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活字印刷術——這位更是重……
餐后還有水果, 并非是時令果子,而是哈密瓜。
大盛朝人別說吃了,聽也沒聽說過呢。
果肉早已被切盤擺好, 一口咬下去,既脆且甜。元寧吃得已經夠撐了, 于是他只嘗了兩塊后就放下了叉子。
大盛朝還有些人意猶未盡呢, 在天幕上催著元寧再吃點,可小孩自然是不會搭理他們的。
皇帝元盛昭是個極為警惕之人,他愚蠢卻又好算謀, 這次天幕給出的選擇他自然是拒絕了。
他瞧得出來,天幕是薛蘭鶴那邊的, 這二者聯系起來對付他都還來不及,又怎可能會讓他沾染半分好處。
可他不免又好奇那天幕所說的VR感官體驗到底是何物,于是便叫來了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摁下了同意。
他這幅態度弄得小太監心中也是一陣忐忑, 生怕天幕是狂性大發,打算朝他們這些凡人出手。
結局卻出人意料——
小太監品嘗著天幕上的美食, 好吃得幾欲落下淚來。
他臉上的享受表情做不了假, 那些食物定然極其美味。
皇帝沉下臉,陰冷地問他:“宮中的水果和天幕之上的,誰更味甘?”
森寒的聲音將小太監拉回現實, 他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上, 脊背冷汗直流。
不過這個小太監還算得上機靈, 立馬張口就道:“回陛下, 奴才從未嘗過宮中的御果, 不知二者誰的滋味更甜。”
皇帝的面色變幻莫測,不知曉在想什么。
小太監跪在地上,頭垂得死低, 膽兒都被嚇得亂顫。方才嘴里還殘余著甜味,在如今的情境下,一并化作了苦澀。
其實瞧那天幕之上對元寧所嘗之物贊不絕口的發言,就能知曉味道定然不差,肯定是絕妙的味蕾盛宴。
皇帝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
元寧將VR感官體驗一事都告知于薛蘭鶴。
他睜著一雙明澈的大眼睛,仔細端詳舅舅的臉色。
薛蘭鶴拇指輕搓食指,眸色淡淡,沉吟片刻,才說:“它應當不會害你。況且,這事可以算得上是給大盛朝那些觀看你的觀眾福利了。”
元寧這樣一聽,也不過多在意。
洗漱過后他就該入睡了,睡前舅舅還給他講了一個童話故事,也源自于他們今天所見到角色之一——《白雪公主》。
元寧本該安心入眠的,但是聽完后卻一點都睡不著了。
他心里藏了好多問題。
“舅舅,為什么皇后要執著于公主比自己美呢?她明明有這樣強大的能力,拿來干其他的事該有多好。”
“這個國家的國王去哪了,他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嗎?發生了這么多事他竟然都不知情,掌控力如此差,竟然沒有被底下人推翻么。”
“舅舅,王子為什么要親吻死去的公主,這個行為好奇怪。”
元寧也是問出了大盛朝人的心聲,他們聽了這個故事,感覺不出來多少童話般的美好,反而是滿腹疑惑。
薛蘭鶴其實就是個老大粗,他雖是精通兵法武藝,卻也恰恰意味著技能就全點在打架上了,跟解釋稚童疑問沾不了半點邊。
但是在外甥面前他豈能露怯?
他嘴角向上揚,露出個能迷倒萬千少男少女的笑容:“如今已經很晚了,歲奴先睡吧,明日舅舅再告訴你。”
他的神色太端正,以至于沒幾個人能看出來他現在還有答不出小外甥問題的窘迫。
薛蘭鶴好險才從小外甥的房間里逃了出來,拿起手機就去百度百科答案了,不過看了好些解釋,他都不是很滿意。
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把這幾個問題發給了關臣,尋求對方的幫助。
那人乃是奸詐的商人,想的主意定然比他多。
消息發過去后,薛蘭鶴就沒管了,轉頭卻把系統叫出來,質問起它:【為何你偏偏在這時候開啟了VR體驗,之前怎么沒弄那些?】
系統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告知薛蘭鶴。
青年修長的手指點著手臂,睫毛微垂,也沒管自己正在震動不休的手機,露出思考的神情。
【你現在有多少能量了?】他出聲問。
系統平靜地說:【不多,而且我要維持自身運轉,目前達不到你想要穿梭時空的能力。】
薛蘭鶴沒吱聲,半天后,他才說:【那么,聯系大盛朝的人,你做不做得到?】
系統閃爍了兩下,回應:【可以。】
……
翌日。
元寧起床洗漱后仍惦記著昨夜里的種種疑問,甚至還沒到餐桌上的時候就睜著漂亮的眼睛詢問薛蘭鶴了。
昨夜里,大盛朝也有不少人聽完了那個故事后深究,現在見這對舅甥倆的表情,也掏出疑問開始議論起來。
[不過是個童話故事而已,哪值得你們這樣大張旗鼓地解讀?]
[那方世界的人不過是在借童話之口嘲諷現實,如果連這都看不懂的話,不如再回去從啟蒙學起,不對,回爐重造恐怕還要來的快些。]
[那分明就是寫給小孩子看的,告誡他們別隨意接過陌生人遞來的食物而已,非要想些亂七八糟的內容么?呵,文人!]
薛蘭鶴還沒開口呢,大盛朝的人就吵出一籮筐的話來了。
清早大家起來干活,時不時仰頭看一眼天幕,也覺著津津有味。
許多老百姓大字不識一個,現在看他們吵得多了,腦子里竟也不似從前那般渾渾噩噩。
薛蘭鶴心說幸好他昨夜里問了關臣,否則都不知道該怎么同他外甥說。
“皇后對美貌的偏執其實也反映了她對權利的焦慮,白雪公主越來越美貌,就意味她快要長大了,可以繼承皇位——因為在西方,女子也可以繼承王位,女王也并不少見。”
“皇后只是在變相地警惕白雪公主會奪權而已,那世上當真就只有白雪公主一位少女最美么,自然不可能。”
這句話是在回答之前的兩個問題,國王之所以像是死人一樣無能為力,是因為國家政權一直都是被皇后所把持,他就是背景板的存在。
薛蘭鶴對王子親吻死去公主這個疑惑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摁著眉心,無奈地說:“其實這個情節是后來改編的,原本白雪公主吐掉的蘋果是在小矮人們運送尸骸時顛簸出來,而非親吻后咳出來的。這只是后來人想要表現出愛與浪漫而特地寫成這個樣子。”
他把記在腦海中的答案說出來后,長長地松了口氣。
小外甥是個聰明人,腦子靈光得很,他是教不了對方多少學識的。
薛蘭鶴閉了閉眼,看來將小外甥送去學校這事兒也得提上進程了,可不能耽誤了孩子學習。
大盛朝一連聽了薛蘭鶴給出的兩個答案,早已是不可思議極了。
[女子居然也能繼承王位?皇后還能掌控權利?]
[女子本就剛強,手腕強硬之人也有不少,是爾等心中有偏見,所以才一直瞧不起人。]
[為了宣揚愛就要親吻尸體,西方之人真可怕,還化為孩童所看的童話,豈不是在禍害嫩苗嗎。]
更有些個早已被天幕禁言的老古板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道:“果然是蠻夷小國,不通教化,才會讓女子稱王稱帝!”
“薛蘭鶴成心想讓大盛朝混亂起來吧,真是包藏禍心,害人不淺!”
好些人已經感受到了家中女子不再似從前那般溫婉,心中不由惶恐,總覺得好似有什么事情脫離了掌控一般。
小孩才不管大人們的爭端呢,他們全神貫注地等著元寧吃早餐。
再過一會兒就是用朝食的時候,跟著元寧一起吃的話,嘴里往常冷硬無味的餅子都不知道會美味多少。
同村的小孩都在一起,趁機拉伙,還勸自己的好伙伴:“不趁這個時候吃那些難咽的麥飯餅子,之后可可就沒辦法嘗到好滋味啦。”
不說他們是這樣想的,連一些大人也是這般打算。
元寧坐上去后,就見自己的早餐有番茄披薩蛋撻和胡蘿卜玉米湯,旁邊還放了一杯牛奶。
畢竟是阿姨費心做的,光是看著就很有食欲了。
而這早餐的味道也不愧對于它的外形,好吃得讓人贊不絕口。
它既有營養又美味,就著這些下飯菜,就連大盛朝的村童也能夠一口吃下好幾個餅子。
元寧啃了玉米又吃胡蘿卜,這次大家算是正兒八經遲到了胡蘿卜的味道。不能接受的人嘗得臉都皺巴起來了,能接受的人真是恨不得再多吃幾塊。
湯也是極為好喝,本就不挑食的元寧把它們都吃得干干凈凈。
這才來現代不過短短一周的時日,他的小臉兒看著就比才來時有肉些了。
薛蘭鶴抱在懷中時,也不全然是從前那種骨頭咯在掌心,瘦得他心疼。
*
謝蒙大早上就來接薛蘭鶴去劇組拍戲了,一心想看看舅舅工作場合的元寧這次自然也要跟上。
薛蘭鶴的行動力很快,早上在琢磨著要把元寧送去他想上的歷史興趣班時,現在就立馬打電話聯系上了機構。
元寧也在樂滋滋地跟關飛渡匯報這個好消息。
明明倆小孩才分別了一天,竟像是離開了很久似的,彼此都挺想念對方。
關飛渡還出主意:【寧寧弟弟來這里上興趣班的話,就住在我家好了。】
元寧卻在遲疑:【一直住在飛渡哥哥家里不太好,這樣也太冒昧了……】
關飛渡哼哼唧唧:【哪里不好了,你要是來我家跟我一起住,我們全家都舉雙手雙腳歡迎,又不是什么大事兒。】
他絞盡腦汁列舉出二人住一起的好處,勢必要讓元寧能夠答應他。
反正他爸媽那邊早已經被他說服了,就差元寧的同意了。
可是元寧還在糾結:【我要聽我舅舅的話呀,飛渡哥哥。】
拼盡全力卻碰見了一只舅寶兒,根本無法戰勝……
不,關飛渡絕不可能這樣輕易就放棄了,不就是搞定元寧的舅舅嗎,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薛蘭鶴已經得到了那家機構的入學邀請,約定好了明上午去上課試聽就行,轉頭就聽見有臭小子在勾搭他小外甥。
他輕咳兩聲,將元寧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舅舅。”元寧約摸著也知曉薛蘭鶴恐怕無意間聽見了他和關飛渡的對話,不免有些害羞。
薛蘭鶴問他:“你這兩天在關家過得怎么樣?”
元寧看了眼舅舅臉上的表情,對方還是那般淡然,清雋冷峻的面孔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處。
他思索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我過得很開心,舅舅。關家的所有人都待我很好。”
有些小孩子是很敏銳的,要是有誰對他們心懷惡意,他們是能感受出來的。
薛蘭鶴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他總有種小外甥被拐走的錯覺。
“算了,你們關系好,在那里玩得開心就行,往后你要是想去他家也沒什么大事。”薛蘭鶴知曉關家夫婦的為人,加之小孩子相處起來沒那么多彎彎繞,于是也接受了他們兩個總會一塊玩,甚至還要住一起的現實。
從家里到劇組其實還要坐好一會兒的車,薛蘭鶴不緊不慢地把自己的電腦掏出來。
世家一看到這玩意兒就后背皮子一緊,反射性地坐直了身體。
薛蘭鶴的嘴角上揚,笑得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子,明晃晃的不懷好意。
他的眼睛并非純正的黑,而是偏向琥珀色,本來該是甜蜜的色澤,活像是掛在刀鋒上的糖霜。
元寧看得都怔愣了一下,他雖年紀小,但并非沒有自己的審美——現在他算是曉得了為何那么多人會喜歡自己的舅舅。
光是皮囊的優越,舅舅就已經勝過旁人許多。
“歲奴,舅舅今天來帶你看個有意思的東西。”薛蘭鶴意味深長地說。
元寧的目光挪到了電腦上面,期待地應道:“好呀。”
粉色視頻網站被薛蘭鶴點出來,他在搜索框里熟練地打下一串拼音,印刷術這三個字隨之出現在搜索框中。
既然造紙術已經出現,那么印刷術又怎么能藏著掖著呢。
這二者加在一起才是真正傳播知識,切碎世家傲慢的利器。但別以為皇帝就能獨善其身了,醒悟的人越多,擁護他這個昏君的人就會越少。
元寧看著視頻里關于印刷術的介紹,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本就聰慧,怎么可能不知曉此物一出知識的傳播有何作用,它在某種意義上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大殺器了。
最先出現的是雕版印刷,有了這個法子,抄書便不成問題了。若是傳遞任何法令文書,也不必擔心總會抄錄錯誤。
這對書籍的保護和傳承也是極為有用的。
后面就是活字印刷術,這才是真正的重量級武器,其威力堪比后世的導彈。
明眼人跟著一瞧,都知道它能大大提高印刷的效率,降低成本,甚至比之前的雕版印刷還要好用。
書鋪的掌柜笑得牙不見眼,他甚至等不及喊書鋪中的學徒書寫下來,自己就刷刷刷地拿著記印刷術的各類要點,就等著后邊再一一制作出來試驗了。
世家各族看到這些,氣性大的竟是兩眼一翻厥過去了。
好些人拳頭攥緊,咬牙切齒地念道:“薛、蘭、鶴。”
這幾個字從齒縫里擠出來,活像是要生啖其血肉一般。
氣憤到了極致,又沒辦法奈何遠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就只能遷怒于某個皇帝。
要不是那個蠢貨自作聰明,他們又怎么會碰上這樣倒霉的事。對方根本就不是單純跟他們對著干,而是在撅世家的根啊!
天幕之上。
元寧看完了整個制作教程的視頻之后,還有點回不過神。
他沒問薛蘭鶴為何要給自己看這個,舅舅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而且他看完之后也有很大的收獲,至少了解到印刷的知識,不斷地學習收獲。
薛蘭鶴扣上筆記本電腦,他們的車也到了劇組拍戲的場地。
他這回拍的是古代權謀劇,戰線拉得很長,除了在影視城里有大量劇情點,甚至在其他省市也有取景的地方。
為了讓電影看著更為出彩,這位大導演一向秉承著精益求精的態度。
現在剛開拍還好,就先把在影視城的戲都拍了,不能浪費租借場地的時間和金錢。
至于為什么沒有把這里的戲拍完了就急著去隔壁市,也是因為隔壁市那場地太搶手了,預約好時間后,明天就要加緊拍下……
此事姑且不提。
大盛朝。
他們當中有因為剛才的印刷術而激動不已的,也有只關心元寧等人日常生活的。
后者一看到他們走進影視城,不由好奇地打量起來。
這一片區里的建筑風格都可以稱得上是迥異到割裂了,剛走過現代的建筑呢,結果后面一看卻是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
之前他們看到過的民國建筑在這里也不少見,還有些他們見都沒有見過的建筑,瞧得人眼花繚亂、目不轉睛。
[這么小一個地方真是臥虎藏龍,叫我等大開眼界。]
[怪模怪樣的,有啥好稀奇的,我反正是欣賞不來。]
[原來這就是電影里面拍攝的背景么,這有意思,不就是唱戲后面的布景臺子成了現實嗎。]
彈幕高談闊論著,而天幕上的薛蘭鶴也牽著小外甥下車。
他們剛一走進去,卻發現劇組一片低沉沉的氣壓,就連導演也是眉頭皺得死緊,他身后的副導演更是一臉的焦頭爛額。
謝蒙一見這幅場景,心里就一個咯噔,他趕緊發揮自己長袖善舞的能力去打聽打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唉,還不是咱們開頭就要拍的那個小演員出了點事,寧愿違約都不來拍攝,可把咱們導演給氣得喲。”這不,同他關系好的攝影就把什么事都抖出來了。
場地都布置好了,結果人來不了。
哪怕可以先拍后面的,可前邊這么多準備功夫就白耽擱了?
開戲不利,難怪導演心情不好,劇組所有人也這樣消極。
謝蒙溜回來告知薛蘭鶴這事。
元寧有些擔憂,生怕這事影響到了舅舅。
薛蘭鶴卻是神色淡淡,只回一句知道了。
他混跡劇組這么些年,碰到過大大小小的意外也不下幾十次,這種小事最多就影響兩天的士氣,費點錢罷了,導演自己就能處理好。
他并不當回事,捎著元寧就要進化妝間去化妝。
突然間,副導演往這邊探來的目光在注意到元寧時陡然一亮。
身形微胖的副導演屁顛屁顛地跑來,搓著掌心說:“欸欸,薛老師,這就是你們家小外甥啊,長得還挺俊的。”
薛蘭鶴在對方走過來后就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聽他后面那句話卻是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無事不登三寶殿,您有什么事就直說吧。”薛蘭鶴不想浪費時間跟人打太極。
副導演訕訕一笑,怪說不得圈里人都說薛蘭鶴這人性子直呢,看來是真的不喜歡委婉。
他也就直說了:“你小外甥的氣度和外形就很貼合那個小演員的戲路啊,要不然讓你外甥來演唄。”
他能當上副導演也有自己的本事,立馬舌燦蓮花地勸起了薛蘭鶴。
但是薛蘭鶴卻在猶豫,他自己能接受娛樂圈,但不意味著他愿意讓家人來沾上這個大染缸。
他的小外甥最好是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當然,如果小外甥自己在將來想要進軍娛樂圈,他也不會反對就是了。
元寧豎著耳朵聽自家舅舅和副導演說話,他在二人停頓的間隙,插嘴道:“舅舅,我愿意來拍戲的。”
聽副導演說這次拍戲還有錢拿,也可以減少些耽擱的時間,說不定舅舅就能早日完工休息。
這樣一舉兩得的好事,為什么不答應呢?
副導演一聽臉上就笑開了花:“欸欸欸,薛老師,小朋友自己也喜歡演戲呀,您就別阻攔啦。而且咱們這幾場戲不難的,絕對不會累著孩子。”
薛蘭鶴自己不太樂意,卻架不住小外甥的意愿,他最終頷首道:“那好吧。先帶著孩子去試試戲,如果不行的話也別強求。”
副導演點頭,立馬喜笑顏開地帶著元寧去找導演了。
薛蘭鶴也不忘讓謝蒙過去看著點。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出演幼帝
元寧要出演的角色竟然是幼帝。
這部劇里先皇駕崩得太早, 后宮中的子嗣也是小貓三兩只,于是嫡子就被扶上了皇位。
皇后垂簾聽政,可實際上把控朝政的卻是攝政王。
副導演隨口說了句電視劇的背景, 元寧正要繼續聽下去,卻不見他再開口了。
副導演看小孩卷翹濃密的眼睫扇起來, 露出漆黑柔軟的大眼睛, 里面盡是困惑,不由心中一軟。
“后面的內容太多了,貪多嚼不爛, 咱們就先聽這點。”副導演哄小孩似的安慰元寧。
聽不到故事起因經過的元寧有些郁悶,可是副導演這樣的解釋也讓他重拾情緒, 認認真真地說:“我會努力的。”
不說元寧之后的戲演得如何,光是這個認真的態度就讓人很滿意了。
況且小演員的臺詞本來就不多,只要在表演上端得住就行。
副導演要用人家孩子演戲, 自然也得給人家掰扯清楚怎么演,別面對鏡頭就傻眼了。
他說:“待會兒導演讓你做出什么樣的姿態, 你就盡力去想象, 務必做到就好了,不會特別難的。”
副導演還有些憂心忡忡,畢竟元寧這個小孩年紀還太小了, 到底聽不聽得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
而且到時候那么多人和鏡頭對準元寧, 誰知道小孩會不會緊張, 他剛才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元寧卻點點腦袋, 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在不遠處就是那位總導演, 他戴著黑色的鴨舌帽,抱著雙臂盯住面前的監視器。
年過四十的男人不茍言笑,臉上還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 這時候他還皺著眉頭,瞧著就更嚇人了,沒幾個敢去觸他的霉頭。
副導演大剌剌把小孩領過去,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導演的眉心先是一松,又蹙起來。
不過在面對元寧這個小孩時,他還是盡力放松了眉眼,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姿態。
“小朋友,你看過電視劇嗎?”導演詢問。
元寧誠實地搖頭。
導演四平八穩的,不見多少慌張,小孩多半都愛看動畫片,復雜的長篇電視劇他們根本就沒耐心坐著看完。
“我看過舅舅演的電影。”元寧又補了一句。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導演就說:“其實演戲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你待會兒坐在那個龍椅上面,就當自己在家里……”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很會拍戲的導演,調|教演員很有一手。哪怕手底下是年幼的小演員他也早能得心應手地安排,輕輕松松收獲一枚幼帝元寧。
大盛朝人頭一回接觸演戲,沒想到事前還有這樣多的環節。
他們原以為就是讓演員走個過場就行,或是拍出別人生活中最真實的畫面。
在此之前,他們從未想過還需要一點一點給演員講戲,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嘿,聽著俺好像也會了,不是很輕松的事么?]
[聽上去是這么回事,演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次可是演皇帝,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物,有的人身上全是窮酸味,怎么改也改不了。]
[好多事啊,我以為拍戲就是天幕這樣呢。]
其他人都在好奇電視的拍攝,唯有元盛昭被元寧這一行徑氣得面色鐵青。
方才那副導演不也明明白白地說了么,只有皇帝駕崩之后皇子才能繼位,元寧這個行為不就是其心可誅,盼著他早死么!
別人不清楚他皇子的身份,他自個兒還拎不清么?
“孽子!”皇帝氣極,陰沉沉地罵了句。
*
機位前,面對十幾個攝像頭和打光板的元寧也毫不怯場。
這一場戲是幼帝登基的場面,小孩已經換上了厚重層疊的冠冕禮服,小臉嚴肅端莊,一身氣度不似尋常人。
他生得也極為出色,唇紅齒白,鮮眉亮眼,舉止好似從古時走出來的一般。他也正是皇室中人,登基時不見半分違和感。
那一絲緊張也表現得恰到好處——年少稱帝,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定然是在此前就被自己的母后細細叮囑過了的。
但他的步履依然平穩,神色也算得上冷靜自持,坐在皇位上時,還能穩得住嗓兒說一句:“眾愛卿,平身。”
“好,很好!”導演算得上是驚喜了。
他沒想到副導演隨手在劇組里一挖就挖到寶了,對方甚至比之前的小演員更出色,連調|教都沒怎么用得上。
薛蘭鶴還想謙虛兩句說是本色出演,但覺得這話怪怪的,于是也就默認了導演的贊嘆。
大盛朝人聽見那些人對元寧的大肆贊美,不知怎的,也與有榮焉。
他們驕傲地抬起腦袋,在天幕上發言——
[那是,咱們大盛出來的五皇子又怎會讓人失望。]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非凡的氣度,今后定然不會差到哪去。]
[哼,皇帝老兒真是有眼無珠,活活害我大盛喪失如此賢明的君主。]
一些人卻暗中搖頭:“有道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小小年紀就表現出如此出色的天賦,未必是件好事。”
如今被人夸贊得太盛,若是今后碰上了一些挫折又該如何是好。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有些人冷哼一聲,看不慣天幕之上對元寧的夸獎,在心中的嫉恨催生下說出這話。
宮廷中的皇子卻只看到了元寧登基時的風光,哪怕他們知道那是演戲,并非是真實的,可是當大臣們都對他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口稱陛下萬歲時,他們心中還是震顫不已。
他們會想,元寧行,為何他們不行呢?
