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本能親昵 裴夢回,你是不是后悔了!……
一連三四天, 阮霜白都把自己關(guān)在修煉室,半步也不曾踏出。
這幾日他躲在修煉室,把秘境這兩個月發(fā)生的所有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一想起那個厄獸就來氣, 取這么可怕的名字, 結(jié)果就是個粉團子!
害得他完全沒有警惕, 才中了它的招數(shù)。
生氣歸生氣,同時又有些許慶幸,慶幸還好第一眼見到的人是裴夢回, 否則他真的會找根繩子吊死自己。
阮霜白努力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 反正裴夢回是自己未來的道侶,提前叫聲夫君怎么了?
早叫晚叫都得叫。
對,這不算什么, 沒必要困擾。
想著想著,阮霜白伸手摸了摸唇瓣, 臉頰不自覺浮上紅暈,腦海中不斷重演摘菩提果那一日, 他們當(dāng)著眾多修士的面唇齒相接。
哎呀。
羞死了。
當(dāng)時居然沒覺得不對。
都怪厄獸, 讓他昏了頭。
不過當(dāng)時也是為了活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真正的初吻好像是……泡完靈泉收拾好臥房那一日。
如果說自己是中了厄獸的招數(shù)才沉溺于裴夢回, 那么裴夢回又為何愿意配合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態(tài)嗎?
也不對, 裴夢回警告過很多次, 只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往他身上貼,又是喊夫君又是索吻的,怨不得對方……
阮霜白腦子亂的很,左右理不清頭緒, 只好低頭摳手指。
摳著摳著,慢慢縮變回原形,他耷拉著兔耳朵,躺在修煉墊子上打滾,滾來滾去還是煩心,拽了一旁的小毯子裹在身上,繼續(xù)滾。
滾滾滾。
最后把自己滾成了一塊兔子花卷。
喪失全部的力氣,小兔子趴著不動彈,心想就這樣吧,一個巴掌拍不響,誰讓裴夢回沒有堅定拒絕他呢,既然陪著胡鬧,就不能全怪自己。
全力說服自己以后,阮霜白裹著小毯子,趴在墊子上打盹兒。
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見敲門聲。
他欲起身開門,結(jié)果身上裹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毯子,鉆也鉆不出來,只能反向再滾幾圈,才能脫身。
阮霜白瞇著眼滾呀滾,外面敲門的人似乎等急了,直接推門而入。
裴夢回進來的時候一愣,低頭就看見眼前這幅滑稽可愛的景象,傻乎乎的小兔子抱著毯子翻來滾去,臉上還帶著濃厚的倦意。
聽見動靜,阮霜白沒留神一抖,把自己甩出去好遠(yuǎn),直接掉出了墊子,裹的毯子也不翼而飛。
毛茸茸的兔子球四腳朝天仰躺在地上。
空氣靜了一瞬。
裴夢回?fù)P起眉梢,含笑調(diào)侃:“你是在練習(xí)后空翻?”
可惡,居然嘲笑兔子。
阮霜白氣鼓鼓翻身,甩甩身上的灰塵,質(zhì)問道:“誰允許你進來的?”
“敲門沒人應(yīng),我以為你暈在修煉室了,本想進來救人,沒成想某只小兔子在撒潑打滾,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我才沒有撒潑打滾,我就是……就是……”
聲音突然弱了下去,可惡,把自己裹進毯子掙脫不開這種事也太丟臉了,阮霜白有點說不出口。
裴夢回走上前,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指尖在腦門輕輕一觸,施了一個清塵咒,兔毛上沾的細(xì)小灰塵瞬間消失,重新變得雪白干凈。
落入掌心的剎那,阮霜白下意識用腦袋蹭了蹭那抹溫?zé)幔蝗唤┳。趺椿厥略趺椿厥拢约翰皇腔謴?fù)清醒了嗎,為什么還是會下意識做出這種舉動……
一時間,繼續(xù)蹭也不是,突然收回去也不是,阮霜白梗著脖子慌亂不已,眼神四處亂瞟。
終于意識到,他的身體已經(jīng)習(xí)慣貼貼裴夢回,哪怕心里沒那個想法,也會不由自主對裴夢回做出一些親昵舉動。
就像是不足以致命的后遺癥,始終如影隨形,毫不懷疑哪天一個激動,他會突然撲上去啾裴夢回一口。
想要改掉親密過頭留下的影響,除非離裴夢回遠(yuǎn)一點。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找我什么事?”
