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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中計(jì) 他又沒留住楚容,他又沒留住

    裴弄的人昨天蹲了一夜, 終于在天亮?xí)r分等到了齊軍,他派人向楚容稟報了一聲,再沒了音信。

    今日一大早, 謝玄那邊派人說燕王病了,請他過去看看。

    楚容道:“病了?”

    昨天明明還好好的, 今天怎么就病了?

    “是。”侍衛(wèi)強(qiáng)顏歡笑道, “陛下念的緊,楚大人還是過去看看吧。”

    想起昨日和謝玄不愉悅的對話, 楚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起身朝謝玄的營帳走去。

    不論其他,他們?nèi)缃袷敲擞? 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好的。

    進(jìn)了營帳,謝玄果真躺在床上,只是那面色紅潤, 精神飽滿的樣子,哪有半分病氣?

    楚容皺了皺眉:“你不是病了?”

    “是啊。”謝玄大言不慚道, “相思病難得不是病?”

    楚容轉(zhuǎn)身就要走, 謝玄急道:“如果我不說我病了,讓人去請你,你會來看我嗎?”

    楚容腳步一頓。

    謝玄已經(jīng)走下床,繞到楚容面前:“你昨天是生氣了吧, 我若不使這一招, 你還要躲我?guī)滋欤俊?br />
    楚容躲開他的目光,淡聲道:“我沒有那么多功夫和你生氣。”

    “你不說我也知道。”謝玄拉著他坐下, 一臉看穿的表情,“你嘴上不承認(rèn),私底下肯定又在自己帳外加派了人手, 我要是去見你,必然會被轟出去。”

    楚容面上不顯,實(shí)際卻被謝玄說中了幾分,他確實(shí)不想見他。

    謝玄見狀,得意道:“你那些小心思,還想瞞過我?我應(yīng)該算是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

    說到這,他的聲音柔和了幾分,“昨天的事,是我不好。你若是不愿意聽,我以后便不說了。”

    楚容沒想到他會突然道歉,眼底劃過一絲訝色。

    謝玄繼續(xù)道:“至于那些女人,你不喜歡,回去我就找個理由送她們出宮。反正我只要有你就可以了。”

    楚容見他誤會,道:“你想多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謝玄狡黠道:“無論你沒有那個意思,我都要送她們出宮。我特意讓人坐了一桌子你愛吃的菜,中午留下吃飯吧,當(dāng)我賠禮了,好嗎?”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楚容素來吃軟不吃硬,謝玄先是道歉,又是言辭懇切的請他留下吃飯,他并不好意思拒絕,猶豫了一下,便答應(yīng)了。

    謝玄頓時喜出望外,還倒了兩杯酒,說要與楚容小酌兩杯。

    楚容道:“酒就別喝了。”

    謝玄解釋:“這酒不醉人的,你嘗嘗。”

    楚容很給他面子的抿了一口。

    “怎么樣?”

    “還可以。”

    謝玄好久沒和楚容一起吃飯,興奮的一直說話,以至于這頓飯兩人吃了很久。若不是有人來叫謝玄,恐怕楚容還要繼續(xù)坐下去。

    “你在這等等,我最近得到了不錯的茶葉,你肯定喜歡,等我回來,和你一起嘗嘗。”

    說完,就匆忙出去處理事情了。

    楚容在帳中坐了片刻,見謝玄遲遲不回來,便想回去看看。他一上午不在,擔(dān)心萬一有什么急事,會來不及處理。

    他剛走到門口,就被外面的侍衛(wèi)攔住。

    “大人,陛下說請你再坐一會。要是陛下回來,看見你不在”

    楚容并未放在心上,道:“無妨,我一會再回來。”

    侍衛(wèi)強(qiáng)顏歡笑:“大人還是去里面坐一會吧。”

    楚容見他一直阻攔,不禁起了疑心。

    “讓開。”

    侍衛(wèi)面色一變,明明是很溫和的語氣,卻能聽得出他話中的嚴(yán)厲。

    幾人不敢再攔,紛紛側(cè)開了身子。

    等楚容回到自己營帳附近,侍衛(wèi)看見他,驀的松了口氣,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

    楚容面色微變,快步走進(jìn)了帳中。

    也不知里面發(fā)生了什么,等楚容再出來時,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為何不早點(diǎn)稟報我?”

    侍衛(wèi)身子一抖,楚容素來溫和有禮,待人寬容,鮮少動怒。

    “是燕王。”侍衛(wèi)欲哭無淚,“屬下去找過殿下,可燕王門口的侍衛(wèi)不讓屬下進(jìn)去,說殿下在與燕王談事,還把我給趕走了。”

    楚容面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可如今他顧不上這些,立馬讓人備馬,通知剩下的幾位將軍副將帶兵隨他一起走。

    路上楚容臉色凝重,心情更是復(fù)雜無比。

    他擔(dān)憂裴弄如今的安危,更憂心在山谷中遇襲的幾萬士兵。

    事情的發(fā)展出乎他的意料,為何遇襲的會是楚軍,而不是齊軍?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趙無明怎么會知道他們的意圖,還提前設(shè)下埋伏?

    “殿下,燕王好像在后面追我們。”副將忽騎馬跑來,對楚容說道。

    楚容一愣,扭頭一看,果然看到了謝玄的身影。

    不消片刻,謝玄就追了上來,他攔在楚容身前,怒目圓瞪道:“你去哪?!”

    他讓楚容在帳中等著,楚容不好好待著,還忽然這么大張旗鼓的跑出來。

    “出什么事了?”謝玄沉聲問。

    楚容看了副將一眼,示意他離遠(yuǎn)一點(diǎn)。待副將離開,楚容道:“裴弄出事了,他們在山谷里遇到了齊人的埋伏。”

    謝玄看上去很驚訝,隨即眸中閃過一絲火氣:“所以你就要去送死嗎?你就帶著這么點(diǎn)人去救他?”

    為了這次的圍剿,裴弄帶走了他們大部分兵力,陳實(shí)如今沒了下落,軍中只剩下兩三萬兵力,被楚容全帶了出來。

    楚容冷聲道:“讓開。”

    謝玄毫不退讓:“你等等我!潭天望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我陪你一起過去。”

    楚容神色異常堅(jiān)定:“來不及了,我現(xiàn)在就要去。”

    謝玄一急,道:“你現(xiàn)在過去有什么用?給他們收尸嗎?裴弄他們說不定早就死了!”

    “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謝玄頓住,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看著楚容那副冰冷到幾乎陌生的模樣,心中難以控制的生出一絲恐慌:“你說什么?”

    楚容抬起頭,那雙靜如古潭的眼眸,此刻如鋒利的冰刃,一眼便刺穿了他的心。

    “今天這一切,難道不是你和趙無明聯(lián)手為我設(shè)下的圈套?”

    謝玄握著韁繩的手在微微顫抖,整個人如墜冰窟。

    楚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謝玄卻能清楚感受到他無可言喻的憤怒。

    “楚軍遇襲,你的人去哪了?”

    謝玄聽見自己說:“他們興許是也中了齊軍的計(jì),被困在了別處。”

    “是嗎?出了這么的事,怎么你一點(diǎn)也不著急?”楚容冷冷看著他,擲地有聲道,“趙無明為什么會知道我們的計(jì)劃,還提前在谷中設(shè)下埋伏?你一邊故意讓裴弄去引誘齊軍,聯(lián)手趙無明設(shè)下陷阱,一邊找借口將我扣住,怕我察覺出什么異常,我說的對嗎?”

    謝玄幾次想張口,卻辯無可辯。他看著楚容刀片一樣的眼神,終于裝不下,露出了最真實(shí)的面目。

    他瞇了瞇眼,漆黑的眸折射出危險的幽光,“誰告訴你的?”

    有趙無明的人攔著,楚軍根本不可能跑回來報信。就算楚容要知道,也應(yīng)該是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那個時候裴弄他們早死了,楚容怎么發(fā)現(xiàn)這么早?他到底是哪露出了破綻?楚容怎么忽然就跑出來了?

    見他承認(rèn),楚容面色變得更加蒼白。

    謝玄見他臉色如此難看,伸出手想要說些什么,楚容卻狠狠打開他的手,視他如洪水猛獸一般。

    “滾開。”

    謝玄咬了咬牙:“是我做的又怎么樣?就算你現(xiàn)在過去,也無濟(jì)于事。齊軍在那里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么!你就非得去送死是嗎?!”

    楚容冷若冰霜:“你有什么資格問這句話?”

    謝玄直視著他,忽露出一個殘酷的笑:“我確實(shí)沒有資格。楚容,你也沒好到哪去。我知道你不過是假意與我交好,哪怕我再□□讓,容忍,你也始終不肯接受。等有一天,你尋到了機(jī)會,還會再離開我,背叛我。既然遲早會有那一天,我為何不能這么做?!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再次離開?絕對不可能!”

    他胸口劇烈起伏,神色激動:“我說了我會封你做異姓王,把楚國還給你,讓你得償所愿。你照樣還是楚王!這難道還不夠嗎?你為什么就非得往那條絕路上走?還是說你在乎的就是那個皇帝的身份?”

    楚容氣的渾身發(fā)抖,蒼白的面容如瓷釉一般,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碎成一片。

    “你和我是仇人,我為什么要放棄我如今的一切,屈于人下,去做你說的什么可笑的異姓王!我早就說的很清楚了,是你一直自欺欺人!”楚容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著理智,他還要去救裴弄。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楚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要離去,“你如果再攔著,我會殺了你。”

    謝玄雙目通紅,楚容那副模樣,彷佛多看自己一眼都會讓他感到厭惡。

    那冰冷的神情和充滿殺意的眼眸深深刺痛了謝玄,謝玄嘴唇蠕動,吐出一句:“可我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因?yàn)橄矚g你。”

    楚容心頭怒火翻涌,譏諷道:“你只是想控制我。”

    謝玄差點(diǎn)喘不上來氣,聲嘶力竭的吼道:“如果你不是一直想著要離開我怎么會這么做?你為什么不能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我身邊?為什么總想著離開?!你要的,我都盡力給了!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罪該萬死,都是錯的!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滿意?你說!你還要我怎么做!”

    楚容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從今以后,再也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謝玄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淚水,自嘲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惡我到這種地步了?”

    “是。”

    謝玄如墜深淵。

    看著楚容準(zhǔn)備離去的身影,謝玄心一緊,慌亂道:“我那天說的都是真的!封王都是真的!就算沒了那八萬楚軍,我也不會虧待你。楚容,別走,只要你愿意接受,愿意留在我身邊,那些都是你的。我知道你很生氣,日后我會補(bǔ)償你,你何必白白去送死?就算你現(xiàn)在過去也無濟(jì)于事!你聽到?jīng)]有?!”

    他幾乎是嘶吼著喊出最后一句。

    楚容背對著他,連頭都沒回,他是那樣堅(jiān)定的要離開,無情決絕的背影和三年前那幕漸漸重疊。謝玄快要咬出血來,胸口彷佛又裂開了一個口子,正往外滴答答的淌血。

    他又沒留住楚容,他又沒留住。

    楚容竟然寧愿去送死也不愿留下,不愿回到他身邊!

    第92章 中計(jì)(二) 恩怨兩清,來生不見。……

    血

    全是血

    裴弄握劍的手已抖的不成樣子, 鮮血糊滿了他的雙眼,他已經(jīng)分不清身上的鮮血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只麻木的揮舞著手中的劍,將它狠狠刺向敵人胸膛。

    滾木, 巨石, 箭雨,一波接著一波襲來, 山谷中頓時響起楚軍此起彼伏的慘叫,眼看身邊又一人倒了下去,裴弄絕望的發(fā)出一聲怒吼。

    趙無明看出他們已是強(qiáng)弩之弓, 一聲令下,命齊軍再次朝敵人包圍過去。

    他眸中劃過狠辣的毒光,他要楚軍死無葬身之地, 要這座山谷徹底成為楚軍的墳場!

    楚容他們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地獄。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到讓人幾欲作嘔的血腥氣息, 鮮血匯聚成涓涓細(xì)流流到了谷外, 里面震天響的金戈之聲一下下敲擊著他們的鼓膜,讓他們的心都為之戰(zhàn)栗。

    齊軍把守著谷口,要救里面的楚軍,他們唯有硬闖。

    趙無明正指揮手下進(jìn)攻, 忽見谷口傳來一陣騷動, 緊接著是一聲聲刀劍相撞的打斗聲。

    “將軍,楚軍的援兵到了!”

    趙無明大驚, 他沒想到這援兵來的這么快,怔愣了片刻,他狠辣道:“也好, 既然他們趕著來送死,就一并收拾了!”

    此刻裴弄也注意到了谷口的異樣,他第一反應(yīng)是楚容,驚喜之余,一顆心又高高吊起。

    齊軍在這埋下了重重陷阱,殿下此時過來,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裴弄稍微打起了精神,喘著氣吩咐道:“讓兄弟們撐住,救兵來了。一會我們配合殿下,看能不能沖出去?”

    身邊的副將沒說話,他看著里三層外三層,將他們圍住的齊軍,心中升起一股絕望。先不說谷中這些,就單是埋伏在上方,時刻放冷箭的齊軍都夠他們喝一壺的。

    裴弄也知道不大可能,但還是拿起了劍。

    此刻外圍的楚軍已和敵人糾纏在一起,齊軍故意將他們往里引,試圖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明知是圈套,可想到還在里面的同胞們,沒有一個人動退縮的念頭。

    混亂中,他們已進(jìn)入谷中。

    被困的楚軍本不抱生的希望,援軍的到來,無疑讓他們又重拾了信心。

    可惜人實(shí)在太多了,他們不僅要對付地上的敵人,還要防著上方齊軍的偷襲。

    谷中亂成一團(tuán),目之所及的無一不是鮮血和尸體,每個人都抱著要將對方置之死地的決心,仿若失去理智的野獸,發(fā)狠的用爪牙狠狠撕扯敵人的血肉。

    不斷有人流血,倒下,死去。

    他們好像不是在人間,而是在煉獄。

    山頂?shù)凝R軍又開始往下投石頭,木箭,楚容身上好幾處傷痕,一旁的副將也被石頭砸破了腦袋,正捂著流血的頭罵道:“他奶奶的,這群孫子就會偷襲,殿下,不把上面那群孫子干掉,我們太吃虧了。”

    楚容擦去濺在臉上的血珠,道:“再等等吧。”

    進(jìn)谷前,他派了一隊(duì)人馬去對付上面的齊軍,可對方人數(shù)眾多,派去的楚軍多半是兇多吉少。

    副將護(hù)著楚容,尋找躲避的地方,可他們完全暴漏在敵人視野中,根本避無可避。

    眨眼之間,周圍又有更多的人倒了下去。

    待這一波攻勢結(jié)束,齊軍立馬襲來。

    楚容殺了幾個企圖近身的小兵,面色已是蒼白至極。這么久了,也不見陳實(shí)帶人過來,多半也是被齊軍絆住了。

    趁著這會喘息的功夫,他閉了閉眼睛,穩(wěn)住心神。

    下一秒,谷口傳來一陣震天響的喊聲,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容心中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趙無明看著燕軍源源不斷的涌進(jìn)來,硬是將堵在谷口的齊軍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一口老血哽在喉頭,謝玄竟然毀約!

    說要合作設(shè)計(jì)楚軍的是他,如今突然反水的也是他!

    趙無明看著馬背上的男人,憤怒的朝下吼叫:“謝玄,你干什么?!”