元寧登基是假的,可若是落到了他們頭上,那就是真的了。
此事卻不敢在兄弟面前表現出來,不過他們再次見面時,彼此之間的氛圍卻十分怪異。
不至于立馬就離心離德,卻也不會和諧到哪去。
天幕之上,元寧的戲拍完了就去休息。
他坐在小馬扎上,托著腮圍觀舅舅表演。
那可比自己上場時要演的戲要復雜得多,神色和語氣都得細細揣摩,一個不對勁就得重來。
舅舅演的可是心有城府,深不可測的攝政王,每一場對手戲都尤為重要,絕不能草草敷衍。
到了中午,劇組就該用餐了,都是點的盒飯。
薛蘭鶴對飲食不怎么挑剔,劇組員工吃什么他一樣吃的面不改色。
但對自己的小外甥就不一樣了,還特地讓謝蒙拿的阿姨做出來的便當,裝在保溫盒里帶過來。
原本大家認為薛蘭鶴一個大男人養孩子總免不了會糙養,沒想到對待自己小外甥的方方面面都這般細致。
大盛朝。
眾人好似也學著天幕之上的用餐時間,開啟了早中晚的三餐制。
家中富裕些的,再多吃一餐也不過灑灑水,可窮苦些的人家卻要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每日望著家中余糧唉聲嘆氣。
尤其是再過不久就是春耕了,屆時可就是日日都有體力活,哪里比得過如今輕巧。
要是家中孩子多的,那可就是幾張嘴巴一起要飯吃,日子也難熬。
渤海郡。
郡王長孫禎的治理下,渤海一帶的百姓倒還能說得上一句安居樂業,雖是沒有天幕之上的民眾那般富足,但也是家有余糧。
因著長孫禎薄稅,是以他們好些人家竟也能做得到一日三餐。
長孫禎負手而立,看著桌上的那封信,眉頭皺得很緊。
幾位幕僚在他書房里也在沉思,思考著薛蘭鶴的用意。
“此等神異手段,當真叫人驚駭。”其中一位老先生不由感慨。
這信是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桌面上,一看就不是常人手段。甚至都不用問有無人進出,畢竟出自薛蘭鶴的手筆,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帶進來的。
“與薛蘭鶴共商大事,無異于與虎謀皮。”中年男子捏著自己的山羊胡,沉吟著開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長孫禎是個明白人,“這餌料太過美味,他是捏準了本王舍不得放棄。”
還是有人擔心薛蘭鶴不過是打算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對此長孫禎卻是反問道:“見識過天幕之上各種神異手段和娛樂活動,換做是你們,還會樂意回來么?”
這話問得眾人啞口無言。
人家在那個世界享紙醉金迷的日子,受千萬人追捧,還用不著費盡心思案牘勞形,憑啥當這個皇帝受苦受罪。
“如此看來,薛將軍的目的還是在報仇一事上,殿下可與其為伍。”
眾人附議,此事便也定下。
*
元寧和薛蘭鶴在影棚里還有幾場對手戲,幼帝年少,戲份本也不多,大都是出現于旁人的口中。
何況幼帝也會長大,到時候定然是換個演員上陣。
他和舅舅對戲時,入戲總要困難幾分。
好在從導演到攝影都對小孩的演戲狀態心知肚明,發生什么樣的事情都不會讓他們意外,所以大家都很有耐心。
至于元寧很快就將狀態調整過來,并且入戲拍完,對他們來說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一天時間幾乎耗費在拍戲上面,而薛蘭鶴還有晚上的戲份要拍,他讓后面過來換班的李遲遲先把元寧帶回家休息,不用特地等他一起。
元寧在上車前還用小手貼著車窗,可憐巴巴地望向自己的舅舅,大眼睛里滿是心疼。
好多人看得心里軟軟。
李遲遲摸摸他的腦袋,說:“薛哥在劇組拍晚上的戲也是常態了,辛苦是辛苦了點,但是為了呈現出很好的效果,他覺得這些努力是應當的。”
“寧寧寶貝也別難過,這是你舅舅想要走的路,他自己樂在其中呢。”
元寧坐了回去,于是也沒說什么了。
回家后還挺早的,并沒有到入睡的時間,李遲遲就問元寧想不想玩什么。
元寧回想起自己今天看到的印刷術,在空暇時間也琢磨出了舅舅的些許用意——可能這既是為了增長他的見識,也能讓大盛朝的子民學到一星半點有用的知識吧。
記憶中自己在冷宮里經常餓肚子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他就覺著糧食于百姓而言也是極為重要的,幾乎是迫在眉睫的事。
元寧就問李遲遲:“遲遲姐姐,我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讓糧食增長的視頻?”
這話把李遲遲問得一臉懵逼。
她原以為元寧這樣的小朋友會問她要動畫片來看,再不濟也是打打游戲什么的,沒想到一來就是如此深奧的命題。
不是,薛蘭鶴家的小朋友也太有憂國憂民的學習意識了吧。
大盛朝,聽到元寧開口詢問的人已經沸騰了。
這下不管是誰都對元寧說不出來半個不字——這才是真正在意百姓的大善人!
而他們如今也慢慢發現了天幕的意義所在,它當然不只是讓他們瞧瞧天幕之上的人生活得有多么幸福快樂,而是借前人經驗,為如今尚在蒙昧中彷徨失措的他們指明道路啊。
[五皇子不過只有五歲,就已經能為國考慮至此,其他像是這個年歲的孩子根本不及他懂事。]
[我家這幾個孩子一聽五皇子可以早些回家休息,就盼望著他能夠玩游戲。要是他們在場的話,恐怕早已攛掇著五皇子看這玩那去了,哪里能比得上人家一根手指頭!]
[唉,五皇子這樣小就已經初具明君之相了。只可惜造化弄人,我等只盼他在那個世界能有更加炳炳麟麟的顯赫人生。]
皇帝的面色如今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精彩極了。
他現在還沒死,仍在皇位上好好坐著,那些個刁民就希望他從皇位上滾下來,讓他孩兒繼承皇位,究竟是幾個意思?
“不過是放幾個視頻就將這群賤民給籠絡了,真是一群眼皮子淺的!”
李遲遲這條咸魚不由得汗流浹背,還是拿出手機給元寧翻找起來糧食增產的視頻。
當然,小朋友對此感興趣是好事,她也不想打擊到人家的好奇心和學習的欲望,于是自己挑挑揀揀,瞅瞅有沒有什么簡單易懂的教育視頻。
還真讓她給挑出來了幾個還不錯的,連她這個早已畢業多年,把高考知識忘得一干二凈的人都能聽得明白的生物知識。
元寧這個五歲的小朋友,應該也能聽得懂吧……
李遲遲把視頻投屏在電視上面,打算跟著元寧一起看看,要是小孩覺著不耐煩了,再換成其他視頻。
可沒想到元寧居然坐住了。
他兩只小手撐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表情也有些嚴肅,望著電視上的教程看得興致勃勃,竟真是在認真地學習如何給糧食增產的知識。
李遲遲都自愧弗如。
反正她是看不進去這些內容,哪怕up主已經講的很簡單易懂,甚至還引經據典,說話幽默風趣,也讓她提不起多少興趣。
她偷偷摸摸地扒拉出自己的平板,刷刷短視頻,逛逛大眼仔社區,就是用來打發閑暇時間了。
說句老實話,正是在李遲遲的對比下,才更顯得元寧這個行為的難能可貴。
拿上那些智能產品玩游戲放松才是常態,去學枯燥乏味的學術反倒是少見。
大盛朝眾人心頭感慨著,卻也不忘趕緊將這些內容一一記下,以免明早起來忘得一干二凈。
農官等人在桌案前奮筆疾書,他們有筆有紙倒還算條件良好。
而農戶們就拿著平日里燒柴做飯后剩下的炭火,有條件的就記在墻上,沒條件的便寫在石頭上面。
至于這字嘛,哪怕歪歪扭扭的寫出來后自己也不認得,于是一個個就涂涂畫畫,用自己看得懂的圖案繪下來。
他們一個個盯著天幕學得可仔細了,比那些個什么求學的學子還要認真。
平日里他們點個火都心疼,這回卻毫不吝嗇地叫家里人打著火把來照明,揚起腦袋,看得眼睛發酸了都不敢閉眼,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環節。
元寧把一個視頻看完了,卻央著李遲遲再重新播放一遍。
不少人見到這一幕都眼眶發熱——他們曉得元寧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若說元寧看了一遍立馬就會可能不一定,但是說他沒記住,那絕對不可能。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誰,他們心知肚明。
沒人在這時候說話,只默默地把元寧的恩情記在心中,望他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往后還給他立長生牌。
李遲遲見元寧是真的在正兒八經地看這視頻,也生出些責任感。
她說:“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問我。我……我會幫你問up主的。”
元寧輕輕笑了下,讓李遲遲奇了——她竟在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身上瞧見了神清骨秀。
“謝謝遲遲姐姐。”
小孩脆生生的鄭重謝意把她拉回了現實,讓李遲遲也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隨著一個個視頻教程的播放,元寧也覺得有些困倦了。
李遲遲就催著他上床睡覺:“早睡早起才是好寶寶,快些去洗漱睡覺。”
元寧揉揉眼睛,小臉蛋紅撲撲的,他軟軟地說:“我想等舅舅回來。”
“不用呀,你舅舅回來的時間會很晚的。”李遲遲嚇唬他,“他成年人睡覺的時間要不了多長,可你要是睡晚了,興許就長不高咯。”
元寧一僵,臉上的小眉毛就揪在一起,嘴巴也微微抿緊了。
他定然是想念舅舅的,打算在睡前看一眼對方才肯安然入眠。可他又知曉早睡早起才是是對身體最好的,若是他要履行對舅舅的諾言,現在就得去睡覺了。
幸好薛蘭鶴回來的及時,免于他繼續糾結煩惱下去。
“明天咱們不是就要去隔壁市拍攝了嗎,早點睡,順便送你去上期待很久的歷史興趣班。”
*
元寧再次來到這棟大樓,卻是和舅舅的助理謝蒙一起來的。
薛蘭鶴畢竟敬業,要在影棚里候戲,不能因為沒有輪到他就可以囂張地不去了。
但對于錯過自己小外甥上學這件事,薛蘭鶴還是耿耿于懷。
他有時候也很擔心,怕自己會成為所謂為了給予孩子更好生活而把時間全花費在工作上的家長。
在陪伴家人和努力工作上面,確實是需要人去權衡的。
元寧卻說:“歲奴不希望自己成為舅舅的責任,而且我上學也不用舅舅陪著,相信我,舅舅,我有能力處理好一切的。”
薛蘭鶴也因此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把小外甥看得稚嫩了,畢竟只是興趣班,還沒到正式上學的時候呢,于是就憂心忡忡地對他放行了。
元寧剛下車,就看見大樓門口站著的關飛渡。
男孩好像也有偶像包袱,在外面總是會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凈凈,穿著襯衫毛衣兩件套,下面是深藍牛仔褲,瞧著英俊又時髦。
面對外人時他大都不假辭色,不論是誰經過他都視若無睹,只有在發現元寧時,他才眼睛一亮。
早就在門口一心等著對方的關飛渡立刻飛奔過來,手上還提著一只雪白的布袋。
“寧寧弟弟。”他興沖沖地給元寧打招呼。
“飛渡哥哥。”元寧同樣高聲喊道。
二人就像是被人分割兩地,又許久不見的牛郎織女似的,“含情脈脈”地盯著對方。
謝蒙差點被自己這個奇妙的比喻給嗆到。
關飛渡在面對謝蒙時,就要矜持許多,還繃著小臉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然后他就只盯著元寧看了——小孩今天穿著藍色的衛衣和束腳的運動褲,雪膩的臉蛋比高領白毛衣還要白上幾分,睫毛長長翹翹的,很是安靜乖巧的模樣。要是不仔細看,恐怕都要認成是女孩子了。
他不光看,還嘰嘰喳喳地跟元寧說各種事。
謝蒙倒是見過關飛渡,知曉這是關家第三代的獨苗苗,本以為這種小少爺會挺傲氣的,沒想到還很有禮貌。
更奇的是倆小孩的關系也十分和諧,關飛渡一來就把袋子里的東西遞給元寧,說:“這是我今天早上自己烹飪的點心,還熱乎著呢,你嘗嘗吧。”
說完這話,他又抬頭勉為其難地問謝蒙:“叔叔要不要也嘗嘗?”
謝蒙很識趣地搖頭。
元寧還沒試過邊走邊吃東西,臉上有些為難。
關飛渡很貼心地說:“不急,咱們到了教室門口再吃也行。”
歷史興趣班的樓層在最頂樓,關飛渡領著元寧上樓,謝蒙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掛件,有沒有他在都不影響小孩上課。
元寧問:“飛渡哥哥,你不去換衣服上擊劍課嗎?”
關飛渡想說自己遲到一兩分鐘也沒影響的,可是他得給元寧樹立一個好印象,就回答說:“沒關系的,我換衣服很快。”
元寧信了。
幾人上了樓。看得出來最頂樓的興趣班都很小眾,電梯越往上,人就越少。
他們走在明亮的走廊上,經過的教室也很空曠,里面幾乎見不到多少人。
元寧就在這一層樓里看見有學習拉丁語的班級。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歷史課,原始時期
元寧等人一路走過去, 找到歷史教室后,往里面望去——教室中更是只有成排的桌椅,不見任何人, 幾乎讓三人差點以為走錯地方了。
關飛渡卻不急,還催元寧吃點東西:“要是那老師沒來, 我們打電話問就是了。又不是咱們遲到, 怕什么?”
元寧一想也覺得是這個理,就打開了手中的布袋。
一只透明小盒子倚在里面,裝在其中的是一只只形狀可愛的點心。中心嵌著水果, 連顏色都是水果的色澤,漂亮又誘人。
旁邊還有只藍色的兩齒小叉子。
關飛渡主動介紹:“這是水果布丁。”
他動作麻利地幫元寧拿過布袋, 又接下盒子,掀開蓋子后,捧著讓元寧叉點心吃。
謝蒙不由汗顏, 心說這小少爺竟然比他還貼心,讓他情何以堪。
水果布丁本來是冷的, 但是早晨就吃冰的東西對腸胃也不是件好事。因而在來之前關飛渡還拿去熱了下, 不影響口感和味道就行。
這種點心甜而不膩,滑滑嫩嫩的,中心還有水果的香甜。一口咬下去, 可把元寧給驚艷得不行。
大盛朝人也被它的滋味給折服了。
[要是我能有做這點心的手藝, 怕是早已能發家致富, 腰纏萬貫了。]
[好吃, 真的好吃, 也不知道怎么做出來的,竟如此符合我的口味。]
[就沒人能夠仿出來么,我大盛朝的點心師速速努力啊, 屆時定能一售而空。]
飄過的彈幕紛紛都是恨鐵不成鋼之言,活像那些點心師錯過萬錢似的。
他們這簡直是平白為難人了,盡管這世人確實有人能光靠品嘗就能猜出來里面都有哪些食材,可也要人家這兒同樣有這道食材啊,不然全是白搭。
倒是也有神人在紙上寫下糕點的食材,甚至還精確到了重量,差的味道再一一使用食材多多嘗試便是了。
好些人光是瞧著也眼熱,恨不得能有做美食的天賦,去賺這大把的錢。
現代。
元寧嘗了幾口點心,就不吃了,他本來也不餓。
關飛渡還拿出喝的給他潤潤口,那味道倒也還能入口,就是還有些怪怪的。
這可苦了大盛朝人了,還以為天幕之上的所有食物味道都是極好的,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稀奇古怪的水。
聽關飛渡說那水喝了有益于身體,可他們只能嘗個味,營養又進不了自個身體,嘗了也是白搭。
元寧怎么可能會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喝了幾口后,就讓關飛渡把杯子放進他新買的小書包里。
棕色小熊背包的頂端有兩只耳朵,爪子耷拉在兩旁,倒是圓圓的腳掌卻做出了肉墊的可愛造型。
它外殼是硬硬的,并非那種毛絨絨的包,可以說把水倒在它身上,也能滋溜滑下去。
里邊兒東西也不多,就裝了兩筆記本和幾只黑色簽字筆。
差一點薛蘭鶴就想給他搞一個“差生文具多”,但元寧卻道現在只要紙筆就足矣,多了也只是墜肩。
關飛渡就順勢給他裝在書包旁邊的側兜里面了。
二人在這里纏纏綿綿,走廊的腳步聲卻離這里越來越近。
幾人本來以為又是路過,沒想到對方竟然就站定在門口了。
那是個極為干練精瘦的老頭,身上穿了件高領羊毛衫,也是黑長褲。頭發花白了,卻還是脊背挺直,精神矍鑠。
他手里還拎著只保溫杯,黑色的杯壁也給摩擦得褪漆了。看到了幾人立在門口,老頭還微微一笑:“怎么不進去,快上課了吧?”
元寧驚醒,趕緊跟兩人揮手:“飛渡哥哥拜拜!謝叔叔再見!”
那老師才是最震驚的,看著年齡還沒自己零頭多的學生噠噠噠地跑進教室,四下張望找了個正中間的位置坐下。
想過是那個七八歲的,都沒想過是這個丁點大的。
大盛朝人都被他的表情給逗得忍俊不禁。
[此人定然以為五皇子還是啟蒙孩童,不應該到這里學習吧。]
[是極,興許還會認為他應當還在家里學拼音文字。]
[這就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門也給搭上了,這下那個助理只能站在門口瞅了。他果然難以放心孩子獨自在學校中,這也是人之常情。]
“小朋友,你今年多大?”那老師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面色很快就恢復平靜,嘮家常似的跟元寧說話。
就算周圍只有自己這一個學生,面對老師時元寧也是不慌不忙,字正腔圓地說:“回老師的話,我五歲了。”
老師點點頭,又問了他的名字,后介紹自己姓亓,喊他亓老師就行,才開始進入正式的講學。
他并非是只憑口述,而是打開了一早就準備好的PPT。
擁抱科技并非只是年輕教師的特性,還有趕時髦,覺著此物教學確實有益的老教師慢騰騰地學習此物,并不怎么抗拒。
大盛朝人就看著他慢悠悠地投屏,動作雖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沒出過任何差錯。
尤其是那些私塾學堂的夫子,包括國子監的祭酒都仰起頭仔細地看著——那個時代的夫子是如何教學的呢?
“我們就從迄今為止最早發現的歷史開始學起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云南元謀人和北京周口人……”
他們本來覺著幾千年的歷史就已經是很長很長的時間了,沒想到最早竟然還能從萬年前講起,那應該是多么悠遠漫長的歲月。
好些人不愛聽這些,面色一苦地回去睡大覺了。
多數人也只是邊干活邊聽一耳朵,對勞什子歷史并不感興趣。他們不知道學了過去發生的事有什么用,難不成還能回去改變不成?
但也有些人和元寧一樣津津有味地聽著——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哪里就沒有用處呢。
他們很快就知道為何這名夫子要講述千萬年前人類的歷史了,當直立猿進化成人類的迭代圖在PPT上面顯示出來,許多人發出驚呼聲。
這樣的學習手段無疑是極其高明的,就算是沒有實物,也能通過圖片讓學生感知到那句話的意思、畫面,不用再憑空想象,也在無形之中增長了學生的許多見識。
不出門而知天下事就再也不是貴族階層的特權了。
也正是這種神異手段,才讓他們對人類進化史的圖看得更加清晰。
[這、這簡直是在胡言亂語!我們人類怎么可能是從禽獸進化而來的?]
[好神奇,完全真是從未設想的進化論道路,不知道他們那里的人研究這個做什么?]
[無憑無據,從何得知?那些猿猴確實有幾分機靈,可同人相比還是差距甚大。]
有些人并不能接受自己之前竟然是那樣丑陋野蠻的猴子,有的人卻已經在思考起現代人研究這些的用意了。
“……因此,那時候就被成為舊石器時代,我們通常用工具來劃分人類早期。”
亓老師并沒有因為元寧年幼就敷衍了事,并不是草草講完知識就成了,還是說得十分生動。
并且他也沒刻意把內容說得稚嫩天真,連口吻也是面對他從前那些手底下的大學生來講授的。
元寧卻也聽得興頭。
知曉了那個時代的原始性,也清楚了他們人類是在那時候學會使用了“火”,再到后來漸漸會保存火種,使人類一下從茹毛飲血走到了文明之中。
火的發現自然是偉大的,種種好處簡直不勝枚舉。
大盛朝人早已習慣了使用火來焚燒柴木,埋鍋做飯,照明表演,卻從來沒有探究過它的來源。
現在發現這是祖先們研究出來,然后造福他們的,心情還有些微妙。
他們聽那個世界的人研究歷史,當然也不是無憑無據的,竟然還有充足的史料和研究證明著之前的一切嘞。
“如今經過各種儀器檢測,秉承著精益求精的態度才敢往教科書上寫,不然就會教壞小孩子。無知不可怕,可怕的是無知還謊話成篇。”亓老師搖搖頭,“是以,我們研究歷史總要從多方面論證、考察,絕不會單憑一家之主就篤定這是真實史料。”
大盛朝的史官垂筆頓住,簡直和那位在天幕上侃侃而談的夫子心生共鳴。
他們記載歷史,不就是為了給后人還原一個真相,盡可能地追求事實,讓他們能夠以史為鑒么。
那老師講得很碎片化,也很簡單,應當也是看在學生年紀不大的份上,稍微調整了一下講授的內容。他教了這么多年書,早已將這些教學內容銘記于心,不必使用教案都能信手拈來。
在強調完了距今多少年和元謀人與周口人之后,他就著重講到了原始農耕生活。
耕種和房屋是同大盛朝人息息相關了,可以說除了那些貴人子嗣,其他老百姓哪個不是日日同土地打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竟有種奇妙的親切之感。
民以食為天,種植業哪怕是到了如今也極其重要。
“當初還是刀耕火種,這樣的種植方式極其粗放且落后,基本上就只能靠天吃飯,對土地的利用率也很低下,最后種出來的糧食幾乎看不到多少。那些工具也都是石頭做的,工具這么差,如何能開發土地呢。”
元寧暗暗點頭,他在進入冷宮前還是錦衣玉食的皇子,入了冷宮后,也同母妃過了一段自給自足的日子,并非全然一無所知。
上次學了如何給糧食增產后,方知精耕細作的舉足輕重。
那老師又提了一下生產工具和土地利用對糧食種植和收獲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眾人方知這里面的道行可深著呢。
元寧本來還在聽著,這時候卻舉手問:“亓老師,所以生產工具改進了,就一定會讓種糧和收糧的效率提升吧?”
