾分。
“別客氣,這都是給你的。”
看他半天沒動,邦布貝爾還以為懷宓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直接將食物送到了他的嘴邊。
“謝謝……”見狀,懷宓嘴角微微牽動,面上浮現出一個略顯蒼白的淺笑。
他遏制住自己想要舔舐邦布貝爾手指的沖動, 只是斯文地捻起一塊鮮血淋漓的肉塊,送到齒間細細啃食起來。
懷宓進食時小口小口的模樣很是秀氣,但速度卻絲毫不慢。他藏在人皮下的利齒就像絞肉機一般,發出的咀嚼聲與吞咽聲在寂靜的環境里顯得格外清晰。
這種聲音傳入系統的感知時,不禁讓祂有些頭皮發麻。030欲言又止,但祂只看了眼自己的宿主,就默不作聲地直接下線了——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此刻,邦布貝爾乖巧地站在一旁當個移動餐盤,他彎著眼睛一臉滿足地看著懷宓進食,仿佛眼前這略顯血腥詭異的場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畢竟,蟲族的進食方式相較于絕大多數生物來說那可真是要“豪放”得多了,這種開胃小菜在他們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
幾息過后,懷宓就像喝水一般輕松地吃掉了所有的食物。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黏糊糊的手指,又將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邦布貝爾的身上,像是有些意猶未盡。
“怎么了?還沒吃飽嗎……”
看著他這個樣子,邦布貝爾照顧家蟲的責任感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恨不得馬上起身再去找些食物,可是他的手卻被懷宓輕輕拉住了。
他看見懷宓緩緩低下頭,隨后,自己的掌心傳來了一點潮濕而又柔軟的奇怪觸感——
這個人類在舔我的手?
準確來說,應該是在吃他手上的碎肉。因為邦布貝爾還分辨出了牙齒嚙咬帶來的輕微剮蹭感,并不痛,只是有點癢癢的。
此時,懷宓瘦削的手指緊緊貼住邦布貝爾的手腕,他將自己大半張臉龐都埋在了那雙溫暖寬大的手掌中。
他啞聲說道:“謝謝你,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么好的東西……”
在示弱動作的掩飾下,懷宓貪婪地嗅著獵物血管里涌動的甜蜜氣味。他那張姣好的面皮幾乎要潰敗成觸須,融化的舌尖妄圖鉆進對方的皮肉中去探尋更多的美味。
但很可惜,蟲族戰士皮膚的防御力高到離譜,熊蜂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幾排森白細密的尖牙發動的全力撕咬在邦布貝爾看來就跟給他撓癢癢似的,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放心,以后你不會再挨餓了!”瞧著他這副生怕吃不飽飯的可憐模樣,邦布貝爾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試探性地詢問道:“你還餓嗎?要不我還是再去找點吧?”
懷宓卻搖頭拒絕了,只是他一直抓著邦布貝爾的手不放。
狀態穩定一點后,他仰起臉,睜著那雙黑沉沉的圓潤眼睛靜靜地看著邦布貝爾,小聲說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會報答你的……”
“沒有這回事,我們是咳、同類嘛,你安心休養就好啦。”看著這個像幼崽一樣乖巧懂事的人類,邦布貝爾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懷宓那頭如綢緞般烏黑柔順的頭發。
揉著揉著,他的頰邊又露出了那枚小酒窩,隨后體貼地說道:“好啦,吃飽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呢。”
“你,不跟我一起?”
聽到這話,懷宓濃密的睫毛忍不住顫動了兩下,他纖細的脖頸像是無力支撐一般,將頭輕輕歪向一側,整個人看上去孱弱又可憐。
與此同時,他隱藏在地下的觸須已然蓄勢待發,按捺不住地躁動起來:為什么要走,難道是還沒放下警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
“我睡覺很不老實的,要是跟你在一起的話,可能會吵到你。”
說完邦布貝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垂,他一邊用張新獸皮將懷宓整個裹了起來,一邊認真解釋道:“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需要好好休息。”
“所以拜拜,晚安啦——對了,我叫邦布貝爾·芬格,明天見!”