    他的聲音被一層層的嘶吼聲所掩蓋,謝玄似乎并沒有聽到,甚至連頭沒抬,他焦急的目光不斷掠過,似乎在尋找什么人。

    謝玄如此張揚(yáng)的坐在馬上,燕雪深真怕他被齊軍一箭射下來。

    從謝玄出現(xiàn)的那一刻,楚容就看到了他。

    隔著重重人群,滿地鮮血,兩人的目光遙遙相對,一個眼神熾熱如火,一個目光冰冷如霜。

    看到楚容身上的血,謝玄微微變了臉色。

    楚容率先移開眼神,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神色都未變分毫。

    “陛下,小心——”

    燕雪深打偏向謝玄射來的利箭,謝玄隨即翻身下馬,朝著楚容的方向艱難走去。

    其余楚軍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見燕軍來救他們,一個個都發(fā)出喜極而泣的聲音。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副將激動的喊著,全然沒注意楚容難看的臉色。

    這一路,謝玄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侍衛(wèi)的護(hù)送下來到了楚容身邊。

    他看著楚容蒼白的面頰和流血的傷口,咬緊了后槽牙,楚容卻像沒有看到他一樣,連眼都未抬一下。

    副將沒看出這兩人之間的異樣,他們?nèi)缃衩鼞乙痪,哪有心思去想這么多。

    平日對謝玄再不滿,此刻也對他和顏悅色起來。

    “燕王陛下來的真是太及時了。”他一邊警惕的盯著隨時會攻上來的敵人,一邊激憤道,“我們中了齊軍的埋伏!”

    “朕知道。”謝玄神色如常,連臉都不曾紅一下,“待會我們一起沖出去,定能突破齊軍的包圍。”

    “可是埋伏在上面的那些怎么辦?有他們在,我們根本占不到便宜!”

    “朕已派潭將軍上去圍剿,他們囂張不了多久。”

    謝玄答道,只不過話雖是對副將說的,眼神卻一直看著楚容。

    副將聞言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殿下,你聽到?jīng)]有?”

    楚容薄唇緊抿,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

    兩人說了不過片刻,齊軍就已殺到跟前。楚容眼都不眨的殺了一個,喘的似乎更厲害了。

    副將原本不僅要防著齊軍的偷襲,還要護(hù)著楚容,生怕他出什么事,整個人力不從心。燕軍來了后,他好歹能喘口氣。

    原本占據(jù)上風(fēng)的齊軍,因?yàn)檠嘬姷闹г瑵u漸有了落敗之勢。

    趙無明眼看謝玄倒戈,簡直殺了他的心都有。好在他的人已經(jīng)將山谷圍住,饒是對方人多,也沒這么容易跑出去。

    趙無明命齊軍將前后兩個谷口堵死,連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燕雪深令燕楚兩軍專攻前方的出口,隨著一聲令下,所有人拼了命的朝前涌去,頭頂?shù)募陜A斜而下,前面倒了下去,后面的緊跟著補(bǔ)上。

    箭雨剛完,火石又至,燒的兩軍在地上打滾哀嚎,甚至有人受不了的火燒的灼痛,直接一刀了結(jié)了自己。

    不知是不是趙無明的授意,謝玄這邊遭到的攻擊更為猛烈,連涌過來的齊軍都多了一倍!

    楚容漠然的看了謝玄一眼,似乎在說報應(yīng)不爽。謝玄臉色鐵青,指揮身邊的侍衛(wèi)去護(hù)著楚容,可惜楚容并不領(lǐng)情。

    謝玄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在下一波箭雨到來時,他猛地將楚容拉至安全的地帶,用身子擋住。

    楚容推了他一把,對方卻紋絲不動。

    直至這一波攻擊過去,謝玄捏著他的手腕,因?yàn)榕瓪猓樕系谋砬槎加行┡で骸澳隳懿荒芊智鍒龊希@種時候還鬧什么別扭?!”

    楚容被他激怒,冷道:“我難道還要對你笑臉相迎嗎?或許我是應(yīng)該謝謝你,你今日送的這份大禮,我終身難忘。”

    謝玄面上血色褪的干干凈凈。他握緊拳頭,嘴角扯出一抹夾雜怒火和嘲弄的笑:“你愛怎么說怎么說吧,反正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個罪人,也不差這一次了。”

    楚容抬起眼,剛想說話,卻在看到謝玄背后閃過的劍光后瞳孔驟縮。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推開謝玄,提劍堪堪擋住。

    可惜這時候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偏那偷襲的小兵力大無窮,只聽撲哧一聲。

    周圍明明噪雜無比,謝玄卻聽的無比清楚,他心臟瞬間狂跳起來,僵硬著扭過頭看去。

    只見小兵挑開了楚容的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謝玄登時目眥欲裂。

    這一切幾乎發(fā)生在眨眼之前,下一秒就有侍衛(wèi)沖上來,一劍殺了偷襲的齊軍。

    楚容胸前暈開大片鮮血,他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支撐不住的晃了一下。

    謝玄腦中嗡了一下,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他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也看不見其他什么,眼中只剩下那灘刺目的鮮血,幾乎要灼燒他的雙眼。

    他彷佛在做一場噩夢。

    “殿下!”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猛地將謝玄拉回現(xiàn)實(shí)。

    他幾乎是本能的跑過去接住楚容。

    看到楚容慘白的面龐,謝玄一瞬間紅了眼眶,他手抖的不成樣子,顫顫巍巍的按住那個流血的傷口。

    為什么?他渾渾噩噩的想,他剛才為什么要推開我?為什么要替我擋那一劍?

    “太醫(yī)!太醫(yī)在哪?!快去給我找太醫(yī)!”

    周圍人都傻了眼,這種地方去哪找太醫(yī)?

    燕雪深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楚容,登時面如土色,加緊了突破齊軍包圍的攻勢。

    “楚容”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楚容極其艱難的睜開了眼睛,他盯著謝玄的臉,聲音細(xì)弱蚊蠅:“你哭什么?”

    謝玄這次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是淚,察覺到楚容正在漸漸流失的體溫,他用力將人抱的更緊,語無倫次道:“你別睡,你千萬別睡”說完,又朝周圍無力的吼了一句,“快去找太醫(yī)!快來個人救救他!”

    侍衛(wèi)一窩蜂散開,其余人則圍成了一個圈,將兩人護(hù)住。

    “太醫(yī)馬上就來了,你再堅(jiān)持一下,再堅(jiān)持一下好不好?”謝玄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他將冰涼的唇貼在楚容的額頭,懇求道,“別閉眼好嗎?看著我,你看看我”

    他咬緊了后槽牙,怎么都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變故。

    怎么會這樣?

    他費(fèi)盡心思只是想讓楚容回到身邊,怎么轉(zhuǎn)眼就要失去他了?

    謝玄看著楚容毫無生機(jī)的面孔,內(nèi)心感到深深的恐懼,他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今日他一手設(shè)下的局,親手種下的因果,徹底將他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楚容要是死了,他那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算計(jì),猜測,背叛,利用,乃至愛恨,過去那些他總揪住不放的,在意入骨的,在生離死別面前都顯得如此渺小。

    謝玄痛苦出聲,呢喃的哀求著懷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楚容沒說話,渙散的瞳孔看向天空,有什么東西似乎飄了下來。

    他看到一小片細(xì)雪被風(fēng)吹下,緊接著又是一片從天空飄落的雪。

    那片細(xì)雪化在他烏黑的眉睫上,很快消失不見。

    楚容眨了下眼,他從未感到身體如此輕快,甚至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那些壓在他肩上的,埋在他心里的東西此刻都隨風(fēng)飄散。

    可輕快過后,他又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像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旅人,終于到了可以停歇之時。

    只是楚容盯著空中潔白的雪花,眸光中似乎還殘留著一點(diǎn)不舍。

    謝玄還在苦苦哀求:“楚容,你別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還有很多話沒對你說,我錯了,你給我一個彌補(bǔ)的機(jī)會好不好?你別睡。”

    楚容虛弱道:“我累了”

    謝玄猛地激動起來,用力吼道:“楚容,你不能死!我不讓你死!你不能就這么走了!你若是死了,下輩子我”

    “不”楚容搖了搖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欠你的都還了,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了”

    他的聲音散落在風(fēng)中,謝玄如當(dāng)頭一棒,淚水再次如決堤般涌了出來。

    楚容說什么?欠他的都還了?下輩子再也不想遇到他?他就這么走了?寧死也不愿和自己沾上一點(diǎn)關(guān)系?

    恩怨兩清,來生不見

    謝玄渾身都在顫抖,他到死都這么絕情,不給自己留一點(diǎn)余地!

    他吸了吸鼻子,惡狠狠道:“你敢死,朕就把楚逍大卸八塊!讓他下去陪你!”

    可惜已經(jīng)沒有人回應(yīng)他了,懷中的人安靜的讓他有些窒息。

    謝玄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噬骨挖心之痛,不過如此。

    片片雪花被寒風(fēng)吹散在空中,落在千瘡百孔的大地上,冬天就這么悄悄來了。

    謝玄跪在地上,抱著已沒了動靜的楚容。他從未覺得有哪個冬日如今天這般冷的徹骨,像他此生都跨不過去的寒冬。

    第93章 中計(jì)(三) 他是特意送你去死的。……

    楚軍棲霞谷遇襲, 死傷無數(shù),損失慘重,幸得燕軍支援, 兩軍合力最終突出齊軍包圍。

    楚軍營帳中燈火通明,來往軍醫(yī)侍衛(wèi)步履匆匆。謝玄渾身是血, 從進(jìn)門起就一言不發(fā)。楚逍坐在一旁, 眼圈通紅,時不時怨懟的看他一眼。

    太醫(yī)不讓他們待在里面, 把人都趕了出來,好全力醫(yī)治楚容。

    看著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謝玄面色越發(fā)慘白, 以至于裴弄走到他跟前都沒注意到。

    “棲霞谷的事,你還欠我們一個解釋。”

    他的語氣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不善。

    謝玄卻沒有心思在意, 他連眼都沒抬一下,一直盯著屏風(fēng)后的動靜。

    裴弄上去就想揪住他的領(lǐng)子, 還好被燕雪深擋住。

    “我問你話呢?!你聽到?jīng)]有?!”

    他們損失了這么多人, 甚至連楚容都躺在床上不知生死。雖然最后燕軍幫他們逃了出來,裴弄并不領(lǐng)情,反而有一肚子怒火和疑問。

    為什么原本應(yīng)該埋伏在山谷的燕軍毀變成齊軍?為什么趙無明會知道他們的計(jì)劃,還提前埋伏在那?謝玄的人都跑哪去了?

    他直覺這件事和謝玄脫不了干系。

    可惜謝玄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身旁有燕雪深的護(hù)著, 裴弄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盯著謝玄,放下一句狠話:“殿下是救你才會變成這樣,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會放過你!”

    楚逍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皇兄是為了救謝玄才變成這樣?皇兄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謝玄呆滯的抬起頭, 心臟痛的皺成一團(tuán),他沙啞道:“不用你動手,我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

    “最好是這樣!”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蘇木和幾個太醫(yī)忽走了出來。

    眾人一擁而上,謝玄率先發(fā)問:“他怎么樣了?”

    蘇木神情嚴(yán)肅:“楚大人傷的很重,隨時都有可能挺不過去。”他似乎有些說不出口,嗓音發(fā)顫道,“大人有一些事要交代”

    謝玄脫口而出:“我去。”他滿眼頹唐,“讓我進(jìn)去看看他。”

    楚逍也忙道:“我也要進(jìn)去看看皇兄。”

    蘇木為難道:“他只讓裴將軍一人進(jìn)去,其余人都出去吧。”

    謝玄頓時僵在原地,心臟再次重重跌倒谷底。

    眾人都面露不忍,知道楚容這是要交代后事,十分配合的向帳外走去。

    “陛下,走吧。”燕雪深叫了一聲。

    謝玄咬緊后槽牙,極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沒多久,裴弄就出來了,蘇木等幾個太醫(yī)又慌慌張張的進(jìn)去。

    他一出來,幾乎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楚容不知道說了什么,裴弄眼眶通紅,看上去像是哭過。他出來狠狠瞪了一眼謝玄,跑到一旁抹淚去了。

    謝玄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猜測楚容興許是把他和趙無明聯(lián)手算計(jì)楚軍的事告訴了裴弄。他不在乎那個,只祈求楚容能夠活下來。

    他將帶來的太醫(yī),藥材都一股腦送進(jìn)了楚容帳中。這些太醫(yī)都是太醫(yī)院頂尖厲害的,藥材也是極其名貴稀少,若這些人,這些藥都救不活楚容,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如果可以,他寧愿用自己的命去換楚容的命。

    到后半夜,謝玄等人還守在屏風(fēng)外等著。趁著裴弄出去的間隙,謝玄起身跟上,直至來到一處空地,他才開口道:“楚容他怎么樣了?”

    裴弄轉(zhuǎn)過身,見謝玄跟在自己后面,臉色很不好看。

    他冷笑一聲:“你說呢?殿下自從碰上你之后,有一件好事嗎?”

    謝玄能聽出裴弄話里的譴責(zé),但他現(xiàn)在沒有力氣和裴弄吵,只是道: “那他有沒有給我留什么話?”

    裴弄握緊拳頭,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他不明白謝玄是怎么有臉問這話的。

    “沒有,殿下提你做什么?”

    謝玄面露失望,轉(zhuǎn)念又一想,楚容如此恨他,巴不得和他撇清關(guān)系,又怎么會有話留給他。

    裴弄將他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譏諷道:“你現(xiàn)在裝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給誰看?你說棲霞谷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若不是中了齊軍的埋伏,殿下怎么會受傷?況且他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該躺在床上去死的是你,不是殿下!”

    “我真不明白殿下為什么要救你這種人,你難道害他害他還不夠嗎?你究竟要把他害成什么樣才肯罷休?!”

    聽著這似曾相似的指責(zé),謝玄面色緊繃。他雖悔痛自責(zé),但也容忍不了裴弄這樣蹬鼻子上聯(lián),對他怒罵羞辱。

    “你算什么東西?”他危險的瞇起眼睛,頹唐的聲音中多了一份強(qiáng)勢,“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在這指手畫腳。朕再怎么樣,也不是你能評判的,有什么話讓楚容來說,用不著你在這大呼小叫!”

    裴弄怒目圓瞪:“你還好意思提殿下?你都快把他害死了!燕宮那幾年你是怎么折磨虐待他的,你自己不清楚?他在你身邊連個安穩(wěn)覺都沒睡過!”

    謝玄皺眉道:“我折磨虐待?這是楚容告訴你的?”

    “哼,還用說嗎?誰看不出來?”裴弄譏笑道,“你難道以為自己對他很好嗎?你不知道燕宮那幾年他幾乎夜不能寐吧?哦也是,你睡這么香,怎么會知道?”

    謝玄腦中轟的一下,追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殿下有很嚴(yán)重的失眠!”裴弄瞬間紅了眼眶,“我也是這兩年才知道他晚上根本睡不著,常常睜眼坐到天亮。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他聲音陡然尖銳起來,“你把他困在燕宮三年,逼迫他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換作任何一個人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也是人,也會害怕難受,只是從來沒說過而已!”

