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件事祛魅的終極方法是徹徹底底地擁有一次,登臺時喻氤腦中不合時宜地冒出這樣一句話。她一直覺得這話適合拿來激勵人生,現在卻發現可能未必是真理。
“讓我們恭喜喻氤,”男主持走上前來,“喻氤看起來還沒從驚訝中回神,是沒想到自己會獲獎嗎?”
十次頒獎環節九次會出現的經典問題,喻氤站在聚光燈下,有些茫然地看向主持人,“可以說做夢夢到過嗎?”
臺下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
喻氤扶住立麥,“抱歉,這是我從電影學院畢業,邁入這一行的第八個年頭,但我還是第一次登上頒獎臺,請原諒我比較緊張。”
這次,從后排座位開始,漸漸響起鼓勵的掌聲。
喻氤鎮定下來,把能想到的人全部感謝了一遍。期間,聞勉安靜地站在她身旁,擔當一個合格的陪襯者。
男主持接過話頭引導:“我們都知道喻氤特別怕貓,這部作品需要長時間和動物演員搭戲,你克服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障礙,沒有你的付出和堅持,我們不會看到這么精彩的表演,所以是不是該感謝感謝自己?”
喻氤聽完沉默了,少頃,她緩緩開口:“如果非要說漏了誰,確實還有這么一個人。如果沒有他看見我,認可我,我大抵早已不做演員。誠實地說,我最該謝的人是他。”
劇場高掛的場燈連成一片璀璨,晃眼過去讓人頭暈目眩,分不清今時今地。喻氤在全場的掌聲中退后鞠躬,從聞勉手中接過證書和獎杯。
按照禮節,獲獎人要和頒獎人握手或擁抱。
想都未想,喻氤肯定選前者。她費勁地將證書和獎杯挪到左手,騰出另一只手來轉向聞勉。聞勉看著她這番刻意的動作,蜻蜓點水的笑了一下,順從她的意思,伸出手與她相握。
他的手骨節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交握的瞬間,自掌心傳來溫熱的體溫。
11月底的廈門比北京暖和得多,然而喻氤一向畏寒,加上禮服沒幾片布料,一晚上坐得手腳冰涼,屬于聞勉的溫度驟然讓她憶起某些交頸的夜晚,這雙手在她肌膚上游走,令她化為泉水,又抹開漣漪。
臺上臺下都在看著,數臺直播機器全力運作,喻氤回過神,準備再鞠一躬就下臺,不曾想握著她的力道卻忽然加重了兩分,將她帶得重心前傾,反應過來時已和聞勉交換了一個擁抱——
“剛才那個人,是在說我嗎?”
壓低的嗓音像一尾狡黠小蛇,擦著耳后傳來。
喻氤打了個冷顫,渾身僵硬,不敢相信他這么膽大。
好在聞勉只是虛虛擁住她,很快便放開,主動退后兩步,那雙號稱看誰都深情的眼睛朝她飛快眨了眨,除此之外沒有再做什么出格的舉動。
由于那個擁抱規規矩矩,實在是挑不出錯,連旁邊的主持人也沒有發現異常,繼續說著結語,臺下響起新一輪掌聲。
喻氤穩住心神,借著揮手微笑的縫隙,從牙關里擠出還擊:“沒人告訴過聞老師,自作多情也是種病?”
聞勉果然露出意外之色,挑眼看來,喻氤卻不再與他糾纏,提起裙擺轉身下臺。
在她身后,聞勉低下眼兀自搖頭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一同下了臺。
側幕的通道里等著接下來要上場的頒獎嘉賓,再稍遠些是一眾工作人員,喻氤的經紀人秋秋也在,她看到喻氤身后跟著的聞勉,著急上前的腿猛地剎住車,訥訥地喊了聲:“聞勉老師。”
想當初在劇組,秋秋總跟著聞勉的助理殷勤地喊“聞勉哥”,現下稱呼改變,她害怕被這位大佬記上一筆,不過不知道是聞勉脾氣好還是壓根沒注意,并未為難她,和其他相識的藝人打了聲招呼后,被工作人員引走了。
看他走遠,秋秋抹了把冷汗,顧不得心虛,趕緊去找喻氤,結果發現喻氤停在側幕昏暗的陰影里,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出神。
秋秋風風火火道:“發什么呆呢?喻氤姐,我們得去媒體室采訪了!”