“夢幽潭到了,問你想不想去,”裴夢回說,“不想去的話就留在飛舟上,飛舟有我設(shè)下的屏障結(jié)界,一般人沒法打擾你。”
阮霜白疑惑:“不是要去拍賣會嗎,這個夢幽潭是什么地方呀?”聽名字怪瘆人的。
“夢幽潭常年積攢無數(shù)瘴氣,故而此地生長著許多珍稀的毒花毒草,途徑此地,我順便下去采藥,快的話半個月就能回來。”
半個月太久了。
阮霜白果斷選擇跟著去。
就當(dāng)是出來散心。
決定以后,阮霜白從男人掌心跳下來,原地變成姿容儀秀的小美人,把披散的銀發(fā)用發(fā)帶束起,綁成一個利落的馬尾。
“走吧。”
裴夢回看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不禁道:“一般妖族都喜歡用自己的原身行動,你好像更偏愛自己的人形?”
“那樣走路會很慢。”
阮霜白嘴上解釋,實際上腹誹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抱兔子出門,然后在采草藥的途中揉兔子,捏兔子耳朵,揪兔子的毛。
盡情玩弄弱小可憐的毛茸兔子。
有本事玩弄人形啊,欺負(fù)小兔子算什么本事。
他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阮霜白瞪他一眼,眼神如刀,裴夢回感到莫名其妙。
又怎么得罪這只小兔子了?
他們一同躍下飛舟,落地以后,阮霜白環(huán)顧四周,不禁感嘆這究竟是個什么鬼地方。
放眼望去,霧氣沉沉,一片縱橫交織的黑森林,林枝如同蛛網(wǎng)粘連。樹木周圍遍布深潭,潭水深不見底,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好似一潭漆黑死水。
空氣中摻雜腐朽之氣,望著潭底升起的詭異濃稠的霧,猜想這就是所謂的瘴氣。
這里地勢復(fù)雜,潭水上橫亙著無數(shù)蜿蜒小道,道旁生長著鬼氣森森的草藥。
靜謐得嚇人。
阮霜白咽了咽口水,心想如此恐怖的地方,估計只有毒修和鬼修才樂意踏足。
“害怕了可以回去。”裴夢回看出他的膽怯。
阮霜白:“不要小瞧我……我才不怕。”
“那就走吧。”
裴夢回往前一步,熟稔地牽起阮霜白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才驚覺不對勁兒。
在秘境的時候,阮霜白總是纏著要手牽手才能走,以至于他一時改不過來。
他低頭瞥了一眼,嗯,果然是熟悉的姿勢,十指相扣。
被牽住手的阮霜白明顯也想到了此事,臉頰一陣泛紅,像是心虛似的,他連忙把手抽了回來,藏在袖管當(dāng)中。
他垂下腦袋,不知在想什么。
掌心驟然一空,裴夢回搓了搓拇指,暗暗斂下目光,沒有說話,繼續(xù)前行。
原本靜謐的環(huán)境因他們的沉默變得更甚,除了腳步踩地聲,再無半點動靜,兩個人仿佛都變成了啞巴。
漫長的沉默在他們中間蔓延。
沿著小道緩步前行,腳底松軟且濕濕嗒嗒,難聞的瘴氣令人頭暈?zāi)垦!?br />
為了打破僵局,阮霜白隨口扯了句話題:“你之前也來過這里嗎?”
“嗯,上一次來的時候年紀(jì)還小。”裴夢回望著周遭潭水,“一直在原地兜圈子,險些沒能出去。”
阮霜白彎起唇角:“原來你從小就不認(rèn)路呀,那你可得仔細(xì)跟著我,可別又迷路了。”
“該仔細(xì)的人是你,這里的潭水又深又冷,掉進去幾乎喘不過氣,你一只兔子又不會鳧水,萬一不小心栽進去,還得求我救你。”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阮霜白磨牙,“哼,真掉進去你就沒媳婦兒了。”
裴夢回又不說話了。
不知怎么,阮霜白心里有點憋屈。
裴夢回怎么回事,之前還會跟他說笑,或者反調(diào)戲回來,如今提一句媳婦兒就閉口不言了。
是打算跟他劃清界線嗎?
他憑什么!