    這些話如針一般狠狠扎在謝玄心里,他面色變得逐漸痛苦,懊悔自己竟然一直沒發(fā)現(xiàn)。

    裴弄憤恨的盯著他:“你父皇滅了他的國家,你毀了他的尊嚴(yán),名聲。殿下因?yàn)槟惚蝗煜聬u笑,現(xiàn)在又因?yàn)槟愀愕拿伎鞗]了。謝玄!你究竟還要從他那奪走多少東西?你就是個畜牲!我現(xiàn)在真想殺了你一了百了。我都不明白殿下為什么會”

    他聲音低下去,面上有一絲古怪。

    謝玄卻全然沒有注意,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

    “將軍!裴將軍!”有個小兵匆忙跑來,急道,“楚大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兩人面色驟變,飛快朝營帳跑去。

    楚逍已爬在床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謝玄看到床上唇色發(fā)紫的楚容,三魂丟了七魄,厲聲道:“怎么回事?!”

    太醫(yī)們被他吼的身子一震,還是蘇木道:“這一劍傷到了楚大人的心脈,又耽誤了醫(yī)治的時辰,流血過多。雖然傷口縫好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醒不過來?”楚逍大驚失色,“那快想想辦法,讓皇兄醒過來啊!”

    太醫(yī)們頭冒虛汗,一時不敢去看楚逍的眼睛。

    謝玄險些站不住,他紅著一雙眼睛,道:“是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嗎?”

    蘇木道:“有這個可能。”

    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裴弄立刻朝謝玄投去憤恨的目光。

    謝玄渾身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戾氣:“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必須讓他醒過來。缺什么直接說,再珍貴的藥朕都會找來。只有一點(diǎn),誰也不準(zhǔn)放棄他!”

    “是是是,微臣定當(dāng)竭盡全力。”太醫(yī)們汗顏道。

    “給你們?nèi)鞎r間,他醒不過來,”謝玄語氣一狠,“你們知道后果。”

    太醫(yī)們緊張道: “是是是”

    陪葬大法他們可太熟悉了。

    “微臣有一計(jì)。”其中一位太醫(yī)豁出去的說道,“聽聞黔安有一位老先生,姓林,家中世代行醫(yī),一手針灸妙手回春,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不如讓他來試試?”

    裴弄猶豫道:“能行嗎?”

    蘇木:“我也聽說過這位林老先生的名號,醫(yī)術(shù)確實(shí)了得。行不行,一試便知。”

    “那還愣著干什么?”謝玄急道,“還不趕緊去?”

    蘇木有些不敢看他,道:“如今我們在明齊,那林老先生在北燕黔安,隔著幾百里,最快也要兩天才行。”

    謝玄剛要說話,旁邊一人竟是更快:“我去請。”

    說這話的人是燕雪深。

    見謝玄看過來,燕雪深垂眸解釋道:“臣速度更快些,興許用不了兩天就能將人請來。”

    謝玄沉聲道:“朕也去。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走。”

    臨走前,謝玄進(jìn)去看了楚容一眼,眸中充滿了眷戀擔(dān)憂。其實(shí)這個時候他是不想離開楚容的,萬一楚容出了什么事,他不在身邊

    但他別無選擇,事關(guān)楚容性命,他不放心讓旁人去辦,非得親自去才安心。直到燕雪深在外面催促,謝玄才狠下心走了出去。

    兩人帶上蘇木,趁夜離開了軍營。

    三人馬不停蹄,顛的蘇木幾欲作嘔,他完全是被謝玄強(qiáng)硬逼來的。

    蘇木一路提心吊膽,生怕謝玄對自己發(fā)難。畢竟當(dāng)初他在北燕的時候幫著楚容傳遞消息,狠狠坑了他一把。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了,謝玄如今滿腦子都是救楚容,根本顧不上他。

    他們順利找到了那名老先生。

    可回程的路并比不上來時快,林老先生上了年紀(jì),經(jīng)不起長時間顛簸,總得休息上那么一時片刻。

    謝玄心中著急,卻也無可奈何。萬一把人累倒了,誰來救楚容?

    晚上,幾人在野外點(diǎn)火休息,蘇木牽著馬去河邊喝水了。

    謝玄看著劈里啪啦的火堆,出神的想著楚容,他無意往身旁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燕雪深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不知為何,謝玄腦中浮現(xiàn)起那日燕雪深急切的神情,他以前從未往那方面想過,一是覺得燕雪深沒有這么大的膽子,二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直到此刻他才琢磨出些許不同的意味。

    仔細(xì)想想,幾年前他在拾花殿為難楚容時,燕雪深似乎還為楚容解過圍。朝堂上似乎也幫楚容說過好幾次話,原以為燕雪深是因?yàn)樽约旱木壒剩缃裣雭硭坪醪皇沁@樣。

    謝玄忽而哼了一聲,對燕雪深道:“朕若沒記錯的話,你和楚容第一次見面是在御花園吧。”

    燕雪深眸光閃爍,不知好端端的謝玄為何提這個。

    “是,只是偶然遇到。”

    “你們說了什么?”

    燕雪深抿了抿唇,老實(shí)道:“當(dāng)日下了大雨,楚大人好心借了臣一把傘,說祝臣早日凱旋。”

    謝玄漆黑的眸中帶著一抹不明的意味,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便喜歡上他了?”

    燕雪深心中一驚,像被戳中心事一般,他對上謝玄冰冷的眼眸,明知該否認(rèn),可他卻無從辯解。

    他深吸一口氣,只能做好被謝玄責(zé)罰的準(zhǔn)備。

    豈料謝玄并未發(fā)作,他眉梢眼角的怒氣都清晰可見:“回去有你好看的。”

    燕雪深沒吭聲。

    謝玄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不過你以為他是去給你送行的?”

    燕雪深瞳孔一顫,只聽謝玄毫不留情的譏諷道:“他是特意送你去死的。”

    第94章 中計(jì)(四) 楚容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

    三人緊趕慢趕, 終于將林老先生帶了回來。

    老先生一看楚容的狀況,絲毫不敢耽誤,立馬為其施針診治。

    謝玄忐忑不安的在一旁看著, 直至過了許久,林老先生道:“我已為這位公子穩(wěn)住了心脈, 應(yīng)該沒有大礙了。只不過病人傷的太重, 體質(zhì)虧損,一定要細(xì)心照料, 好生修養(yǎng),不然要出事的。”

    謝玄連連點(diǎn)頭,一顆心終于重重落了回去。

    他看了眼睡的極其安詳?shù)某? 道:“那他什么時候醒?”

    林老先生道:“這個不好說。不過醒是一定會醒的,短則幾天,多則半個月, 都有可能。”

    楚逍等人聞言,都松了一口氣。

    裴弄喃喃道:“能醒就好, 能醒就好”

    楚容重傷昏迷不醒, 瞞也瞞不住,軍中如今亂作一團(tuán)。若醒不過來,他真不知怎么辦才好。

    林老先生寫了個藥方,讓他們照著方子抓藥, 喂給楚容喝。

    棲霞谷一戰(zhàn), 讓楚軍元?dú)獯髠瑸榉乐过R軍趁其偷襲, 裴弄等人并不敢放松警惕。加上楚容昏迷,軍中一應(yīng)事務(wù)都落在了他們頭上。

    但有些大事,幾人并不知該如何決策, 只等放到一旁,等楚容醒來再問過他的意見。

    謝玄將自己軍中的一些事務(wù)丟給了燕雪深,絲毫不客氣的替楚容料理起了這些事務(wù)。一開始裴弄等人極力反對,他們誰也不信任謝玄,懷疑謝玄不安好心。

    裴弄道:“我們軍中的事務(wù)輪不到你插手!”

    謝玄充耳不聞,我行我素道:“楚容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guī)退幚磉@些有何不可?他醒了之后可沒精力幫你們收拾這些爛攤子,就算他要管,我也不會同意。所以要么我來接手,要么我把這些東西燒了,也省的到時候把他累病。”

    眾人被他這副霸道的口吻激的火氣大增,上去就要據(jù)理力爭,豈料一直最不喜謝玄的裴弄卻率先松了口。

    其余人震驚的看著裴弄。

    裴弄不容置喙道:“晾他也不敢搞什么小動作,就隨他去吧。”

    就這些,謝玄每天處理軍中公務(wù),剩下的時間都幾乎幾乎待在楚容帳中,寸步不離的守著他。楚逍和陳錦云也每天跑過來看他,祈禱著楚容能夠早點(diǎn)醒來。

    這日謝玄過來,一進(jìn)來就看到侍衛(wèi)正在幫楚容喂藥。兩個人急得滿頭大汗,大半天就喂進(jìn)去小半碗,看的謝玄直皺眉頭。

    “怎么回事?多長時間了還沒喝完,藥都涼了知不知道?”

    侍衛(wèi)聽著他斥責(zé)的語氣,都一言不發(fā)。一旁的太醫(yī)訕訕道:“大人昏睡不醒,這藥不好喂”

    “你們出去吧。”謝玄接過那碗藥,道,“我來喂。”

    幾人魚貫而出。

    等帳內(nèi)只剩下兩人,謝玄將楚容扶起,讓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懷里,而后喝了口藥,含住楚容的唇,慢慢渡了過去。

    直至久違的含住那柔軟略帶涼意的唇,謝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看著楚容蒼白瘦弱的模樣,想起楚容對他說的那些話,心中又涌起一陣難過。

    他希望楚容能夠盡早醒來,又不知楚容要是醒來,自己該如何面對,只能趁著楚容昏睡時,好好看一看他。

    因?yàn)橹挥羞@個時候的楚容,不會說那些讓他心如刀割的話,不會用那種冰冷至極的眼神看著他。

    他不知該做些什么才能緩和兩人已走到絕路的關(guān)系,而且就算自己有心彌補(bǔ),楚容也不見得會接受。

    他想起少年時期在金雀臺對楚容一見鐘情的自己,那時他發(fā)誓未來要像慕容旻一樣光明正大站在楚容身邊。現(xiàn)在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卻離那個人越來越遠(yuǎn)。

    生平第一次,謝玄心中生出些動搖,他無力的想,難道他和楚容真的沒緣分?難道這段感情注定不能善終?

    想到這,謝玄陡然慌亂起來。

    不,他不能接受。

    他已經(jīng)不可能放手了,他該怎么辦?他該怎么挽回楚容?

    謝玄把最后一點(diǎn)藥喂給楚容,忽聽到一聲憤怒至極的質(zhì)問:“你在干嘛?!”

    謝玄抬起頭,看見楚逍正站在幾步之外怒視著自己。他皺了下眉頭,不耐煩道:“誰讓你進(jìn)來的?”

    楚逍暴跳如雷:“這話應(yīng)該我問你!你剛才那是在干什么?”

    “喂藥。你看不到嗎?”他一邊將楚容放下,一邊道。

    “胡說!”楚逍臉紅脖子粗道,“你分明是在趁機(jī)占我皇兄便宜!”

    謝玄被拆穿了也不慌:“你再大聲一點(diǎn),都能把你皇兄吵醒了。”

    果真下一秒,楚逍聲音低了不少,他走過去,擠開壓著嗓音道:“臭流氓,以后用不著你喂藥,你離我皇兄遠(yuǎn)一點(diǎn)。”

    自從那一天后,楚逍明顯來的勤快多了,吃飯睡覺都在帳中,全天時刻監(jiān)視著謝玄,生怕他再對楚容做些什么。

    這日,謝玄正在帳中處理公務(wù),忽聽外面一陣喧嘩。

    “什么事,這么吵?”

    下一秒,就有侍衛(wèi)匆匆忙忙的跑進(jìn)來:“皇上,皇上,楚大人醒了,楚大人醒了!”

    謝玄手一抖,毛筆順勢掉到了桌子底下。

    “真的?!”

    謝玄面露喜色,當(dāng)即就要過去看楚容。那一瞬間,他腦中浮現(xiàn)出楚容那些冰冷無情的話,急切喜悅的心就要被潑了盆冷水,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涼意。

    謝玄抿了抿唇,面上竟有一絲猶豫之色。

    最終他還是沒按耐住想見到楚容的急切,抬腳朝楚容帳中走去。

    帳中站滿了人,謝玄一出現(xiàn),幾乎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包括楚容。

    楚容臉色依舊蒼白,他只是淡淡的掃了謝玄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謝玄眼底劃過一抹失落,他走過去,將手中的藥放到了一旁:“該喝藥了。”

    楚逍立馬端起來,道:“皇兄,我喂你吧。”

    楚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玄就站在一旁看著,直到一小碗藥喝完,他遞過去幾顆糖。

    楚逍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謝玄道:“藥苦,去去苦味。”

    楚逍接了過來,問:“皇兄,來一個嗎?”

    謝玄的心陡然懸了起來。

    楚容拿了一個放在嘴里,眾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讓謝玄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雖然楚容從始至終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楚容剛醒過來,喝了一會便一陣乏力,眾人待了一會都很識趣的離開。楚逍看著遲遲不走的謝玄,催促道:“你趕緊走吧,我皇兄要休息了。”

    謝玄不舍的看了楚容一眼,道:“那我明日再來。”

    床上的人連眼都沒抬一下,像是沒聽到一樣。謝玄心中苦澀,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楚容睡了一覺又醒來,叫來裴弄尋問軍中的情況。

    裴弄道:“殿下,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軍中的事有我和幾位將軍,你不用操心。”

    楚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又問了一些其他的事。當(dāng)?shù)弥x玄一直代替他處理公務(wù),他微微愣住,道:“以后別讓他來了,過幾日讓人將公務(wù)搬來,我空閑時侯看看,不會妨礙養(yǎng)傷。”

    裴弄面露猶豫,最終還是應(yīng)下了。

    待裴弄走后,楚容一陣恍惚,幾日前的一幕幕走馬觀花似的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如今他重傷未愈,裴弄等人經(jīng)此一戰(zhàn)也深受打擊,軍隊(duì)損失慘重,萬一謝玄在這個節(jié)骨眼又做些什么,怕是沒人能阻止他。

    楚容輕輕閉上眼睛,謝玄這措不及防的一招將他的計(jì)劃全部打亂了,日后的路如何走還須得從長計(jì)議。

    第二日,謝玄照常來看楚容。

    一早裴弄就過來,讓他以后不必再插手楚軍軍中事務(wù),謝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授意,心中不禁有些難受。

    他知道楚容防著他,不會領(lǐng)他的情,但他只是單純想讓楚容輕松一點(diǎn),沒有別的意思。

    剛走到楚容帳前,謝玄就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住了。

    謝玄詫異的看著他們。

    侍衛(wèi)道:“燕王陛下請回吧,我們殿下還在休息,不便見客。”

    謝玄聽著這極其敷衍的話,面色倏爾變得十分難看。

    第95章 中計(jì)(五) 你對我永遠(yuǎn)都是這么狠心……

    謝玄敢怒不敢言的隔著帳簾看向里面, 眸底的受傷之色清晰可見。

    他知道這只是楚容不想見他的借口。

    侍衛(wèi)為難又警惕的盯著他,謝玄面色變了又變,最終只留下一句“那我明日再來看他”。

    一連幾日, 侍衛(wèi)都找不同的借口將他攔下。

    看著其他人可以自由出入楚容的營帳,他卻屢次被拒之門外, 謝玄心中難受至極, 偏偏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那黔安的老大夫說楚容身子本就虛弱, 如今又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元?dú)獯髠粼俪鍪裁匆馔? 身子根本撐不住,恐怕就連壽命都會比尋常人短些。

    謝玄被這一番話嚇得冷汗連連,想方設(shè)法的為楚容尋稀世補(bǔ)藥, 希望能讓他的身子好一些。他沒辦法親自看望楚容,便每日托人將那些藥材送過去。好在楚容只是不愿見他, 其余人還是愿意給幾分薄面。

    每次那些人回來, 謝玄都要將他們叫到帳中,細(xì)細(xì)尋問一番。

    得知楚容的情況并不算好,他一日比一日憂心自責(zé)。

    他如今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經(jīng)過此事, 楚容怕是不愿再與他合作, 也不愿意再見他。

    楚容怕是恨極了自己。

    另一邊

    裴弄看著謝玄派人帶來的這一堆補(bǔ)藥,十分嗤之以鼻。他至今對那日燕軍突然的消失而心懷不滿, 若不是看在楚容的面子,他早就把謝玄的這些人趕出去了。

    “將軍,燕王那邊又派人來送東西了, 還問大人什么時候好起來,燕王想見大人一面,說有要事商量。”

    裴弄瞪圓了眼,知道這不過是謝玄找的借口,氣急敗壞道:“商量什么商量?殿下還沒好呢,不見!”

