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型不錯。”坐進車里,喻氤先評價了秦晝的新發色。
秦晝扒拉兩下扎手的短發,揚眉:“演唱會做的造型,怎么樣,哥帥吧?”
“帥,說你是歌壇顏霸都不為過。”
秦晝剛在臺北小巨蛋辦完今年最后一場巡演,這個發型把他混血般深刻的五官展露無遺,令他鋒芒更勝,很適合他,喻氤是實話實說。
秦晝朝周湘離去的方向抬抬下巴,“那是你原先在娛界的經紀人?怎么不讓我下去打個招呼?”
喻氤只顧著調高車里的暖風,“你去打什么招呼?而且這里安保沒有那么嚴密,會被拍到。”
秦晝輕嗤:“拍到就拍到。”
喻氤警告地斜他一眼,他舔舔下唇,眼神像狼狗般熾熱,“我早不走流量路線了,見朋友談戀愛都是我的自由,粉絲不會說什么。”
喻氤直接轉頭面向車窗,岔開話題:“我們去哪?”
秦晝神色微微一黯,很快又揚起笑臉,“去上次和你提到的餐廳。”
“你不是想吃家鄉菜嗎?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還叫你爸親自下廚寄到片場來,我沒記錯吧?”
隨著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天光灰蒙,窗框上的舊雪被暖風烘成水珠,濕漉漉的,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蓋。
跑車底盤低,坐起來并不舒服,加上內環限速擁堵,面對秦晝長篇大論的回憶,喻氤興致寥寥,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
期間她用小號登了一次微博,熱搜上又有三條聞勉的話題,一條是他代言的奢牌珠寶、腕表推出了新的雜志封面,剩下兩條則是他春節檔即將上映的歐洲懸疑片《無聲之夜》的宣傳片。
每一條的熱度都在肉眼可見的增長,評論區的粉絲比過節還開心。
聞勉這個人,九歲童星出道就和眾多老戲骨搭檔大制作警匪片,一路在國民的注視下長大,十七歲后銷聲匿跡五年,跑到南加州大學電影學院拿下電影商業藝術碩士學位。
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轉為幕后時,同年夏天,他和孟豎一起亮相柏林,憑借一個拾荒者的角色,斬獲銀熊影帝。
按說這已經是人生的巔峰。
次年,他主演的兩部商業片分別在國慶檔和春節檔上映,兩度刷新華語影壇內地票房記錄,成為當之無愧的票房金牌。證明了他在藝術、商業兩道上的個人價值。
之后的數年,他保持兩年一部戲的頻率,接連拿下華語地區的三金,三十歲不到,早已成為圈中神話級別的人物。
他的影迷上至五六十的奶奶級,下至十三四歲的初中生,在國民中有口皆碑。
網上有個流傳甚久的視頻,是某次他參加路演活動,一個粉絲的女兒悄悄溜上了臺,小女孩年紀小,不知道電影講了什么,只不斷捶打他的小腿,奶聲奶氣地控訴:“你讓媽媽哭了,你是個壞叔叔!”
影院方和小女孩的媽媽慌亂成一片,聞勉卻蹲下身哄小女孩:“那可不可請你,替叔叔擦干媽媽的眼淚?”
不僅圈外,他在圈內的風評也極好。
每個和他合作過的劇組都對他贊不絕口,說他是娛樂圈里脾氣最好的大腕。
就連蹲守了他大半年的狗仔,也在炎炎夏日里喝過一杯他請的冰咖啡,在深夜里拿過他給的打車費,氣得牙癢癢也無計可施,誰讓他們就是蹲不到料呢?
他的粉絲站曾戲稱——粉他就像粉了個神仙,沒有對家,沒有黑料,不用操心他的事業,也不用擔心他會塌房。至于那些風月傳聞,起初真有人聽風就是雨,后來隨著時間越久,他的品德秉性有目共睹,便再沒人相信那些小道消息了。
他在這個圈子里只有一位稱得上是紅顏知己的好友,那便是視后單之影,兩人友誼近十年,素來大大方方。可見影星做到他這個地位,是不屑于遮遮掩掩的。
“……下次我帶你去怎么樣,喻氤?”
思緒突然被打斷,喻氤抬頭,發現秦晝不知道什么時候聊到他在巡演途中的趣聞,還說下次帶她一起見識,她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好啊,有空的話一定去。”
餐廳不算偏僻,做的蘇滬菜,被秦晝包了場,上菜之后只留了一個侍者,遠遠守在大廳角落。
秦晝動手布菜,接著方才的話題聊:“去年金雞的頒獎禮還邀我去唱開場曲,今年是不是換負責人了?”
喻氤調侃:“你巡演辦得轟轟烈烈,還看得上一個小小的開場舞臺?”