把人安頓好之后,邦布貝爾心滿意足地揮了揮手,接著便毫無戒心地走進隔壁房間,幾乎是倒頭就睡。
他不知道的是,懷宓的脖子一直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空洞無神的眼睛更是一刻也未曾離開。
“邦布貝爾·芬格——”
直至確定邦布貝爾已然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懷宓才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低語,蜂巢內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陰森詭異。
緊接著,懷宓緩緩將自己身上的衣料、被褥全部剝掉,就像在揭落那層用以偽裝成的人類外皮。
他抿了下舌頭,一邊用手輕輕摩挲著自己正在蠕動的胃部,一邊喃喃自語道:“親愛的,你到現在都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
話音未落,懷宓整個人如同被無形怪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毫無預兆地直接消失在了空氣里,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縷仿若輕煙般的回音。
那道鬼魅似的低語在洞穴里緩緩飄蕩,證明著他曾經存在的痕跡。
此時的另一個房間里,細如牛毛的觸須就像綿密的春雨一般從蜂巢的各個角落悄無聲息地緩緩探出身來。
祂們簇擁在邦布貝爾的身側,悄無聲息地扭動著、伸展著,像是擁有了自我意識一般。
而后,這些觸須自發地匯聚到一起,一點一點地勾勒出一個透著詭異氣息的半透明人形,他像根羽毛般輕輕壓在了邦布貝爾的被褥之上。
這一切沉睡中的邦布貝爾都毫無察覺,他依舊睡得香香的。
在他清淺的呼吸聲中,懷宓面無表情地伸出了手。
……
睡夢中,邦布貝爾隱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又在輕輕騷擾自己。
一開始他還有些不習慣,在心底嘟囔著是誰擾蟲清夢。
可漸漸的,一股幽香傳來,熊蜂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夢中曾經出現過的誘人蜜果身上,那股美妙的滋味至今還殘留在他的味蕾之上。
“嗷……”邦布貝爾埋頭在獸毛里胡亂蹭動了幾下,發出了一個微弱的音節。
朦朦朧朧間,熟悉的味道仿佛就在眼前。于是他喉間呼嚕了幾聲,忍不住張開了嘴巴。
看到這一幕,懷宓的眼神越發幽暗了。
他小幅度地俯下身,先是從嘴唇開始,耐心地、細致地舔著邦布貝爾的皮肉,試圖找到突破口,一點一點蠶食這只酣睡的獵物。
從吞咽第一口開始,懷宓的體表就冒出了數不清的肉芽,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擁而上。
可每到關鍵的部位,自己的攻勢就會被邦布貝爾不經意間扭身打斷,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擾使他微微蹙起了眉頭。
“咕……”多次吃癟后,懷宓十分遺憾地接受了時機尚未成熟的事實,他克制地咽了下口水。
無數細膩通透的黏液從他身上緩緩滴落,又逐漸淌成細密的銀絲,將邦布貝爾蜜糖色的眼睫都染得濕漉漉的。
密密麻麻的觸須在邦布貝爾裸露的皮肉上一寸一寸輕輕滑過,仿佛擦拭著世間最完美的藝術品——
吃不到嘴里,舔一舔解解饞也是好的。
“記住了,我叫懷宓……”
夜色中,一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在邦布貝爾耳畔幽幽響起,在他的夢中驚起一片漣漪。
……
一夜好夢,邦布貝爾從毛茸茸的獸皮中冒出頭,他眼睛還沒睜開,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輕輕擦自己的臉。
“唔、謝謝……”他先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早啊——”
“早。”跪坐在一旁的懷宓悄無聲息地收回手,他貼心地將一條新毛巾遞了過去。
于是腦子還處于重啟狀態的邦布貝爾就閉著眼睛擦了把臉,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當下的狀況有什么不對,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屋里多了一個人的事實。
等他回過神來后,發現懷宓都已經幫他把被子疊好了,這讓邦布貝爾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嘿嘿,那今天的早餐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想吃什么?”說完,他又傻笑著撓了撓頭,“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你知道。”看著那雙明亮的冰藍色眼睛,懷宓淡色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發出的聲音卻細若蚊吶。
“唔?”邦布貝爾沒太聽清,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只見面前這張活色生香的美人皮嘴角輕輕翹起,露出了一抹異樣的微笑。
昨晚,告訴過你的……
第59章 同道中人(小修) 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
“那個, 你剛剛在說什么呢?我沒太聽清。”
在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聲響的蜂巢之中,邦布貝爾有些茫然地朝著懷宓的方向靠近了一點,卻只看到他的嘴唇輕輕開合了幾下, 愣是沒捕捉到一丁點兒聲音。
于是他頗為疑惑地揉了下自己的耳朵,耳垂上掛著的菱形耳墜也跟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起來,在黑暗中發出一點清脆的聲響。
“沒什么——我是說, 我叫懷宓。”
眨眼間,懷宓又面不改色地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就好像剛才那抹透著古怪的笑容僅僅是邦布貝爾自己看花了眼。
“懷蜜?好可k、咳……我是說,好可愛的名字——”
聞言, 邦布貝爾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跑偏了。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里瞬間燃起了兩簇明亮的小火苗, 虧他還記得把那個差點就說出口的“口”字給咽了回去。
“你也喜歡吃甜食嗎?””