    “是。”侍衛(wèi)頓了一下,道,“那他們送來的東西?”

    裴弄道:“扔了,屋里沒地方放了。”

    侍衛(wèi)猶豫的看了楚容一眼。

    楚容低聲道:“留下吧。”

    “是。”

    裴弄道:“殿下,你對謝玄未免太好臉色了。要我說就該把那些東西扔出去,誰稀罕他這些藥材。”

    他至今對謝玄不滿,不僅是因?yàn)榈钕聻榱司人铧c(diǎn)沒命,還因?yàn)闂脊嚷穹皇拢瑢χx玄抱有敵意。

    雖然楚容未說,裴弄總覺得這事和謝玄脫不了干系。若非燕軍忽然消失,他們怎么會遇到齊軍的埋伏,死了幾萬士兵!

    看著裴弄?dú)鉀_沖的模樣,楚容道:“我想出去透透氣,扶我出去走走吧。”

    他覺得自己恢復(fù)了些,不想總在床上干躺著。

    裴弄連忙應(yīng)下,每天都讓人扶楚容出去走走。謝玄好幾次看到在外面看到楚容,有心靠近,卻不敢貿(mào)然上前,生怕讓楚容更加反感。

    因此他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后面。

    楚逍每次發(fā)現(xiàn)他,過不了片刻,就會把楚容扶回帳中。

    這晚謝玄遠(yuǎn)遠(yuǎn)跟著楚容走到一處僻靜之地,這地方平日沒什么人來,恰好楚逍和裴弄都不在。

    他躊躇片刻,最終鼓起勇氣上前。

    跟在楚容身邊的侍衛(wèi)一見他就緊張起來,裴弄和楚逍都再三囑咐過,不讓燕王靠近殿下。

    謝玄盯著楚容消瘦的模樣,道:“我有話要和你說。”

    楚容披著一件厚重的白色大氅,面上還沒什么血色。他看了謝玄幾秒,眼中明明沒什么情緒,謝玄卻總覺得那樣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就像楚容的心,不會為他泛起一絲波瀾。

    他本來不抱希望,不想楚容對侍衛(wèi)道:“你們先下去吧。”

    侍衛(wèi)不敢走遠(yuǎn),只得站在不遠(yuǎn)處觀望。

    謝玄黯淡的黑眸陡然有了些光亮,他忍不住上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道:“你的傷怎么樣了?還疼嗎?”

    楚容面色平靜,簡短的回了一句:“好多了。”

    “那就好”謝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氣氛凝滯了一瞬,楚容看了他一眼,直接道:“有什么話就快說吧。”

    謝玄其實(shí)只想問楚容好不好,他怕楚容會不耐煩,頓了一下,道:“我知道這話我沒臉說出口,但我還是要說。你有什么火,什么氣就朝我撒吧,是我對不起你。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訴我,我都會滿足你,只要你能少討厭我一點(diǎn)”

    楚容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我不怪你。”

    謝玄眼底劃過一絲訝然。

    “我們本來就是仇人,你沒什么好抱歉的。”楚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謝玄看著他冷硬的模樣,神色黯淡下去,他苦笑道:“你一定要這么說話嗎?”

    “我承認(rèn)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算計(jì)你。”他瞟了楚容一眼, “可你也算計(jì)過我不是嗎?你當(dāng)初為了慕容旻,也和烏桓一起設(shè)計(jì)我。為什么你不能原諒我一次。只要你能原諒我,我什么都可以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彌補(bǔ)”

    楚容皺了下眉,謝玄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漸漸沒了聲音。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楚容聲音很輕,卻讓謝玄頃刻變了臉色,“但是你想讓我原諒你什么呢?”

    “你指的哪一件?是你背棄信義,出爾反爾?還是將我困在燕宮三年,天下恥笑?是讓我錯過母后最后一面,還是害我國破人亡,天人永隔?”

    謝玄慌張的抬起頭,楚容說出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每一個字都狠狠在他心里剜下一筆。他輕而易舉撕開他們之間血淋淋的傷疤,那些他們刻意回避的,此刻全都赤裸裸的展露出來,讓他無處躲避。

    “你真的以為我原諒你這一次就能改變什么嗎?”楚容蒼白的唇吐出一句,“謝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謝玄面上血色盡褪,他從沒有哪一刻像這樣無措過。在他想要彌補(bǔ),想要填補(bǔ)他們之間的那道縫隙時,卻發(fā)現(xiàn)那不是裂縫,而是深淵,永遠(yuǎn)也跨不過去的一道巨口深淵。

    謝玄抬起頭咬牙道:“既然你這么恨我,怎么都不肯原諒我,你那個時候?yàn)槭裁匆任遥课也皇悄愕某鹑藛幔俊?br />
    楚容面色一下難看起來。

    謝玄紅著眼看他,幾乎在心里祈求楚容不要再說什么,不想欠你,想和你兩清這樣的話。他根本不想聽這個。

    謝玄步步緊逼,問道:“你敢說一句實(shí)話嗎?你到底為什么救我?”

    楚容聽著他的質(zhì)問,表面鎮(zhèn)定,心卻細(xì)密的顫抖起來。謝玄那雙銳利的眼眸似乎要剖開他的心肺,讓他下意識就想避開。

    楚容張開口道:“我說過我不想欠你,那一劍就當(dāng)還當(dāng)年射你的一箭之仇了。”

    謝玄的心重重跌進(jìn)谷底,他面上浮現(xiàn)一抹絕望,凄慘的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還?用死還?”

    楚容看著他這副癲狂的模樣,不禁皺了下眉頭。

    “你這是不是償還,是報復(fù)!”謝玄激動道,“我怨你,你就用死來報復(fù)我!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你更狠心的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后悔?你要是死了,我該怎么辦?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還說什么欠我的都還清了,下輩子再也不想遇到我。”

    他這些時日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出來,他的怨恨,懊悔,害怕,自責(zé),擔(dān)憂全都隨著眼淚齊齊傾瀉出來。

    “楚容,你永遠(yuǎn)都是這么狠心。”謝玄喃喃道,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歇斯底里道,“你對我永遠(yuǎn)都是這么狠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傷他如此之深。

    他哭的那么傷心,心痙攣一片,疼的幾乎站不住。

    謝玄慢慢彎下身子,跪倒在楚容面前。那一刻謝玄感覺自己要死掉一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扯心肺的痛,他的眼淚落在地上,暈濕了一片。

    楚容站在他面前,蒼白的臉龐在黑夜里瞧著有幾分模糊,此刻他垂著眸靜靜看著失態(tài)的謝玄,面上情緒變幻不明。

    不遠(yuǎn)處的侍衛(wèi)聽到謝玄的叫聲,還以為楚容出什么事了,誰知道竟瞥到了這樣一幕。

    幾人驚訝著又默默退了回去。

    楚容看上去似乎想說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張口,最終他還是朝跪在地上,彎腰哭泣的謝玄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

    謝玄抹了把淚,眼眶通紅的抬頭看他,半晌,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嘶啞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諒我?”

    他堅(jiān)定的看著楚容,道:“今天我們就做個了結(jié)。我不信天底下沒有解不開的仇怨,不止今日,過去種種,凡是我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說我該怎么補(bǔ)償你,只要你提,我就敢應(yīng)!”

    夜風(fēng)襲來,吹的楚容大氅上的一圈毛領(lǐng)微微晃動。楚容聽著謝玄慌不擇路的話,沉默了一瞬。

    他們之間的仇恨,矛盾,豈是謝玄一句彌補(bǔ)就能修復(fù)的?

    楚容輕輕閉上了眼睛,一個燕國新皇,一個亡國囚奴,從他們見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為彼此的敵人。

    他睜開眼睛,只輕輕落下一句:“如果一開始沒有遇到你就好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謝玄那樣,在他生命中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跡。

    剛到燕宮時,他對謝玄無疑是恨過,怨過的。可抵死纏綿,憐憐細(xì)語是真,惡語相向,錐心刺骨也是真,生死與共是真,算計(jì)利用也是真,就連那一滴滴炙熱的眼淚都是如此真切。等他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剛開始時那股濃烈的恨早已在經(jīng)年中腐爛瓦解,消磨殆盡。

    他早就不恨謝玄了,但他能做的也只是不恨。

    他背負(fù)血海深仇,身肩父皇母后的期待,卻和仇人糾纏不清。眼見著謝玄一日比一日瘋狂,不擇手段,難以控制,他明明應(yīng)該殺了謝玄,可遲遲下不去手。他夾在兩者之間備受煎熬,痛苦萬分。

    如果可以,他不要再遇到謝玄。他寧愿他們只是單純的死敵仇人。

    謝玄一顆心已是遍體鱗傷,滿臉絕望:“你就這么恨我,你連一個機(jī)會也不肯給我”

    楚容眼眶有些紅: “你能讓我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以及那些冤死的楚國士兵,百姓都活過來嗎?能把我的家,我的故國,我死去的親人都還給我嗎?”

    謝玄嘴唇哆嗦,說不出一句話。

    “你也知道不可能。”楚容離去前說道,“所以我們只能是仇人,其他都不可能。”

    謝玄氣血翻涌,他攥緊拳頭,死死盯著楚容的背影,豁出去一般悲憤大喊:“我賠!我全賠給你不行嗎?!”

    “你想要什么?燕雪深的命?楚國?燕國?還是明齊?我通通賠給你行不行?!”

    楚容回過頭,看見謝玄臉上狀似瘋癲的表情,心中一驚。

    謝玄面上一抹陰森,瘋狂道:“如果這些還不夠,我就殺進(jìn)齊宮殺了齊琛,把謝瀚的尸骨從皇陵挖出來,任你鞭尸,他們的江山,他們的子民,全都賠給你任你處置,這樣你解氣嗎?”

    楚容聽著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面色變了又變:“你瘋了嗎?”

    “我早就瘋了。”謝玄嘲諷的笑了一聲,眼中瘋狂之色未褪,“在你一次次拒絕我,離開我,不停把我往外推的時候就瘋了!是謝瀚和齊琛滅了楚國,不是我!你為什么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

    楚容道:“他可是你父皇!”

    “我知道。他活著的時候沒對我好過一天,他死了我卻要替他承擔(dān)你的恨。”謝玄苦澀的語氣陡然狠厲起來,“他果真該死!”

    楚容一時怔住了

    謝玄目光深邃:“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對我也很不公平?不過我接受了,誰讓我坐在了這個位置上。我接受你的恨,也愿意替他,替北燕補(bǔ)償你。”

    楚容皺了下眉頭:“你現(xiàn)在腦子不清楚,別再胡言亂語了,若被有心之人聽到”

    “我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更清楚!”謝玄紅著眼眶,激動的反駁,“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為了什么才走上那個位置!如果登上皇位的代價是注定要成為你的仇人,那我不要了!我放棄了!”

    他的淚又快落下來,謝玄心情難以平靜,不禁懷疑,老天是不是在捉弄他?

    為什么他孤注一擲,費(fèi)盡心思坐上的位置,卻成了他和楚容之間難以逾越的一道鴻溝?

    為什么他當(dāng)初拼命想要離楚容再近一點(diǎn),如今卻落得和他漸行漸遠(yuǎn)的結(jié)局?

    為什么他所求所愿皆不如意,注定得不到善終?

    入冬的夜風(fēng)如同刀子,刮在臉上冰冷無比,謝玄卻感覺不到一樣,他心中的悲傷將他整個人淹沒包裹,足以抵擋最凜冽的寒風(fēng)。

    第96章 篡位 謝臨入主燕宮,挾持百官,在京中……

    那日后, 謝玄好幾天都沒出現(xiàn)在楚容面前,聽人說他病了。

    不知為何,那晚謝玄歇斯底里, 哭泣的模樣一直在楚容腦海中揮散不去。

    第二日,裴弄過來時, 道: “殿下, 昨晚沒睡好嗎?聽人說殿下卯時就起來了。”

    楚容嗯了一聲,道:“不礙事。”

    裴弄猶豫了一下:“是因?yàn)橹x玄嗎?我聽說前幾日謝玄來見您了。”

    “也不全是。”

    棲霞谷一戰(zhàn), 他們元?dú)獯髠菪璧脼槿蘸笤缱龃蛩恪U\然現(xiàn)在與謝玄決裂,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要讓他們與謝玄繼續(xù)合作, 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楚容垂下眼睫,當(dāng)初答應(yīng)謝玄結(jié)盟的要求,除了緩兵之計(jì)外, 也有趁機(jī)積蓄實(shí)力的私心。北燕攻打明齊,齊軍有燕軍擋著, 給他們減少了不少麻煩。

    但謝玄也不是傻子, 哪能看他們一日比一日強(qiáng)大,怪他沒有及時察覺謝玄的心思,才釀成今日慘劇。

    與謝玄決裂,無疑是弊大于利。

    當(dāng)初雖答應(yīng)幫謝玄攻打齊國, 但其實(shí)他也存了一份私心, 想要趁齊燕兩敗俱傷時,分一杯羹。

    如今只要打進(jìn)關(guān)中, 破了明齊的屏障,便能破了齊國。他們一路走來,雖不是主力, 但也實(shí)打?qū)嵏冻隽诉@么多。現(xiàn)在退出,豈不是將明齊拱手讓人?

    再者,關(guān)中屏障如銅墻鐵壁,北燕國力大不如前,謝玄如今不過是苦苦支撐,而楚軍損失慘重,若要單打獨(dú)斗,怕是勝算不大。這樣看來,竟是燕楚兩軍合力,才能將明齊收入囊中。

    他絕不能把明齊讓給謝玄,留下后患,可若是與謝玄繼續(xù)合作

    楚容眸色暗淡,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選擇的余地。

    謝玄聽說楚容終于愿意見他,立馬從床上爬起來梳洗。

    他忐忑不安的進(jìn)了楚容營帳,在楚容言簡意駭表達(dá)了自己的意思后,謝玄先是狂喜,后又感到一抹深深的惶恐。

    他以為棲霞谷一事后,楚容該和他決裂才是,沒想到他還愿意和自己繼續(xù)合作,對付明齊。

    “那滅了明齊之后呢”

    楚容就要離開了嗎?

    對面的人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謝玄如今也不會再做什么楚容會乖乖歸順于他的美夢,楚容那日離開的決心是如此強(qiáng)烈。

    他不愿再和楚容作對,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那日楚容決絕離開,滿身是血倒在他懷里的模樣成了他永遠(yuǎn)的噩夢。

    謝玄知道,他不可能改變楚容重建故國的意愿,他們會不死不休的繼續(xù)斗下去,最后兩敗俱傷,或各自為王,永不相見。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

    又是一陣長久的寂靜。

    “話都說完了,你走吧。”

    謝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道:“這是我寫信讓章太醫(yī)開的藥方,安眠的,你試試吧。”

    楚容目光落在那張紙上,沒說話。

    待謝玄離開后,裴弄進(jìn)來,開口道:“殿下,我們真的要繼續(xù)和謝玄合作?”