效率一詞初聽還有些奇怪,但是后面舉了幾次例后,大家也慢慢理解了這詞的含義。
其實大盛朝的夫子對元寧這一行為并不是很贊同,夫子還在上面滔滔不絕的講課呢,突然就打斷了講話,實在無禮。
將疑問攢到后面,待結了課后,一并詢問才是正道。
不過這本來就是亓老師自己教元寧這樣做的,他自然不會生氣,回答了元寧的困惑:“當然。你想一想,本來需要兩個人干的活,一個人就能干完。本來一天才能做完的事,半天就能做完。工具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元寧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他只是要更進一步地確認,然后再琢磨著能不能學一些改善農具的教程。
小孩不知道對百姓的苦難而言,這些生產發明對減少痛苦也只是杯水車薪。
但他知道,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話,他們只會更苦。
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
下課時間,元寧翻看筆記自己琢磨,老師在上邊兒坐著悠哉悠哉地喝茶養生。
教室門被敲響了。
關飛渡非常自然地擰門走進來,跟講臺上的老頭問了句好,然后就嘀嘀咕咕地問元寧學得怎么樣。
哪有這樣當著老師的面就開始對人家的課指指點點的道理,元寧當然是說好了。
關飛渡知道他面皮薄,也沒有追問,而是笑嘻嘻地說:“今天中午你就來我家吃飯,下午看我的比賽,好不好呀?”
他倒是將元寧的這點子時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寧早就答應了關飛渡要去看他的比賽,這會兒自然無有不應,點頭道:“好喔。”
下課時間很短暫,關飛渡也沒待多長時間就走了,元寧繼續上課。
大盛朝人跟著他一起上歷史課,竟然也覺出了一點興味。
老師并沒怎么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只是平鋪直敘地陳述歷史的故事和記載,口吻和說的話也都極其客觀。
如今人學的都是唯物史觀,自然不會有什么神佛妖魔,精怪仙人,讓不少想知曉有沒有傳聞中的王母娘娘,蓬萊仙山故事的人大失所望。
也虧得亓老師講得很簡潔明了,便是沒有識過字的人也聽得明白。
大盛朝有人嫌棄他說得不如茶樓說書先生那般波瀾壯闊,妙趣橫生,也有人覺著他講授學識應當再傳授學生知識道理,啟發學生思考,而不單單只是說了歷史故事就行了。
但是這位老師呢,他有自己的節奏。
在見到元寧的那一刻,他就知曉了該怎么講本堂課了,用不著外行人指點內行人。
放學后他也沒給元寧布置功課,只同他說:“要是對這時候的知識感興趣,就可以下去查一查,
年幼的孩子對歷史有興趣,自然不需要講道理塑造任何人格,離他真正去思考的時候還早著呢。
放學之后,關飛渡就樂顛顛地把元寧接回家了。
元寧也只來得及匆匆跟老師說一句再見。
那老師倒是半點不介意,悠哉悠哉地拎起自己的保溫杯,像個退休老大爺似的打卡走人。
*
關家,果然如同關飛渡所說的那樣,大家都很歡迎元寧。
這次在家的正好是關飛渡的爸爸關明,他今天把工作都先放一放,穿得像個尋常的老父親,身上還挎了一只攝像機,打算記錄一下自己兒子比賽的精彩瞬間。
一開始元寧不知道那是什么,關明卻跟他解釋:“這個和手機一樣可以拿來拍照,你和飛渡站在一起,叔叔給你們拍一張。”
元寧只見過影棚里那種扛起來極為笨重的攝像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小型的。
它看起來迷你又可愛,而且還挺方便攜帶。
于是兩個小孩就站在了春花下面,等著關明拍攝。
這一幕著實有些古怪,黑漆漆的鏡頭對準了兩個小孩,而關明還半蹲屈膝,看起來半點都不像是之前那種一句話千萬訂單的董事。
至少在大盛朝人的印象中,關明這樣的人絕對是當大官的料,旁的人都會對他“卑躬屈膝”,卻沒想到他在面對兩個小孩時,平易近人到了還會彎腿的地步。
“一、二、三……茄子!”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
關飛渡牽著元寧的手,提醒道:“寧寧弟弟,微笑。”
元寧之前被導演調|教過,知道什么時候該看鏡頭,什么時候該放松自己,這會兒更是下意識地對準鏡頭,露出一個乖巧甜蜜的笑容。
照片洗出來后,只見在垂下來的沉甸甸粉紅枝頭下,兩個小孩都滿臉燦爛地看向鏡頭。大的那個不但牽著小的那個,還歪著腦袋靠過去,倆人親密得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兄弟。
一張照片洗出來兩份,元寧這里一張,關飛渡那里一張。
“原來這就是照片。”元寧捏著薄薄的硬紙,低聲喃喃。
然后元寧就在關飛渡的兒童房里看到了許多樣式的照片,相框里全是關飛渡從出生到現在的照片,也是他成長的記錄和見證。
他的父母沒有錯過他人生的每一刻,把他養得極好。
關飛渡沒有害羞這根筋,他甚至還特地拿出一本相冊給元寧看,臭屁地說:“寧寧弟弟,這是我從小到大得獎的輝煌時刻,我爸都把它們拍成了照片,你看看吧。”
其實他還有一個房間是專門擺放獎杯和獎狀以及獎牌這些的,可是特地帶小伙伴去看那些東西的話也太像是炫耀了,所以退而求其次給元寧職看了這些。
元寧手指微動,輕輕翻開相冊。
關明很會找角度,關飛渡的每張照片幾乎都在聚光燈之下,把他拍得陽光且帥氣。
小孩不像是其他參賽選手得獎時還會笑得牙不見眼,他只微微瞇起眼睛,或是高高舉起自己的獎杯,或是親吻自己的獎牌,表情冷峻又高傲。
以至于很多人都覺得這個小孩是很不好接近的。
而在大盛朝中。
彈幕已經對相機和照片展開了熱烈的議論,如果說還有什么是極為容易走進千家萬戶的,恐怕就是照片了。
后世幾乎每個人都拍過照片。
而在他們這個地方卻不是人人都能請得起畫師畫下自己的。
[那些照片活像是把人生生繪在了紙上邊,瞧著竟十分之清晰,連周圍的景致也原原本本給畫出來了。]
[此物真好,要是能為自己思念之人拍一張,再留在身邊,便能日日想念了。]
[唉,要是咱們這也能有就好了,我真想給自己的爹娘留下一張相片,供我日日緬懷。時至今日,我都快要模糊他們在我記憶中的面容了……]
[我也想給我兒記載他從小到大的面孔,至垂髫及束發,還要記下他生活的點點滴滴。忽覺歲月倏忽,他的身量都快趕上我的肩膀了。]
是啊,不論是睹物思人,還是記下自己最青澀的一面,成熟的一面。年少時,中年時,年邁時。
許多人回不去當時年少春衫薄的日子,但要是能有照片,他們還可以觀賞幾回,甚至能指著照片給自己的孩兒說:“當時娘親/爹爹也曾有過風華正茂之時……”
總之,大家在此時此刻倒是真的不約而同地羨慕起了那方世界的人。
那些人能夠擁有太多他們幾乎想象不到的便利。
*
關明收拾好了東西之后,就帶著兩個小孩一起出發去體育館了。
元寧沒見過這個世界的體育競技,不過也知道比賽是精英薈萃的地方,最后角逐出勝者,便問:“飛渡哥哥,你會不會緊張呀?”
關飛渡搖頭:“沒想過。我只要拼盡全力就行了。”
他的心態非常好,從不內耗,也基本上沒緊張過。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過于不自信或是忐忑,基本上都是對自己能力的錯估和準備工作沒有到位。
“我在意每一場比賽,但我不會把它當作人生的必需品,所以才不會那么擔驚受怕吧。”關飛渡說。
元寧很贊同地說:“如果入學要考試的話,就算我準備好了,也會很緊張的。”
端看要發生之事對你重不重要。
關明在駕駛座專心致志地開車,聽到后座兩個小崽子一本正經地談論這些事,不免失笑。
他其實在那些年紀時也會因為一場考試而惶惶,一場歷練而心慌,然而回首再看之時,卻也覺得不過如此,根本用不著擔憂。
他的人生可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完蛋。
不過也許這就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松快吧。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體育競技
體育館。
本市最寬闊的場地之一, 光是看外形就覺得它很有牌面。
從外望過去,可以看到它的輪廓偏圓潤,穹頂流暢的曲線向外延展, 整體看上去好似一只銀色的蛋殼。
蛋殼表面卻是錯落有致地拼接在一起的塊狀結構,仿佛是一扇扇的窗戶。
元寧站過去就是小小一只, 鏡頭從天上俯瞰過去, 望著天幕的大盛朝人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
直到視野越來越向下,開始是小小的黑影,后來則是他整個人佇立在體育館之前。
通過這一運鏡的對比, 大盛朝眾人才對這個地方的巨大廣闊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這個室內體育館能容納一萬八千人,觀眾們就坐在席上看比賽。”關飛渡漫不經心地說著。
大盛朝眾人不由得嘩然。
別看這一萬八千人好像很少, 但在他們的一些小縣城,可能就只有這丁點人口了。
更別提這么多人匯聚到一個地方,就只是為了看個體育比賽。
好些縣令已經汗流浹背了:“真是叫人望而生畏啊, 我等在佳節游玩時,就管著縣城里的行人, 壓力就夠大了, 生怕各個街巷出了什么亂子,而他們卻要在一個地方管這么多的人。”
秩序、安全,其間種種恐怕都是主辦方需要考量的, 絕不是一拍腦袋就直接端出來的。
鬧出個人命可不得了。
那個世界的人有如此強悍的魄力和手段, 根本不容小覷。察其言觀其行, 擁有此等手腕之人仿佛在那個世界已經是司空見慣, 這怎能不讓人驚嘆?
更有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唏噓長嘆:“人才濟濟啊。”
天幕上的元寧和關飛渡一行人已經踏入體育館中。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開闊宏大的比賽場地, 地面上可以說是一塵不染,甚至還泛著冰冷的光澤。
高大的穹頂倒扣過來,懸掛著各種照明設備, 它們和天際的白光一同照亮體育館的每個角落。
在陰天時,外面的天光還不及里邊兒明亮。
眼眸再一抬,就是環繞在四周的觀眾席,它們層層疊疊,呈階梯狀向上升起,盡量帶給所有觀眾絕佳的視覺體驗。
陸陸續續抵達的人不少,觀眾席上已經能夠坐了將近一半的人。
按理來說只是一個青少年的賽事,還是擊劍這樣相對小眾的賽道,觀眾不太可能會這樣多。
不過當占據全國這個名頭,并且勝出者都是自各個省市層層選拔上來的之后,過來湊熱鬧的人就不少了。
而且它不只是一個賽道,還分了低中高三年齡段,其中備受矚目的自然是高年齡的。
但不用多說,最會捧場的還要屬低年齡段,光是這些人的親朋好友就會攜家帶口地過來加油助威。
總之,大盛朝這些沒見過現代世面的古人看得才叫一個瞠目結舌。
本來還覺著現代各種震撼人心的場面都已經見識到了,此后再有什么陣勢,他們定然不會再失態驚駭,可是看見這樣的盛況,也依然讓他們久久難以平靜。
“我嘞個乖乖,怕是縣令舉行春耕時,前去圍觀的人都沒這么多吧!”一些老農回想起自己見過人最多的時候,也不及這里的一半。
世界跟世界果真還是有差距的。
烏泱泱的一群人走過來,就跟小螞蟻似的,看得人頭皮發麻。
元寧也震驚了,他一雙漂亮大眼睛睜圓,驚嘆道:“好多人呀。”
不管是哪個方位看過去,好像都有坐在椅子上的觀眾。
他現在就很佩服關飛渡的心態,原本以為對方就只是簡簡單單地比個賽,沒想到居然會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
而且他還看到了許多舉著手機拍照的,錄像的,還有扛著長槍大炮準備采訪的記者。
光是頂著這些人的目光站在賽場中央,就已經很有壓力了吧,更不要說在他們面前比賽了……
關明輕咳一聲,說:“其實這里面還有很多大學生的。”
“嗯?”元寧不解,觀眾和大學生……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必要聯系嗎?
關明含糊地說:“等你上了大學,就會知道許多學校會安排各種讓學生加學分的活動,這也是其中之一。他們這些孩子為了加分,就會千里迢迢趕過來看比賽了。”
元寧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來之前看到一輛輛宛若長龍般的公交車停在外面,下來的都還是些面龐稍顯青澀的成人。
關飛渡已經去隊伍中找教練集合了,現在還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比賽尚未拉開序幕,高臺上明顯已經布置成為擊劍的賽道。
就在下午兩點半時,主持人正式宣布了比賽開始,關飛渡他們少兒組得率先上場,青年組則是壓軸。
元寧坐立不安,感覺看自己在意的人比賽,比自己上場還要緊張。
尤其是周遭傳來竊竊私語,說這個小朋友個子好高,那個小朋友個子真健壯,仿佛馬上就能見到比賽的結果,明白誰勝誰輸似的。
關明低頭就能看到小孩倔強地抿起嘴巴,滿臉嚴肅的模樣,明顯是聽著那些討論不高興了。
他這個老父親倒是心平氣和,還有時間寬慰元寧:“飛渡他有能力,自然不需要我們為他擔心,只要耐著性子等他奪冠就行了。”
關明在平日里也是個言簡意賅的主,不過是因著元寧年紀小,才會說出這么多話來安慰。換成旁人在這,他壓根就不會多說。
坐在他附近的人聽到聲音,還在想到底是誰這樣大的口氣,那么狂妄。
扭過頭一看,男人周身的氣度和身上穿的都極為不凡,光是他手上架著的攝像機價格都足以讓許多人側目。
算了,這種人對孩子的投資還真能培養出厲害的角色來。
而大盛朝的人卻已經被這些孩子的風光給震撼到了。
在他們這,就連縣令出行時都沒有這樣多的排場,更不可能出現如雷鳴般轟動的掌聲,更不要說只是為了些小孩而特地舉辦的。
那些小娃娃一個個昂首挺胸走過,接受別人的檢閱,比軍營中的將軍還要威武嘞。
[怨不得那個世界的孩子大都神采飛揚,原是從小就這般培養,處處都有展示才能的舞臺。]
[瞧見沒,哪怕是擊劍這樣的比賽也有不少女子。]
[小孩的比賽都整得這樣隆重,不知大人的又該是何等盛況。]
[這種競技確實是在不打仗時宣揚武力和拳頭的好法子,又能給市民閑暇時觀賞娛樂,還能帶動小孩子一起鍛煉身體,真是一舉幾得的好手段。]
這般比賽不可能只是那些青少年的專屬,聰明人早已經想到了青壯年定然也有類似的競技。
況且聽關明說,這樣的比賽甚至還會再全國轉播,要是想看的人都會看到。
這不正是出名的一種好法子么。
尤其是那些對學問并不感興趣的人,他們空有一身武藝和蠻力,而天幕之上所展示的一切就是他們出人頭地最好的平臺。
光是去京城中參加那些比武,成為武狀元領個小官頭銜有什么好的,還不及這上面一個孩童耀眼呢。
*
少兒組結束得很快,不過這才第一輪比拼,勝者都會自動進入到下一輪。
元寧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關飛渡那一場就結束了。
他當時緊張得兩只小拳頭都攥在一起,身體微微前傾著,雙眼不眨地觀看。
大盛朝也注視了關飛渡這樣久,哪怕跟對方素不相識,心地里肯定是更偏向于他的,這會更是下意識地替他加油助威。
他們也是學了天幕之上的家長——在少兒組開始比賽時,整個體育館全是雷動的吶喊聲。
大家都看得出來關飛渡的對手還有些小緊張,他不及關飛渡穩得住,一連出現了好幾次失誤。
關飛渡就要冷靜鎮定許多,擺出了擊劍時最為優雅的姿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劍速點在對手身上,很快久拿到了第一場勝利,完美收官。
他甚至還是少兒組最年幼的那一個,卻以不俗的實力贏得了眾人的掌聲。
下面兩場分別是在青年組結束后和第二天上午。
少兒組沒有另外兩組人多,一般都持續不到兩天,很快就會得出結果。
元寧看著關飛渡勝利之后,又神態自若地從賽場上離開,不由生出感慨:“關叔叔,飛渡哥哥好厲害呀。”
關明拿著攝像頭拍下關飛渡比賽時的精彩瞬間,聽見他的話,笑了聲,這回倒沒謙虛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其實飛渡平時上課也很努力,并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
元寧的電話手表傳來震動——關飛渡一下場就迫不及待地給元寧發消息了。
【寧寧弟弟,我還要在候場區繼續等待下一場比賽。】
元寧也不看比賽了,專心致志地回復他:【我知道的,希望飛渡哥哥養精蓄銳,下一場比賽也能旗開得勝。】
關明郁悶了,那臭小子剛結束比賽不跟他這個老父親說說話,反倒是先跟自己的好伙伴報備。
他竟然生出來一種孩子大了,他卻已經老了的悵然若失感。
好在關飛渡并沒有完全忘記他,還是給他發了消息的:【爸,記得在比賽結束時幫我和寧寧弟弟一起拍幾張照片。】
關明:“……”行,臭小子。
不得不說,多虧了專門負責解說比賽的主持人,哪怕是不怎么明白擊劍的人漸漸也看懂了。
這比賽流程一走下來,觀眾席上都差點吼累了。
大盛朝許多人本來對小孩子過家家式的比賽不感興趣,也看得饒有興味。
不過對體育競技不怎么明白的人還是不怎么關心,頂多是觀眾發出大喊聲時,被那喧囂的聲響給吸引得抬起頭瞧一瞧,也能扭一扭一直低著頭,有些發酸的脖子。
*
關飛渡結束完上午的比賽之后,就興沖沖地站在賽場中央。
關明心領神會,捎著元寧一起去場地,給他們兩個孩子一起拍照。
關飛渡這小孩并不抗拒別人給他照相,這一回有了小伙伴相伴之后,還積極地拉著人一起拍照,要留下二人相處的痕跡。
他爹能怎么辦呢,還不是只有滿足他這個愿望。
關明隨后又帶著兩個孩子去體育館附近的私房菜館,找個餐館慶祝一下關飛渡連勝兩場的喜悅。
“可惜我明天早上看不到飛渡哥哥的勝利了。”元寧有些遺憾。
他才剛上課,老師也只教他一個人,現在就請假好像不太好。
關飛渡倒是渾然不在意,平靜地說:“這有什么,反正結局已經注定了。如果贏了的話,我今天的風采和明天沒什么兩樣。要是輸掉比賽,我也不想讓你看到。”
他這句話讓元寧怔愣住,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盛朝。
好多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嚯,真是好心態,說得也不無道理。”路上正要去江湖中玩鬧一番的俠客也點頭,“這孩子怎么總是能說出還挺有哲理的話,竟叫人也聽了進去。”
若是多少人能有他這樣豁達的心態,也不至于滿盤皆輸。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得倒是比此前要遲些了。
然而路邊的燈卻仍是固定的時間齊齊亮起,行人身后都是拖長的影子。
晚上的私房菜館是一家做了十幾年的老店,味道一絕。
“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們家的菜色味道獨特,并不是什么輕易就能仿制出來的普通菜色,所以生意極好,去那吃還得提前預約呢。”關飛渡興致沖沖地跟元寧解釋。
不然他們直接在家里自己做就好了,干嘛非得出去吃。
元寧對這些不甚了解,只靜靜地聽關飛渡給他講。
他用一雙水光明亮的大眼睛望著關飛渡,極大滿足了對方的分享欲,立馬給他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好在元寧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的狀態,偶爾還能答上幾句,這回他又問關飛渡:“我聽聞菜系也會根據地域劃分,飛渡哥哥家的主廚是哪一派的?”
“哦,這個嘛,我們國家不是劃分八大菜系——魯、川、粵、蘇、閩、浙、湘、徽嗎,這些菜系我們家廚子或多或少都會點,可若是論精通的話,粵、閩兩地的菜系是他最拿手的。”
關飛渡又稍微描述了一下各種菜色的味道,麻辣鮮香,甘旨肥濃,光是繪聲繪色地描述就讓人垂涎三尺了。
元寧小小地咽了下口水,又覺著不好意思。
關明笑著打趣關飛渡:“你這小子,說得我都饞了。”
大盛朝羨艷的話幾乎飛滿了整個天幕。
[吃喝玩樂,樣樣不缺,那個世界的人可真是享受!]
[我看不管是哪種人到了那個世界都能被滿足,重口腹之欲的,喜嬉鬧玩樂的,愛風光顯赫的……]
[那些世家公子哥兒怎么想的俺們不知道,俺們倒是恨不能眼一閉再一睜就去那個世界了。]
尤其是當他們品嘗到私房菜的美味時,更覺得腹中空空,周遭的食物都是沒滋沒味的。
連勛貴顯赫之家的人都搖著頭嘆氣:“彼處珍饈方稱神仙美味,吾輩唯營營果腹而已。”
*
“寧寧弟弟今晚真的不跟我待在一起嗎?”關飛渡拉著元寧的小手,極其不舍。
元寧還是搖頭,滿臉歉意:“對不起,飛渡哥哥。晚上我還要跟舅舅分享今天上課的事情,所以不能留宿。舅舅在本市的酒店,不遠,遲遲姐姐會接我過去的。”
關明無情地拉開自己兒子同人家小朋友難舍難分的手,說:“弟弟不回自己的家里,跟家人住,反而和你在一起,哪有這樣的道理?”
關飛渡不解:“我又不是什么外人,寧寧弟弟怎么不能和我在一起?爸爸,你就不能讓寧寧弟弟成為我的一家人嗎?”
他鮮有這樣無理取鬧的時候,這會子倒是像個小孩了。
關明不由沉思。
大盛朝看著他們這幅沉重的模樣,比他們更著急。
[這有何難的,直接彼此認作干親不就好了么。]
[就是啊,要是家中還有親朋好友的,再結為姻親就簡單了,哪里會這樣復雜?]