工作人員也問:“喻氤老師,有什么問題嗎?”
喻氤收回視線,對她們搖頭:“沒事,走吧。”
采訪有好幾輪,電影頻道直播間的會談、媒體群采室的拍照,頒獎禮結束了還得參加一個集體訪談,忙完少說要半夜。
喻氤腳不沾地的在后臺奔走,到群采室時,譚嘉群剛結束問答,他是今晚的新晉影帝。兩人被媒體拉著合了影,沒時間多聊,喻氤就開始了她的單人采訪。
等到再出媒體室時,譚嘉群竟然沒走,正倚在拐角處的方形小窗旁同人談天。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喻氤也不愿那么快回到內場去,應對無處不在的鏡頭。
聽到動靜譚嘉群轉過身來,被他遮掩住的身影也隨之露出。譚嘉群看看聞勉,又看看喻氤,一副回過味來的表情,取笑聞勉:“我說怎么在這碰見你,原來不是在等我,而是在等佳人!”
聞勉笑著搖頭,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劇院不能吸煙,譚嘉群把叼在嘴邊過干癮的煙折斷塞回褲兜,朝喻氤走了兩步,真心實意地恭喜:“不愧是老孟帶出來的人,后生可畏,只可惜他今天不在現場,不能親眼見證你的榮譽。”
喻氤回道:“也恭喜你,嘉群哥,實至名歸。”
“先別說這些虛的,正好聞勉也在,咱們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拍《鐵銹》的時候我殺青早,要不是后來誰說漏嘴,我還不知道你們拍拖了,老孟這家伙口風太緊,問他什么都不肯說,吶,都拿我當外人咯?有冇必要哇?”說到最后,譚嘉群用粵語嘆了口氣。
“其實你們不用這么緊張,藝人也是人嘛,圈里頭這么多對,大家心知肚明,不會往外說的啦!實在不行你們來香港拍戲,我們那邊沒有大陸這么嚴格。”
看來譚嘉群是真不清楚她已經和聞勉分手的事情,喻氤沒接話,瞥一眼聞勉,他卻沒有解釋,而是避開了這個話題,含笑揶揄:“怎么,耀皇派你來挖我?打算給我開多少?不怕我去了你耀皇一哥的地位不保?”
譚嘉群大笑,罵他“癡線”。
聞勉也笑,但和譚嘉群陽剛爽朗的笑比起來,他笑得很輕,也很漂亮,春風沉醉的那種漂亮。
譚嘉群笑夠了,看他倆不想多談私事的樣子,便見好就收:“下個月吃飯我就不去了,我女兒生日,一早說好了全家去度假,你回北京以后記得幫我跟老孟、陳生,還有《鐵銹》的幾個資方老總們問好。”
聞勉痛快應下。
“ok,那我就不繼續礙眼啦,你們聊。”說完,譚嘉群整整領結,帶著助理大步流星離去。
他走后,喻氤看向聞勉,“孟導打算做什么?”
聞勉本也沒打算瞞她:“延賽兩年,總得給資方一個交代,還有一些別的打算,你記得孟豎剪輯房失火的事吧,工作室附近的生物工廠燃爆,引發剪輯房自燃,現在孟豎想把那場大火里丟失的素材補拍回來。”
喻氤吃了一驚:“可是成片不是已經剪好過審了嗎?”
聞勉沉默片刻,道:“他有他的考慮吧。”
雖然孟豎的脾性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改變,可喻氤還是覺得不切實際:“要補拍的話就得追資,資方會這么干脆掏錢嗎?”