看到對方點頭后, 邦布貝爾立馬就把剛才身上那種莫名其妙的發毛感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滿心歡喜地一把拉住了這位“同道中人”的手。
“那太好了——”他笑得眉眼彎彎, 酒窩淺淺,兩枚尖尖的小虎牙若隱若現,原本趴在頭發里的觸角也忍不住輕輕晃動起來。
“我知道附近有個超棒的地方不僅可以吃到花蜜, 還能找到不少能源石!我們現在就一起去吧?”
“好啊。”懷宓的視線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停留了一秒鐘,接著便順著邦布貝爾的動作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他身上虛掩著的獸皮順勢輕輕滑下, 大片慘白的肌膚在空氣中袒露出來。
“啊,你的衣服……”
直到這時, 邦布貝爾才猛地察覺到現在懷宓身上幾乎是不著一物的。
他體表覆蓋著一層幾不可見的透明黏液,這使得下面的肌肉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能泛出一種水潤的光澤,就好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靈質感。
先前那件破損的開拓者制服在觸手怪的撕扯下本就只能起到一絲聊勝于無的作用,現如今更是連丁點欲蓋彌彰的效果都沒有了。
看到這種情形,邦布貝爾有些苦惱, 他躊躇了一下,還是依依不舍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這倒不是他小氣,只是清巢者制服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蟲巢物品了。
這件制服就像是一部無聲的紀錄片,上面的每一道劃痕都承載著軍蟲一路走來的汗水與努力……
但邦布貝爾現在還是選擇把它遞給了懷宓,因為他知道此刻有人比自己更需要它。
“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穿這個吧,它的保暖防寒還不錯。”軍蟲一臉真誠地說道,語氣中沒有一絲猶豫。
此時,邦布貝爾身上僅僅剩下一件無袖戰術背心,他裸露在外的上臂肌肉飽滿有力。
漆黑的布料緊緊貼合著他線條流暢的身軀,下方胸腹隆起的肌肉輪廓在背心的包裹下若隱若現,散發出一種野性而又充滿力量的美感,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望著那雙明亮而又赤誠的眼睛,懷宓只感到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連牙齒都忍不住戰栗起來。
他輕聲道了句謝,隨后伸手接過了衣服。
這是一件由不知名材質制作而成的奇特風衣,雖然懷宓不知道它的來歷,但他剛一接觸就能夠感受到它的珍貴之處——
不管是抵御外界寒冷的防護能力還是穿在身上的舒適度,它都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穿上衣服后,懷宓幾乎是瞬間就被那股好聞的暖香所俘獲,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被這件風衣的主人輕柔地攬入懷中似的,讓他忍不住想要喟嘆出聲。
布料上殘留著的味道像春日的花香,又像冬日的暖陽。
在熱氣的蒸騰下,懷宓那張黑白分明、冷淡無神的臉龐上也難得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色,這使得他那雙漆黑混沌的眼眸也增添了幾分靈動鮮活的韻味。
【滴——追隨者+1。】
【我是真的服了……宿主,祝您好運。】
驀地,系統像打卡似的悄然冒了一下頭,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見。
[030?]邦布貝爾被祂突如其來的機械提示弄得一頭霧水,但系統卻再沒了下文,他實在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
于是,邦布貝爾拉著自己的新朋友的手,興高采烈地準備“采花蜜”去了。
……
地下。
517正乘坐著一部如同礦井升降機般的電梯緩緩向著永夜廢土的深處沉降,要一直深入到萬米之下,方能抵達幸存人類建立的最后家園——母巢。
在這漫長的下降過程中,狹小的空間里是一片漆黑死寂,只有電梯運行時發出的微弱摩擦聲在空氣中回響飄蕩,仿佛是來自無盡深淵的低語。
經過重重檢測,隨著“滴——”的一聲脆響,517終于抵達了地下第八層,這里是每一位開拓者回歸后最先進入的地方。
無需指示,517就熟練地躺進一個繭狀的器械里面。緊接著,一根粗壯的管子嚴嚴實實地卡在他防護服的進食部位,就如同連接母親與嬰兒的臍帶一般,有條不紊地將他“喉囊”里的能量盡數抽取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517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都已經干了一輪又一輪,他終于感到喉間一輕——防護服被解開了。
這樣的“反哺”每個開拓者都已經經歷了無數次,是從出生起就刻在他們生命里的一部分,但517依舊會有一種從鬼門關逃出的劫后余生的感覺。
于是他躺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自由時刻。
在頭昏腦漲間,517迷迷糊糊地聽見旁邊一處機器艙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他吃力地轉動眼珠,定睛一看,原來是另一位開拓者503號。