[這莫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便是讓倆小孩結為異性兄弟也能成事啊。]
有些人想不明白,但好些人卻能看出關家老二跟薛蘭鶴之間的那點子曖昧。
那些恨死了薛蘭鶴的世家更是偷著樂:“薛蘭鶴的上司有分桃斷袖之好,他薛蘭鶴日后的日子可苦著呢,能不能留下子嗣傳承他薛家的血脈香火都不一定。”
關明自然也是想到了他那個弟弟跟元寧舅舅薛蘭鶴之間的端倪,他弟弟追人可半點不遮掩,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上回關臣更是直接把這件事告訴他跟他嫂子。
二人其實看他們兩個之間的氣場就覺著不對,等關臣承認后,竟然詭異地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說早有預料好。
親上加親固然好,但是最終來看的話還是極為不妥的。
他駁回了自己兒子的請求,無情道:“別想一套是一套,你這么聰明,怎會不知道這件事究竟行不行。”
關飛渡郁悶。
關明并不知曉,往后他會多么慶幸自己的這個決定。
李遲遲在這時也來到了關家,她沒有多少時間感慨關家別墅的豪華,還要把元寧接回酒店。
元寧坐在副駕駛上,沒忘了自己今天學到的歷史小知識,對李遲遲請求道:“遲遲姐姐,我可以用你的手機看看農具改良的視頻嗎?”
盡管李遲遲摸不著頭腦,卻還是大方地把手機借出去,還好心地把視頻幫他搜出來了。
“姐姐現在沒有時間幫你辨別視頻的質量好壞,要是你覺得不喜歡,一定要退出來重新換一個看哦。”
李遲遲耐心地叮囑著,她和元寧相處以來,就覺得這孩子非常乖巧,還聰明,學什么都是一遍就會了,完全不需要大人操心。
大盛朝人既驚喜,又無奈——怎的每回五皇子給他們尋來有用工具改良法子之時,都是晚上啊。
這下農官們又得喚家中仆役趕緊把桌案擺在外面,又拿了蠟燭出來,備上紙筆速速謄寫了。
好在他們這邊如今夜間沒有雨,看那些個說自己那邊夜晚有雨,要抄這些不是躲在窗邊,就是打著油紙傘。自己淋濕了都無所謂,就怕打濕了那些珍貴的資料。
不然人看得心中凄然,無比同情。
[你們抄得這樣急作甚,五皇子將天幕上的各種方子公之于眾,想來不久之后定會有商戶將其整理成冊,售賣給我等。]
[哼,爾等就是好逸惡勞,與其賭別人的好心和可能性,不如自己記下來才更放心。]
[說的是極,萬一出個什么意外,自己這也有留存,將來還能蔭庇子孫。]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總之大家都已經嚴陣以待,開始學起了元寧盡心為他們找來的農具生產工具。
它分了幾個階段,那視頻上還貼心地展示了時期和制作方式。
一開始是他們已經舍棄過的農具,回想那段時間,似乎距今也并不遙遠。再之后就是他們現在所用,也確實更為方便。慢慢往后走,就是看起來更為便利的農具。省力便是其中最大的好處了,有些還能讓效率更高。
雖說他們還沒有將這些工具都用到實處,但是光看那些演示的過程,許多人就已經心頭火熱起來了。
若是真的能節省力氣,提高他們種植的數量,他們簡直不敢想象今年的收成該有多好。
更有不少的木工在看了教程之后,晚上連覺也不睡了,一心就琢磨著該怎么把那些教導的內容化成實物。
渤海郡。
長孫禎這位郡王府邸中,同樣在謄抄那些農具改良教程的幕僚愁眉不展。
“這對于百姓而言可是好事,淮瑜為何唉聲嘆氣?”長孫禎微微一笑。
淮瑜是幕僚的字,他實則名為云禧。
云禧擰眉道:“這于天下而言,確實是好事,但我擔心五皇子所做所為卻會壞了殿下的好事。”
老百姓是什么?他們還能被稱之為老黃牛!
被地主這群人無情地拿著手中的鞭子鞭撻著,只要能活著,只要有能喘息的余地,有口飯吃,就會勤勤懇懇地繞著自己一畝三分地打轉。
生活安定的話他們又怎會揭竿而起,怎會顛覆這大盛王朝的統治。
“你說的是啊,百姓就是這樣輕易便能滿足的,可盡管如此,上頭那位還是不肯珍視他們,那些世家也永遠不會知足。”
長孫禎笑著,可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全是森寒的冰冷。
“哪怕收成上去了,百姓耕種不這樣辛苦了,最后便宜的是誰還不知道!”
長孫禎心系百姓,也知道上面那些醉生夢死的世家和皇族的本性。
如今萬惡的世道同天幕之上的生活相比,不及人家萬分之一。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歷史課,早期國家……
元寧到了舅舅休息的酒店, 不過這時候薛蘭鶴還不見人影。
等他洗漱完了之后,薛蘭鶴才拖著倦體回來。
元寧很是心疼,問:“舅舅, 你吃了嗎?”
薛蘭鶴頷首,在見到元寧的那一瞬, 原本暗沉的眼眸變得清亮, 好比冬日里陡然開出的花,盡態極妍。
他去衛生間里洗漱,看著巴巴跟來的小外甥, 輕聲問:“今天過得怎么樣,給舅舅說說吧。”
他擠了牙膏漱口, 安靜地聽小外甥講話。
元寧最先同舅舅說的便是他上的歷史課,他記性好,還能將老師今兒個總結的那些話都給舅舅復述一遍。
薛蘭鶴拿帕子擦臉, 同元寧說:“嗯,你現在還小, 知曉那些歷史故事就行了, 不用思考太多。今后讀書時也還會學這些,屆時溫故而知新,有了自己的考量, 又是不同的見解。”
元寧點頭, 他也覺著老師為人是極好的。
眾人方知那位歷史老師的良苦用心。
[論資歷, 人家那個年紀恐怕早已教授出不知何許的人才。論學問, 能去那個世界頂尖學府教書, 哪點會差?還用得著有些人背地里指指點點,編排些胡話。]
[這歷史課啊,人家本來就是上給小兒聽的, 爾等就當個見聞知曉便是了,何必拐彎抹角地嫌棄呢。]
[吾也認為歷史本就該平鋪直敘,不應講什么道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一件事發生了,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何苦去強逼人學習一個觀點呢。]
那些話說得某些人臉皮幾乎都快掛不住了,更是臊得慌。
天幕上的舅甥倆談了會心,也沒怎么多說。
薛蘭鶴明早還得起來拍戲,元寧也不鬧他,他還得去上歷史課。
二人說過一會話后,就在一張床上睡下。
元寧嗅著舅舅身上的氣息,很是安心。
第二日一早還是謝蒙來照顧的元寧。
謝蒙本以為小孩會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不等他喊是不會起來的,沒想到他進房間時,人家連被子都給疊好了。
“哇,咱們小寶貝兒是去過夏令營嗎,這樣厲害。”謝蒙贊嘆。
元寧一懵,旋即搖頭:“不是的,疊被子的手法是飛渡哥哥教給我的。”
謝蒙哂笑:“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你們倆還差著兩歲呢,竟然也能玩到一塊去。”
現在不像古代,家境差距不算什么,玩不玩得到一塊全看雙方性子是否契合。但是年齡可就不一樣了,據他所知,他那些個上了小學的親戚小孩根本看不上還在幼兒園里的小屁孩。
元寧有些害羞,他謙遜地說:“都是飛渡哥哥人好才愿意接納我。”
倆人說了會話,元寧就去用餐了。
他吃完飯也不急,因為興趣班機構并不是正式上課,所以不用急吼吼地趕時間上課。
“聽薛哥說你原本還跑早操的,但是酒店好像沒有針對兒童的跑步機。”謝蒙撓頭,大人的他也不敢隨便給他用。
元寧雙手托下巴:“上次管家叔叔告訴我,我這個年紀還是應該多做操,等我到了飛渡哥哥那么大的時候,再每天晨跑也不遲。”
謝蒙一拍腦袋:“這倒也是,但你剛吃了飯,不適合運動。”
元寧就興致勃勃地歪頭說:“但我可以看書,學習。”
謝蒙自愧弗如,他就沒見過這樣愛學習的好孩子!
元寧也沒有辦法,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并不如本就出生于這個世界的孩子多,要是不想給舅舅拖后腿,就必須像是海綿似的多多汲取知識。
先前的拼音元寧學完了還沒有鞏固,有句話叫做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他當時只是記住了,卻沒有在學來后運用,就相當于白學。
“謝蒙叔叔,有什么可以鍛煉拼音打字的方法嗎?”元寧好奇地問。
他現在回復關飛渡的消息還只是用語音轉文字,看上去似乎也比打字快些,但是總有些隱私的話題是不可喧諸于口的,屆時不就只能打字了么。
謝蒙聽到他的疑問后,金山打字通這個軟件一下從他腦子里冒出來。
但是……小孩子也能學那個嗎?
問號還沒從腦袋上冒出來,他忽然就覺得不應該用常理來判斷人家天才兒童,萬一人家就是學得會呢。
哪怕學不會,有這個向學的心思也挺好啊,就算是在玩也沒關系。
給自己洗完腦的謝蒙就把電腦打開,下載了一個金山打字通,在軟件的一步一步使用教程中配合著口述告訴元寧該怎么練習。
元寧打字確實很認真啊,可他在上手時就碰上了第一個難題——
他的手指……沒那么長啊!
在打字時,幾根手指要快速地變換方位,伸出指尖去敲下每個鍵盤上的鍵帽,盡力做到五指配合。
小孩面上有些尷尬,臉頰也紅撲撲的。
大盛朝那邊已經是忍俊不禁了。
看慣了元寧這位五皇子萬事都風輕云淡,尚且年幼之時就已經擁有泰然自若之態的模樣,再一見因為年齡而導致的囧狀,叫大家怎能忍住不笑。
[真是難得一見的稚童之態啊。]
[哈哈哈,總見五皇子萬事內斂于心,不慌不忙,還為百姓考慮的樣子,我等竟然忘記了他不過年方五歲啊。]
[不用慌張,再年長幾歲就好了。而且我記得五皇子打字的手表極小,應當是不影響的。]
眾人不由得調侃著。
謝蒙也在勸他:“你現在才剛剛練習,就學習一下如何使用就行了,至于速度提不上去也沒什么。”
元寧一想也是:“好,謝謝叔叔教我。”
他練習了一會,謝蒙就會提醒他別繼續看電腦屏幕,去窗臺看看遠處的風景,放松放松眼睛。
不過他說這話時還是有些心虛的。
畢竟連他自己都還拿著手機哼哧哼哧玩著呢。
好在元寧是個聽話的乖孩子,站在落地窗前,瞭望白蒙蒙的天空。
這是家江景酒店,他放眼遠眺,就能看到滾滾翻滾的碧色江河,巨大的渡輪在江身上渺小得就像是一葉小舟。
飛鳥停在渡口,江邊有修建起來的寬敞道路,行人沿著高高的欄桿行走,不時灑下些喂鳥的面包碎屑。
如此看著那條江,簡直心曠神怡,胸口不知闊達開朗了多少。
仿佛不論多少的憂愁和煩悶,在見到那條浩渺江波之后都會一掃而空。畢竟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他們自己心頭的那點子郁氣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元寧怔怔地看了一會,突然問:“謝叔叔,您現在來照顧我,那我舅舅身邊還有人照料嗎?”
一天還好,舅舅到底是成人,怎么也能看顧好自己。但是三天兩頭的都這樣,舅舅那缺了人終歸是不行的。
謝蒙沒料到他這個小孩子會考慮這么多,愣了一下,含混道:“沒事的,還有老文那個經紀人在他身邊呢。”
最主要的是,還有個堂堂一位總裁在那兒獻殷勤,他們這些助理有時候都沒有用武之地。
為了不顯得自己一無是處,這不就給老板外甥當保姆了么。
*
元寧提前來了教室坐著,而那位老師亦是提前了兩分鐘,師生都沒有踩點到。
亓老師翻開了課本,拿出早就備好的PPT,照常上課。
“今天講講遠古傳說和早期的國家雛形。”
元寧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老師,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盛朝一聽要上課了,有的頭都大了,恨不能捂住耳朵,不愿意看、聽這些無聊的課。有的人卻是豎起耳朵,明顯來了興致,興奮雀躍地聽著。
[嚯,今日講的還是傳說,這可有意思了。]
[不知那個世界又怎樣的神話故事,他們又是如何解讀的。]
[我看那些個寫話本子的和茶樓里的說書先生可有福了,這些個傳說故事隨意拿來改編一兩個,不就吃香了么。]
“嘿,這些人可真是,看破不說破嘛。”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樂了。
他手里還握著筆,看那架勢,儼然是打算把天幕上那位老師所說的話給記下。
尚未童子的學徒還在一旁打呵欠呢,那老頭一拍他的腦袋:“還這樣懈怠,竟不好好聽著?我看你以后如何繼承你爹我的飯碗!”
童子苦哈哈地說:“爹,我今后不能再繼續講您說過的故事嗎?”
“哼,要成天吃老本,客官早晚會膩味的,好生學著點吧。”
天幕之上,亓老師已經說到了炎黃二帝打敗蚩尤的故事:“后世都稱自己為炎黃子孫,大家根出同源,對彼此的認同感就更高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理解他這話的深意,亓老師就已經轉頭說起了其他的內容:“在其他國家也不是沒有遠古傳說,古希臘、歐洲同樣也有各種神話,他們那些體系待我日后有空了就說給你聽,當作課外資料補充。”
元寧點點小腦袋,還是得先學明白自家的,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我們從神話人物的一些記載當中,也可以推斷出來各種歷史知識——”
“例如黃帝以玉為武器,指的是石頭做的武器被打磨得光滑圓潤,看起來就像是玉石一般。這就說明啊,那個時候打磨石器的技藝已經非常高超了。而炎帝被稱之為神農,則可以看出來,農耕技藝得到了發展……”
現在的歷史無愧于唯物主義歷史這個稱號,不會從神話傳說中追求什么玄學虛無,反而是從各種玄妙神秘的描述中抽絲剝繭,找出符合歷史軌跡的發展。
不說元寧得到了怎樣的認知,仿佛醍醐灌頂一般。
大盛朝的眾人也聽得張口結舌——歷史還能這樣解讀?厲害!
不少人決定將家中那些史書翻出來好好研讀一番,看看去掉那些玄虛神幻的描述,又能從中發現些什么。
也有些人心中不服氣,可是卻又啞口無言,不知該怎么把這話駁回去。
若說他們是神仙,可神仙怎么還會過得這么一般,還會受當時的生存條件所限呢?
不過和他們一樣,都是些凡夫俗子,最后被后人的筆墨加工成神仙圣人了。
亓老師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也是在等著小朋友消化知識。
過上一陣子,他才說起了下一個知識點——禪讓制。
類似的故事其實在大盛朝也有,哪怕每個時代的故事、人物不太相同,但是歷史周期一致,事件也不會差到哪去。
這種將頭領的位置傳給有賢德之人,而彼此沒有血緣關系的事,對于世家士族而言,早已聽過數遍。
如今他們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為國為民數十載,好容易打拼積攢下來的家業卻要傳給一個外人,他們捫心自問,可沒有這樣好的氣量和風度!
百姓們聽得訝然,家學淵源的還好說,怎么也對這些故事耳熟能詳了。
可是祖祖輩輩都是在地里勤勤懇懇勞作的農民就不同了,他們聽到這個制度時,眼睛都驚得差點眶中脫出——
“俺滴個娘嘞,沒想到當初的皇帝這樣大度,連那個位置都能白白給別人?”
別說是皇位了,就是一家子的幾兄弟都要為了一畝三分地打出狗腦子,就比如現在,哪里會讓別人占便宜。
但是這種領袖更迭的方式對百姓而言卻是最有利的,天下共主理所當然該是能者居之。像是當今這樣的廢物坐在皇位上,只會讓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北方的事到現在是爭出結論了,可是撥下去賑災救濟的款項經過層層剝削之后,最后又能剩下多少,又有多少會進了哪位的口袋呢?
聽說流民都已經在四處蔓延了,普通百姓也愁啊,生怕最后會流亡到他們這邊。屆時耽誤了他們春耕不說,有些人還會聚集作亂,弄得是人心惶惶。
眾人恍惚,不去想太多,繼續聽著天幕之上那位亓老師講課。
沒成想這禪讓制不過經歷了幾人,最后就成了父死子繼。
大家不僅撇嘴,果然,能大大方方將權力都讓渡出去的終歸還是少數。
也正是因為這人,家天下的血緣繼承開始了,宗法制開始了幾千年的統治,至今都還延綿不絕。
終于到了大盛朝百姓們所熟悉制度后,眾人更感興趣。
這些分明是他們尋常都會接觸到的事情,可是從未像是現在這樣仔仔細細地細究其中的來歷。腦中被梳理一番,竟然有了種通透之感。
歷史歷史,怪不得那么多人會特地去記載,去學習,果真有趣。
后面就是王朝的建立、更迭,都是那些上層貴族打打殺殺的,跟他們老百姓沾不了關系。大家聽著那樣遙遠的歷史,沒有太多的感受。
就連現在也是一樣,頭頂那位皇帝要是換了,平民百姓都可能還不知道換成了誰,還不如縣令更讓他們熟悉。
談到這些歷史,每個老師都會提上一句商朝的婦好,她可是不只是一國之君的妻子,更是位赫赫有名的女將軍。
她的功績當然也不可能被抹殺。
元寧也在筆記本上端端正正地寫下這兩個字。
大盛朝的女子們聽愣住了,她們嘴唇緊抿著,不知曉該說些什么。
原來女子并非是自古以來便該相夫教子,不是不可拋頭露面,不是應當三從四德。人家千百年前的女子可比她們風光不知多少,甚至還名留青史。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榜樣。
相比起來,她們現如今是不是被束縛得越來越多了?
談及早期國家,自然不可避免地會說起西方的文明,同一時期,他們那的國家也如同雨后春筍一樣冒出來。
元寧一上午都聽得如癡如醉。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明天我再同你講講風云變幻,群英薈萃的時代。那可是人才和文化的盛世啊。”
這個精瘦的老頭在說起它時,眼神里閃動著敬嘆的光。
元寧不由對明天的課拭目以待。
其實亓老師講的很籠統,并沒有細細地把每個時代的瑣碎之事都掰小了再給他講。
元寧也問過這個問題。
老頭喝了口茶,慢吞吞地問他:“你是打算在這學個寒假,還是每個假期都來?”
元寧茫然,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他今后的安排還要看舅舅如何決定,現在就信誓旦旦地承諾并不是很負責。
老頭心下了然,就告訴他:“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拉個框架,給你講講大概的歷史內容了。我不會去細講,要是你對哪一板塊感興趣,私下里也可以去翻看資料。”
此后他又推薦了《中華上下五千年》這書給元寧,要是以后長大了,還對歷史感興趣,就可以去看看。
他如今年幼,不用急,吃好玩好才是正經的。
元寧都應下了。
他慢慢收拾書包,本來以為等在門口的會是謝蒙,卻沒想到竟然是關飛渡。
元寧驚訝地喊了一聲:“飛渡哥哥!”
關飛渡是過來跟元寧說個好消息的:“寧寧弟弟,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吃火鍋吧。將你舅舅喊上一塊來,我小叔也會到,人多熱鬧嘛。”
元寧想到自己昨天就已經拒絕過對方了,要是今天再拒絕也太不給面子了些,就點頭道:“好吧,飛渡哥哥,我會跟我舅舅聯系的”
但是他還沒明白,應該結束比賽的關飛渡不去回家修養,再次來興趣班干什么。
關飛渡理直氣壯地回答:“來接你呀,你先到我家吃午飯,我們下午再去買菜處理一下,晚上大家就可以一起吃了。”
火鍋的食材竟然要處理這樣久,元寧吃驚。
他想了想,說:“嗯,我跟我舅舅說一聲。”
關飛渡就喜歡他決定好了之后的痛快樣兒,旁人都不能一句兩句動搖他的安排。
大盛朝人終于挨到了元寧下課,那些聽不進去學識的人最是喜不自勝,這會兒聽他們又打算搗鼓出來什么好吃的,更是樂不可支。
除了那些之前拒絕VR感官共享的人,就沒有不高興的。
唯一遺憾的,恐怕就是他們難以在現實中仿出滋味一模一樣的美食這事了。
*
聽元寧說起找書的事情,關飛渡沉吟道:“我家剛好就有那書,好幾本冊子一起,還都很厚,看起來有些無聊。”
他對歷史不感興趣,所以在看到厚厚的書冊時都望而生畏了,放在書架上早已積灰。
若不是元寧提出想看看,恐怕還不知道要塵封多久才能重見天日。
“那我就不用再特地去店里面買了。”元寧也很是驚喜。
關飛渡看出了元寧很喜歡看書,忽然道:“其實我家的書不算多,市里面的圖書館的書籍才是最多的。”
“啊?”元寧吃驚。
在他看來,關家書房那一整面的書籍都是許多人這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了。更不要說關飛渡家不只這一個書房,說明家中藏書不計其數。
關飛渡說:“市區圖書館一般都會有千萬本藏書,古今中外都囊括其中,當然不可勝數。”
聽到這個數量,大盛朝人傻眼了。
農夫們掰著自己的手指都沒辦法算清那些數值,聽在他們耳中,同異想天開都沒什么差別。
讀書人只覺得天旋地轉,今兒個太陽不大,他們卻好似被曬得頭暈目眩。
“怎、怎會有這么多的書呢,莫不是小孩子說大話吹噓的?”好多人還是感到不可思議,滿腹的狐疑。
天幕之上的關飛渡自然不知道他們的懷疑。
他還在跟元寧說:“下回,不,明天我就帶你去看看好了,說不準能在里面找到你感興趣的書呢。”
而且圖書館里有那么多本書,光是逛個一圈看看也要花一下午之久。
元寧眼睛都亮起來了,分明還要很久才到第二天,可是他已經翹首以盼地等著明天到來了。
如果說明天是一群讀書人的盛宴,而今天則是吃貨們的天堂。
尤其是當關飛渡帶著元寧區掃蕩超市的時候,大家才是真的已經留著口水期盼了——這樣多的食材,不知道今晚能嘗到什么樣的盛宴呢。
不過每種食材的數量不算太多,勝在種類豐盛,恐怕是打算在精不在多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市區圖書館——天上人間……
在現代可沒有“君子遠庖廚”這類說法, 更別說關飛渡最喜愛的就是烹飪了。
水池盆里裝滿了水,兩個小孩就站在盥洗臺邊一起處理食材。
要是換成其他孩子這場面恐怕就是災難了——不說處理各類食材會弄得亂七八糟,恐怕連盥洗臺都沒法看。
水漬也會蔓延得到處都是, 興許連地上都要遭殃。
但換成元寧和關飛渡就不同了。
元寧自小就是金尊玉貴的皇子,沒處理過這些東西, 但是良好的修養就告訴他做什么都得慢條斯理, 不用著急,更不可兵荒馬亂搞得一片狼藉。
他的小手觸摸著溫熱的清水,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會調皮地玩水, 還在慢慢悠悠地給手邊的青菜“搓澡”。
倆孩子捆著圍裙,各占一邊, 竟也沒干擾彼此,頗有種歲月靜好的祥和。
元寧還問了關飛渡今日比賽的結果。
他本以為對方會在之前就按捺不住地告訴他,沒想到對方那樣沉得住氣, 已經過去幾個小時都沒說,他就只好主動詢問。
關飛渡朝他眨眨眼, 嘴角上挑, 沒說話。
元寧差不多算是知道結果了,恭喜道:“飛渡哥哥奪得冠軍了吧,你好厲害呀, 我就知道飛渡哥哥可以做到。”
關飛渡本來也是懷揣著得意的小心思, 被元寧這么直白一夸, 臉全紅了, 還生硬地催促:“快洗菜吧。”
明顯是害羞了轉移話題呢。
管家拿起手機, 拍下了這段視頻,并在這之后發給了薛蘭鶴看,可謂是投其所好。
薛蘭鶴看到視頻后, 也順勢收下了這份心意,他不由感嘆關家為人處世的周道和貼心。
關臣如今也在劇組,而他追求薛蘭鶴的行為早已人盡皆知。
這位投資商大家惹不起,看這二人的狀態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反正當個吃瓜群眾看好戲就成了。
“今晚去我家么?”關臣收到薛蘭鶴的視線,挑眉一問。
薛蘭鶴抿著嘴巴,沒立馬吱聲。
不得不說關臣這人身邊處處都是助力,他為了維持小外甥和對方小伙伴的友誼,也得捏著鼻子答應。
更別說他對關臣的印象本就不差……
薛蘭鶴還是矜持的,他微微頷首,沒有表現出迫不及待的模樣。
饒是如此,關臣看他的眸色卻也隨之深沉。他漆黑的瞳孔幽深,仿佛蟄伏在暗處的獵手,隨時咬上獵物的喉管,給他致命一擊。
薛蘭鶴暗地里嘖了聲,匆匆移開視線。
要是換成他那個時代,關臣這人也絕對是最難纏的敵手。
……
元寧他們處理食材也就花了兩個小時,做完這一切后,關飛渡開始親自熬制鍋底。
“到時候里面嗆得很,你還是別待在這了吧。”關飛渡勸元寧離開廚房。
他喜歡烹飪,可不會認為別人都如同他一般,更不會強求好友和他一起。
元寧遲疑。
大盛朝人心都提起來了,若是元寧呆在這里繼續看下去,他們不就能學到一道菜的配方了嗎?