補拍不僅要跟資方斡旋,跟藝人團隊斡旋,還得重新租棚、搭景,特別是《鐵銹》當年是在南方小縣城實景拍攝,光是還原場景就是耗時耗力的一件事。
不提這些,孟豎執意要在國際影節上首映,導致制作完成后兩年都沒能上檔回本,這已經讓資方不痛快了,竟然還想追資補拍?商人可不在乎什么情懷什么藝術。
聞勉對此不可置否,“具體還要碰頭之后再商討,估計這兩天就會聯系你。”
喻氤頭疼道:“知道了。”
正事說完,一時沒了下文。
聞勉盯著她看了看,溫聲解釋:“譚嘉群是從孟豎那邊聽來的消息,具體的事他并不清楚,我就沒特意解釋。”
所以譚嘉群才以為他們還在一起。
“我知道,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聞勉歪頭,和剛剛在臺上逗她時一樣,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
喻氤坦然回望,“真的。”
聞勉定定看著她,黑色的瞳仁里倒映著她的身影,兩秒或者更短的時間后,他笑笑,用半真半假的語氣嘆道:“你還是這么不留余地,這讓我接下來的問題怎么問得出口?”
“什么問題?”
“比如,你過的如何?”
劇院的小窗開了一條通風縫,夜風吹進來,除了涼,沒有印象中沿海城市的咸濕。
喻氤撥開吹到臉上的碎發,“挺好的,有戲拍,也不用再和公司勾心斗角,我很滿意。”
“你呢,你怎么樣?”
“猜猜看?”
“還用猜嗎?”喻氤盯著窗外栽種的兩排棕櫚樹直樂,“國內現在都說你已經成功闖入歐洲商業市場,準備再拿下一座金棕櫚,恨不得把你列為國寶,這要是還算過得不好,那我們這些小蝦米成什么了?”
“若我說不好呢?”聞勉聲音突然變輕了,像隔了層霧,喻氤沒聽清,下意識抬眼看他,卻只來得及對上他打趣的眼睛,“看來我的努力沒白費,至少讓你拍戲之余也關注到我的消息。”
喻氤笑意淡了幾分,“人人都津津樂道的消息,談不上費心關注。”
不遠處,秋秋夸張地指著腕表揮手,示意時間來不及了。
喻氤撇開眼,提出告辭:“頒獎典禮快結束了,我得回觀眾席露個臉。”
聞勉也看見了秋秋的動作,卻還是叫住了她,“喻氤。”
“還有事?”
隔著幾步路的距離,風猛地從窗外灌進來,吹起他的衣擺,顯得人背脊清瘦。聞勉長睫微蓋,臉上掛著一塵不變的笑容,妥帖,關切,卻隱隱可見一張巨大的剪影。
“喻氤,你如今還失眠嗎?還是需要人哄著才能入睡嗎?”
喻氤頓了頓,沒有回答,再度邁開步伐。
秋秋在旁邊等了快小二十分鐘,眼看著兩人好不容易說完話,喻氤面無表情地朝這邊來,她趕緊把人拉到邊上,兩眼掃描儀似的檢查她的行頭,嘴里不忘八卦:“你們聊什么了?”
“隨便聊聊。”
秋秋“啊“了一聲,“你們是能隨便聊聊的關系嗎?”
喻氤淡淡道:“難不成要老死不相往來?都在一個圈子里,可能嗎?更別說《鐵銹》上映之后還有宣傳期。”
“那也沒見你們這兩年聯系過呀,要不是知道你們是和平分手,我還以為聞勉哥在外面偷人了呢,害我半夜睡不著覺琢磨怎么安慰你,結果你不哭不鬧,一點也不傷心。”
“這么久了,你知道你總共提過幾次他的名字嗎?”秋秋伸出兩個手指頭,“onlytwice!還都是在和瀝瀝大老板聊天的時候。”
喻氤一時面色難以言表:“你們都是這么叫聞瀝的?”
秋秋裝傻充愣,“不貼切嗎?老板他人傻,錢多,事又少,隨便哄哄就心花怒放,簡直是打工人的天菜!”