阮霜白心里窩著火,直白道:“裴夢回,你沒發(fā)現(xiàn)自己從秘境出來以后就不對勁兒嗎?”
裴夢回抬眸:“從秘境出來躲著不見人的好像不是我。”
一句話戳中了心底最虛的角落。
“我沒有躲你……”阮霜白郁悶,組織不出合適的語言,“我就是心煩。”
聽見對方的話,裴夢回的臉色變得愈發(fā)不好看。
心煩。
原來是看見他心煩。
很快,男人薄唇勾起一抹譏誚,狹長漆黑的瞳眸覆籠陰鷙。
渾身散發(fā)出冷冽的氣息。
他放慢了步伐,跟阮霜白保持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兩個人中間始終隔著一段,好像無形中設(shè)了一道屏障。
見到對方腳步變慢,阮霜白轉(zhuǎn)過身,后退著走,目光直勾勾盯著裴夢回,問:“你離我那么遠(yuǎn)什么意思?”
“怕你看見我心煩。”他不冷不熱道。
阮霜白一下子炸了,倘若此刻是原形,估計全身的兔毛都得豎起來。
他咬著牙,渾身都在發(fā)顫,眼睛變得紅彤彤一片,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死死瞪著他。
“裴夢回,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救他。
后悔陪他煉制解藥。
后悔進入秘境以后與他親密。
后悔與他陷入那場意亂情迷的美夢。
他氣得原地跺腳,突然間,有冰涼的東西摸上了他細(xì)白的腳腕,凍得人猛的一哆嗦。
阮霜白猝然睜大雙眸,一低頭,看見深潭中鉆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正握住自己的腕子。
什么鬼東西?
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那只手狠狠一拽,把他扯進了潭水中。
水花四濺。
徹底落入深潭前,他下意識呼喚裴夢回,喊的是——
“夫君!”
第32章 幼時的他 小時候怎么這么乖
深潭的水果真好冷。
周身水流如同冰棱刺進皮膚, 涼意瞬間蔓延四肢百骸,動不了,說不出話,好像渾身都被冰封住一樣, 沒有一絲喘息的余地。
他費力睜開雙眼, 望著如同深淵的潭水, 血液幾乎凝固,這里和裴夢回說的一樣,漆黑且冰冷, 令人窒息。
無力地掙扎著,他試圖抓住什么, 奈何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水,只能抓住虛幻的水泡,砰的一下在眼前炸開。
那只把他拽進深潭的黑手呢?
咕嚕咕嚕。
突然眼前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 阮霜白微微瞇縫著眼睛,呼吸逐漸順暢, 周圍好像升起了一層阻隔水流的結(jié)界。
能夠呼吸以后,阮霜白捂住自己的心臟, 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還沒高興多久, 漆黑的潭水中幽幽飄起水草,水草鬼氣森森在水里搖曳, 搖著搖著, 居然凝聚成了人形。
水草成精?
阮霜白睜大雙眼, 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
深綠色的水草慢慢變成了長發(fā),她的皮膚蒼白黯淡,似乎常年不接受光照,身上有細(xì)小的濕斑, 但那張臉的五官是美的,可惜此時此刻帶著濃厚的怨氣。
“你……”
“我乃此地水妖,看在咱倆同為妖族的份上,你求個饒我就放你走。”水妖眉目不善。
阮霜白無語:“你打算放我走,還多此一舉抓我干嘛?”
水妖厲聲道:“我本來想要吞噬你的記憶加個餐,誰知道你只有幾個月的記憶,還都是甜齁齁的東西,吃起來味道一點都不好!”
阮霜白:“……”
原來失憶也有好處。
“不過你怎么回看上外面那個小鬼?我跟你講,他可不是什么好東西,跟這種人做道侶小心被吃干抹凈渣都不剩!”
“你叫他小鬼……?”
據(jù)他所知,裴夢回活了得有幾百年,怎么看都不像小孩吧。
水妖沒好氣道:“幾百年前他來的時候的確是個小鬼,不過他的記憶比你的好吃,我最喜歡痛徹心扉的回憶,嘖嘖。”
“但是那個小鬼太過分了,他和一個老不死的聯(lián)手,把我夢幽潭的毒草搬走大半,簡直貪婪!害得我餓了幾十年,你知道餓肚子是什么感受嗎,我都餓瘦了……”
阮霜白明白過來,原來裴夢回還是小孩的時候來過此地,并且也遇見過這個奇奇怪怪的水妖。
突然有點好奇裴夢回的過去,阮霜白試探問道:“你能讓我看一眼過去的他嗎?”