這位前輩比他更早地從繭內出來,此刻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靜靜地恢復著體力。
503和517一樣,同屬于以5字開頭編號的這一批開拓者,在這批人中,她是至今仍然健在的最為年長的成員。
她還不到三十歲,雙鬢卻已經過早地出現了斑白,但那雙鉛灰色的眼睛經過歲月的重重打磨卻更加銳利,簡直像刀子一樣,實在不敢讓人生起任何輕視之心。
歲月的沉淀賦予了她豐富無比的閱歷,在這些年輕的后輩面前,她往往是有問必答、傾囊相授。
地表出現智慧生物這種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如果是503前輩的話,她真的會相信我嗎……也許、她知道更多信息……
就在517內心舉棋不定、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之時,503卻先開了口:“還沒想明白嗎?你已經看了一分鐘了。”
她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說道:“有什么話就趁現在趕緊說吧,要是再不問的話,我就走了啊。”
“您怎么知道……”聞言,517有些驚訝地強行坐起了身子,畢竟自己這邊的艙門到現在都還沒打開呢。
“按照同批開拓者的平均速度來計算的話,你至少還得過上七天才能順利返回母巢。這次你卻提前了這么長的時間,那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503耐著性子隨口解釋了兩句,隨后她抬起頭,用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517,眼神中透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犀利:
“再說了,你本來就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或者說,你壓根就沒想過藏。”
“517,你沒意識到嗎?你的潛意識在向我求救。”
“在發現我的時候,你本該穩定的呼吸、脈搏、心跳都產生了劇烈波動,這么明顯的反應我要是還看不出來,那這么多年的開拓者可真就是白當了。”
“好了,我說完了,該你了——”
解答完畢之后,503就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她那毫無掩飾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但這也給517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前輩,您知道……永夜是怎么形成的嗎?”
說出第一個字后,517像是掙脫了什么束縛,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心中所有的疑惑一股腦地傾訴了出來:
“當初的人類只能全都搬到地底嗎——那現在呢,現在地上就真的沒有任何、任何智慧生物存在了嗎?”
“不知道,不清楚,也不了解。”
503對這些問題的回應速度極快,快得就像這些答案根本無需在腦海中做出任何思考就能脫口而出。
說完之后,她又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嚨,臉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隨后慢慢悠悠地說道:
“至于最后一個問題嘛,我只能說——兩百多年過去了,為了生存,地表同樣什么都有可能發生,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
“智慧從來都不是人類特有的品質,現在的我們只是生于地下而已,可不能真的坐井觀天,變得鼠目寸光啊——”
“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講完這些云里霧里的話之后,她便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十分自然地揮了揮手,然后走出了艙房,只留下517獨自一人陷入沉思之中。
“出路嗎……”
第60章 花海(捉蟲) 牽牽手,好朋友
經過長達半小時的摸索和攀爬, 邦布貝爾和懷宓先后穿過了蜿蜒曲折的山間小道和洞穴,最終踏入了一個寂靜得仿佛被全世界遺忘的山谷。
撥開洞口的雜草,一片絢麗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花海霍然展現在眼前。
這無疑是塊得天獨厚的寶地, 很難想象,在沒有陽光眷顧的地表居然還有植物能夠生長得如此葳蕤茂盛。
在危機重重的廢土之上,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極度怪異的存在——不過, 眼前這兩個游客看起來都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此時,懷宓只感受到山洞邊緣的巖石上布滿了毛茸茸的苔蘚,用手觸摸上去,還帶著濕漉漉的涼意;空氣中彌漫著淡雅的花香, 絲絲縷縷地鉆進鼻腔, 令人心曠神怡;無邊的夜色下, 飄蕩的花粉在幽暗中翩翩起舞, 閃爍著迷幻的瑩光……
“這里是我之前、嗯……執行任務時偶然發現的。”
一股熟悉的味道從身邊擦肩而過, 瞬間拉回了懷宓有些飄忽的思緒。他抬眼望去,只見邦布貝爾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張開雙臂朝著花海深處跑去。
這里確實是邦布貝爾剛到廢土時不小心誤入的地方, 他當初在這里清除掉的異獸簡直數不勝數,大半的任務經驗值都是在這里獲取的。