    楚容怕裴弄知道真相后會忍不住去找謝玄算賬,誤了大事,因此找了個借口,說是燕軍中了齊軍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裴弄向來不會懷疑楚容說的話,但還是忍不住把一部分責(zé)任怪到謝玄頭上。

    看著裴弄?dú)鉀_沖的模樣,楚容慶幸沒有告訴他真相。若要報仇,那也應(yīng)是在打敗明齊之后。

    “是。”

    “殿下不怕謝玄再耍花招?當(dāng)日燕軍缺席,只是他的一面之詞,說不定楚軍遭齊軍埋伏,正中謝玄下懷,他還在背后偷著樂呢。”

    楚容垂眸掩住眸中思緒,不知是說了裴弄聽,還是自己聽: “所以我不會再相信他了。”

    饒是謝玄說自己要如何補(bǔ)償,如何悔過,楚容也毫不動搖,他不會相信謝玄說的話。

    從現(xiàn)在開始,他不僅要防著明齊,還要防著謝玄,以防他在背后搞什么動作。

    楚容眼底浮現(xiàn)一抹嘲弄,他和謝玄的結(jié)盟一開始就是各懷鬼胎,如今兩個人終于打破了那層岌岌可危的平靜,互相刺痛著對方,卻還要繼續(xù)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他們要何時才能結(jié)束這場鬧劇?謝玄究竟糾纏到什么時候才肯罷休?

    楚容一生面對過那么多難題,唯有在謝玄這毫無頭緒,也毫無辦法。

    從那日起,謝玄每天都要來楚容帳中坐上片刻,每次都恰好遇到楚容喝藥。

    林先生臨走前,囑咐一定要每日按時喝。

    那藥喝起來又苦又澀,楚容看到就要皺眉頭。他借口藥太燙,讓人將其放在一旁晾著,能拖一會是一會。

    “大人昨日的藥又喝了半碗,裴將軍囑咐了今日一定要喝光。大人快喝了吧,藥放涼了,就沒效果了。”侍衛(wèi)捧著碗,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楚容也有些為難,這藥一天比一天苦,剛開始明明沒有這么難以下咽。

    “這藥太苦了”

    侍衛(wèi)勸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啊。”

    恰好謝玄進(jìn)來,手里還提著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楚容一愣,不知謝玄為何每次都能碰上他喝藥。

    “放冰糖了嗎?”謝玄問。

    “放了。”

    謝玄接過藥,面上有些討好:“喝了吧,喝了身體才能好的快些。”

    “太燙了。”楚容面色僵硬。

    謝玄立馬喝了一口,面不改色道:“不燙,也不苦。”

    楚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猶豫一番,還是接了過來,剛喝了一口便知上了謝玄的當(dāng),可喝都喝了,也不能全都吐出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喝光了。

    侍衛(wèi)松了口氣,知道這回不用挨裴弄的訓(xùn)了。

    待楚容喝完,謝玄打開油紙包取出一塊糖,那糖散發(fā)著淡淡的青梨香。他拿起一塊,遞到楚容面前,楚容沒有要接的意思。

    上次當(dāng)著眾人的面,楚容還能給他一分面子,拿了塊糖,私底下裝都不裝了。

    “這藥怎么有點(diǎn)腥?”楚容道。

    “腥?不會吧?”侍衛(wèi)道,“屬下也不是很清楚。”

    “沒事了,你下去吧。”

    打發(fā)走侍衛(wèi),余光瞟到謝玄的手仍在半空,等著他接糖,大有楚容不拿,他就一直這樣伸著的架勢。

    楚容忍不住道:“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謝玄沉默了一瞬,道:“特意給你買的,還是吃一個吧。你放心,你吃了,我也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你原諒我了。你可以繼續(xù)不理我,沒有必要和自己過不去,這糖去苦味還是很好的。以后你喝完藥,就隨手吃一個。”

    見楚容不說話,謝玄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我放這了。你要實(shí)在不愿意吃,就讓人扔了吧。”

    “我也不煩你了。”

    說完,他站起來走了。

    楚容看著那一包糖,默默垂下了眼睫,半晌,他摸了一個塞進(jìn)嘴里,梨花的清香在唇間慢慢彌漫開來,驅(qū)散了些許苦澀。

    棲霞谷一戰(zhàn)已過一月,因?yàn)橹x玄從中作梗,他們不僅沒攻破陽平關(guān),還反倒被齊軍打的好不狼狽。燕軍雖不像楚軍那樣損失慘重,但也折損了一部分兵力。

    據(jù)說北燕朝臣越發(fā)不滿,謝玄大半年不回京,將朝中政務(wù)都交由賀蘭旭處理,不顧國力民生,肆意妄為攻打明齊,加之先前種種,不少人斥責(zé)他為人君主,如此荒唐。

    打仗自古打的就是錢和糧,沒有錢糧,寸步難行。據(jù)楚容所知,北燕國力衰微,這大半年燕軍的軍費(fèi)全靠賀蘭旭在豪紳貴族之間周旋,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直當(dāng)冤大頭?

    如今北燕已到了力竭之時,依謝玄的性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迫于朝堂內(nèi)外的壓力,他怕是比自己更想攻下明齊,早點(diǎn)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

    楚容知道這個節(jié)骨眼,謝玄不敢耍什么手段,但心中還是存了幾分防備。

    他們重新商討了一下對付明齊的戰(zhàn)略,本來楚容等人想直接攻破關(guān)中,直搗明齊都城。一旦破了明京,內(nèi)外夾擊,地方勢力也會慢慢瓦解。

    可關(guān)中久攻不下,不得已之下,他們選擇分兵而行,讓潭天望等幾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將,率十萬燕軍,分別去攻關(guān)中周圍要地。

    這樣一來既可以加快他們攻占明齊的步伐,又能分散齊軍兵力。特如若成功,便能切斷兩地之間的要道,讓關(guān)中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方,來日他們攻打關(guān)中,便沒了后顧之憂。

    謝玄如今對楚容說的話言聽計(jì)從,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借機(jī)削弱自己的實(shí)力,略一思考便答應(yīng)了。

    此計(jì)一出,明齊戰(zhàn)火四起,潭天望不負(fù)所托,短短十幾日接連拿下兩城。

    趙無明前不久剛立下大功,被嘉獎一番,眼見燕軍四處點(diǎn)炮,氣的臉歪嘴斜。

    他將此事稟報給朝廷,沒多久齊宴來信,讓他不必?fù)?dān)心,說自己派了一名大將助他對付敵軍。

    趙無明瞬間警惕起來,第一反應(yīng)是李檀,但皇上在周旬的提議下,讓他卸甲歸田了,總不能齊宴又把他找回來了吧?

    就在趙無明百思不得其解時,北燕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謝臨入主燕宮,挾持百官,在京中反叛稱帝了!

    第97章 篡位(二) 我只怕即便我豁出一切,他……

    消息如燎原之火, 很快席卷整個北燕,謝玄自然也聽到了風(fēng)聲。

    據(jù)說謝臨勾結(jié)禁軍總統(tǒng)和北大營圍了燕宮和眾臣府邸,整個燕京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凡是忤逆他的臣子都被監(jiān)禁看管起來。

    唯有賀蘭旭逃出京城, 不知所蹤。

    謝玄臉色陰沉的嚇人,謝臨謀反這么大的事情, 他竟然現(xiàn)在才知道。

    “皇上, 京中如今亂作一團(tuán),事不宜遲, 我們現(xiàn)在就啟程回京吧。”

    話音剛落,另一人反駁道:“回京?我們和齊軍打了大半年,眼看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 怎能說走就走?現(xiàn)在回京,這大半年的努力都打水漂了!”

    “反賊篡位,江山不保了, 你現(xiàn)在還惦記著這個?孰輕孰重,李將軍心里沒有一點(diǎn)數(shù)嗎?”

    “你!”

    謝玄聽著這兩人爭論不休, 心中煩悶:“都別吵了!”

    兩人頓時噤聲, 眾人齊刷刷看向謝玄。

    可謝玄什么都沒說,讓他們都出去。底下人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說什么。

    謝玄臉色無比難看,這個節(jié)骨眼上, 他絕對不能離開。不僅是因?yàn)槊鼾R, 更是為了楚容。

    他和楚容的關(guān)系如今已走了絕路,若是走了, 兩人就徹底沒了可能。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楚容,怎么可能再離開?

    誰知道他要是走了,楚容會去哪, 來日兩人再見面時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萬一那個時候,自己再也奈何不了他,再也不能讓他回到身邊

    謝玄面色發(fā)白,得知謝臨謀反的時候,他都沒有此刻害怕慌張。

    短短片刻,謝玄就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抉擇。玉璽在他這,謝臨就算稱帝也名不正言不順,以后有的是機(jī)會收拾他。

    他瞇了瞇眼睛,實(shí)在沒看出謝臨還有這樣的本事。自從薛炳業(yè)死后,謝臨性情大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他手底下度日茍活。

    外人皆道謝臨大義滅親,殺了薛炳業(yè)這個反賊,謝玄卻沒那么容易上當(dāng),這兩人關(guān)系深厚,謝臨怎么可能是真心實(shí)意的殺薛炳業(yè)?他怕是恨死自己了。

    當(dāng)年謝臨反叛有功,眾目睽睽下他不好對謝臨下手,想著之后隨意找個借口料理了,卻因?yàn)槌菀皇碌⒄`至今。

    怪就怪他放松了警惕,以為單憑一個謝臨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到賀蘭旭。

    他冒死逃出燕京,必會遭到謝臨的追殺,謝玄派了燕雪深去尋,勒令必須將人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如今軍營上下到處都在傳謝臨篡位的消息,就連楚逍也有所耳聞,看向謝玄的眼神不免有些幸災(zāi)樂禍。

    他看謝玄以后還怎么得意。

    不少人都在偷偷看謝玄的笑話,唯有裴弄等人看熱鬧之余,心中還有些擔(dān)憂。

    萬一謝玄此刻回京,依楚軍如今的實(shí)力,根本對付不了明齊。如若謝玄回京,他們大可也打道回府,趁北燕內(nèi)亂之際,搶回幽州和青州。

    可打了這么久,就這么放棄,誰都不甘心。

    況且明齊同他們一樣有血海深仇,當(dāng)初正是他們和燕軍一塊滅了楚國。

    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nèi)缃襁需要謝玄。

    楚容倒是沒說什么,謝玄卻生怕他就這么和自己斷了合作,主動跑過來,表了一番決心。

    “你放心,我是不會走的。明齊一天沒打下,我就一天也不會離開。”

    裴弄在一旁不放心道:“你嘴上這么說,到時候不會偷偷撤軍,坑我們吧?”

    楚容聞言一愣。

    謝玄立馬慌了起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咬牙從嘴里吐出一句:“不會。”

    看著楚容冷峻的臉色,謝玄心中苦澀,他哪還敢這么做?上次的代價,他實(shí)在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裴弄冷哼一聲:“希望你說到做到。”他拿起一旁晾好的藥,陰陽怪氣道:“托你的福,我們殿下又該喝藥了,你請回吧。”

    謝玄像沒聽到一樣,站在那一動不動。

    楚容接過藥,眸色有幾分復(fù)雜。

    裴弄隨口安慰,睜眼說瞎話:“不苦的。”

    “不是苦。”楚容道,“這藥有點(diǎn)腥。”

    裴弄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一聞果然有腥味:“不會是熬壞了吧,難怪殿下喝了總想吐。這底下人做事真不用心,不如把這碗倒掉,重新熬一碗?”

    謝玄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

    “不用麻煩了。”楚容還是硬著頭皮喝了。

    裴弄回過神,發(fā)現(xiàn)謝玄還站在原地,沒好氣道: “你還不走?”

    謝玄欲言又止的看了楚容一眼,又看了看空蕩蕩的碗,最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裴弄看著他的背影,眸光微閃。

    他喚來自己的心腹,道:“以后煎藥的時候你多派幾個人盯著,誰也不許靠近。”

    “是。”

    楚容問道:“怎么了?你還懷疑藥有問題?”

    “這藥是蘇木親自煎的,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裴弄道,“當(dāng)時給殿下治傷的大夫是謝玄請來的,我怕他在背后搞什么鬼。”

    他倒不怕謝玄給殿下下毒,就怕這人搞些別的什么手段。

    楚容似乎想說什么,看裴弄疑神疑鬼的模樣,也隨他去了。

    相比這事,他腦中盡是謝臨在燕京反叛一事,這讓他想到了當(dāng)年的薛炳業(yè)

    想起薛炳業(yè)反叛的緣由,楚容垂下了眼眸,當(dāng)年他暗中搜查薛貴妃去世真相,故意引起薛炳業(yè)對謝玄的不滿。后來出宮,又讓裴弄調(diào)查南平郡守趙牧,發(fā)現(xiàn)此人與薛炳業(yè)關(guān)系匪淺,再抽絲剝繭的一查,發(fā)現(xiàn)薛炳業(yè)竟有謀逆之心。

    那時,他便知機(jī)會來了,于是故意讓裴弄將謝玄的身份和計(jì)劃透漏給趙牧,逼迫薛炳業(yè)動手。

    薛炳業(yè)定不會讓謝玄活著回京,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死在南平。

    他連自己都算計(jì)進(jìn)去,根本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沒想到那個時候,為了能讓他們逃走,謝玄竟以身入局。

    許是愧疚使然,他又折回去救謝玄了。

    他想著,就當(dāng)還他一命,之后謝玄如何,與他再無關(guān)系。

    或許是他的報應(yīng),當(dāng)年他算計(jì)謝玄,臨走前射了謝玄一箭,一年后他又被謝玄算計(jì),替他擋了一劍。

    楚容閉了閉眼睛,他說過,他們是仇人,沒什么好抱歉的。可看著謝玄這樣小心翼翼的討好模樣,楚容內(nèi)心有了一絲的迷茫。

    倘若有一天,謝玄知道他曾做過什么,會不會后悔今日如此?

    他不能接受謝玄,卻也不愿踐踏他一絲一毫的真心。

    否則日后兩人決裂之時,謝玄必會追悔莫及。

    *

    謝玄派去尋賀蘭旭的人,終于在幾日后一座邊陲小城找到了他。

    彼時謝臨的人也在追殺賀蘭旭,幸而燕雪深等人趕到及時,這才沒讓謝臨得逞。

    賀蘭旭自從逃出燕京,馬不停蹄,一刻不敢耽誤的往邊境跑。他身邊最后一個活著的侍從,為了給他爭取逃命的時間,也死在了謝臨手中。

    一見到謝玄,賀蘭旭就跪了下去。

    “臣有罪,臣辜負(fù)皇上信任,沒能守住皇城,以致它落得奸人手中,請皇上責(zé)罰。”

    謝玄還從未見過賀蘭旭如此狼狽的模樣,事情過去好幾天,他已經(jīng)不像剛開始時那樣憤怒了。何況這一年,賀蘭旭也不太容易,不僅要幫他料理朝政,還要為前線各種花費(fèi)用度操心勞累,哪能想到謝臨會搞這么一出?