“我憑什么聽你的,我是水妖不是河神,來我這兒許愿呢?”水妖嗤笑。
“那你肯定是騙我的,我才不信你的話。”
“大膽!老娘我從不騙人!”
“哦。”
聽到對面敷衍的語氣,水妖眼中迸發(fā)綠色幽光,著實被激怒了。
她明知這是激將法,仍舊怒不可遏。
看就看,老娘不在乎!
水妖雙手結(jié)印,手指翻飛如梭,道道殘影忽隱忽現(xiàn),手臂朝前大大一揮,水底憑空出現(xiàn)一面水鏡。
水鏡遼闊,承載著無數(shù)記憶片段。
阮霜白仰起頭,剛要說話,屁股突然一痛,整個人栽進了水鏡當(dāng)中。
噗通——
他竟被那個水妖踹進了鏡子里!
再睜開眼的時候,阮霜白驚呆了,他正站在一間屋子里,而這個屋子居然是在浮屠秘境時,裴夢回隨手建造的那個庭院里的臥房。
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東西的擺放略有不同,畢竟秘境里那個臥房是他負(fù)責(zé)擺的。
阮霜白摸了摸自己的儲物器,里面老老實實躺著金銀囿鈴,怎么回事,庭院分明裝在自己懷里,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水鏡中?
不對不對,水妖不是打算給他看回憶嗎,也就是說……這里是裴夢回的記憶?
他朝前走了幾步,突然發(fā)現(xiàn)門外有動靜,于是掰開一點門縫,朝外面看去。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北側(cè)的秋千架。
庭院正中央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眉眼溫和,笑意盈盈,好似人間仙子。
他見過她,這是裴夢回的母親。
緊接著,庭院的門大開,從門外跑進來一個看起來七八歲大的孩子。
他一身貴氣的寶藍(lán)色錦繡衣袍,腰間系著叮當(dāng)作響的玉佩,臉頰白皙細(xì)膩,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笑起來連路過的蝴蝶都對之流連。
阮霜白如何認(rèn)不出他,心想原來裴夢回小時候這么嫩啊,好可愛。
少年揚起笑臉:“娘親,剛才陪爹爹試藥,他做的藥好苦呀。”
女子溫柔地捏捏他的小臉:“多大了還怕苦,是不是想吃糖?”
“想吃娘親做的桂花橘糖。”
她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三枚糖果,糖紙是琉璃色的,在日光下閃閃發(fā)光。
阮霜白想起在秘境養(yǎng)病時,自己嫌棄藥苦,裴夢回給的就是這種糖果,原來是他的母親親手做的糖。
“最后三顆,改日再給你做新的。”
少年一把接過:“娘親最好了,那我回屋小憩,午后再出去采藥。”
“好,快去吧。”
少年朝臥房走來,阮霜白躲在門后,明知對方看不見自己,還是有些緊張。
等到對方進了門,爬到床榻上休息,阮霜白才松了一口氣。
他躡手躡腳來到床畔,盯著睡夢中的小裴夢回,隔空用手指頭戳了戳他。
嘴里碎碎念叨:“哼,小時候怎么這么乖,長大后就知道欺負(fù)人,不對,欺負(fù)兔子。”
小裴夢回睡得格外香甜,阮霜白有些無聊,干脆坐在了床沿,不知不覺也打起瞌睡。水鏡記憶中的時間飛快,很快已是黃昏。
外面殘陽如血,昏暗得有些壓抑。
小少年揉著眼睛坐起身,看著外面天色,皺眉道:“哎呀,睡過頭了!”
他骨碌一下翻身,跳下床榻,提起門后放的小背簍就沖出門去。
“娘親娘親?”
沒有找到母親,小裴夢回朝山谷的方向走,那里是他們懸杏谷采藥的地方,父親母親一定也在。
秋日天空飄起細(xì)雨,烏云堵塞天際。
陰影壓在肩頭,周圍一陣?yán)滹L(fēng)瑟瑟。
似乎有一場風(fēng)雨即將到來。
阮霜白看著眼熟的山谷,以及淅淅瀝瀝的小雨,隱約想起了什么,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快步追上了少年。
“裴夢回,你不要往前走了!”