在原始實力的壓制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花海逐漸被邦布貝爾收拾得服服帖帖, 已然成了他的半個地盤,所以他才放心地把懷宓帶到這兒來。
夜色中,半截身子都陷在花海里的邦布貝爾略顯幼稚地用手在周圍攪動了一下,旋即驚起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在螢火的映照下,邦布貝爾那頭蜜糖色的發絲更顯璀璨, 在夜色中輕輕晃動著,宛如流淌著的金色河流。
這一幕看得懷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忍不住后退一步。眼前的景色在廢土中堪稱罕見,那些星星點點的光亮幾乎要灼傷他生于黑暗的雙目。
與此同時,邦布貝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帶著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驀然回頭,捧起一片星塵直接朝懷宓奔來。
“怎么樣,很漂亮吧?”在輕柔的和風與若有若無的暗香中,他笑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喜歡嗎——”
微風吹過,漫天的瑩光仿佛細碎的星子,紛紛揚揚地朝著邦布貝爾身上墜去,最終全都落進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里。
看著眼前這片惑人的美景和可口的獵物,懷宓心中莫名一動。他那雙深淵般漆黑的眼瞳此時看起來如同渙散的星云,顯得有些迷離,讓人難以分辨出他視線的焦距所在。
他輕聲說道:“嗯,漂亮——”
也喜歡……
在高漲的食欲和其他紛雜情緒的影響下,懷宓緩緩地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與邦布貝爾一同踏入了那漫天的花海里。
【滴——仰慕者+1……】
在這溫馨靜謐的時刻,懷宓的耳畔卻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鼓點。
這道聲音仿佛是從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傳來,卻又如此地清晰可聞。
自己每向邦布貝爾走近一步,鼓點的節奏就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沉重,每一擊都好像重重地砸在懷宓的胸口上——
這種莫名其妙的強烈撞擊讓懷宓的腳步猛地一頓,他忽然驚覺,這個聲音竟然是自己的心跳聲!
但,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就沒有人類的心臟啊……
“怎么了?”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后略顯突兀的停頓,邦布貝爾有些疑惑地偏過了頭,懷宓卻沒有回答。
邦布貝爾倒也并不在意,他只是低頭瞧了瞧腳下的藤蔓,接著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這路確實不太好走,那咱們慢點兒吧?記得要牽好我的手哦。”
說完他便將自己的手指親昵地擠進懷宓的指尖,拉著他的手一晃一晃地繼續前進了。
“好……”懷宓晦澀的目光沿著邦布貝爾毫不設防的后脖頸緩緩下移,當視線落到自己的手上時,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事物:
他深感荒謬地發現自己那雙冰冷的手此時竟然在微微顫抖,就像是被對方的體溫燙著了一樣!
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在他內心深處攪起了一股難以遏制的煩躁情緒,懷宓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暗暗在心中下定了決心: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動手,自己絕不能再被這種莫名其妙的奇怪情緒所左右……
“嘿嘿,我就知道你也會喜歡的。”
另一頭,聽到系統的提示音后,邦布貝爾幾乎都快壓抑不住自己的心跳了。他頭上那對毛茸茸的觸角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波動,忍不住興奮地絞在一起——
要是不這么做的話,下一秒它們就會像小狗尾巴一樣歡快地搖動起來。
熊蜂種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內心復雜的心理活動,只是單純地以為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交到了一個真正能夠理解自己、與自己心靈相通的知己。
夜色中,邦布貝爾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他低下頭,用力拍了拍自己溫熱的臉頰,努力讓大腦從過度的興奮狀態中稍稍冷靜一點。
隨后他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那接下來咱們就分頭行動吧,不過還是盡量不要離得太遠……”
雖然現在山谷內的大部分的危險都已經被邦布貝爾清除干凈了,但謹慎一些總歸是沒錯的。
簡單地講述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后,邦布貝爾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環境,然后為懷宓精心挑選好了一個合適的方位:
“你在這附近尋找礦石,我去更里面一點的地方收集花蜜,一有危險我們就互相警示,最后的戰利品平均分配,這樣可以嗎?”