這完全是可遇而不可及的事,怎能讓他們不緊張。
眾人喉結滾動,庖廚更是冷汗淌出——
他們都在為元寧的決議而緊張不已。
元寧最終開口了:“我可以待在窗子這里看著,不會打擾到飛渡哥哥你的。”
關飛渡無奈:“我哪里是怕你拖后腿呢,罷了,你要看就看吧。”
他說得一副別別扭扭,一副隨元寧自己去的模樣,但是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明顯出賣了他。
元寧要留下來,他可高興著呢。
不知關飛渡預備做什么菜,可大盛朝的人卻對他有種莫名的盲目自信。
人家小小年紀廚藝就不差,總不能做一堆難吃的喂給親朋好友吧。
他們在這提筆刷刷記下關飛渡放的食材、用量和步驟,有的人卻開始嘲諷了——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們這么急著記下來,萬一不符合自個口味呢?]
[前面的人簡直是強詞奪理,既然你都已經知曉了這句話的意思,那又怎么能曉得別人愛不愛吃。]
[人家究竟記不記住,覺著仿制出來的美味味道如何,都是人家自己的事。送你四個大字回去好好研讀——干卿何事?]
半天不見,天幕之上就已經打起了嘴炮,偏生這些人還極為文雅,罵起人來不帶一個臟字。
有些人引經據典,明褒暗貶,好些人被罵了怕是都還以為對方是在稱贊自己呢。
“我滴個乖乖,怪不得都說文人心黑,我們也算是長了見識。”
眾人看著罵戰,又望天幕之上關飛渡那賞心悅目的做菜手法,這小日子過得可真是有滋有味。
*
關飛渡充分考慮到了各人的口味,分了清湯和紅湯的鍋底,又因著聽說元寧還挺喜歡吃番茄的,于是私心又熬了一鍋番茄味的。
當然,他年紀還尚小,沒法一個人做完這一切,關家的主廚也有搭把手。
等幾個架在電磁爐上的鍋端出來,放在餐桌上時,家中的大人也陸陸續續地回來。
今兒個也是巧,秦知許和關明恰好都在,只是薛蘭鶴和關臣還有工作,半天才姍姍來遲。
薛蘭鶴還帶了禮物告罪。
關明一看他這樣客氣的姿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嫌棄的眼刀子就扎向了自己老弟。
可不就是沒用嗎,追了那么久的人,竟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關臣也不惱,把自己帶給兩個小孩的禮物都掏出來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打蛇就要打七寸,薛蘭鶴這邊久攻不下,還不能曲線救國從他小外甥這里下手嗎?
討好了人家命根子,還愁那人不上鉤么!
這就叫做兵不厭詐。
不過薛蘭鶴這邊的攻勢他也沒打算落下來,這不,連上桌前幫人貼心拉開小外甥的椅子時還拋了幾次的眼波。
薛蘭鶴暗松一口氣,幸好關臣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幫他拉開椅子,否則讓他面子往哪擱。
元寧滿頭霧水,不過還是甜甜地說:“謝謝關叔叔。”
關飛渡看自己的活被關臣搶了,還有些憤憤不平,爬上了椅子和元寧挨在一起。
幸虧關家這餐桌并非長桌,而是圓桌,否則他們都不知道該怎么坐。
元寧和關臣都想跟薛蘭鶴坐一起,而關飛渡自然想和小伙伴貼貼,長桌坐起來可不就尷尬了么,到時候也只有關臣為了彰顯長輩的大度體貼而讓步。
菜都擺在了桌子上。
大盛朝人沒有看懂餐桌上這小小的“明爭暗斗”,他們的注意力算落在吃上面了。
許多人感到不解:[為何這菜都是生的,沒煮熟還能吃么?]
[只有三個鍋,難不成讓大家吃湯水?]
[我倒是看出了些門道,這水一直沸騰,定能將菜燙熟,想必是打算自己動手。]
[不知諸位可知溫鼎一物,它還有個文雅的名兒——撥霞供。此物便和面前的食物大同小異,將切成薄片的肉放在滾沸的水中煮熟,蘸著自己制作的佐料吃就可以了。那滋味啊,也是鮮美非常。]
大家光是聽那些見多識廣的人這樣一說,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再一看元寧他們的碗底,確實是調制出來的精美醬料。
光是看那鮮亮的顏色都知道,恐怕蘸鞋底兒都香。
一些人不由得慶幸,多虧剛才他們機靈,還知曉在關飛渡給元寧弄蘸料時一一記下,不然后頭哪來這個機會弄好吃的。
還有些人更有一套,他們想,做湯餅、做餃子餛飩的湯底不也可以用那蘸料么,瞧著相得益彰,興許就能讓生意紅火起來呢。
那些世家貴族,乃至皇宮中的皇子公主看著元寧他們親自動手,都不由嫌棄。
那火鍋有什么好的?吃了也跌份。
但他們之中還是有好些人偷偷同意了使用味覺感官共享,所以在元寧品嘗這個火鍋之時,頓時驚為天人。
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唄,好吃不就成了。
再說了,他們要是不想自己燙菜,不是還有仆役幫忙嗎,他們只管吃就是了。
現代。
元寧人小,他吃的火鍋都是舅舅幫忙燙的,等熟了之后就會放在他的碗里。
他趕緊勸道:“歲奴可以自己動手的,舅舅也要吃呀。”
等二人轉頭看向薛蘭鶴的碗時,卻發現里面全是關臣用公筷燙好的肉菜,也皆是薛蘭鶴喜歡吃的。
元寧小眉頭微微一擰,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為何關叔叔會對自家舅舅這么好呢?若說有圖謀,可是舅舅跟他不就只是公事公辦的上下級關系嗎,在現代這個總是能叫到警察叔叔幫忙的社會,他又能做些壞事。
他到底年幼,尚且不懂男歡女愛之事,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如今又看此事到底是利于舅舅,便不做他想。
關明一看自己那笨弟弟成了顯眼包,一時不知道該說他是積極主動好,還是賣自己賣得干脆又丟人。
轉頭一看卻瞧見關飛渡也在給他的小伙伴燙菜,忙得不亦樂乎。
倆人都胳膊肘往外拐,關明一時無言,卻又和妻子秦知許相視一笑。
*
元寧的興趣班是上六休一,與工作日還是周末沒關系,到了開學前才會重新調整時間。
他才上了兩天課,今天自然是要上第三天的。
聽關飛渡說來,這個興趣班上著明顯要輕松許多,不及學校的規章制度那么嚴格。
元寧對未知的學校心生好奇,更對亓老師今天講的課翹首以待。
“今日我們要講的是動蕩的春秋戰國時期……”亓老師早就備好了課,打開PPT就開始侃侃而談。
元寧知曉這個時候分裂出了多個國家,其中自然也有老師所說的分封制的鍋,他們大盛朝還是郡縣制,又聽說現代則是省市縣,不由感嘆,果然還是不分國的好。
這問題千百年前就吵過一回了,現在搬到臺面上,那天幕之上的彈幕也開始發表起了自己的一家之言。
[在王朝末期后,國家動蕩不安肯定不只是分封制之錯,不然那個王朝也不會延續幾百年之久。所以要是有人只怪罪于制度,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誰難道不知道此事么?關鍵是歷史和人家那個后世已經證實了,縣制才是最好的,否則也不會被人家采納了。分封制度早已無可救藥。]
[哼,同姓諸侯尚且包藏禍心,更別說異姓之王了。]
有些話簡直就是在指名道姓了,說得長孫禎都眉心一跳。
到底是要成大事的人,他面色很快就平靜下來,并不為那些言論所煩擾。
異姓諸侯王又不止他一人,皇帝的統治力削弱,難保其他人就不會生出異心。
天幕之上的元寧還不知曉他的王朝已經被別人惦記上了,還在認認真真地聽亓老師說起春秋戰國的爭霸故事。
亓老師只挑著歷史節點來說,講的還都是最有名的雄主,以及追隨他們的人,同時也沒忘了提那個時代的文人和他們創造出來的學術。
那可以說是他們國家最珍貴的文化瑰寶了,一直流傳到今日都還被人使用著。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他們懂得教化,披著文明的外皮,否則和禽獸無異。”亓老師隨口說了這話,“而當時的文化直到現在都還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所以又被認為是優秀的傳統,一直被奉為圭臬。”
元寧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非常贊同亓老師說的話。
他今日光是聽著這些雄主名人的故事都已經心馳神往了,恨不能親眼去見識一下那個時代的浪潮,一睹他們的風采。
更別提那些大盛朝的文人了,更是激動得面龐都紅了。
要不怎么說先賢是文人們的模范呢,那個時候定下的風骨直到如今都還有人模仿。
能夠名留青史,不也正是他們最渴望的事情么。與之相比,封侯拜相都算不得什么了。
今天的課結束了之后,元寧仍舊心神恍惚,回去了也還在回味老師講述的一切。
關飛渡納悶:“那歷史真的講得那樣好嗎,都回家了你還在走神想著。”
元寧頗為不好意思,察覺到了自己冷落關飛渡后,道了句歉,才雙眼發亮地說:“嗯,亓老師講課真的很有意思,哪怕是寥寥幾句我都受益匪淺。”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本就喜歡歷史,如果飛渡哥哥不愛聽,興許就會覺著無趣乏味。”
他喜歡實話實說,分析利弊。
關飛渡來了點興致:“要不我跟著你旁聽一節課,實在沒意思,我就不去聽了。”
元寧很歡迎:“好呀,老師應該也不會介意旁邊多一個蹭課的。”
盡管只相處了三天,元寧也知道亓老師是個很風趣寬厚的小老頭,甚至他在課上偶爾走神了,對方都不生氣。
老師或是喝會茶休息,或是說些其他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和曾經碰上的學生趣事,待他回過神了才會繼續講課。
關飛渡揚起眉:“聽你這樣一說,那我明天就去看看好了。”
至于今天下午,當然是要去瞧瞧元寧心向神往已久的市區圖書館了。
*
他們出行方便,坐在車內也不見任何顛簸。其中固然有道路平穩的緣故,但車子本身的穩定性良好也是其中的原因。
大盛朝的富商士族們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偏偏那些好東西是他們這輩子都得不到的,哪怕有錢有權也不行。
關飛渡和元寧下了車,謝蒙跟著他倆。
前者覺得自己獨立來圖書館沒什么,在這又不會把人丟了。可惜人家不放心,看護得緊,他也沒轍。
到底是沒了二人世界。
元寧不知道關飛渡在心里腹誹些什么,他正仰著腦袋注視市區圖書館的外形。
它不像酒店那樣高聳入云,也不似體育館的恢宏壯觀,更不及他學習的興趣班機構那般造型獨特。它是方方正正,極為規整的。
在正大門口還有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C市圖書館”嵌在最上方,硬朗紅字,尤其醒目。
元寧好奇地問:“不用繳費就能進去參觀嗎?”
關飛渡說:“那是自然,這本來就是為了市民們所建立的,哪里還有向我們收取門票的道理。不但進去免費,甚至借閱都不要錢,只是登記租借需要記錄。”
不只是元寧被他這話給驚住了,甚至連大盛朝都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年輕的學子聽到這話面紅耳赤,哪里還平靜得起來,他拍桌而起:“不要錢?當真是隨意借閱?”
他們不知是真是假,可是看關飛渡那信誓旦旦的模樣,也知曉人家不可能吹噓說大話。
騙他們有什么好處,人家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呢。
思及此,這些人已經是羨慕得眼珠子里爬滿了紅血絲。
那個世界的官府可真是大氣!
他們仰望著天幕,看元寧和關飛渡倆人手牽手走進去,果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倆小孩直接推開玻璃門就能進入。
里面的空闊干凈已經不能再讓他們震驚了,只因為都已經看得麻木——那個世界,似乎不論是哪個地方都被打掃得十分潔凈。
地面上看不到任何臟污,瓷磚發亮,幾乎能倒映出人的面孔。
圖書館的入口處還有人坐在電腦后,應該是負責管理的。有人拿著幾本書到那地方,對方就握著像是超市掃描儀似的東西掃了書本兩下后,那人就拿著那幾本書走了。
這一行徑看得不少人一驚。
沒等他們深思,目光轉到圖書館的內部,又是眼前一亮。
大廳整體是呈現回字形的,一層一層地往上拔高,閑來無事的人數了下,攏共有七層。
除了第一層以外,每一層都有一面玻璃欄桿,透過它,眾人還能看見坐在桌椅后看書的人。
大盛朝人們的目光又隨之移到了元寧他們的前面——每一層幾乎都配置有桌椅板凳。
這意味著什么呢,若是想要看書的人,大可以拿著書就地坐在這,如饑似渴地閱讀。
元寧還發覺從外面進來之后,就覺著渾身暖融融的,完全不見幾分嚴寒。
想來里面也有暖氣。
這一想法剛冒出來,他就看見幾個脫下外衫,只穿著毛衣,將袖子撩起來的人。
不只是他發現了這一點,大盛朝有些細心之人同樣望見了,他們不由得驚嘆:
[真是好大的手筆,連白白給市民們提供的看書場地里都有地暖。]
[竟是不知該說一句奢靡享受還是愛民如子了,但不管怎么說,這等雄厚的財力也是咱們難以企及的。]
圖書館里分外安靜,大家都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連走動的人都將腳步放得很輕。
好在書架子和看書之地都有玻璃圍著,似乎有幾分隔音的效果。
元寧稍微扭頭,就看見了佇立在門口不遠處的告示板。
他仔細地讀過上面的文字,吃了一驚。
哪里只有他因上面的公告而震驚,大盛朝那些人也沒有好到哪去,一個個張大了嘴巴,都能塞顆雞蛋進去了。
[竟然每日全時段開放,只有節假日才會休息,還有這等好事?]
[倘若有人無家可歸,豈不是吃住都可以在這了!]
[此處才是貨真價實的極樂世界,天上人間吧。若是我進去之后能飽讀這么多的書,恐怕也會不愿出去。]
城中的乞丐是最羨艷的,若是他們這也能有這樣的地方就好了。
剛這樣想,他就瞅見自己干瘦手指上的臟污,眼神不由黯然。
便是有又能如何呢,人家恐怕根本不會讓他們這樣骯臟卑賤的人進去吧。
皇帝元盛昭被那個世界官府的氣魄和闊綽驚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之時,胸腔中又生出了忿忿之情。
那個世界治理國家的人越好,就襯得他越發不堪無能。
好處都是對比出來的,百姓們又不是眼瞎,誰過的日子更好不是一目了然么。
他氣惱得幾乎難以喘息過來,一旁的太監看了更是嚇成慌腳雞,急急忙忙地將太醫請來給老皇帝看病。
而元寧已經走到了最醒目的那塊白色顯示屏前面——那上面寫著每一層的書目。
仔細一瞧,就會發現它有極為科學系統的分類法子,皆是按照主題、專業和學科規劃,且每層的書籍都不一樣。
他方才粗略一掃,就看到了每一層有許多的書架,更不要說一層樓那么長,需得花半天才走得完。而且圖書館可不止一層呢,書架都這樣密,那書的數量……
這樣想來,一千多萬本,根本不是在吹噓!
元寧沒有第一時間就沖進去閱覽,而是問了句埋藏在心底的困惑:“飛渡哥哥,這么多書,要是想找自己看的該怎么辦?人人都去管理員那里問,對方豈不是會忙不過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經典款游戲——超級馬里奧……
元寧不懂如何在圖書館查找, 關飛渡當然會事無巨細地告訴他。
他拿出手機,笑吟吟地說:“靠這個。”
竟然又是手機?
單單知道此物便利,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作用……
元寧洗耳恭聽。
關飛渡就把手機屏幕懟到倆人面前, 然后點開某個綠色軟件,搜索本市圖書館的名字。
很快就跳出來一個公眾號, 他直接點擊關注。
元寧看到這, 心里隱隱有些明悟了,不過他還是安靜地等候著關飛渡動作。
頁面直接跳轉到了對話界面之中,和元寧平日里同舅舅對話的頁面相差無幾。
而使用市區圖書館頭像的公眾號竟然在他們關注了之后, 就跳出來了一個消息氣泡——上面說感謝關注,歡迎來到本市圖書館, 以及圖書館的開放時間之類的。
“這……圖書館有專門的人和飛渡哥哥談話嗎?反應好快。”元寧好奇。
關飛渡說:“不是的,這都是之前已經設定好的程序。具體說來挺復雜的,好在以后咱們還有信息技術課, 到時候就會學些編程知識。”
元寧似懂非懂地點頭。
大盛朝的人卻聽得云里霧里,頭都要炸了。
別說他們覺得困難不解, 便是關飛渡他們所在的時代, 有些人都跟不上信息發展的速度,玩起手機來很是吃力。
許多人感慨萬千。
[怕是咱們大盛此生都難以抵達那個世界的水平了吧。]
[說是神器,還真不假, 真是連半點都理解不了。]
[到底是怎么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一個小匣子里, 還變幻莫測個不停的?難道一切皆為那孩子口中的編程之術么。]
眾人苦笑。
莫說是這種高級的玩意兒他們弄不懂了, 就是連燈泡是如何亮起來卻又不使用明火的, 他們都搞不明白。
聰明些的已經去四處搜尋墨家子弟, 或是在機關術上有才能之人,好生重用著。
愚昧的卻還是將這些事情全都安在神佛一道的名頭上,暗自憤恨那個世界被神明看重, 所以才得來這樣的好日子。
可若是他們深想細瞧,便也能看出這個世界可沒有幾個總是求神拜佛,把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掛在嘴邊的人。
他們一個兩個遵循唯物主義,都現實得很!
關飛渡打開了對話框,問元寧:“寧寧弟弟想找什么書?”
元寧還沒想好,不過他倏地記起亓老師昨天推薦的書:“不如就找《中華上下五千年》吧。”
關飛渡聽了,兩只大拇指就靈活地在屏幕上點來點去,眨眼的功夫就將這幾個字發了過去。
對方也在須臾之間有了回復,上面顯示了這本書在第三層J類書架6708。
而文字的末端還貼心地解釋了那幾個數字的意思,確實細致到了第幾個書架第幾排第幾行。
這段話回復的速度也讓眾人信了不是后面安排了專人來管理,畢竟看到消息后找書的位置,還要發過去都得花時間,人力哪能做到這個地步?
“看到了吧,這樣找書,咱們就能節省很多時間,而且立馬就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了。也省了一番心力呢。”關飛渡輕輕抬眉。
對其他人,他可沒有耐心教導的心思,唯有面對元寧時他才多了幾分好為人師的心情。
元寧也暗暗點頭:“此法甚好,我們找得方便,以后他們歸還書,也便于歸位。”
關飛渡卻嗤笑:“那些人還書都是直接放在門口管理員處,不會親自再拿上去的。”
元寧疑惑:“那不是添了很多功夫嗎?”
關飛渡樂了:“這不是還有很多大學生志愿者嗎?市里面安排志愿活動,大學生們就可以加入到其中,免費為他們工作。”
元寧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這也是為了學分?”
他還記得關明同自己說過的話。
關飛渡頷首:“聰明。”
自然,有的是為了學分,有的卻是有一顆服務大眾的心。
世上總不缺高風亮節之人。
大盛朝人卻是圍繞著他們兩個小孩子最后的談話疑惑起來。
[這學分乃是何物,為何那些學子都趨之若鶩?]