說完又回頭看看,自言自語道:“實在是很難想象他和聞勉哥是一家人,難道因為是表兄弟所以基因才這么天差地別?”
喻氤跟著回頭望了一眼,聞勉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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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連續下了一周雪后,北京迎來了平安夜。
上午十點,喻氤和前經紀人周湘約在三環內的一間私密會所。
抵達時,對方正在看金雞典禮當晚的采訪,喻氤在她對面坐下,“直接從家里來的?”
“嗯,上周在長沙陪藝人錄節目,昨天夜里剛回來。”周湘暫停視頻,將無框眼鏡摘下擦干凈,以平行于桌沿的直線擺放整齊。
她今年剛過三十五,是個干練嚴肅的事業型女性,做事一絲不茍,秋秋說她不像經紀人,像紅所里的律師。
“當初跟孟豎簽的合同我不能拿給你們,但我按照記憶,把大致要注意的款項羅列出來了,你看看,拿回去給潮生的法務過一遍。”周湘從包里抽出幾份文件。
“秋秋比以前穩重很多,即使孟豎真要補拍,我相信她也能獨立勝任經紀流程,再多的事我就不方便插手了。”
喻氤接過來掃了幾眼,收好,“不用看,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約你只是有點想你了。最近在做什么?還在帶新人?”
周湘是工作狂魔,喻氤從老東家出來后兩人很少機會見面,一是北京太大,二是各自都忙,就算想見也約不上時間。
“他們比你省心。”
“真的假的?”
“你不在我手下,這兩年我睡覺都踏實多了。”周湘悠悠道。
喻氤摸摸鼻尖,話確實也是大實話,合作那幾年周湘沒少為她操心。
她這幅尷尬的模樣讓周湘笑了笑,沒了鏡片的遮擋,她的眼角浮出一條細紋,打量喻氤道:“你變了不少。”
喻氤好奇:“哪方面?”
“前幾周的熱搜,你不僅硬剛媒體,還含沙射影的指責電影節主辦方,膽子夠大的。”
喻氤頓時意會,周湘指的是金雞典禮結束后的一則插曲。
當時距離整個典禮散場已經許久,連海峽大劇院門口的景觀燈都關了,她錄完采訪,步行到主干道上坐車時,遇到了一個媒體人。
對方戴著電影節的媒體證,全程舉著相機錄視頻,秋秋沒敢強硬趕人。誰知道這人根本不是專業的電影媒體,而是做營銷號起家起家的自媒體,追起熱點來,比狗仔好不到哪去。
喻氤被他刁鉆地逼問了數個私人問題,沒忍住迎著鏡頭懟了他,并以此質疑主辦方對媒體人的審查制度。
于是對方惱羞成怒,轉頭就上傳了視頻,附文萬字,言之鑿鑿她拿影后就是本屆金雞的最大黑幕。
文章結尾,此人還大放厥詞,點贊過五十萬他就再出一期視頻,詳細扒一扒當年轟動內娛的三角緋聞,帶大家回憶還是新人演員的喻氤,是如何插足頂流唱作歌手秦晝與玉女名媛的感情,又是如何耍大牌,把自己從一顆前途大好的新星作到險些被雪藏的。
一開始網上的輿論被煽動,聚焦在喻氤的狂妄上:她除了出道那年演了部現象級爆劇的女三號,之后再沒有叫得出名字的作品,最大的熱度還是跟秦晝的三角緋聞。這樣一個花邊新聞比作品有名的女演員,卻擊敗了金馬影后和數個老將,在金雞典禮上大出風頭,不是黑幕是什么?
也有《撿到貓》的電影粉絲跳出來鳴不平,認為喻氤在電影里演的就是很好,哪個演員沒有糊的時候?部部大制作那才是資源咖!