“你不要去!”
他努力呼喊著,可惜記憶這種東西是無法更改的,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走向血色的山谷。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風(fēng)雨向來無情。
山谷內(nèi)傳出青年嘶啞的哭聲:“谷主啊!”
小少年腳步一頓,而后如同離弦的箭沖了進去。
阮霜白已經(jīng)不忍再看一遍,他曾在魘心陣看過裴夢回父母離世的慘烈畫面,可當(dāng)這一切再度重現(xiàn),他仍舊感到心痛難言。
他看見小小的裴夢回跪在地上,雙目無神地?fù)崦呀?jīng)冰冷的尸體。
“都怪我……”
“我該跟著你們的……都怪我睡過了頭……”
少年的眼淚砸進地面,絕望的樣子好似一只嗚咽的小獸,崩潰哭泣。
阮霜白蹲下身子,想要替他擦去眼淚,手指卻穿過對方的身體,什么都觸碰不到。
“不是你的錯,裴夢回。”
“不要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你沒有錯。”
“你別哭……我抱不到你……”
轉(zhuǎn)眼畫面一閃,眼前的一切全變了。
他看見小裴夢回躲在藥房,正在鉆研各種毒方,桌案上擺著稀奇古怪的毒花毒草,他拿著一一比對,看得格外仔細(xì)。
砰!
藥房的門突然震開,少年一驚,看向站在門前面容瘦癯的青年,他作揖道:“莫長老。”
莫長老面容冷肅,指著他手邊的毒藥問:“少谷主,你可知懸杏谷祖訓(xùn),我宗醫(yī)修不可煉制毒方?”
小裴夢回頷首:“可是我父母身中不知名劇毒,然后被刀劍殘害至死,難道也不允許我找出真相嗎?”
“我私下里煉毒,沒有干涉到任何人,也沒有去害人。”
“杯兒,你來說。”莫長老把身后的孩子拽出來。
幼年莫杯瑟縮著肩膀,把一只死掉的小鳥捧出來,說道:“師弟煉毒把我的靈寵毒死了……”
“我沒有害過你的靈寵!”
“那它怎么死了,谷里除了你……沒有人煉毒……”
莫長老痛心道:“少谷主,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心狠,這是祖訓(xùn),懸杏谷私自煉毒者,逐出師門。”
裴夢回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忽而一笑:“好,我自行離去。”
“懸杏谷的草藥、法器、符箓不可私自帶走。”莫長老強調(diào)。
裴夢回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徑直離開,除了母親留給他的三顆糖,什么也沒有帶走。
阮霜白在旁邊看得直冒火,恨不得進去撕碎姓莫的這對父子。
王八蛋!欺負(fù)沒了爹娘的小孩算什么本事!
好想殺了他們。
可他做不到,只能看著不到十歲的小少年,默默離開懸杏谷,獨自踏上兇險萬分的旅途。
對于一個孩童來說,修真界還是太殘酷了。
阮霜白盯著水鏡中的畫面,看著小小的裴夢回風(fēng)餐露宿,身無分文,只能白日為了賺一兩塊靈石跑斷腿,夜里蜷縮在山洞里睡覺。
單薄的身軀好似紙片,輕輕一碰就碎。
他把所有的靈石攢起來,去煉藥,去煉毒。
后來他聽說夢幽潭有無數(shù)珍貴毒草,不用靈石買,能摘到就算自己的。
少年跋山涉水來到夢幽潭,卻傻乎乎的迷了路,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始終在原地徘徊。
忽然,一只黑手抓住了他的腳腕,嘩啦一聲,他整個人沒入深潭。
救命。
潭水漆黑,陰冷窒息,少年奮力掙扎著,水花濺起波瀾,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意識逐漸昏沉。
深水張著血盆大口,即將把他吞噬殆盡。
這里沒有人,沒有人會來救他。
要死了。
冥冥中他意識到這一點。
好不甘心……