    謝玄親自將他扶起: “你沒事就好,先起來吧。”

    他讓人帶賀蘭旭去梳洗一番,待用過飯后,再來商討此事。

    賀蘭旭見謝玄不僅沒有責(zé)罰,還如此關(guān)心體貼,心中頗為感動。

    晚上,兩人在帳中,賀蘭旭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那禁軍總統(tǒng)曾受過薛炳業(yè)恩惠,而北大營如今的將軍李珂與趙子謙是遠(yuǎn)方親戚,當(dāng)年趙子謙一頭撞死在大殿上,李珂因?yàn)榇耸聦χx玄一直暗含不滿。

    由于事發(fā)突然,整個燕京都被謝臨控制,賀蘭旭只能帶著重要的文書倉皇逃命。

    謝玄冷笑一聲,薛炳業(yè)死后,他花了這么大勁鏟除同黨,沒想到還是有漏網(wǎng)之魚。

    “皇上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事情過去好幾天,謝玄都沒有要回去的意思,這不禁讓他有些擔(dān)憂。

    謝玄直接坦言道:“朕不能回去。”

    賀蘭旭心中一驚:“為何?”

    雖然謝臨沒能拿到玉璽,但他如今控制著燕京和各位朝臣,謝玄不回去,先不說會不會寒了那些老臣的心,最重要的是,時間一長,恐生禍患。

    現(xiàn)在還有比江山皇位更重要的東西嗎?

    謝玄面色緊繃,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和心中所慮都告訴了賀蘭旭。

    賀蘭旭表上不顯,心里卻在暗自驚訝。

    他沒想到謝玄如今和楚容是盟友,背地里竟然又和趙無明在一塊算計(jì)楚容,這確實(shí)謝玄一貫的作風(fēng)。

    “我若這么回去了,與楚容的結(jié)盟必會破裂,焉知齊宴會不會趁機(jī)反撲?屆時面對兩個強(qiáng)敵,就算保住了皇位,保不住北燕,又有何用?”

    “謝臨根本不足為懼,就讓他得意一段時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先滅掉齊國。”

    賀蘭旭斟酌著開口:“滅掉齊國之后呢?皇上該與楚容如何?”

    即便謝玄口口聲聲為了北燕,賀蘭旭還是看出,他到底是為了什么才不愿回去。

    謝玄無聲沉默著。

    賀蘭旭心一狠,勸道:“皇上,事已至此,不如就放棄吧。既然楚容鐵了心不肯回頭,不肯接受那些條件,我們也早該為自己做打算。”

    他在提醒謝玄,既然兩個人早晚要決裂,又何必在乎這短暫的和平,不如趁楚軍虛弱之時,將其除掉,以絕后患。

    謝玄像被什么刺激到一樣,眉頭重重?cái)Q起:“不行!”他咬牙道,“我就是死也不會放手。”

    “你不用勸我了。”謝玄語氣帶著一絲苦澀,“我要是能放棄,早就這么做了,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嗎?他走的那一年,我重傷臥床,因?yàn)槟且患叶伎旌匏浪恕N乙詾槌粤诉@個苦頭,就不會再喜歡他了。那個時候我發(fā)誓,來日捉到他,一定不會心軟,我要讓他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可是當(dāng)我再見到他時,想的竟然不是怎么報仇,而是想讓他重新回到身邊。我以為我能把他帶回去,后來我想,既然他覺得被困在宮里沒有自由沒有尊嚴(yán),那我給他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他愿意回到我身邊,我甚至可以原諒他對我做的一切!”謝玄越說越激動,“我費(fèi)勁心思的給他鋪路,讓他來日可以名正言順回到北燕,而不是以一個叛賊的身份!”

    謝玄雙目通紅,高聲道: “結(jié)果呢?人家根本不在乎!我從頭到尾就像個笑話一樣!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錯的!我以為我恨他,是因?yàn)樗阌?jì)我,背叛我,射我一箭,一走了之。其實(shí)我恨的就是他對我的不在乎,不喜歡!他為了別人可以豁出性命,卻不能可憐我一點(diǎn),我就沒見過比他更狠心的人了!”

    他歇斯底里的說了一通,賀蘭旭都看呆了。半晌,他道:“皇上既如此喜歡楚大人,何不與他將一切都說清楚,也好讓楚大人知道陛下的心意?”

    “沒用的。”謝玄沙啞道,“他這么恨我,我就算說破喉嚨,他也不會動搖。”

    賀蘭旭抬起頭,他望向謝玄那雙流露著痛苦,絕望,悲傷的眼睛,一時間愣住了。

    “我不怕楚容覬覦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會給。我只怕”謝玄話中帶著一絲顫抖,“即便我豁出一切,他也不會再看我一眼。”

    賀蘭旭被這番話震驚的說不出話,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好啦——”

    侍衛(wèi)忽然跑進(jìn)來,道,“皇上,潭將軍與齊軍對戰(zhàn)時受了重傷。”

    謝玄眉頭一皺,他清了清嗓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很快,眾人都得知了這個消息,聽說潭天望受傷,楚容與裴弄也來了。

    謝玄沉聲道:“到底怎么回事?”

    報信的侍衛(wèi)將情況稟報了一番。

    潭天望在西邊攻打齊軍勢如破竹,前幾次傳回來的都是好消息,也不知道此次對方將領(lǐng)是誰,竟能傷的了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潭天望。

    侍衛(wèi)看了眼謝玄,道:“此人眼生的很,看著不像齊人,他們都叫他蘭將軍。”

    “蘭將軍?”

    謝玄想了一圈也不知道這個蘭將軍是誰。

    楚容道:“可知他的名姓?”

    侍衛(wèi)搖搖頭:“不過他長的不像中原人士,倒像是個蠻人。”

    蠻人?齊軍為何會和蠻人攪合在一塊?

    裴弄道:“蠻人多了去了?是東夷?柔然?還是烏桓?”

    “是烏桓人!”侍衛(wèi)恍然大悟,“那人和底下人說的是烏桓話!”

    烏桓人,蘭將軍

    謝玄與楚容對視一眼,腦中不約而同閃過一個不大可能的人。

    烏洛蘭!

    第98章 篡位(三) 外面寒涼,讓他進(jìn)來吧……

    楚容微微蹙眉, 謝玄神情嚴(yán)肅,兩年前烏桓進(jìn)攻北燕,早被燕雪深滅了全族。

    烏洛布死的透透的, 他親口讓人將烏洛布的尸體掉在金城的城墻前,用來震懾其他草原部落。

    至于烏洛蘭, 雖沒找到他的尸體, 但戰(zhàn)場上尸骨無存,或尸體被毀的面目全非, 十分常見。謝玄并未放在心上,就算烏洛蘭沒死,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根本不足為懼。

    只是他沒想到,烏洛蘭竟然去投奔了齊宴,這兩人攪合在一起可不會有什么好事。

    楚容眼底眸光微閃, 烏洛蘭一出現(xiàn)就狠狠重創(chuàng)燕軍,給了潭天望一個下馬威, 可見對謝玄的怒火有多大。

    他有預(yù)感, 烏洛蘭此番針對的不止是謝玄,還有他。

    烏桓滅族雖不是他一手導(dǎo)致,但卻和他脫不了干系,烏洛蘭怕是恨他們?nèi)牍恰H缃袼呀?jīng)對謝玄展開報復(fù), 不知又會怎么對付自己?

    他不了解烏洛蘭, 卻了解一個一無所有,背負(fù)仇恨的人。

    如今敵在暗, 他在明,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

    烏洛蘭的出現(xiàn),大大拖慢了他們攻打明齊的腳步。如今關(guān)外有烏洛蘭坐鎮(zhèn), 趙無明便不用分神去操心,只須全力守住關(guān)中。

    就算是為了大局著想,他們也必須除掉烏洛蘭。

    謝玄的想法與楚容不謀而合,只是棘手的是,他們該怎么動手?

    看著楚容沉思的模樣,謝玄忽而低聲道:“這件事我去處理,你好好養(yǎng)傷,不要勞心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其余人都一副習(xí)以為常的表情

    唯有賀蘭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們,驚愕皇上如今在楚容面前和以往簡直判若兩人,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連聲音都不敢大些,像是唯恐惹楚容不快。

    楚容忽略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視線,客氣又疏離道:“不用了,多謝燕王好意。”

    謝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知道楚容在防他,即便他一番好意,楚容也不會再信了。

    眼看著快到年底,天氣越來越冷,軍營中卻沒有一點(diǎn)要過年的氣氛。

    楚軍還未從那場敗仗中緩過來,而燕軍這邊,外敵未平,內(nèi)亂又起,他們不可避免的對北燕和個人的前途感到憂慮。

    今年謝玄以為能和楚容一塊過年,圓上前兩年的遺憾,看眼下的情形,估計(jì)是不可能了。

    他這幾日去找楚容,一直能聽到楚逍咋咋呼呼的張羅著過年,連除夕該吃什么年夜飯都安排的十分清楚。

    謝玄聽的心中不是滋味,想到他們能和楚容熱熱鬧鬧的過個年就羨慕不已。

    如今戰(zhàn)事吃緊,楚容險些忘了過年一事,原本打算就和往日一樣平淡的度過,但看楚逍他們商量的這么起勁,也不好擾了他們的興致。

    自從棲霞谷一事后,軍中的氣氛就像是蒙了一層灰色陰霾,壓抑又緊張。他想借著這個時機(jī),好好熱鬧一番,換換心情也不錯。

    思索過后,楚容讓裴弄將消息傳了下去。

    軍營中立刻沸騰起來,他們辛苦了一年,唯有過年這天能休息上一時半刻,怎能不開心激動?

    聽到楚軍那邊的動靜,謝玄也松了口,吩咐火頭軍除夕夜多做些吃食,讓大家都休息休息。

    除夕那日,聽著外面亂哄哄的動靜,謝玄到下午就坐不住了。在這樣合家團(tuán)圓的日子,他尤其想見楚容,哪怕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但他怕就這么貿(mào)然過去,會惹得楚容厭煩。平時也就罷了,這么喜慶的日子,他還是別過去礙他眼了吧。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帳外的哄鬧聲似乎更大了,那熱鬧的聲音襯得謝玄的營帳越發(fā)冷清。

    他看著一桌的菜肴,面色卻如喪考妣,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楚容那邊卻熱鬧的很,陳錦云和楚逍做了一桌子菜,個個色香味俱全,他們圍坐在桌子旁,一邊喝酒一邊說笑,聲音似乎能把帳頂掀翻。

    楚容雖沒怎么說話,眼底卻始終含著溫和清淺的笑。

    一桌人吃的正開心,忽有侍衛(wèi)進(jìn)來稟報,說燕王正在外面,原本熱鬧的場面瞬間鴉雀無聲。

    幾人面面相覷,偷偷看向楚容。

    楚逍放下筷子,滿臉的不高興,下午的時候,謝玄就讓人送了很多東西過來,他還以為謝玄是個知趣的,知道皇兄不待見他,沒親自過來。這才多大會,就原形畢露了。

    “不見,不見。”楚逍看著外面那個被燈光投照在帳簾上的影子,沖侍衛(wèi)道,“讓他走吧,我們吃飯呢!”

    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那影子似乎僵硬了一瞬。

    楚逍嗓門很大,這幾句話清清楚楚的落入謝玄耳中,他卻沒有在意。

    里面安靜了片刻,謝玄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道:“今日是除夕,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

    謝玄面上血色盡褪,原本忐忑的心終于重重落了下去,整個人像被抽干力氣,連喘氣都覺得費(fèi)勁。

    侍衛(wèi)掀開帳簾走出來,他說了什么,謝玄沒有心思去聽,只恍惚的站在原地,失落又傷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楚逍聽到楚容的話,暗自松了口氣。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幾人又重新吃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楚逍無意往門口瞟了一眼,先是一愣,繼而驚訝道:“他怎么還沒走?”

    眾人紛紛朝門口看去,外面果真站著一個人,看那影子的身形似乎是謝玄。

    楚逍忐忑的看向楚容,皇兄一向心軟,他以前犯了錯,撒撒嬌,賣賣慘,皇兄便不會計(jì)較,反而還反過來安慰他。他當(dāng)即在心里哼了一聲,謝玄這一招真是好高明,真心機(jī)!

    楚容一言不發(fā)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片刻后,道:“外面寒涼,讓他進(jìn)來吧。”

    楚逍露出一臉心死的表情。

    侍衛(wèi)過來叫的時候,謝玄還以為是楚容派來趕自己走的,聽到讓他進(jìn)去,謝玄驚愕的抬起頭,黯淡的眼神頃刻亮了起來。

    楚容讓人加了個凳子,陳錦云很體貼的多添了幅碗筷,楚逍壓低聲音道:“錦云姐姐,你干嘛理他,他可是你的情敵。”

    陳錦云笑笑沒說話。

    蘇木勉強(qiáng)笑著打圓場:“大家繼續(xù)吃吧,人多熱鬧,人多熱鬧哈哈。”

    謝玄來的時候沒敢奢望楚容留他吃飯,他原本想著說兩句話就走,此刻和楚容同桌吃飯,心中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他看了楚容一眼,道:“不知道你們在吃飯,早知我就不來了,你們吃吧,我其實(shí)吃過了,我還是回去吧。”

    話雖是這么說,屁股卻像黏在凳子上,一動也不動。

    “坐都坐下了,還是吃兩口吧。”裴弄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略微嘲諷道, “若是被人知道,燕王大晚上一直站在殿下帳外,傳出去還以為我們殿下招待不周呢。”

    楚逍小聲嘀咕道:“就是就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吃飯的時候來”

    還好楚容神色如常,說了句:“吃飯吧。”就再沒和他說一句話。

    謝玄的忽然到來讓席間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還好有楚逍素來話多,不一會桌上又熱絡(luò)起來。

    砰——

    聽到外面的動靜,眾人安靜了一瞬,第一反應(yīng)是敵軍打來了。

    楚逍立馬反應(yīng)過來:“是煙花!錦云姐姐,我們快去看看!”

    說完,嗖一下跑了出去。

    其余人都沒想到今年除夕還能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能看到煙花,都嘩啦啦跑出去看了。

    帳內(nèi)很快就剩下兩人。

    謝玄率先打破寂靜,漆黑的眸中帶著一絲希翼:“你不出去看看嗎?”

    楚容微微一愣,還未說話,便見楚逍跑過來拽著他往外走:“皇兄,快來看煙花!”

    方才走的太急,竟一時忘了謝玄還在這,這豈不是給謝玄制造了和皇上單獨(dú)相處的機(jī)會?