這片花海的植物根系之下,橫七豎八地散落著數不清的變異生物的骨頭,在這里找到玉髓的可能性相當大。
只不過,如果不小心誤入其中的話,迷失方向的概率也很高。
在此情況下,邦布貝爾考慮得很是周全。他讓懷宓在花海邊緣進行搜尋,這樣相對比較安全,而自己則打算化為蟲型前往花海深處采蜜。
這樣既能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可以幫助這位人類開拓者早日集齊所需的能量,可謂是一舉兩得。
“好啊……”懷宓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對于這個安排,他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在他的心中,這里簡直就是絕佳的狩獵場所。
此時此刻,祂的根系就像一張巨大的網,已經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大半的土地。
就這樣,兩個各懷鬼胎的“人類”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
【宿主,您就這么相信他嗎?】
030的聲音在邦布貝爾的腦海里幽幽響起,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復雜情緒。
此時,邦布貝爾正朝著花海深處緩緩走去,他每前進一寸,植被的繁茂程度似乎就更夸張一分。
那些重重疊疊的花朵像是一群半遮半掩的美人蛇,張著五彩斑斕的大口,隨時準備將迷失的闖入者們一點點吞噬。
四周的枝葉像是無數雙互相糾纏的手臂,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搭建成了一座讓人眼花繚亂的迷宮。
即便是一個身形健碩的成年男性置身于此,恐怕也只需片刻的工夫,就會被這如同沼澤般的花海徹底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邦布貝爾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給懷宓的模樣,030忍不住冒出頭來,祂腦海中赫然飄著“人心險惡”四個大字。
“啊,030,你回來啦!”聽見系統略顯擔憂的話語,邦布貝爾只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光芒。
“也不是,準確地說,應該是我對自己比較有信心吧……”
話音未落,邦布貝爾干脆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制服。隨后他雙手前伸,如同一尾游魚般輕車熟路地往往花海里鉆去。
下一秒,一只毛茸茸的熊蜂從漫天飛舞的熒光中冒了出來。
祂圓滾滾的身軀恰似一顆甜蜜誘人的琥珀糖球,絨毯似的長毛上裹著星星點點的花粉,像極了糕點師傅精心撒上的糖霜。
那對小巧的翅膀快速地振動著,就如同高速旋轉的螺旋槳一般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帶著熊蜂“龐大”的身體飛快移動,在花叢中靈巧地穿梭起來。
邦布貝爾沒注意到的是,當他在花海里面潛行時,無數細密修長的觸須正沿著他的活動軌跡從地下緩緩鉆出,數量多得令人頭皮發麻。
祂們扭動著、蜿蜒著,不斷地搶占著周圍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間。一路長出的艷麗小花像觸須的眼球,正緊緊地盯著邦布貝爾的一舉一動。
地下的根系織成了一張復雜綿密的大網,無色透明的黏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著觸須的脈絡朝著邦布貝爾進攻而去——
可下一秒,重重包圍下的獵物突然消失了,就好像被這片花海吞噬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色鮮亮的熊蜂!
看著眼前這“大變活蜂”的一幕,細嫩的花蕊中幾乎要沁出血絲。
與此同時,懷宓的眼神驀地涌現出許多復雜的情緒:有疑惑、驚訝,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
“原來你也是個異種嗎……”
說話間,那些原本蓄勢待發、充滿攻擊性的黏液和觸須就像是擁有自我意識一般,再次蠕動著聚合成了一個人形。
披上人皮的懷宓緩緩向前爬去,他伸手撿起了邦布貝爾脫下的那件制服,隨后把臉深深地埋進了溫熱的布料里,貪婪地嗅著那股好聞的氣息。
不知想到了什么,懷宓的嘴角逐漸彎出了一抹奇異的弧度,他安靜地匍匐在花海中,幾乎要與周圍的繁花和枝葉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花泥遍布的地下傳來了一陣含糊而又詭異的低語:“那我,可就要換一種進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