[分數一詞,更叫人不解了。]
[莫不是卒業的要求,不然沒有好處的事,不會有那么多人參與。]
天幕之上有許多離譜的猜測,自然也有誤打誤撞猜對了的。
從事教育行業的祭酒和夫子在此事上也稱得上嗅覺敏銳,他們一下就察覺到了其中的潛在含義。
古往今來定成績其實劃分過等級——上上,上中,上下,一直到下下。
但是分數高低,不也隱含在其中么。
為何那些學子如此追捧分數,定然是得分者高,與他們將來的利益掛鉤了。
若是將這個辦法摁在題目上,不就能瞧見自己答出的水平如何了么?此法妙就妙在能瞧見自己究竟該在何處改善。
不少人心潮有一瞬間的澎湃起伏。
不過這些現在都還只是他們的猜測,國情不同不可貿然改變,具體能否實施,還需從長計議。
*
元寧來圖書館當然不是簡單地走走逛逛就是了,他是正兒八經地從一樓開始看起。
擺放在這里的書大都是些政治書,小孩看了都頭大,大人瞅了也要成為蚊香眼。
甚至連那種外皮看起來翻得有些爛,被夾在角落中的《厚黑學》也在其中。
關飛渡嘀咕道:“這書可是敢說,講的都是歷史名人。說他們勝利離不開臉皮厚,心夠黑……”
元寧還沒什么反應,大盛朝的官員卻是心肝一跳。
清風朗月,芝蘭玉樹的謙謙君子還好,他們面皮薄,羞惱道:“胡言亂語,哪里來的狂妄之輩竟然敢說出這等話!甚至還著書禍害別人。”
老奸巨猾的狐貍可就不同了,他們瞧見那本書可真是雙眼放光,恨不得從天幕之上爬過去,把書扒拉進懷里讀完。
可惜他們不僅做不到,而且關飛渡也沒能讓他們如意。
他推著元寧離開:“你還小,先別看這些,免得移了性情。待你塑了性之后,不會輕易被影響了再看。”
連他都沒瞧這書,怎么會輕易讓元寧去試一試好壞呢。
元寧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勸,他不會和人擰著來。
關飛渡說不好,那就是不好,他轉身上樓時連頭都沒回,讓不少人扼腕嘆息。
第二樓竟然是跟農業沾了邊的書。
元寧一進去,可不就是如同碩鼠入了裝滿米的缸中,一頭扎進去后出都出不來了。
起先他只是撞見了幾本復雜的農業科技書,什么拖拉機的使用教程、修理教程,甚至還有制作教程。
但是這些玩意兒于大盛朝而言,簡直難于登天,他只能棄之不顧。
往里走還有些小說和逸聞趣事的記錄,皆是跟種田有關。
和第一樓那嚴肅端莊,讓人見了就面苦的書不同,這一樓的書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小清新感。
仿佛脫離了鋼筋水泥的森冷城市,直接步入閑適優雅的田園鄉村之中。
元寧沒顧得上那些,他翻看的還是那種簡單的,對大盛朝子民正兒八經有用處的農書。
不過這些書要往里面翻翻找找,需得靠近他們那個時代,不然就是紙上談兵,只能看個新奇,卻又做不到。
關飛渡真是納悶了,他的小伙伴怎么就是擁有古怪孤僻的愛好,可要仔細想想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他們本來就有種田的基因,對農事感興趣也正常,現在網上那些種田視頻不是一看火一個么?
大家都好這口呢。
他也只好在農業這層樓停住了腳步,拿了些感興趣的書看。
元寧倒是對他充滿了歉意:“飛渡哥哥不用遷就我,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上面幾層找找自己喜歡的書。”
偌大的圖書館里當然不可能只有正兒八經的書籍,還有漫畫小說之類的,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
關飛渡笑瞇瞇地說:“我也對農書挺感興趣的,可別忘了我喜歡的是什么。既然要當大廚,那就少不了跟食材打交道,而一道美味的佳肴可少不了精心準備的好食材。”
元寧被他逗得雙眼彎彎,笑得是越來越甜了。
二人極有教養,說話的聲音都是壓低了在談。
其實這一層的人數很少很少,大部分坐在桌椅上的人也沒幾個誠心來看農書的。
就連看護兩個小孩的謝蒙都很心虛,他看不下去半個字,坐在這里也只是換個地方玩手機而已,只是目光會不時地掃向這兩個孩子。
大盛朝。
農官們既喜且憂。
喜的是五皇子元寧為百姓著想,為了農事嘔心瀝血。憂的是他們又要謄抄農事經驗,紙張都快不夠用了。
即便是上次造紙的方子透露出來,但是造出大批量的紙也需要時間啊,在那之前紙都是昂貴的。
當今又是個小氣的,明明是在這種關鍵要緊的事上,竟然還不愿意撥出些款項在這要緊的事上邊。
他們一時竟不知皇帝是小肚雞腸還是目光短淺。
可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他們心寒至極,目露沉痛。
皇帝無能,看不出來如今諸侯王和郡守坐大,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干。百姓受了誰的好處,自然就會為誰賣命。
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竟然不懂,也怪不得會做出逼死忠良的蠢事了!
現代。
元寧慢吞吞地看完了一本農書,這速度和他從前看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論,所花費的時長自是不短。
而且圖書館中還有成百上千的書讓他頗為意動,不知看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
相當于面前有許多香噴噴的甜點蛋糕擺在自己面前,奈何他的胃就只有丁點大,撐不了多少,這叫他怎么不遺憾惋惜。
關飛渡目露不解,湊到他的耳邊,用氣音問:“怎么了,寧寧弟弟?”
元寧小臉沉重,惋惜地說:“飛渡哥哥,這里的好多書我都想看,但是看不完了。”
“你可真貪心啊。”關飛渡失笑,他倒是覺得元寧這個行為十分可愛,隨意道,“這有什么可頭疼的,挑揀最喜歡的不就行了么?或者是我們找找推薦,最值得推薦的可能就最適合你來看了。”
元寧聽他這樣一說,恍如撥云見霧,小臉上最后那點糾結也沒了。
他有些害羞地說:“還是飛渡哥哥聰明。”
“那……飛渡哥哥,我想知道去了古時候,該怎么讓農業興盛起來呢?”他悄悄地問,“可有什么書本推薦的。”
其實真正想要挽救大盛朝,還得去瞧瞧政治,可是元寧的小腦瓜還想不到這么深。
關飛渡自然也不知道,但是他有手機,可以隨時搜索查詢呀。
“你這是想著日后穿越到了古代,早早地就做起了準備?”關飛渡拿著手機搜索答案時,也不忘打趣他,“假如你真穿越了,我也跟著你一起。到時候我倆一文一武,說不定還能稱霸天下。”
小孩子開玩笑不打緊,大人聽了至多一笑置之,哪里會跟他們計較。
可惜皇帝元盛昭是個氣量狹小的,聽了關飛渡這句話,恨不得把人抓來誅他九族。
“豎子膽大包天,此話也是他可以說的?!”
不但他憤怒,他后宮那些皇子們也不服氣。
關飛渡在那個世界如何富貴,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豈能同他們這些龍子鳳孫相提并論,還說出這等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一些武將諸侯聽著他這話倒是痛快,豪爽道:“生子就當如此。”
*
元寧可沒有稱霸天下的豪情壯志,他傻乎乎地說:“要是真到了古代,日子就沒有現在這樣好過了。”
關飛渡笑了笑,沒把他這話放在心上。
他去搜索了一遍后,答案如雪花般紛呈而至。
其中最受推薦的還是那幾本,關飛渡又去書架上一一幫元寧找出來,讓他先瞅瞅目錄。
待元寧一目十行看過之后,這些書就由他來定奪是否留下。
十幾本有厚有薄的書就此留下來。
關飛渡沉吟:“這樣多,你一次性可看不完啊。”
元寧默然,對關飛渡這話心知肚明,他依依不舍地摸著光滑的書封。要是讓他現在放棄,他當然也不樂意。
關飛渡見狀就提議道:“帶回去之后再看吧,這樣也就不用每次都來圖書館了。平白花些時間不說,下次來找還不一定記得住是哪些。”
元寧同意了這個做法:“那就麻煩飛渡哥哥啦。”
他不知道怎么借取這些書,到時候也只能拜托別人。
關飛渡渾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交給我就行了。”
要說元寧如此依賴他,他還挺得意高興的。
大盛朝中,目睹圖書館的人各有心思。
皇帝想要弄出個圖書館來,也只能是有心無力。各種書本在世家大族手中把持著,他的底蘊并不如那些世家雄厚,要說天下之主,其實也不過是最大的地主而已。
論實權,他壓根不及前朝的帝王。
他要是想要逼迫那些世家交出書,又有造紙術和印刷術現世,難保那些世家士族不會狗急跳墻,直接讓他從這個皇位上滾下來。
皇帝懦弱無能,不代表諸侯王沒有半天想法了。
長孫禎早就已經磨刀霍霍,想要大干一場弄個類似的圖書館出來,屆時天下英才還不盡入他的口袋里來。
可是槍打出頭鳥這種事他心知肚明,目前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憋著,待塵埃落定之后再實現報復也不遲。
亂世之象隱隱浮現,而天幕在此時出現也是最好的時機,洗牌也會洗得比從前更為徹底。
……
關飛渡從來就沒歇過把元寧邀請到自家一起玩的心思,這回他更是磨破了嘴皮也要讓對方和他待一起。
消息到了薛蘭鶴那里,他思及到有一段時間沒給生活助理放假了,于是趁著這個機會給謝蒙他們放個假,自然同意了元寧去他那兒的懇求。
元寧也不是第一回入住在關家,這次比上回更輕車熟路。
兩個孩子匆匆用過飯,又去小花園里散步消食。
慢條斯理給花澆完了水,關飛渡就忙不迭把元寧拉著上去玩游戲了。
到底是孩子,就算再怎么成熟,也抗拒不了游戲和玩具的誘惑。
關飛渡這兒還有許多雙人小游戲,全是之前下載了的,每當家中來了小客人,就得拿出來陪玩。
他一度冷眼旁觀,根本不愿和那些人接觸。
久而久之游戲也就積了灰。
但是元寧卻不一樣了,這可是他最喜歡的小伙伴,他親昵都還來不及。
“學了這么多天,好歹放松一下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勸解元寧的話也是頗有紈绔子弟的作風。
好些年長的人聽得眉心直跳,對這個紈绔作風不忍直視。
小孩子就不一樣了,聽到元寧要玩游戲,早就歡呼起來。他們覺也不睡,盤腿就雙眼亮晶晶地望向天幕。
真正的紈绔子弟嗤之以鼻:“就兩個小屁孩,能玩些什么有意思的?”
他們話放得太早,很快就被啪啪打臉——
兩個小孩不僅會玩,能玩的比他們所想的還要有意思。
單說一起闖關的小游戲,有趣程度一向經久不息,別說小孩子會被吸引了,現代好些大人都還在為之著迷。
元寧拿著游戲手柄,一開始進了游戲后還不知道該怎么操控,還是關飛教他怎么使用。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控制著游戲人物時,居然還有特別的音效。
關飛渡還拿出了一個很經典的游戲——《超級馬里奧》。
他說:“這可是我爸爸他們當年玩過的游戲,之前一度很流行,我們也可以試試。”
類似這樣的游戲還有冒險島、魂斗羅,全是經典款,同時也是暴露年齡的小游戲。
要不是有許多人都是懷舊黨,可能關飛渡現在都不一定能見到這些游戲,更別說和小伙伴玩耍了。
第一回闖關元寧還不怎么嫻熟,手忙腳亂的,不說拖關飛渡的后腿,總之還要靠他帶著才能闖完關。
他的游戲角色在嘎掉之后,他總是會用水潤無措的眼神看著關飛渡,養出些肉的雪腮微微泛紅。
關飛渡當然不可能會怪罪他,甚至還說:“看我的吧,反正我會帶你贏的。游戲,就是拿來享受的。”
看了一天的書,他都覺得頭昏腦漲,更別說元寧這樣小的年紀了。關飛渡都替他嫌累。
他這是一番好意,但大盛朝許多人卻不這樣覺得,他們好些人將五皇子元寧看作了自己的孩子,對關飛渡這個行為自然氣憤。
[薛將軍就不該同意五皇子同此人做朋友,現在就帶著五皇子耽于享樂。小孩子沒定性,豈不是害了他?]
[我覺得不盡然,稚子天性就愛玩樂,他們也不過是順應天性而已,又有什么錯呢?若是矯枉過正,非逼得這兩個孩子去看書,養成個古板的性子才不好。]
[話是這么多,拗著人玩游戲,還是這種極其上癮的游戲,著實不妥。]
[哼,五皇子心性堅定,絕不可能會著迷于這種小游戲。你們未免將人看得太過不堪。]
不過是區區一件小事,一個錯眼,天幕之上就又吵起來了。
小孩們撇撇嘴,不禁頭大。
大人們想的就是多,玩就玩了,不玩就不玩,哪有那么多值得爭吵的。要是元寧真的不喜歡,關飛渡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逼他呀。
而且這游戲要真的像大人們說的那樣,能吸引得人癡迷其中,那為什么關飛渡又還能耐得下性子陪著元寧看一下午的書呢。
這么簡單的道理他們竟然還想不明白,真笨!
一些人也有不同的看法:“他們未免將一個小孩子看得太過冰清玉潔,究竟玩不玩樂,還不是人家自己說了算。”
說白了,以元寧在那個世界的處境,哪怕是這輩子都去胡鬧不做正事,薛蘭鶴應該也是有家底隨意讓他敗的。
元寧他們玩累了,就有管家送上來的夜宵給他們填填肚子,都是些好克化的食物,還有解膩的水果。
這小日子過得,就是神仙來了也不換。
他們舌尖品嘗著那個世界美食的滋味,看著兩個小孩子笑呵呵的玩鬧,嬉戲打鬧間這個的頭靠著那個的腰,不由生出了強烈的羨慕之情。
這般簡單平靜的美好,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當然不打算坐纜車爬山……
昨天關飛渡剛說了想和元寧一起上歷史課, 今天他就付諸實際了。
多了一個學生對亓老師來說沒影響,更別說他又不是沒見過對方,平時和元寧閑聊間也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幾人沒有開門見山, 說了會閑話,才開始上課。
“今天要講的是秦一統六國……”
如今元寧每天都要上課, 已經成了大盛朝的固定節目, 他們做著手里頭的事,豎著耳朵聽天幕上的歷史課。
聽到秦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 最后一統天下時,不少人都聽得面紅耳赤, 非常激動。
他們大盛朝的歷史軌跡和對方那個時代還是有著微小差異的,雖然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們這往前數幾個朝代, 自然也碰上過帝王統一江山。
可是比起秦朝的振奮人心,帝王的強硬, 還有定下的書同文車同軌, 分封制……他們這還是要遜色幾分。
他們這兒是十六國之亂,諸侯王紛爭,還有現在的士族把控朝政, 同皇帝分天下, 樁樁件件都讓他們痛心不已。
正上課的關飛渡憋不住了, 小聲開口:“還是秦朝手氣好啊, 一連抽中幾個統治者都是人才, 沒一個拖后腿的。”
簡直是氣運加身。
“哈哈哈,你這樣說也不錯。”亓老師并不介意倆小孩在課上嘀嘀咕咕。
學生在課上討論才是常態,要是真的憋著一句話不講, 還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神呢。
元寧這學生好是好,可就是偶爾有些太沉悶了,這性子還真不像五歲小孩。
“但是也不要忘了,時代的浪潮和大勢絕不可能是一人決定的。多是時代造英雄,鮮有英雄造時代的……”
碰上這些,亓老師難免多說了幾句。
有喜歡聽元寧上歷史課的人,自然也有極為不爽的人,皇帝元盛昭就是其中之一。
當初元寧剛提及這事時,元盛昭的面色就極為難看。
他雖然蠢,但也并沒有完全蠢到一無所知的地步,要不然也不會從一眾兄弟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如今的皇帝了。
歷史是隨隨便便能說與旁人聽的么,說不準就有人會從中生出些野心來。再者而言,有了對比才會有傷害。
不說別的,就拿那個世界的秦朝來講,正因為君主的英明神武,才讓國家一代一代地強盛起來。
老百姓聽得明白是因為時代造就,是因為國內人才的積累么?他們當然會將這一切都歸咎于賢明君王的強大。
那個世界的秦統一六國后,恐怕子民都能鼻孔仰天了。
再一看他們大盛幾乎四分五裂的狀態,不是分裂勝似分裂,兩相對比,可不就顯得他這個帝王無能廢物么。
不過亓老師話鋒一轉,就說到了秦朝只存在了二世而亡,根本沒有秦始皇所想的那樣變成了千千萬萬世。
元盛昭還沒來得及得意,天幕之上的那位夫子下一句話就讓他如墜冰窟,從腳底板開始生出無盡的寒意——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亓老師抑揚頓挫地說出了千年前農民陳勝喊出的起義口號。
既然活不下去了,那就掀翻這個破爛腐朽的王朝才能求一線生存。
螻蟻尚且偷生,遑論是人,誰都不愿成為皇帝徭役之下的一條亡魂。
至此,十八路諸侯紛紛響應,秦朝這個短命的王朝嗚呼消亡。
亓老師又給他們念了遍過秦論:“本該是你們高中才學的,現在給你聽一聽,熏陶一下。”
關飛渡雖不解其意,但是才剛剛聽了秦朝的事跡,連蒙帶猜也能明白個七八分。
他嘀咕道:“文人就是麻煩,寫那么復雜文雅做什么?還是大白話好,簡單易懂。”
元寧確實聽得怔愣,他偶爾會聽母妃說起一兩句朝堂之事,那時還是稚子,聽得懵懵懂懂。好在他記性不差,現在也還能回想起來。
如今大盛朝外有強敵窺伺,內有諸侯王之亂象,明明最是危險之事,可皇帝元盛昭竟然還一意孤行,猜忌忠良。
按元盛昭的作死程度,也不知道大盛朝還有多久也會出現農民起義的狀況。
元寧沉思著,他身在現代,自然不知道自己胡亂猜測的事情已經成真。
尚且在京城入朝為官的士族官員思及外界傳來的消息,不由對朝堂的天子罵道:“腳跟不正,果然還是扶不起的難泥。”
他說的乃是一樁陳年舊事——如今的皇室往上數幾代,老祖宗出身乃是給諸侯王養馬的馬夫,最終在亂世紛爭中撿了便宜,謀奪了天下之主的位置。
所以吧,士族們對皇帝還是看不上眼的。
第一任第二任皇帝好歹還有些志氣和手腕,弄出個三省六部以及科舉制度。
哪知道后一個制度戳了世家大族的肺管子,第二任皇帝年紀輕輕就被他們合伙整死了,扶持了個傀儡皇帝上來,卻也不能朝令夕改。
于是科舉制就成了士族們手中的玩具,拿來給自己的名聲墊腳用的,細數這制度下的寒門子弟,又有幾個能用科舉制入征途呢。
要不是世家見皇帝連自己的親舅子薛蘭鶴都下狠手,覺得此人不堪大用,立馬急流勇退,今科的錄取恐怕還輪不到之前的崔賀文呢。
友人聽罷,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面前這人膽大呢,皇帝現在還沒死,他們都待在京城之中,就直接堂而皇之地嘲諷起皇室最厭惡提及的事情。
該說不說,還真是膽大包天!
對方并不在意,又憤憤道:“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還派出了天幕橫插一腳,可恨我世家這次是真的要被薛蘭鶴給整死了。”
十八路諸侯蠢蠢欲動,哪個是好相與的人。他們一旦入了這亂局,絕對不可能成為和元氏一樣的傀儡帝王,磨了刀后對準的就會是世家士族了。
可恨總有些蠢人自視甚高,認為那些手持兵力的諸侯王會顧及名聲不敢動他們。
他罵了皇帝又罵薛蘭鶴,還把貪婪的諸侯王也給拖進罵局,最后也不忘嘲諷一句愚昧的農民起義:“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最后勝者真的會是他們?”
可謂是怨天怨地,誰來都要他挨一腳。
被他嫌棄的農民卻是聚起了一小撮起義之軍,如烈火燎原般謀奪了一縣。原本他們聽朝廷打算派兵圍剿他們,還心有惶惶,可是聽到天幕之上那位夫子的話之后,頓時信心暴漲。
“兄弟們,咱們如今是順應天時啊,連天幕都在為咱們說話!”
此話一出,許多人紛紛響應。
*
上午的歷史課結束。
關飛渡也不得不承認,那個老師講課挺有一套,說起歷史來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也難怪元寧會聽得如癡如醉了。
可惜了,關飛渡仍舊對歷史提不起多少興趣。
元寧也看出來,但是他沒想過要強求對方非得跟自己一塊上課。
他告訴關飛渡:“下午我要去拍戲了,舅舅會派人來接我的。”
拍戲?
關飛渡眼眸微亮:“不用那么麻煩,我帶你去就是了。我還沒看過別人拍戲呢,寧寧弟弟親自出馬,我可要好好瞧瞧。”
其實他并不是很感興趣,但是看元寧去表演,他就覺著有意思了。
元寧聽了,面頰微微泛紅。
在其他人眼前演戲還沒什么,可要是在關飛渡面前表演,卻難免羞澀。
可是對方這樣好奇,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失望。
元寧最終還是同意了:“也不知道導演允不允許你入內,可以的話,飛渡哥哥就去看看吧。”
這點當然難不倒身為關家三代的關飛渡,他一路綠燈,果然沒受到任何阻攔。
關飛渡對這處被借來拍戲的行宮不感興趣,他抬頭望了望左邊的青山,同旁邊的元寧說:“等你拍完戲,咱們就去爬山,怎么樣?”
元寧也瞧見了高聳入云的山峰,遲疑:“這會去爬山嗎?豈不是會很晚才能下山,入了夜可就危險了。”
他這是以大盛朝的思維揣度現在的高山了。
從前他也去過秋獵,山里總歸是不安全的,毒蛇野獸層出不窮。這還是皇家別苑呢,換成其他的山里甚至還有匪徒劫道,連性命周全都難保。
關飛渡滿不在意:“這有什么,真要很晚下不了山,咱們在山上住一晚就是了。而且到了半山腰再爬,落日前怎么也會爬到山頂的,到時候坐纜車下來就行啦。”
元寧微微怔愣,他很快反應過來,現在早已不是他曾經所在的大盛朝了,各種娛樂活動自然考慮的比曾經周道得多。
那些他所想的威脅應該早已不見蹤影了。
“就我們兩個人嗎?”饒是如此,兩個小孩一起去爬山,會不會也很危險呢。
關飛渡沉思:“不會的,到時候我去我爸那找個人陪咱們。”
他平時還是很穩重的,不會因為自傲而托大,還是帶個大人陪著比較好,碰上什么麻煩也方便處理。
正說著,倆人就進了行宮。
這行宮是封建王朝末建的,技藝也能稱得上高超。光從外觀上看,那也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就像是一顆明珠鑲嵌在山下。
皇帝到了酷暑難耐的夏日,就會包袱款款,拖家帶口地來這里度日。
大盛朝人哪里見過皇宮,更別說是這樣好看的行宮了,一時嘖嘖稱奇,恐怕當今的皇城都不及人家壯觀華美吧。
[你們看那柱子上雕刻的鳳凰和飛龍,簡直栩栩如生。]
[原來這就是皇家的威嚴和奢華,真是光彩奪目。]
[嘖嘖嘖,瞧瞧那宮殿,可真是寬闊。還有那獸首中銜的夜明珠,哪怕是一顆就足以讓一戶普通人家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吧。]
莫說皇帝看了那行宮怦然心動,就如同后世的男人愛寶馬,女人愛口紅,就連那些諸侯王都看得心醉神迷。
若是他們將這天下打來,能不能也建一個這樣豪華的宮殿呢?