    楚逍想著,加快了腳下步伐,纏著楚容往外走去。

    謝玄也站起來跟上。

    兩人來到一處平地,看了一會,楚逍這會又不知興奮的跑哪去了。

    謝玄盯著身側(cè)人的臉,忽然想起楚容走的那一年,他遣散了蘭池宮的宮人,不準(zhǔn)任何人踏進(jìn)一步,連他自己都有意回避著那個地方。

    除夕那天,金云臺上照舊華燈溢彩,歌舞升平,他喝了些酒,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明明沒醉,他還是借著酒意去了蘭池宮。他在門外徘徊了好久,才推門走了進(jìn)去。

    只可惜這一次他沒看到楚容,石桌上也沒有溫著清酒的紅泥火爐,屋檐下掛著的八角燈籠暗淡無光,連月亮都不見了蹤影,整個院子安靜的有些可怕。

    他走過去,循著記憶坐在了去年的位置上,只覺得心臟有些悶痛。

    在此之前,他想到楚容心中只有滿腔的恨,而那一刻,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他一直刻意偽裝,自欺欺人的心似乎裂開了一道口子,一旦有了裂縫,便再也壓抑不住。

    思念如洪水般傾瀉而出,將他整個人淹沒殆盡。

    他一直不想承認(rèn),他其實(shí)很想楚容。

    這種感覺都快要把他逼瘋了,他不知道那個時候楚容在哪里,在做什么,身邊又會有什么人,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又沒有發(fā)燒生病。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楚容離開了他,他就那樣決絕的走了,好像再也不會回來,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那晚,他在蘭池宮待了一夜。這座宮殿的每一個地方,他都能想起與楚容有關(guān)的記憶。

    長廊下有楚容養(yǎng)的吊蘭,每逢刮風(fēng)下雨,他都要讓人搬回殿內(nèi),唯恐淋壞了半分。天氣好時,楚容會出來曬太陽,他就坐在石桌旁,在那看書打發(fā)時間,盛夏時,楚容就在那片竹林中避暑休憩。

    他能憶起兩人冷戰(zhàn)時,楚容披著外衣倚在床邊,微微低垂的眼眸,每次兩人吵架,楚容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卻在偷偷生氣,晚上睡覺時都要背過身去,而他則氣急敗壞的威脅楚容轉(zhuǎn)過來。

    看著楚容極不情愿,卻還要照做的難看臉色,他心情大好,一肚子氣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面上卻還要冷著臉,繼續(xù)惡劣的威脅楚容。

    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還會懷念和楚容冷戰(zhàn)爭吵的日子,當(dāng)時讓他惱怒的一幕幕,此刻成了孤燈寒夜里唯一的慰籍。

    砰——

    又一朵煙花升空,將謝玄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shí)。

    他看著站在身邊的楚容,聽著四周一聲更比一聲高的歡呼,心中情緒復(fù)雜。

    一直以來,他所求的不就是這樣?他希望能在每個有意義的時刻,陪在楚容身邊,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十分滿足了。

    明明如此簡單,他偏要?dú)Я艘磺校徊讲桨殉萃频母h(yuǎn),這讓先前苦苦折騰一通的他像個傻子。

    如果這是一場夢,他希望自己永遠(yuǎn)不要醒來,就讓他停留在此刻,這樣他再也不用面對被他搞砸的一切。

    楚容感到身側(cè)有人靠近,他盯著天上的煙火,假裝沒注意到。

    下一秒,耳邊就響起了謝玄有些低落的聲音。

    “你走的那一年,我也放了煙花。去年也放了,不知道你看沒看見?”

    楚容眼睫微顫。

    氣氛凝滯了一瞬。

    就在謝玄以為楚容不會回答時,卻聽到身邊傳來一聲極輕的話:“看到了。”

    他難以置信的轉(zhuǎn)過頭,楚容目視前方,神色平靜,似乎沒開口過一樣。

    謝玄心頭狂喜,激動的不知道說什么,最終小聲道:“我想給你放一輩子煙花。”

    這次,身旁的人沒了動靜。

    謝玄不再說話,他老實(shí)的扭過頭,靜靜陪著楚容看煙花。

    一場煙花幾乎將軍營內(nèi)熱鬧歡快的氣氛推至高潮,煙花結(jié)束后,眾人各自散去,其余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謝玄開口道:“外面風(fēng)大,我送你回去吧。”

    楚容看了他一眼。

    謝玄立馬道:“我飯還沒吃完呢。”

    “走吧。”

    謝玄眼底露出淺淺笑意,跟著楚容一塊回了營帳。

    遠(yuǎn)遠(yuǎn)的,兩人就看見裴弄站在營帳外面,身邊還跟著蘇木。謝玄一出現(xiàn),他兩張眼睛就射出銳利的光芒,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謝玄忽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在看到侍衛(wèi)端著的那碗藥時,臉色一變。

    “殿下。”裴弄快步走了過來,傾身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看見楚容微微蹙起的眉頭,謝玄不由得感到一陣緊張。

    裴弄朝里伸了伸手:“燕王請吧,我們殿下有話要問你。”

    謝玄揚(yáng)著下巴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腳走了進(jìn)去。

    名義上雖是楚容問話,進(jìn)帳后,迫不及待先開口的卻是裴弄。

    他指了指蘇木,道:“你先說。”

    蘇木并不想得罪謝玄,可還是硬著頭皮道:“前段時間,裴將軍讓我檢查大人平日喝的藥。除了味道有些奇怪,屬下看了半天,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于是給林大夫傳了封信,將殿下的藥方一并寫了上去。方才林大夫的信到了,稱這并不是他當(dāng)初留下的那一紙藥方”

    說到這,裴弄已是按耐不住火氣,對謝玄道:“林大夫是你請來的,所有的事情都經(jīng)由你手操辦,說,你是不是偷偷換了藥方?你為什么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楚容抬眼望向楚容,目光中夾雜幾分疑惑和驚訝。

    謝玄心一緊,忙道: “我是換了藥方。不過是在原來的藥方上添了幾分補(bǔ)藥,我問過太醫(yī),不礙事的!”

    “你撒謊!”裴弄冷哼一聲,“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為何要遮遮掩掩,藏著不敢明說?莫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吧?”

    謝玄被他激出了些怒火,冷著臉道:“你覺得我會害楚容是嗎?”

    “哼,是又怎樣?你害我們殿下的還少嗎?!你背后偷偷搞這些小動作,想讓人不懷疑都難。”

    謝玄對上楚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隨你怎么說,我問心無愧。”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裴弄給蘇木使了個眼色。

    蘇木上前道:“燕王陛下,你沒說實(shí)話吧,那藥方上的幾味補(bǔ)藥確實(shí)不礙事,可不在藥方上的呢?你又加了什么?那幾味藥根本不會熬出如此腥膻的味道。將軍拷打了煎藥的軍醫(yī),他說這藥是和你的人一起煎的。你指使手下往里放了什么?”

    謝玄不語,他看著楚容如深潭般捉摸不透的眼睛,心緊緊懸在半空,臉色也變得古怪難看,像有什么難以啟齒的秘密。

    第99章 失蹤 他心疼的不知怎么辦才好

    帳內(nèi)安靜的落針可聞, 謝玄頂著那一道道或懷疑或警惕的目光,咬牙道:“是血”

    楚容一愣。

    裴弄面上劃過一抹驚愕,皺著眉道:“什么血?你說清楚?”

    這短短三個字讓謝玄難以開口, 他道:“我的血。”

    帳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楚容面色變得有些復(fù)雜, 半晌, 蘇木喃喃道:“為什么?”

    他沒聽說過人血可以做藥用啊。

    謝玄一時不敢去看楚容,僵硬道:“我聽人說, 真龍之血能延年益壽,祛病除災(zāi),古籍中也有記載, 太醫(yī)說興許有用,所以我想試試。”

    他似乎也覺得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拆穿也就算了, 還要被刨根問底,面上不覺有些羞恥。

    他看得出蘇木等人驚愕荒唐的眼神, 不僅其他人, 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件事荒唐至極。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對這等迷信之事嗤之以鼻,但現(xiàn)在比起這個,他更想讓楚容活得久一點(diǎn)。

    裴弄一想到, 殿下平時喝的藥里有謝玄的血, 擰了下眉頭:“你就這么給我們殿下喝了,也不嫌臟。”

    謝玄的臉色登時變得更加難看, 破天荒的沒有反駁。

    蘇木見狀,忙道:“呃其實(shí)這些都毫無根據(jù)可言,說不定是書上亂寫的, 殿下平日喝的補(bǔ)藥就足以調(diào)理身體了。”

    他估計(jì)著謝玄問的那太醫(yī)怕得罪皇帝,所以才順著他,不敢說實(shí)話。

    楚容心中也是驚訝不已,這種事完全不像是謝玄會做出來的。

    他掃了眼謝玄被長袖遮掩的手腕,微微皺了下眉。這細(xì)微的表情落入謝玄眼中,讓他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

    楚容這么干凈的人,知道自己喝的藥中有人血,肯定是會嫌棄的。

    他就是怕楚容覺得臟,才藏著掖著不肯說的。

    謝玄難過之余,又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做了這么一件驚天動地的蠢事,傳出去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他忐忑的看了楚容一眼,楚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此刻看著他也一言不發(fā),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謝玄一顆心七上八下,心里還是希望楚容別開口。就算說了,他也沒有勇氣去聽。

    他可以不在乎裴弄的話,卻無法不在乎楚容的。光是想想那些話要從楚容口中說出,都會難過好久。

    “你別生氣,我以后不會這樣了。”謝玄猶豫著開口道,“那些補(bǔ)藥是沒問題的,你可以安心喝。我還有公務(wù)要處理,先走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人一走,裴弄立馬氣道:“殿下,就這么讓他走了?太便宜他了吧。”

    楚容收回目光,輕聲說了句:“算了吧,畢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裴弄瞪大眼睛:“殿下你怎么還信了?謝玄這么狡猾,誰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楚容沉默了一下,道:“我心里自有分寸,這件事就別再追究了。”

    見楚容都這么說了,裴弄也不鬧了。

    眾人離開后,楚容看著被留在桌上的那碗湯藥,半晌后,偌大的帳中響起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

    翌日一早,謝玄剛醒,便聽見侍衛(wèi)說楚容身邊的人來過。

    謝玄一愣,昨晚他擔(dān)心了一整夜,翻來覆去的想楚容到底有沒有生氣,生怕再把兩人的關(guān)系搞的更糟糕。

    “什么事?”

    侍衛(wèi)掏出兩個藥瓶,有些疑惑道:“只送來了這個,讓屬下轉(zhuǎn)交給陛下。”

    謝玄接過一看,目光一滯,金瘡藥和祛疤藥。

    他一下激動起來,把侍衛(wèi)嚇了一跳。

    “還說什么了?”

    侍衛(wèi)搖頭:“沒有了。”

    “確定是楚容身邊的人送來的?”

    “對,是那位姓蘇的太醫(yī)送來的。”

    謝玄難掩激動,姓蘇的太醫(yī)想必就是蘇木了,這蘇木每次看見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躲都來不及,若沒有楚容的指使,他好端端的給自己送干嘛?

    謝玄一掃昨夜陰霾,整個人都有精神氣起來。用過早膳后,他神清氣爽的去了楚容的營帳。

    只是這帳中凝重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以往,裴弄見他來,必要出言譏諷一句,這次竟沒顧得上嘲諷,神情嚴(yán)肅的坐在一旁,面色還隱隱透著焦灼。

    謝玄直覺不好,道:“出什么事了?”

    身旁一位心直口快的副將道:“楚二公子不見了。”

    楚逍不見了?

    謝玄沒當(dāng)回事,隨口道:“不會是跑哪偷玩去了吧?”

    帳內(nèi)無一人答話,直到看見楚容眉間難以掩飾的憂色,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你們可找仔細(xì)了?軍中沒有,會不會是偷溜出去了?”

    “不可能。”裴弄反駁道,“二殿下素來膽小,不會大晚上不吭一聲就出去,況且昨夜值班的侍衛(wèi)沒有一個人看見他出去!”

    “沒出去?那一個大活人還能平白無故在軍中消失不成?”謝玄站起身,道,“你們再仔細(xì)找找吧,興許是昨夜鬧的太晚,在哪個犄角旮旯睡著了。我現(xiàn)在派我的人出去找,萬一他偷溜出去,沒人看見也不是沒可能。有消息再告訴你們。”

    眾人沒想到他如此積極,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走出去沒影了。

    謝玄說到做到,果然派了許多燕軍出去找人,與此同時,楚容也派人去附近的鎮(zhèn)上尋,可惜方圓幾十里都搜遍了,也沒看見楚逍的身影。

    楚容心中卻越發(fā)著急。昨晚楚逍和陳錦云看完煙花后,在外面待了一會,就各自回去了。

    奇怪的是,楚逍一晚上沒回住處。

    他到底去哪了?

    楚容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只是他覺得不大可能,也不愿去想。眼看天又要黑了,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人,就絕對不是跑出去偷玩那么簡單了。

    兩人分開的地方到楚逍的營帳,這段距離,說近不近,說遠(yuǎn)也不遠(yuǎn)。

    昨夜雖是除夕,可軍中守衛(wèi)不僅沒有絲毫松懈,反而比平時更加森嚴(yán),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wèi),就是被綁了,也該有些動靜,不可能一個發(fā)現(xiàn)的都沒有。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能把楚逍神不知鬼不覺的綁了,那兇手是怎么混進(jìn)來的,又是怎么把楚逍帶出去的?

    楚容正想的入神,一只大手忽覆了過來。

    “別擔(dān)心。”謝玄漆黑深邃的眸中透著些許擔(dān)憂,他安慰似的握了握楚容的手,動作輕柔卻有力,“楚逍一定沒事。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幫你找到他的,好嗎?”

    楚容望著他的眼睛,那股溫?zé)犭S著手心,蔓延到四肢,又化作一小股電流從心間流竄而過,讓他的心沒來由顫了一下。

    他這次沒再拒絕謝玄的幫助,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作回應(yīng)。

    “先吃點(diǎn)東西吧,你中午就沒吃。”

    楚容搖了搖頭:“我吃不下。裴弄呢?”

    “在外面。”謝玄善解人意道,“我?guī)湍憬羞M(jìn)來?”

    “好。”

    片刻后,裴弄匆匆忙忙的進(jìn)來了。楚容讓他去排查昨晚進(jìn)出軍營的所有人,一個也不能放過,順便去打探一下烏洛蘭的動向。

    “烏洛蘭?”謝玄面色一變,“你懷疑是他?”

    “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會有誰這么做。”

    楚容面色緊繃,他原以為烏洛蘭會沖著他來,沒想到對方竟把目標(biāo)放在了楚逍身上。他若早做防備,便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裴弄一聽是烏洛蘭,面色白了幾分,絲毫不敢耽誤正事,臨走前,他猶豫了一下,道:“殿下,燕軍那邊?”

    沒等楚容說話,謝玄立馬道:“查,也一并查了。”

    裴弄離開后,謝玄道:“你覺得是烏洛蘭派齊軍扮作軍中將士,綁走了楚逍?”

    楚容嗯了一聲,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種可以將楚逍悄無聲息帶走的方法。

    “這就奇了怪了,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混進(jìn)來的?齊軍奸細(xì)混入軍中,竟沒一個人發(fā)覺?”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時,裴弄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是有人在軍營附近放了一個木箱,二是查到了昨夜出入軍營的嫌疑之人。

    楚容一聽有木箱,面上血色盡褪。

    一旦有人落入敵軍之手,對方便會將俘虜之人的頭顱,斷章,斷腳,放在木箱中送回,這是最常見的一種恐嚇手段。

    謝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當(dāng)初李檀抓走楚容,也曾派人送過一個木箱給他。他至今還記得當(dāng)時憤怒害怕的心情,他怕自己一打開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一想到那是楚容的,他就感覺自己要瘋了。

    “拿進(jìn)來。”楚容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聲線卻有幾分顫抖。

    裴弄抱著那個血淋淋的盒子進(jìn)來時,謝玄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下意識擋住了楚容。可惜楚容已經(jīng)看見了,他推開謝玄,雙眸緊緊盯著面前的木盒。

    不知烏洛蘭是不是故意的,這木盒外面都帶著鮮血,盒蓋處還掛著些碎肉,讓人看著頭皮發(fā)麻,不忍直視。

    楚容面色慘白,他抬手想要打開木盒,卻又在半空停住。

    謝玄知道楚容此時的心情,怕是和當(dāng)初的自己一樣。他雖有些羨慕嫉妒,可更多的是心疼。

    他再煩楚逍,也不得不承認(rèn),那人是楚容最后一個親人了。若他出了什么事,對楚容而言無疑是非常大的打擊。

    看著楚容竭力保持鎮(zhèn)定,微微發(fā)顫的手指,他心疼的不知怎么辦才好,伸手抓住楚容的手腕,不由分說的將他拉到身后。

    “我來。”

    他用身子擋住楚容,抬手直接打開了木盒,這一串動作行云流水,讓人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第100章 失蹤(二)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你去送死……

    那一瞬間, 楚容感覺心臟都要停了。

    謝玄把他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察覺到謝玄緊繃的背脊似乎松懈下來。

    “沒事, 別怕。”謝玄讓開身子,道, “什么都沒有。”

    楚容看著空蕩蕩的木盒, 微微松了口氣,慶幸之余又不由擔(dān)心起來。

    “你查到了什么?”