網上罵戰持續了整整兩日,直到有女性路人指出問題——
【明明是喻氤拿獎,為什么視頻里這個媒體人不是在猜測她和聞勉私下不合,就是在追問秦晝為什么幫《撿到貓》作曲、和喻氤現在是什么關系,半點不談電影,這人到底是狗仔還是電影媒體啊?對女藝人有一點尊重嗎?如果喻氤是個男的,還會遇到這種糟心事嗎?】
【‘泯滅一個女性只需要一步,就是忽視她的姓名’,我的天,喻氤說的太好了,就為這句話,我路轉粉!】
【先不說秦晝那檔子事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能不能別看見女人有點什么好事就開始用花邊新聞捆綁啊!】
【這波站喻氤,請正視女性取得的成就!!】
隨著越來越多女性聲音開始出現,支持喻氤,反倒讓喻氤的路人盤大幅回升,屬實是意外之喜。
周湘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以你原來的性格,再生氣也只會掉頭就走,然后晚上回去不睡覺抽煙到天亮,但你不僅當場還擊了,之后還毫不作為,任網上各種爭論發酵。”
喻氤目光清明,不以為意,“不公關是因為我知道組委會不會放任這種媒體風氣,這不是發聲明將他列入黑名單了嗎,至于其他的議論,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是小兒科。”
周湘贊同:“你能想明白就好,只要潮生繼續向你傾斜資源,五年內坐穩電影大花的位置不是問題,我可是聽說聞勉那位堂弟對你幾乎親力親為,比秋秋這個現任經紀人還稱職。”
“秋秋又和你瞎說什么了?”喻氤頭疼,要是這話落到網上不知道又要怎么編排她了。
周湘當然有分寸,不會亂傳,只不過提到聞家,她頗有些感觸:“聞家人胃口越發大了,前兩年想進入電影市場,最近又為了跨境收購鬧得腥風血雨,倒是你這個被丟出來歷練的小老板早早當起甩手掌柜,享起了清福。”
潮生影業雖說是影視公司中的后起之秀,膽創建之初就大張旗鼓地挖人,簽下了許多初展鋒芒的新人導演、編劇,加上背靠萬聞集團這棵巨樹,資金雄厚,具備劇本研發、制作、發行一體化的先天優勢,第一部試水的《撿到貓》實際成本8000萬,票房卻高達37億,翻了幾十倍,連帶著潮生影業這匹新新野馬也強勢地踏入大眾視野。
只能說,潮生能有今天,全賴當初的慧眼識珠,不過這只眼,卻未必是法人代表聞瀝。
要知道,這個名利場里,提起聞姓,只會想起一個人,那就是聞勉。
喻氤有心替聞瀝辯解:“他沒有你說的那么無能,潮生發展到今天,他也付出了很多努力。至于親力親為,太夸張了,他只是和我私交不錯罷了。”
“私交,”咀嚼著這兩個字,周湘眸光閃了閃,“《鐵銹》若是真要補拍,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重新和聞勉朝夕相對,你做得到?”
喻氤心里一頓,下意識就想反問有什么做不到,然而周湘的目光銳利刁鉆,叫人無所遁形。喻氤臉上的笑容慢慢褪了下去。
周湘對此毫不意外,不過她已經不是喻氤的經紀人,不愿也不會插手喻氤的感情生活,點到為止,提出自己還要趕回公司盯藝人錄音,下次再約飯。
喻氤沒有意見。
兩人下到停車場,沒見著喻氤常坐的埃爾法,周湘正欲問她怎么回去,角落里一輛炫紫色的邁凱倫超跑打開了雙閃,駕駛座上隱約露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你還約了秦晝?”周湘皺起眉,看到秦晝就像看到大麻煩。
“《撿到貓》的推廣曲是我托他作的,怎么也欠人家頓飯不是?”喻氤朝車招手,折身自嘲地聳了聳肩。
周湘看她一眼,暗含復雜:“你的事你自己把握分寸吧,我回公司了。”
喻氤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轉角,走向超跑。
車里迎頭傳來一句抱怨:“怎么這么久?”
罩著飛行夾克,一頭白金圓寸的秦晝半趴在方向盤上笑得燦爛,“你再不出來,我就要下去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