自然,有為這行宮心猿意馬的,也有愁眉不展,憂思煩擾的。
“哼,他們單是看宮殿的輝煌精美,卻瞧不見埋藏在建造宮殿下的累累白骨。”為國為民的人看了那宮殿,眉頭情不自禁就皺起來,哪會有半點欣賞之態。
長孫禎更是心憂:“若是將來勝者不在我,也希望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可別橫征苛役,為了建一個所謂的行宮而不顧百姓死活。”
他手底下的謀士本就是因為他愛重百姓而愿意追隨于他,聽到他此番話,老懷甚慰:“殿下,與其指望別人好心,會在意百姓,還是將實權掌控在自己手中方為上策。”
幕僚們也紛紛勸解,長孫禎聽了后,眉眼愈發堅毅,野望也更大。
*
元寧一天不見舅舅,甚是想念。
倆人剛一見面,薛蘭鶴就把小外甥抱在懷里,瞅準他白嫩的小臉親了口。
誰要是瞧見孩子圓溜溜的漂亮眼睛和粉嫩雪腮不想親的,他都要佩服對方意志堅定。
比起這對舅甥的甜甜蜜蜜,關家那對叔侄的表現就沒有那么熱情了。
關飛渡見了關臣,就皺著眉問:“小叔怎么在這?”
這人不是有公司還要管理么,怎么那樣閑,跟無所事事的無業青年有什么區別。
關臣這個人精哪里讀不懂自家侄子的眼神,笑了聲:“你這臭小子,竟然還質問起自己的叔叔了。再者而言,什么事都要我來管,那我花錢雇傭那些人做什么呢?”
他抱著手臂,也老神在在地質問對方:“我更想問問你,不去加班加點學習,爭取來年繼續保持你的第一屹立不倒,來劇組做什么?別跟我說你小子現在對拍戲感興趣,將來打算進軍娛樂圈。”
關飛渡抬了抬下巴,難免有些桀驁:“那你也別跟我說你看不出來,我是著陪寧寧弟弟過來瞧瞧的。”
倆人針尖對麥芒掐了一會兒,就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在意的人拍戲了。
元寧換好衣服化了點淡妝出來,眉眼氣質確實有帝王之相。
至少關飛渡看得眼前一亮,在征得了導演的同意之后,他就拿著手機咔嚓咔嚓給元寧拍照了,比薛蘭鶴還殷勤。
等元寧拍完休息后,他還笑吟吟地跟對方說:“寧寧弟弟,你怎么做什么都有天分啊,剛才我還以為真是從哪個朝代走出來的小皇帝呢。”
元寧耳尖都紅透了,羞赧地說:“沒有,我當不得飛渡哥哥這樣夸贊。”
關飛渡還在吹捧:“要是咱們真去了古代,我說什么也會讓你當上皇帝的,咱們直接把這個名頭坐實了,那時候可就不是演的。”
他三兩句話就逗樂了元寧。
皇帝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被天幕上那些刁民的蠢話給氣到,但是聽見那句堂而皇之要元寧當皇帝的吹噓,還是讓他怒不可遏。
他憤而將手中的茶盞砸向天幕,手指氣得微微顫抖:“放肆!刁民,真是膽大妄為的刁民!”
那茶盞扔到一半,直接墜下來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需知他這幅無能的模樣更讓人唾棄和尊嚴喪盡,不堪入目。
如若他肚量大些,將小兒之話當作戲言一笑置之,旁人還不會苛責。可是他偏偏要去跟不知道他們存在的小孩斤斤計較,就顯得跌份。
甚至連伺候他的宮人眼底都已經是瞧不起的鄙夷之態,更別說是流傳到各家之中,更讓人對他看不上眼了。
天幕上。
關臣詫異地看向對方,滿頭問號——他侄子什么時候學來這么多的甜言蜜語?
他抬起眼,卻正對上了薛蘭鶴危險的視線。這目光不是沖他而來,明顯就是看他小侄子過分殷勤,惹來了人家舅舅的狐疑和薄怒。
當小叔的……當然得隨時出賣侄子以博取心上人的歡喜啊。
關臣橫插一腳,問他們:“現在拍完了戲,之后你們想去哪玩?”
雖然被小叔打擾了談話,關飛渡有些不樂,但聽他提問,還是如實告知:“我打算和寧寧弟弟去爬山。”
“隔壁那座?”
“對。”
關臣問:“有誰陪你們呢?”
關飛渡直白地說:“本來是沒人的,現在不是有小叔你嗎?”
關臣一噎,他看了看天色,思索了一下隔壁那座山的現狀。
其實他之前也存著邀請薛蘭鶴去爬山玩的想法,但是對方一門心思地拍戲,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薛蘭鶴的小外甥在手,還愁人不上鉤么?
他去問了下導演,得知今天已經沒有薛蘭鶴的戲之后,拐起人來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正下午的日光灼灼,不過氣候還沒有徹底回暖,所以太陽曬在身上也不熱。
關臣和薛蘭鶴坐在車子前面,兩個小孩子就在后座待在。
薛蘭鶴本來還想和自家外甥待在一起,哪知關臣三言兩語就打消了他這個想法:“小孩子正是想要一起玩耍的時候,大人這時候再去摻一腳可不合適。別讓孩子太拘謹了,得多跟同齡人接觸。”
他對關臣這話其實不是很服氣,可是轉頭看小外甥玉雪可愛的小臉上那甜甜的笑容,哼了聲,不得不聽那家伙的話。
即便要爬的山就在隔壁,這幾人在車上也坐了有半個多小時。
環山的公路繞了一圈又一圈,周圍都是碧綠的山體,翠色的樹木,看了就讓人心曠神怡。
大盛朝不少人心里起了嘀咕,天幕上邊的彈幕也將他們心聲顯露出來。
[這也叫做爬山嗎?分明是坐著轎輦上山還差不多。]
[他們這般有能耐,竟在山上都能修出如此平整的道路,還有什么是這些人做不到的呢?]
[我說這山看著那樣高,他們怎么在一下午就爬上山頂,原來是這個法子。]
他們不由得無言,爬山也能偷懶么,那還有什么意思呢。
事實并非他們所想的那么不堪,關臣將車子停在了山腰處,那兒才是爬山的真正入口。而且停車不遠處的牌坊上還寫著山的名字,從這里開始進入卻也不算奇怪。
等他們往上爬時,大盛朝人才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偷懶。
在這里還有許多賣吃食,賣水和登山杖以及帽子的,放眼望去,竟還有專門的旅店和餐廳,非常繁華,一點都不像是大山之中。
說這里是個小鎮都不算差了。
尤其是穿過漫長的平地,到了真正爬山的入口那處,才是真正遍地的小吃。
元寧和大盛朝人還有些恍惚,他們想起了元寧剛到這個世界的夜市,似乎和這里相差無幾。只是那時是晚上,而現在是白天。
幾人并不餓,就沒去光顧那些攤販。
往前面有幾條岔道,左邊有一條是延伸出去的平地,沿河都是些住宅,外觀上平平無奇,應該是那些攤販們的家了。還有一條就是專門用來接待旅客用的,和那些華美精致的酒店不同,這里的旅店是白墻黑瓦,沿河而立,淡雅清新,頗有些人間韻味。
右邊兩條都是登山的道路,不過一條是步行,而另外一條就是坐纜車了。
“纜車?”元寧想到了之前在樂園玩的空中纜車,只是沒想到爬山還能用上。
關飛渡嗯了聲:“要是不想動彈,卻又想欣賞山景,就可以坐纜車上去了。”
一些喜愛登山涉嶺的大盛朝人面目都要扭曲了,他們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還有什么是那個世界的人做不出來的?”
不用自己的雙腳丈量山身,那還有什么意思。
不過有些登山客還會坐在別人駕著的竹轎中爬上去,兩相對比,似乎沒有多少差別。
只是可想而知,有了這個纜車之后,必定會有些人喪失吃飯的手段。
元寧他們這次爬山當然不打算坐纜車上去,于是選了右邊第二條路。
起先的一小段還算寬敞,可以供幾個人行走。薛蘭鶴攥緊了自家小外甥的手,貼著山壁往前走去。
左邊的景色倒是讓他們大開眼界。
一只又一只的淺淺水洼映入眼簾,周遭還有那種不及兩三米的瀑布灌入水洼中,砸出雪沫似的水花。
這樣的景色當然不是最讓他們震驚的,在水洼里面放置的桌子板凳才令人瞠目結舌。
撐起來的遮陽傘就插在水洼的鵝卵石中,好些人就坐在水洼里搓麻將,嘭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幾個小孩子光著腳丫在水里跑來跑去,嘻哈打鬧。
元寧看得困惑了,現在還是初春吧,天氣正寒涼著呢,他們在這池子里就不冷么?
不過那幾個小孩自然很快被大人們呼喝著滾上岸,穿鞋老實待好了。
那這些大人們為什么要特地坐在水里玩呢?
薛蘭鶴憋了句:“可能覺得是在水池子里打麻將更有感覺吧。”
不然他也解釋不通為什么好好的茶樓里不去,反而要在山崖水泊間搓麻將。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做個交易,把琉璃配方給他……
離山間羊腸小道約有四五米的桌面上, 叮里哐當的麻將聲不絕于耳。
大盛朝人看得不太真切,只覺著和那葉子戲無甚差別,但又沒有真去圍觀, 是以并不曉得究竟如何玩耍。
但是玩樂之人面上的愜意和安然卻是真的,他們周遭不見任何小廝仆婦伺候著, 想來也是些尋常人家。
要是換作大盛朝的普通人有這般閑情逸致游戲, 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現今安居樂業的百姓少之又少,也只有幾個諸侯王治下勉強還能算得上盛世,其他地方的百姓簡直苦不堪言。
道路上皆是流民, 匪徒肆虐,餓殍遍野。
要是沒有對比還好, 看了天幕之上那些人的幸福生活,大盛朝凄慘的百姓又妒又羨。
“老天爺,為何他們能過上好日子, 我們卻不能?!你睜開眼看看我們這些苦命人啊!”
“五皇子不是心地善良之人嗎,為什么不能叫神明把我等一起收去那個世界享福?”
怨憎、渴望、麻木……
不論他們如何祈求, 天幕都沒有半點變化。
唯有坐在馬車之中的布衣男子看了這一幕, 心懷不忍地嘆氣:“這叫什么世道啊……”
他也不知天幕的出現到底是何用意,難道就僅僅只是讓大盛看看那邊的世界有多美好幸福嗎?
大盛的水深火熱影響不到現代的元寧。
他小手握著舅舅的手指,慢慢地往上爬。
正兒八經往上爬的山路可不像直接的環山公路那樣平坦, 而是各種巨石鋪就的道路, 但也比大盛朝那些崎嶇不平的山路要好走得多。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些往上爬的路是讓人精心打造過的, 下雨了也不容易打滑, 地上甚至還沒有青苔和濕泥。
偶爾他們會見到一些低矮的瀑布, 還有些彎彎繞繞的各種小道。
估摸著登山游客走不動了的時候,就會出現一些亭子,供人歇腳。
那些做生意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吃食和飲水擺在身邊,供給過路的行人,只是價格上賣得肯定比山腳要高昂許多。
薛蘭鶴問元寧:“渴不渴?”
元寧搖頭。
他到底是年紀小,體能跟不上,這時候就在喘氣了。
一行人爬山又不是來打卡完成任務的,爬累了就休息。
面頰有些紅潤的元寧坐在長亭里時,關飛渡還以青山綠水為背景給他拍了好幾張照片留戀。
元寧歇夠了,就和舅舅等人繼續往上爬,他是個倔強的孩子,累得說不出話來了也不讓舅舅抱。
等他累得兩條腿肚子都在打顫時,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小雨。
元寧十分無措地看著幾人。
幸好在不遠處就有亭子可以避雨,薛蘭鶴一把抱住小外甥往上面沖。
再往上還得穿過黑黢黢的巖石之間。
關飛渡覺著自己來年就八歲了,根本拉不下臉讓小叔關臣抱他上去,至多搭把手就沖上去了。
關臣站在上面,細心地接過被薛蘭鶴抱著的元寧。
二人手指相觸,本來是極為無意的動作,卻在眸光相接之間,都紅了面頰,視線躲閃。
入了亭子之后,薛蘭鶴就拿出手中的紙巾擦拭外甥身上的雨水。
幸好這雨下得小,淋幾下也不妨事。
“差點忘了,這座山常常會下雨。”關臣蹙緊了眉頭。
這事兒他之前做攻略時看到過,當時還記得,但是薛蘭鶴答應他爬山后,他高興得被沖昏了頭腦,竟然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薛蘭鶴并不在意:“等雨停了就是。”
好在人家做生意的仍舊考慮到了這點,當即就給他們推銷起了售賣的雨衣。
元寧穿上了半透明的黃色雨衣,戴上帽子之后更是可愛一萬倍。
薛蘭鶴看了簡直愛不釋手。
關臣瞧了都牙酸。要不是薛蘭鶴生不出來,他都要以為這真是他自己生的了。
外甥肖舅,他倆的模樣本來也很相似。
大盛朝。
眾人看了那防水的布料,不由奇了。
若是下雨天,他們就只能打油紙傘和穿蓑衣戴笠帽,哪有這樣的雨衣可以穿戴啊。
[那是用什么絲線織成的,竟然還能防水。]
[瞧著十分輕薄,穿上之后行動也極為方便。]
[看上去似乎也不昂貴。]
[哼,好是好,咱們這偏偏沒有啊。依我看,還是那不花錢的蓑衣好。]
管理倉庫的小吏卻有不同的見地:“若是將這布料用在咱們倉庫中,恐怕也不懼糧食會濕了。”
尤其是有回南天的地方,每當那個時間段一來,最是令人叫苦不迭。房屋里全是濕潤的水珠,呼吸一口空氣都是濕漉漉的,被子里仿佛能擰出一灘水來。
倉庫最是不便管理,糧食打濕了之后就會發芽,那還能吃么?
這也是最讓人苦惱的。
不過他就只是個小吏,想這些也沒轍,撓撓腦袋,就不再煩擾。
*
元寧實在爬不動了,后面都是舅舅抱著他上山。
別看薛蘭鶴生得清雋單薄,好像很秀氣的樣子,可他能彎弓搭箭,在種田節目里輕輕松松劈柴、捏斷鐵勺,就說明他天生神力,抱個小外甥爬山簡直綽綽有余。
關臣還直接上場獻殷勤:“讓我來抱吧,你一直抱孩子也挺累的。”
薛蘭鶴不接受他的好意:“我不累。”
關臣:“……”
薛蘭鶴臉不紅,心不跳,氣都沒喘一口,腳下虎虎生風。
關飛渡從關臣身邊走過,留下一個同情的眼神。
看上一個威猛勇武的人是什么體驗,關臣怎么也要受著吧。
幸好他家寧寧弟弟性子綿軟,不會這樣對他的。
嘻嘻。
得意的關飛渡樂顛顛地跟在薛蘭鶴身后,他還有精力跟元寧說話,沒有半點叔侄情。
幾人也確實如關飛渡所說,在太陽落山之前爬上山頂。
雨早就已經停了,他們把雨衣脫下來,疊在一旁。
薛蘭鶴和關臣兩個大人尚且能夠撐著欄桿遙望這無邊無際的云山霧海,看遠處層層疊疊的黛色山巒。
元寧個子矮,就只能扒在欄桿上,透過縫隙看山看云了。
他腦子里突然就冒出來一句詩:“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看見這等雄渾磅礴,秀麗神奇的景色,仿佛一切豪情壯志都裝在了胸腔之中。
怨不得那么多人喜歡游山玩水,見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鐘神造化,確實會忘記現實之中的各種煩擾。
關飛渡沒這么多心思和文化,他只笑著說:“哇,周圍的云霧真好看,那山也好美。”
肚子里沒點墨水,再多的贊美也擠不出來。
大盛朝好些人嗤笑他胸無點墨,又在天幕之上炫耀自己的才華。
一時之間,占了半屏的彈幕全是各種詩詞歌賦。
文化人終究是少數,這世界大多數人還是目不識丁的百姓,他們見了景色之后,和關飛渡的感慨一模一樣。
很快,他們直白的贊美成了壓倒性的趨勢,幾乎占據彈幕的大半。
這讓那些故意賣弄自己文學才華的人面色鐵青,嫌惡道:“不過是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還總是愛在天幕上發表淺薄言論,真是不自量力。”
可惜他們這些話也就只能私底下說說了,天幕禁言起來可是最大公無私的,管你是士族還是庶民,檢測出來不禮貌發言,一概禁之。
暮色幽暗,落日的光芒散色開,樹林河流都染上一層淡淡的余暉。
站在山頂處,瞧著整個世界都被落日的美景籠罩,是極其難忘的感受。
落日不再是平常看到的如雞子般大小那種,而是宛若一顆巨大的火球,它在緩緩地移向地平線之下。
各種瑰麗鎏金的顏色相互交織、疊染,美得讓人幾乎說不出話來。
關飛渡曾經見過這樣的美景,所以他只被吸引了一瞬的視線,旋即就去看元寧去了。
為了留下珍貴的一幕,他立馬掏出手機來給對方拍了好幾張照片。
正是拍照的時候,他余光瞥見了小叔和元寧家舅舅,這倆人周身似乎縈繞著某種奇怪的氛圍。
他正困惑不解,元寧就扭過腦袋,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飛渡哥哥,我想和舅舅拍一張照片,可以幫我們拍一下嗎?”
關飛渡顧不得想其他的事,聽著他家寧寧弟弟的吩咐:“好呀。”
這句話也撞碎了兩個大人之間的古怪,薛蘭鶴趕緊看向自己小外甥,站在他身邊,看向鏡頭微笑。
關飛渡咔嚓咔嚓拍照。
他順帶把自家小叔當工具人,相機甩給對方,讓他給自己和元寧拍合照。
幾人拍完照之后,天邊的太陽也隨之墜落地平線。
天色徹底暗淡下來。
好在他們還能坐纜車下山,用不著慌亂。
元寧爬完山后太累了,甚至還沒等纜車到山腳就睡過去。
薛蘭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蓋在自己小外甥身上。
其實現在還不算太晚,關飛渡他們這個點回到家洗漱也能來得及。
關臣卻說:“爬山還挺累,不如就在山腰處住旅店歇著,再安排人來做個按摩,免得第二天早上起來腿疼。”
薛蘭鶴感受到一下自己硬梆梆的小腿,沒法反駁。
關飛渡也添磚加瓦:“寧寧弟弟還沒吃飯呢,要是等下山回劇組安排的酒店,不知道會不會把人餓壞。”
這對叔侄一個是心懷不軌,一個是真心實意愛護元寧,二人狼狽為奸,加起來對付薛蘭鶴,后者果然不是對手。
等到了旅店不久后,元寧果然醒了。
他揉揉眼睛,接受舅舅等人的投喂。
關飛渡跟他提及按摩的事:“這些旅店早就考慮到了咱們爬山人的需求,所以準備得很周到,連給小孩子按摩的手法都有。”
元寧覺得神奇:“按摩了之后腿就會好了嗎?”
說來慚愧,因為性子太倔,他一直不肯要舅舅抱,所以兩條腿都走得很是酸脹,現在更是提不起半點勁。
聽到關飛渡的話,他自然會期待。
關飛渡搖頭:“沒那么夸張,但按過之后確實要好很多。”
幾人到了旅店里提供給客人們的按摩房,房內還有一面巨大的電視屏幕,可以邊享受按摩邊看電視,服務非常好。
元寧身上已經換成了短短小小的按摩服,寬松的衣衫叫人看了眼前一亮。
大盛朝不少人將這種衣衫的樣式記了下來,那模樣便是大人穿著也不會太失禮,況且窮人家瞎講究那么多做什么。
禮儀姿態那是世家大族們的玩物,他們關心的也不過是吃飽穿暖罷了。
技師很快過來。
關臣給倆小孩點的是女技師,他和薛蘭鶴兩個糙老爺們就安排男技師過來按了。
不得不說,專業的技師按摩得確實很好,而且小姐姐對元寧很小心,他的腿肚子也沒有那么酸了。
電視里播放著關飛渡隨手點開的動畫片,元寧一心二用,都快瞧不過來了。
別說是他,就連大盛朝關注的都不一樣了。
小孩和那些童心未泯的去看動漫,成人就瞧別人的按摩手法去了。
聽聞這個按了之后就會減少肌肉的酸脹難受,不少人就看得十分認真了。
能學個一兩手,在平時勞作之后按一按也是好的。若是有那天分,說不準就能把這個當成吃飯的家伙呢。
富貴人家對此不屑一顧,他們府中有專門負責按摩的丫鬟仆婦,哪里還需要去學這個,更不像那個世界還得花錢才能享受。
倒是那動畫片還有點意思,不過劇情卻讓他們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不如家中幾個孩子那樣看得津津有味。
關臣壓低了聲音調侃薛蘭鶴:“欸,你看我們像不像一家四口。”
薛蘭鶴沒吱聲,翻了個白眼,讓他自己領會。
*
薛蘭鶴站在衛生間里,仰頭接受花灑的沖洗,平靜地問系統:【大盛現在有什么變化嗎?】
系統:【……離元寧到現代還沒有一個月的時間吧,就算是神人也不可能讓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薛蘭鶴也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
系統告訴他:【亂世只有武力值才是正道,其他的小發明根本無法改變什么。】
薛蘭鶴也知道,亂世一旦到來,連士族都難以保住,更別說是老百姓了。而皇帝也自以為把當初給的兵權收在手里就萬事大吉了,所以才對他出手。
他很平靜地問:【那我上回讓你給各大諸侯拋出橄欖枝,他們都是什么反應?】
系統如實告知。
薛蘭鶴沉思,這里面看得過眼的,似乎就只剩下一個長孫禎。
系統很光棍地說:【如果你只是想對付皇帝的話,不論選哪個諸侯都可以吧。反正勝者絕對不可能會為了一個踩在腳底的元盛昭跟你作對,恐怕他們會覺得這筆交易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薛蘭鶴面無表情:【可我總要對大盛朝的百姓負責。何況,你要想讓那個世界覺醒的人更多,失去的百姓越少越好吧。】
系統無聲地笑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
薛蘭鶴也懶得跟它周旋,哼了聲:【既然選中了扶持的人,那就給對方送一份大禮吧。】
大盛,渤海郡。
深夜,本該入眠的時間,渤海郡之主長孫禎卻無心睡眠。
狂喜幾乎快要淹沒他,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當真降臨在自己身上時,他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踩在云朵上一般,渾身都輕飄飄的。
他將自己的幕僚都喚來。
那都是群聰明人,看到他手中的信紙就什么都明白了——如今可沒有這樣細膩精致的紙張,出自何人之手不言而喻。
原本他們不知曉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看長孫禎那壓抑不住的喜氣就知道了。
“恭賀主公。”
有人默默喚了稱謂,其他人也緊隨其后。
長孫禎飄了,但沒完全飄:“雖說大盛朝的氣數將近,但是如今還是元氏當政,諸位還需謹言慎行。”
“謝殿下提醒。”
上司下屬來回恭維過后,才開始說起正事。
長孫禎說明這封信的來意:“亂世養兵最缺的就是錢財了,薛將軍大氣,直接給咱們指了條生財的明路——”
“琉璃配方。”
此物在天幕之上到處都是,隨意出現,但是大盛卻還是稀奇著呢。
薛蘭鶴明說了今后絕不會將賺錢方子漏出來,他也會提點元寧,那么此物在大盛朝就是絕對的稀罕物。況且那玩意兒的原材料不值錢,試試總會不虧。
“現在就安排那些匠人燒制,并且保存好秘方,絕不允許泄露出去。”長孫禎吩咐下去。
“自然,薛將軍給我們的好處可不止這個。”
說到這里時,他的呼吸更加粗重了些,足以證明薛蘭鶴給出來的好處是比萬貫銀錢還要重要之物……
他那些幕僚也全都用灼灼的目光盯著他看。
長孫禎說:“薛將軍之前的部下對他忠心耿耿,對他死亡的事情也有所懷疑,只是苦于沒有證據。現在他們可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只要以后大盛亂了,這部分兵力就是我們的了。”
薛蘭鶴會將二人聯絡的證物交給他,屆時他就能執掌這部分兵力了。
如今又不是什么將不識兵兵不識將,需要靠虎符才能掌控兵力的時代,只要那些守將帶著兵投靠他,他就能壯大幾分。
幕僚們:“!!!”