    裴弄也嚇得夠嗆, 聽見楚容問,他急忙緩過神,道:“屬下排查了軍營的出入口, 昨夜有兩個火頭軍拉著泔水桶出門,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

    楚容眸中劃過一道銳光,聲音也嚴(yán)厲了些:“誰放他們出去的?”

    裴弄瞟了眼謝玄, 語氣頗怪:“他們是燕王的火頭軍,自然是燕軍值崗的燕軍放出去的。”

    謝玄眉心一跳:“什么?”

    楚容沉默了一瞬:“他們是怎么出去的?”

    “他們有令牌。由于平日火頭軍也常拉著車出去倒泔水, 值班的侍衛(wèi)根本沒起疑心, 昨晚是除夕,再加上那泔水桶臭烘烘的,侍衛(wèi)見他們有令牌,口令也對的上, 沒多檢查就把人放出去了。”

    裴弄說完, 對謝玄道:“燕王對自己軍中混入奸細(xì)一事竟然一無所知。”

    謝玄聽著這嘲弄的語氣,冷道:“你確定沒搞錯?”

    “千真萬確, 不會有錯。”

    謝玄臉色一沉,他來不及多想,低聲對楚容道:“此事我確實(shí)不知。”

    “一句不知道就想將責(zé)任撇干凈了?”裴弄還記掛著楚軍中伏, 楚容重傷一事,上次的氣還沒有消干凈,見這次又和謝玄有關(guān),不客氣道,“人是拿燕軍的令牌出去的,他們哪來的令牌,又是怎么混進(jìn)來的?燕王總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謝玄口氣冷硬: “這是自然,但不是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把楚逍救出來。”

    “燕王還是先顧好自己,找找還有沒有什么沒被抓到的奸細(xì),此事不勞您費(fèi)心了。”

    “朕又不是為了你費(fèi)心。”

    “我們可消受不起。”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火藥味越來越濃。楚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兩。

    謝玄盯著裴弄,他聽著裴弄陰陽怪氣的口吻,怒從心起。若不是看在楚容的面子,他怎么會忍這么久?

    謝玄皮笑肉不笑道:“你究竟什么意思?把話說清楚。”

    見他這么問,裴弄也不裝了。

    “我不信你!”

    謝玄皺了下眉。

    “上次若不是燕軍失職,我們怎么會遇到齊軍的埋伏?”裴弄至今覺得這不是單純的意外,厲聲道,“我看就是你和齊軍合起伙來坑我們!誰知道這次也是不是你們的陰謀?用得著你在這假惺惺裝好人?”

    “你再說一遍。”謝玄寒聲道。

    裴弄絲毫不懼:“軍中守衛(wèi)重重,那兩個奸細(x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混進(jìn)來!除非有人和他們里應(yīng)外合!姑且認(rèn)為他們的令牌是偷來的,口令呢?這可是只有燕軍自己人才知道的東西。”

    普通士兵出行不僅要有令牌,還會輔以口令暗號。這種暗號每天更換,保密嚴(yán)格,若答不上來,會被立刻扣押。

    齊軍若想混進(jìn)來,需要經(jīng)過層層關(guān)卡。不僅要有令牌,還要知道燕軍進(jìn)出的口令。

    謝玄面色一白,氣極反笑,唯恐楚容聽了裴弄的瘋話,誤解于他。

    “我綁了楚逍對我有什么好處?再敢胡說八道,朕饒不了你。你方才提的這些,朕會派人去查。”他冷聲道,“若真是我的人泄密,自有重罰。”

    裴弄哼了一聲:“賊喊捉賊,說不定那個泄密的就是你。”

    謝玄正要開口,腦中忽有一道電光閃過。

    他好像確實(shí)告訴過趙無明燕軍的口令暗號。

    燕楚兩軍加起來幾十萬人,并非每一隊(duì)人馬都見過面,每次兩軍一起行動時,都會約定了一個暗號,用以區(qū)分?jǐn)澄摇?br />
    當(dāng)時他和趙無明計(jì)劃在棲霞谷埋伏楚軍,趙無明須早早將齊軍安排在山谷四周,為防楚軍發(fā)現(xiàn)端倪,打草驚蛇,他給了趙無明令牌和暗號,令齊軍喬裝成燕軍,若被盤問,也好糊弄過去。

    可是那塊令牌,當(dāng)日他就找了個借口說丟了。一般丟了的令牌,軍營中會記錄在冊,以防有心之人另作他用。可以說他們來不及,也不可能靠那塊如同廢鐵的令牌混進(jìn)來。

    謝玄臉色駭人,他雖這么想,卻也不敢保證此事和自己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

    “怎么不說話了?心虛了?”裴弄譏諷道。

    謝玄此刻殺了裴弄的心都有。

    楚容也注意到了他難看的臉色,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睫。

    謝玄膽戰(zhàn)心驚,生怕被看出端倪,畢竟楚容知道他曾和趙無明往來過。

    待一回營帳,他便讓燕雪深去查奸細(xì)一事,順便調(diào)查軍中是否有人掉了令牌。謝玄自己都未察覺出自己有多緊張,他寧愿是軍中混入了齊軍的奸細(xì),也不愿此事和自己扯上半分關(guān)系。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燕雪深稟報說,確實(shí)有人丟了令牌,這人還曾被他帶著去見過趙無明!

    謝玄狠狠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他丟了令牌,為什么不說?”

    “許是怕被責(zé)罰。”

    軍營中法紀(jì)嚴(yán)明,凡是丟了令牌,必免不得一頓重罰。

    謝玄氣的雙目發(fā)紅,冷冷吐出一句:“把他給我拖出去,處死。”

    他沒想到這件事真的和自己有關(guān)系,趙無明有了可以通行的令牌,加上他給的密號,派個奸細(xì)進(jìn)來渾水摸魚,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謝玄一顆心七上八下,惶惶的想,若是楚容知道了,他該怎么解釋?楚容會信他嗎?

    謝玄不敢賭,他覺得他和楚容如今的關(guān)系受不得一點(diǎn)波折,任何一點(diǎn)動靜,都會在他們中間會掀起更大的風(fēng)浪,指不定哪天就徹底毀了。

    他閉了閉眼睛,心中有了主意,他決定先瞞著楚容,等他把楚逍救回來將功折罪,那時再認(rèn)錯,說不定楚容會原諒他。

    此刻,齊軍軍營內(nèi)

    趙無明抖著手中信紙,面上似笑非笑,好不得意。楚容竟然主動寫信,想與和他見一面,信中字字情真,言辭懇切,上次在棲霞谷重創(chuàng)楚軍,都沒讓他覺得如此痛快。

    昔日傲的不可一世的的楚太子竟也有求他的一天。

    趙無明冷笑著將信紙丟到一旁燒掉,決定先晾楚容幾天,讓他好好嘗嘗這著急上火的滋味。

    正想著,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來人掀開帳簾,大步走了進(jìn)來。

    趙無明眼底劃過一絲不悅,自從他在棲霞谷偷襲楚軍,立下大功后,頗為自傲,對周旬的態(tài)度也不如從前那般殷勤恭敬。

    “周大人怎么過來了?”

    這話中隱隱含著不滿之意,周旬卻并未在意,道:“聽說你抓了楚容的弟弟?”

    “確切的說是太子派過來的那位蘭將軍抓的。”

    周旬道:“為何我不知情?”

    “哦,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周大人你呢。”趙無明臉上掛笑,“大人現(xiàn)在知道也不遲吧。”

    周尋微瞇了下眼,他并非看不出趙無明的防備之心。上次棲霞谷一事,自己就毫不知情,這次趙無明和蘭將軍捉了楚容的弟弟,也將他瞞在其中。

    雖心中不滿,周旬并非發(fā)火,這么多年他什么沒見過,沒有必要理會趙無明這種無聊的小把戲。

    “接下來將軍打算怎么做?”

    趙無明一聽,立馬警戒起來,生怕他搶功似的:“此事我已有了主意。楚容就這么一個胞弟,平日也愛護(hù)的緊,必得抓住這次機(jī)會,好好讓他放一次血。”

    周旬微微一笑:“將軍心中有數(shù)便可。事關(guān)重大,還須好好將人看護(hù)起來,免得讓敵人有可乘之機(jī)。楚逍現(xiàn)在在哪?可還安全?”

    “安全,安全的很。”趙無明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有蘭將軍嚴(yán)加看管,他跑不了!”

    周旬嘴角笑意凝固,見趙無明不愿多說,默默閉上了嘴。

    *

    裴弄派去打探烏洛蘭消息的人回來了,那探子說昨夜,齊軍將一個身穿囚衣,渾身血痕的犯人吊在了城墻上,底下圍了一圈進(jìn)出城的百姓,他混跡人群之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犯人的臉,正是楚逍!

    楚容瞳孔一緊:“他怎么樣了?”

    探子答道:“受了些傷,瞧著應(yīng)該是暈過去了。”

    楚容面色緊繃,想也知道,烏洛蘭如此恨他,自然不會讓楚逍好過。萬幸的是,人還活著。

    裴弄當(dāng)即坐不住了:“殿下,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去救小殿下。”

    楚容搖了搖頭:“烏洛蘭故意將阿逍吊在城墻上讓我們看到,就是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最重要的是,萬一激怒了烏洛蘭,來不及救阿逍,他會有危險。”

    “那怎么辦啊?”

    楚容沉聲道:“烏洛蘭的目標(biāo)是我,若我”

    “不行!”謝玄忽然意識到什么,臉色驟變。

    楚容沒理他,對裴弄道:“你隨我過來。”

    見楚容不僅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還要避開他,謝玄面色氣的鐵青,卻又不能發(fā)作。

    楚容派裴弄給烏洛蘭送了封信,信中不知說了什么,烏洛蘭竟同意與楚容見一面。條件是只能他一人前來,膽敢?guī)匀耍懔⒖虤⒘顺小?br />
    這下不止謝玄,一眾楚軍將領(lǐng)都紛紛勸楚容三思而行。這擺明了就是烏洛蘭設(shè)下的圈套,楚容一人前去,萬一有個好歹,他們做的一切就白費(fèi)了。

    可惜楚容心意已決,誰勸都不管用。

    謝玄面色陰沉,瞧著是真動了怒火,一整個上午都沒人敢觸他的霉頭。

    午后他又去找了楚容,卻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住。

    “殿下說了不見客,燕王請回吧”

    話還未說完,謝玄就強(qiáng)硬的闖了進(jìn)去,侍衛(wèi)攔也攔不住。

    楚容聽見動靜,朝門口看來,對侍衛(wèi)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話音剛落,謝玄就等不急似的張口道:“你真要一人去見烏洛蘭?”

    楚容不愿多說,輕輕嗯了一聲。

    謝玄急道: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楚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謝玄咬緊牙關(guān):“為何?我可以扮作你的侍衛(wèi)隨從,不會讓他發(fā)現(xiàn)的。帶個侍衛(wèi)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

    楚容認(rèn)真道:“我不想拿阿逍的性命冒險。”他轉(zhuǎn)過身,一副送客的口吻,“我還有事要處理,若沒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吧。”

    謝玄看著他這副模樣,又氣又急,脫口道:“那我替你去!我替你去總行了吧!”

    楚容瞳孔一顫,扭過頭對上謝玄暗含怒火的雙眸。

    “烏洛蘭最恨的人是我,烏桓是我滅的,他父汗也是我殺的。比起你,他應(yīng)該更想要我的命!”謝玄凜然道,“我替你去,他絕對不會拒絕的。”

    楚容靜靜看著他,道:“這事和你無關(guān)。”

    謝玄倏爾提高音量:“我喜歡你就和我有關(guān)系!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你去送死嗎?”

    楚容抿了下唇,將眼神從謝玄臉上移開,可是謝玄的視線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任憑他怎么逃,都無法躲開那道直白鋒利的目光。

    謝玄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了,慌亂了一瞬,低聲道:“你想救你弟弟的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應(yīng)該理解一下我,我不想再讓你有任何危險。”

    “你可以為了楚逍不顧自己安危,我同樣也可以為了你豁出這條命。”謝玄頓了一下,道,“我這么做不是想獲得你的原諒,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

    “我也不需要你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用覺得欠我什么,若你非要和我算的清清楚楚,那你好好活著,就算是償還我為你做的一切了。”

    “讓我去吧,我一定把楚逍安然無恙的帶回來,好嗎?”

    楚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最終在謝玄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謝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他攥緊雙拳,怕自己待下去會忍不住發(fā)火,轉(zhuǎn)身離開了營帳。

    他說了這么多都不能撼動楚容一絲一毫,楚容鐵了心要去送死!謝玄怒氣沖沖,邊走邊想,上次他沒攔住楚容,楚容差點(diǎn)喪命。這次說什么也得攔住他!但是他該怎么阻止楚容?他該怎么做?

    燕雪深和賀蘭旭進(jìn)來的時候,敏銳察覺到帳內(nèi)不同尋常的氣氛。

    謝玄沉著臉將自己的打算告知兩人,兩人齊刷刷臉色一變。

    賀蘭旭立馬反應(yīng)過來:“皇上萬萬不可!此事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萬一計(jì)劃不成,怕是會徹底毀了陛下和楚大人之間的情誼。”

    謝玄充耳不聞,咬牙道:“那也比看著他去送死強(qiáng)!我寧愿他恨我,也不想他白白沒了性命。我親自去,不會出什么差錯的。”

    他對燕雪深囑咐了一番,讓他快去準(zhǔn)備。

    賀蘭旭擔(dān)憂道:“皇上沒必要親自去冒險,何不讓燕將軍代陛下前去?燕將軍武力高強(qiáng),經(jīng)驗(yàn)也豐富”

    話未說完,謝玄就冷哼一聲。

    讓燕雪深去?讓他去討好楚容,博得楚容好感?做夢!

    賀蘭旭敏銳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異常,這些時日他也看出皇上待燕雪深不如從前親切,只是一直不敢問。

    燕雪深能力出眾,為人忠心,一直被皇上視為左膀右臂,賀蘭旭怎么也想不出他究竟是哪得罪了皇上。

    謝玄看出賀蘭旭心中所想,冷笑道:“你沒看出來?他喜歡楚容。”

    賀蘭旭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驚愕不已:“臣眼拙。確實(shí)沒看出來。”

    “朕從前也沒看出來他竟還有這個心思。”謝玄語氣仿若一條吐著蛇信子的毒蛇,“他藏的倒挺嚴(yán)實(shí)。”

    說著,他斜睨了賀蘭旭一眼,懷疑道:“你不會也……”

    賀蘭旭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臣不敢!”

    謝玄覺得晾他也不敢,輕哼了一聲,把人打發(f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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