這話讓秦晝不舒服了,“我看不上他們是一回事,他們邀不邀請我是另一回事。今年他們邀請我,我就算取消巡演也一定到場!不為別的,我也想近距離看你拿獎,第一時間祝賀你。”
喻氤注意到他最后用了個“也”字。
秦晝裝作不在意地試探:“頒獎嘉賓是那個人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還好,沒什么感覺。”
“他的電影都要首映了,還有閑工夫回來頒獎,可見在歐洲混的也就那么回事吧。”秦晝語氣輕蔑。
喻氤沒吭聲,秦晝卻好像還沒說完,她心中嘆了口氣,放下筷子,“你約我吃飯是為了聊聞勉?”
“當然不是!”秦晝打了個惡寒,“我是怕你一看見他就拎不清,回頭再被他騙了。”
喻氤一時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解釋,關于她和聞勉的事,秦晝是偶然得知,那時兩人已經分開,即便如此,秦晝對聞勉還是一直充滿敵意。
“你看,你們雖說在一起過,但是時間很短不是嗎?連同你們拍戲認識,再到分手,統共不過一年,能有多少感情?”
秦晝越說越覺得有理:“而且你提分手之后他立刻就飛歐洲了,一次都沒回來過,還被人偶遇和法國女人漫步街頭,你我都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圈子,更別提他這么多年和單之影扯不清楚……”
喻氤打斷他:“秦晝,別這么說,我和他分開的原因與任何人都無關。”
秦晝凝噎,以為她還在替聞勉說話,高大身影朝她傾身坐近,“行,我不提單之影。就說他聞勉吧,《撿到貓》是他介紹給你的,你一開始拒絕,后來為什么接了?還簽了他弟弟的公司,真的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喻氤眉心跳了跳,感到一陣煩悶,自打聞勉回國,每天打開手機鋪天蓋地和他有關的新聞,所有人見到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問一句聞勉回來了,她好不好。
她不是看不出秦晝的心思,但她和秦晝永遠不會有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關系。
她拿起手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秦晝,你現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問我?”
聽到她這么說,秦晝神情一滯,故作輕松道:“我們不是朋友嗎?咱們可以說是一起出道的,我人生第一次拍戲,也是唯一一次拍戲就是和你一起,認識這么多年,我當然希望你不要受傷。”
喻氤平靜地說:“那就別再探究了,你不越界,我們就還能做朋友。”
秦晝神情僵了僵,聲音弱下去,“如果不做朋友……”
喻氤看著他沒說話。他的臉色迅速灰暗起來,喻氤有些不忍心,可真要論起來,她和秦晝之間也是一筆爛賬,沒有必要讓關系變得更混亂,能維持如今表面的風平浪靜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喻氤招來侍者,讓其幫忙叫車。
秦晝忙不迭地站起來,“我送你吧。”
喻氤委婉但不容拒絕地回道:“我剛剛結束減脂,吃不下多少東西,你還沒怎么動,吃完再回去吧,不然可惜了這一桌菜。”
這時,后廚里端出一盤冒著熱氣的蘇派點心,上面還插著精致的圣誕小旗,喻氤認出那是家鄉的街邊小吃海棠糕,有些訝異。
秦晝抓了抓頭發,垂頭喪氣地解釋:“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愛吃家鄉的海棠糕,想著你好幾年沒回過家,正好這家餐廳的大廚是蘇南人,我就讓他們試著做了做。”
喻氤看著烤得金黃酥脆的點心有些發愣,她確實很久沒回過老家,每年過節都是父母來北京陪她。
實際上,關于海棠糕的記憶并不久遠。
幾年前拍《鐵銹》,她因入戲太深失眠厭食,聞勉常常叫人從蘇南買來寄到片場,她有時睡前偷吃,便會耍賴裝作太困,等著聞勉手把手抱她去刷牙漱口。聞勉每次都能識破她打的主意,每次都會包容,無一例外。
后來她才知道為什么他帶回來的海棠糕和童年記憶中一樣,因為就是她家附近的老市場里賣的,經過整改,老市場變成了有名的網紅市集,味道卻還是十幾年沒變。
她想,應該不會有比那更好吃的海棠糕了。
喻氤轉身看向秦晝,笑容里帶上了幾分真心,“秦晝,謝謝你的用心,祝你圣誕快樂。”
餐廳叫的是配置不錯的專車,司機驟然見到明星有些激動,勉強記得職業素養,問她要去哪里。
由于不是公司的車,直接開回家不放心,喻氤報了潮生大樓的地址。
路上,雪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人行道的樹根下堆著未來得及清理的積雪。
經過京信大廈時,那塊位置醒目的巨型地廣屏已經換上了聞勉的半身照,正是兩小時前,她剛在熱搜上看過的那張雜志封面。
聞勉衣著白色西裝,靠坐在素凈的沙發上,雙手隨意地撐住下頜,露出密鑲祖母綠彩寶的頂奢腕表,胸前另別一枚睡蓮樣的綠鉆胸針,凝視著鏡頭似笑非笑,如一縷清雅的春風,總之和這個沉落的冬日格格不入。
司機見她一直盯著大屏廣告看,鼓氣道:“您馬上也會登上那兒的。”
喻氤聽完沒有解釋,展眉笑笑,“借您吉言,我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