喜從天降啊,這種大禮竟然也能被他們碰見。
難道長孫禎真的是天命所歸?
他們喜滋滋時,長孫禎也很平靜地說出薛蘭鶴的交換條件:“他要元氏滅亡,孤會給他這個機會。他要孤對百姓好,這個不用他提及,孤也會做到。”
幕僚們拱手恭敬道:“殿下仁善。”
*
元寧第二天起來后,整條腿都還是酸酸的。
他皺起眉,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別扭。
關飛渡正趴在窗臺上看水景,余光瞥見元寧醒了,立馬跑過去。
他昨天全程自己爬上山的,腿酸的程度和元寧不相上下,也是齜牙咧嘴。
二人一見面,就相視一笑。
關飛渡這個狀態是無法上擊劍課的,他就回家休息一天,再學學自己的鋼琴。
元寧倒是可以繼續上自己的歷史課。
今天講的是漢王朝,這個王朝養成了后人凜凜風骨,直到現在他們還稱自己為漢人,由此可見它對后世影響之深。
亓老師挑挑揀揀,從經濟文化政治來講,也不過只說了東漢,而西漢要等明天才會說起。
上完明天那節課,元寧就可以放一天假了。
要是別的小孩碰上放假肯定樂得找不著北,他卻有些遺憾。
不過能夠休息一天,再到處看看這個世界也還是不錯的。
也是現在還沒到開學的時間,他才能有機會到處逛逛。關飛渡可是告訴過他,等以后上學了,他就只有等放假才可以到處去玩。
提及上學,薛蘭鶴也尤其煩惱。
畢竟現在入學可不能拿大盛朝的經驗生搬硬套——這里確實是幾乎人人都能上學,可是但凡負責任的家長,哪個不想讓自家孩子上更好的學校呢。
而且他家小外甥學習還是挺有天賦的,他還知道對方每天晚上回去還要學英語呢,簡單的日常口語都會說了,比他這個舅舅不知道強多少。
薛蘭鶴是看到那些蝌蚪似的符號就頭疼,瞧著歪歪扭扭的,偏偏還必須得學。
他要是想出席什么大牌服裝秀,以及發展國際業務,必然就不能舍棄這些。
薛蘭鶴頭疼歸頭疼,為了拼一把,爬得更高更遠,還是得抱著書啃。
他就不信了,學個英語還能比上陣殺敵還痛苦。
……事實證明兩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薛蘭鶴來這個世界幾年了,現在都還得和小外甥一起學英語。
他很惆悵,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要被元寧給趕上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最愁的還是小外甥去哪上學。
他心煩意亂時并不影響工作,但在拍戲結束后,就將狀態帶到了臉上。
用投資方視察的借口偶爾來劇組溜達一圈的關臣眼尖,立馬注意到了薛蘭鶴的臉色,調侃道:“怎么了,愁得跟吃了苦瓜似的。”
薛蘭鶴瞥了他一眼,不跟這人一般計較。
他思索了一下,認為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況且關臣這個現代人肯定比他知道得多,于是就把近來的煩惱說給了對方聽。
關臣勾起了唇角:“這還不簡單?”
薛蘭鶴掀起直長的眼睫,黑漆漆的眸子看向他。
關臣不偏不倚地回望過去,從容地說:“我大嫂那有認識的兒童專家,我馬上就給你安排?”
薛蘭鶴下頜線繃緊,面對關臣滿是笑意的眼眸,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現在就是被捏緊七寸的蛇,動彈不得。
半響,他頷首:“多謝。”
第50章 第五十章 他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兒童……
酒店里多了個陌生人。
元寧眼眸微抬, 清湛湛的眼睛探過去,一下就看到了身形高挑的那人。
薛蘭鶴走過來,向他介紹說:“這是舅舅的朋友, 她擔任教師這一職業,所以想問你幾個問題, 給你摸個底。”
此事應當關乎自己的上學問題, 元寧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薛蘭鶴本來是想說明兒童專家的真實身份,可是對方卻告訴自己,最好是不要讓小孩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的地方, 其他的由她來判斷就好。
于是他就將多余的話給咽了回去,暫且隱瞞了元寧。
元寧性子乖巧靦腆, 當即就跟人問好。
對方是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說話溫柔,做事也極有耐心, 一舉一動仿佛令人如沐春風。
元寧原本還很憂心,卻在和對方的聊天中不自覺地放松起來。
她說她姓韓, 可以喊她韓阿姨。
元寧甜甜地喊了韓姐姐, 光是這點就比很多人強。
高智商的人多半都有很高的情商,因為他們會觀察,聰明地知道說什么話, 做什么事對自己有利。
如果一個人看上去高智商, 然而情商卻很低的話, 可能是對方并沒有那么聰明。
韓女士拿出手中的卡片, 并不是要對他提問的架勢, 她紅唇微動:“寧寧小朋友,我們來做個小游戲吧。”
元寧猜測這種方式多半可以用來檢驗他的水平,他也沒有自作聰明, 而是乖乖跟隨對方的要求來做。
……
韓女士試探完了,她就讓元寧在酒店客廳里看電視,然后去找雇主薛蘭鶴交代任務。
“您家孩子確實很聰明,他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說到這,她也很驚訝。
旁人要花費千百倍時間努力記住的東西,而他們只需要花上四五秒,一兩分鐘就能全部銘記于心,你說氣不氣人。
不過她本來就是專研這方面的,旋即平靜下來。
薛蘭鶴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表現得欣喜若狂,而是皺眉擔心道:“但是我聽說記性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大腦要處理很多信息,這樣的人多半會有神經上的負擔……”
韓女士斟酌著道:“您說的也沒錯,很多事情忘不掉的話,確實很容易造成心理上的創傷。但我們也沒有必要特別擔心,適當引導、舒緩孩子的情緒是家長應該做的,會減少受傷的概率。”
薛蘭鶴緊皺的眉頭微松了些。
韓女士說:“去年C市的實驗學校已經招收了一批天才兒童班,如果您家孩子想要去學的話,就需要通過他們的入學考試。”
元寧有天賦,可現實卻沒給他成長的沃土,所以真的要他進入天才班,還是有些難度的。
“您可以讓他最近做一些入學考試相關的題,多學一學練一練,然后再拿套完整的試卷給他考一下。但是我建議最好讓孩子再學半年,今年下半年招收的時候再進去,這樣也能不浪費天分,也不會挫傷孩子的積極性……”
韓女士說的話薛蘭鶴都耐心地聽完,并且記在了心中。
做戲做全套,薛蘭鶴干脆留韓女士去餐廳吃了頓飯。
關臣聽說之后,為了防止被狗仔偷拍后各種造謠,他挺身而出:“我和你們一起吧,這樣狗仔就是亂說話也沒什么,明眼人一瞧也知道是朋友之間的聚餐。”
他完全是在見縫插針,薛蘭鶴扶額,到底是讓他趁虛而入了。
薛蘭鶴也并沒有發覺,自己似乎對關臣的容忍度越來越高了……
*
夜間,薛蘭鶴發現小侄兒在學完英語之后,竟然在看農書。
一問才得知,這些還是為了大盛朝的子民考慮。
小外甥恐怕是從他之前的行為之中發現了端倪,但是對方在經歷過曾經的痛苦之后,卻還能保持這樣純凈的赤子之心,令他頗感欣慰的同時又很心疼。
他提點小外甥兩句:“此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元寧抬起腦袋,清澈水潤的眼睛里滿是不解:“為何?”
薛蘭鶴細細地掰碎給他解釋:“因為總是這樣做,會讓他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比方說醫術和草藥,你直接可以教給他們急救的方式,但是在跟他們說起哪些草藥是有毒,哪些無害,必須要說明原理。否則他們下次遇見你沒說過的草藥時,就不知道該怎么去思考了。”
“尤其是墨家的知識,至多提點兩句,讓他們自己研發就是了,千萬不能直接將成品告訴他們。一次兩次還好,如果增加了他們的惰性,不去帶動他們自己思考,對未來的文明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薛蘭鶴這句話說得極其篤定。
大盛朝不少人卻在半信半疑。
[真有那般夸張么,莫不是在杞人憂天?]
[哼,依我之見,這薛蘭鶴分明是怕咱們大盛占了好處,將來的成就超過他們那個世界!]
[一些人真是見識短淺,倘若薛將軍真是那般小肚雞腸之人,就該什么都不留給你們,讓你們看看自己有多廢物無能就是了。]
[爾等吠吠狂言,此前五皇子學的那些你們有幾人記住了?這些都學不會還自以為成就能超過別人,還是洗洗睡來得更快些。]
愚民就是這樣,人云亦云,沒有自己思考的能力。
他們只知道自己到嘴的鴨子要飛走了,根本不懂得薛蘭鶴的用心良苦。
但是史書會忠實地記錄下他說的話,未來更會證實他并未出錯。
薛蘭鶴也猜出了大盛那邊可能會有怎樣的震動,但他并不在乎。
自從看見自己小外甥的慘狀,還有聽見他們薛家的下場時,他血流上涌,身體一寸一寸發寒,早已不在乎什么大盛的百姓了。
保家衛國的下場就是全家死無葬身之地,何其可笑。
他現在看重那些人,不過是為了和系統做交易,以利益為上罷了。
他的語氣和口吻十分強勢,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我和小外甥會告訴你們如何發展農業的原理,至于耽于享樂的玩意兒,你們還是別想了。”
“不過,要是有聰明人自己想通了也說不定。我從不懷疑大盛也有青年才俊。”
他昨兒個聽系統說,在大盛朝已經出現了公共馬車。
車型還是敞開的,一次可以坐六個人。用的是退休的戰馬或是年邁的老馬拉乘,學了現代公交車的方式,在某個站點會停車,只需要交兩個銅子兒就能坐了。
起先還遭到了不少士族的反對。
一切都是因為禮制——“天子駕六,諸侯駕四,大夫駕二,士駕一。”
馬匹數量都是根據等級和禮儀有著嚴格規定的,那些平民百姓豈能和他們相提并論,坐著只有他們才能享受的規格呢。
但是在臨近亂世,幾乎禮崩樂壞的時候,他們說的話不頂用,拳頭最大的才管用。
只要搞這一套的人將錢板子交齊了,也確實是“廢物利用”,那么他們身后的靠山自然會將各種不滿都給壓下去。
由此可以看出,大盛朝有手段的人并不在少數,他們看到了天幕之上有利可圖的地方,不用薛蘭鶴指點,自己就會打破頭地去鉆營。
*
元寧上完第二天的歷史課,本該是回去和舅舅相處的親子美好時光,半途卻接到舅舅的電話。
“讓我去飛渡哥哥家?”元寧驚訝。
往常不都是飛渡哥哥三催四請,還要給他舅舅報備,舅舅才會讓他去關家嗎?怎么這回主動讓他羊入虎口了。
薛蘭鶴其實也舍不得跟小外甥相處的時光,不過昨天韓女士打算讓元寧做做新題,但是不能讓元寧發現端倪——
小孩是很聰明的,假如他做了那些考題,卻發現舅舅沒有讓他去上學的打算,他可能就會懷疑是自己不行,進而傷心難過。
但如果只是小伙伴之間的正常交流,那就不奇怪了,做的好與壞都不算什么大事。
昨晚他冥思苦想,又去找了關飛渡合作。
那小子也是個聰明人,聽了之后巴不得幫他的忙呢。
薛蘭鶴覺著心梗,好像有種將小外甥親手交給豺狼虎豹的憋屈感,他深呼吸好幾口氣才把心里的那份別扭給壓下去
總之二人在交流之后,就有了今天元寧去關家的局面。
元寧去哪都沒關系,他只是有些擔心舅舅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薛蘭鶴是個面對小外甥撒謊都氣不喘的人,當時就一口否認:“舅舅只是太忙了,心疼你在我這什么都做不了,你和小伙伴玩舅舅才放心。”
元寧不做他想,卻在跟關飛渡回家之后,就遭到了數學題的暴擊。
他從前只學過些淺顯的算術,要做現在的數學題還是困難了些,所以需得重頭再學起。
好在他的領悟能力并不算差,學習一個知識點就能做一套新題。
關飛渡在心里嘖嘖稱奇,恐怕元寧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他了。這聰明程度簡直就是先天學習圣體啊。
思及薛蘭鶴之前的叮囑,他還是把想要夸贊的話給咽了回去。
大盛朝許多人卻已經被這些數學題給砸懵了,一個兩個腦袋都嗡嗡作響,本來清明的眼睛轉成了蚊香眼。
文學的恐怖是看了答案你不想抄,數學的可怕則是看了答案你也不明白。
同樣是被關飛渡教導的學生,元寧很快就能明白過來,并且舉一反三。可是他們卻還是在摳頭皮,抓腦袋,眼神里寫滿了不解。
尤其是那些連加減都不會,還得靠著幾根手指掰來掰去算的人,更是聽得直打哆嗦。
[為什么要學著勞什子數學,學了有啥用啊?]
[這玩意不是只需要學些簡簡單單的算數不就行了嗎,哪里用得著學那些復雜的玩意?莫名其妙!]
[聽人家說,這數學乃是人家上了學之后的必學科目,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們覺著人家會蠢到學不緊要的東西么?]
大盛朝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對數學一竅不通的,還有不少人對數字極其敏感,學習的速度竟然也能跟上元寧。
他們聽著關飛渡的教導,就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腦子頓時變得清明了許多。
往常不理解的問題如今有了脈絡思路,他們恨不得把那些點再倒回去多看幾遍,直到徹底理解透徹,并且為我所用。
元寧對數學的用處也有困惑,有的應用題還好,可以在實際當中發現數學的影子,但是其他只有數字和圖形的題就讓他不解了。
關飛渡笑了下:“先講個抽象的。寧寧弟弟,你發現沒,數學是一門邏輯性很強的學科,步步都需要推導,并不是隨便得出的結果。”
元寧點頭,脆生生地說:“所以它讓我們在思考的時候不能只憑猜測,而是要靠依據,可以培養我們的邏輯思考能力。”
關飛渡打了個響指:“bingo!答對了。”
“另外就是,一個問題的答案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解出來,這對我們的創新思考能力也有很強的幫助。如果不去創新思考,就會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用一個很通俗的解釋告訴元寧:“寧寧弟弟不是在學習歷史嗎?你發現沒有,歷史的封建王朝幾乎是在原地踏步的。”
“這話說得夸張了些,但他們千百年來也確實都是一個模樣,而我們現在卻是日新月異,很多科技連我們自己都在贊嘆震撼,還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好,連普通人都能吃飽穿暖。這就是創新的重要性。”
這是一個小孩都能思考出來的答案,可是古人卻礙于眼界,根本就想不通。
他們一葉障目,但是跳出藩籬之后,聽到這些話簡直豁然開朗。
大盛朝人再也說不出貶低數學的話了,他們見識不足,想不出數學的重要性,可是現實拿出的證明以及關飛渡說出的話,卻讓他們清醒過來。
他們認為數學不行,只是因為他們拿那玩意兒無能為力罷了。
“對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下午我帶寧寧弟弟去科技館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元寧當然相信關飛渡的話了,可是對方這樣積極主動地邀請,他當然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
關飛渡說:“說完那些抽象的,說點實際的。我們現在用的各種東西都是跟數學息息相關。”
元寧試探性地提出疑問:“我們用的桌子也是嗎?”
關飛渡點頭:“沒錯,測量長短正是數學。”
“那,飛渡哥哥烹飪時也是嗎?”元寧問出這個問題時,臉頰就微微泛紅了,總覺得說出這話好像是在刁難人似的。
關飛渡當然沒有介意,他說:“當然也是了,放調料時一勺,一克的量,不都是跟數學沾邊嗎?”
這話聽著像是強詞奪理,但細想倒是的確如此。
關飛渡輕輕摸了下元寧的腦袋,指著頭頂的燈、桌子上的電腦說:“它們制造出來都跟數學有關,我們平時使用的手機同樣也是。”
本來還心存不服之意的人聽到這些話,卻是啞口無言了。
如果單憑三言兩語還不能讓他們服氣,可天幕之上的一樁樁“神器”擺在他們面前時,再多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數學……難道就是傳說中神術么?學了之后就能造出這樣的神器?”
許多人將信將疑,他們還是不肯盡信,可是原本的篤定態度卻在動搖。
但是兩個小孩討論了一會兒,就沒再繼續揪著學數學用處在哪這件事不放。
中午快到了,他們用過餐就打算去參觀關飛渡口中所說的科技館。
關飛渡悶頭拿著手機點著什么,嘴里說道:“唔,這個科技館要提前一個小時預約,門票同樣是免費的。”
元寧怯生生地說:“飛渡哥哥,我也要預約嗎?”
關飛渡理所當然地說:“小孩子當然不用了。”
一旁豎著耳朵聽他倆說話的管家:“……”
從關家到科技館還需要開半個小時的車,他們這個點出發,到了之后恰巧就是開館時間。
“科技館和圖書館不同,后者全天開放,前者開放時間卻是周一到周五,他們晚上六點就下班了。”
此前大盛朝還不怎么注意那個世界的時間,后來聽得多了,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他們定下的時辰似乎和咱們這里不一樣。]
[怎么有些人現在才發覺?我早就瞧清楚了,咱們大盛的一個時辰就是那邊的兩個小時。]
[他們說的晚上六點似乎是酉時幾刻,確實是把時間分得更為細致了。]
[那個世界的事多,而且看許多人都忙忙碌碌的模樣,確實是需要準時抵達。]
除了這點以外,還有時鐘的出現推動了時間的細分——他們可以隨時看到具體幾點鐘,格外精準。
“有了這玩兒,誰在干活時還敢早退啊。”那些個在主家里做工的人唏噓長嘆。
“有了此物,同別人約定后,就用不著擔心遲到了。”另外一些人卻有不同的看法。
總之,凡事有利也有弊吧。
……
關飛渡帶著元寧抵達科技館。
二人走進去之后,就是和圖書館差不多的回字形大廳,兩邊都是透明的玻璃扶手。
一棟直插天花板的圓柱墻面上正在播放著視頻,畫面中是個全身上下都包裹著臃腫白色衣服的人,活像是只巨大的白熊。而他的腦袋上卻蓋著圓圓的金屬頭盔,面罩是漆黑的,看不清人臉。
定睛一看,那純白衣服上還有些橙紅色的條紋。
元寧張了張嘴,想問那是什么,卻又擔心會不會露怯。
“宇航員。”關飛渡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他們是探索外太空的人。”
“啊?”這下是真的戳中元寧的知識盲區了,他迷茫的表情呆呆的,十分可愛。
大盛朝眾人和他的表情差不了多少,關飛渡說出的每個字他們都認識,組合在了一起卻成為最陌生的詞匯。
“看到天上的月亮和太陽了嗎,他們就是去到那上面探索的人。不過太陽太灼熱了,目前我們還沒這個能力登日,不過早在許多年前,咱們就已經登月了。”
關飛渡笑著跟元寧解釋。
什么?
那邊的凡人竟然還能登月!
大盛朝的人呼吸粗重了許多,神話傳說婦孺皆知,沒有人對幼時在觀月時不對它有各種遐想。
他們對月亮之上究竟有什么的渴望與好奇壓倒了一切,讓他們甘愿放棄手中的事——
趕路的、耕種的、說話的、上課的……他們全都頓住,目光轉向天幕之上,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
哪怕是在伺候家中主子的奴仆走了神,也不會被叱責,只因他們的主家也看得目不轉睛,根本沒心思管他們!
雖說大盛朝和那個世界有幾分文化差異,但并非完全不同。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大盛也有嫦娥玉兔等神話人物。
元寧替他們傻乎乎地問出口:“飛渡哥哥,月亮上面有廣寒宮嗎?有嫦娥和玉兔嗎?”
關飛渡搖頭否認了:“那些都是神話故事,是古人美好的想象,實際上月球除了表面的坑坑洼洼以外,什么都沒有。”
元寧怔愣住了。
大盛朝人更是傻眼。
他們像是聽不懂關飛渡說得什么話一樣,臉上的表情都是不可置信,甚至還在下意識地喃喃反駁。
[我不信,圣潔無暇的月亮怎么可能是那小子嘴里說的那樣!]
[哼,許是仙子們不愿讓凡人驚擾,于是使出了障眼法,所以這些人都被蒙蔽了。]
[嘖,莫不是拿什么宇航員為了哄騙他們這些普通人,所以才撒下著彌天大謊。]
他們的見識和希冀不允許他們承認此事是真實的。
但他們潛意識里卻還是信了對方的話,就像他們以為千里傳音是神術,可是那個世界輕輕松松就能做到。那個世界還能操縱電和火,不靠人力畜力就能日行千萬里。
還有什么是對方做不到的呢?
就算他們信與不信,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
不過關飛渡這句話也確實害苦了不少人,那些個文人在提筆作詩,對月感懷傷情之時,就會想起他說的那句話——“月亮表面就是坑坑洼洼的。”
原本凄涼悲傷的心情散了個一干二凈,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詩詞也寫不下去,只能含恨擱筆。
天幕之上。
元寧和關飛渡繼續往里走進去,科技館和之前逛過的商場很類似,不過他們這竟然還多了行李寄存處。
關飛渡解釋說:“很多人來這邊旅游參觀,他們下了飛機或者高鐵之后就直奔這里而來,行李沒地方放,就專門提供了這一服務。”
每一層樓都有導視牌,上面是各區域的分布信息。
第一層是兒童科普樂園、服務中心、醫務室、母嬰室、樂趣報告廳等……
送他們過來的司機去了休閑等候區,由管家陪著兩個小孩。
管家問他們:“你們想先去哪個地方參觀?”
“兒童科普樂園。”
元寧和關飛渡異口同聲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