徹底閉上眼睛之前,他顫抖著手,從懷里掏出一顆桂花橘糖,費力剝開漂亮的琉璃色糖紙,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闔目,徹底黑沉。
臨死之前,裴夢回想的是——至少還剩一點甜。
第33章 我不后悔 以后再吵架的話,你要過來哄……
嘩啦——
沉入潭底的剎那, 水浪忽然翻涌,少年身軀被憑空出現(xiàn)的水泡緊緊套牢,在透明水泡當(dāng)中,口鼻得以呼吸。
小裴夢回一片茫然, 以為是自己死前的幻覺。
漸漸的, 水泡帶著他從潭底往上升, 少年用手指戳了戳泡沫壁緣,柔軟松彈,像是用特殊靈力凝聚而成的屏障。
幾息的功夫, 水泡帶著他浮出水面。
砰!水泡破裂,水花四處飛濺, 少年跌坐在潭邊,身上的疼痛提醒他自己還沒死。
費力甩干凈頭頂水珠。
他舉目四望,在一棵鬼氣森森的高樹上窺見一抹黑白雙色的袍角, 穿袍子的老人大大咧咧屈腿坐在樹上,鶴發(fā)清瘦, 神情閑適。
老人指尖發(fā)黑,往空中一點, 一抹黑色煙霧飛向裴夢回, 使少年身上濕透的衣裳重新變得干燥。
小裴夢回原地呆住,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聯(lián)想方才的水泡, 裴夢回福至心靈。
“多謝恩人搭救。”
“別客氣別客氣, 順手的事, ”鶴發(fā)老人笑瞇瞇,“你這個小娃娃怎會孤身來如此危險的地方?這里可是夢幽潭,一不小心就被毒死在這里,危險得很呀。”
“晚輩是來采藥。”
老人來了興致:“你是毒修?”
小裴夢回愣了愣:“算是吧。”
老人摸了摸下巴, 若有所思:“你小子運氣不錯,老夫恰好也是毒修,正好缺個徒弟,你可愿拜我為師?”
“先說好,我這人無門無派是個散修,給不了你太大的支撐,只能勉強讓你不被餓死,順便學(xué)點毒術(shù),你考慮考慮?”
小裴夢回不假思索,立馬行了個拜師禮:“拜見師尊。”
“爽快!哈哈哈哈哈哈老夫喜歡你。”
“不賴不賴,出趟門白撿一個乖巧懂事的徒弟。”
阮霜白看著水鏡里的景象,心想從未聽裴夢回提過自己還有一個師尊,不過這個師尊看上去跟個老頑童似的,不咋正經(jīng)。
水鏡里的光陰如流水,匆匆數(shù)年。
他看見老人教裴夢回?zé)挾荆趟蹲吡藟粲奶洞蟀氲亩局玻教他如何偷襲,如何賴賬,如何練就一副厚臉皮,刀槍不入。
關(guān)鍵是這個師尊還老不正經(jīng),給年紀(jì)小小的裴夢回看些亂七八糟的淫.穢話本,美其名曰啟蒙。
還告訴裴夢回以后找道侶要擦亮眼睛,可不能找聰明的,一定要找長得漂亮還傻傻的,那種最好欺負(fù)。
阮霜白腹誹,難怪裴夢回現(xiàn)在這般流氓,敢情都是被他這個師尊帶壞了!
他繼續(xù)看。
八歲的時候,裴夢回?fù)炝艘粭l小灰蛇,給它起名小穢,并且二人并沒有結(jié)主寵契。
九歲的時候,師尊給他送了一把銀色長鞭,裴夢回將鞭子綁在腰間,給它命名為恨秋。
十歲生辰的時候,裴夢回獲得了自己的儲物手鐲,材質(zhì)是上好的紫晶。
十歲往后他開始練習(xí)毒針,常常把自己的手指扎得鮮血淋漓。
……
終于在十五歲那年筑基,他的師尊決定遠(yuǎn)游,跟裴夢回告別。
十五歲的裴夢回仍舊不怎么富裕,他想在臨別前送師尊一份謝禮,卻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老人笑了笑說:“可以把你最珍貴的東西給我。”
裴夢回從懷里掏出僅剩的兩塊桂花橘糖,遞給了自己的師尊,說這便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了。
他母親親手做的糖,世間只余這兩顆。
老人抽走一顆,笑哈哈:“再會了,徒兒!”
語罷長袖一揮,葫蘆狀的飛行法器憑空出現(xiàn),他騎上碩大的葫蘆,飛上天幕,瀟瀟灑灑揚長而去。
天際留下淡淡的云痕。
夕陽籠罩,裴夢回望著師尊遠(yuǎn)去的背影,把最后一顆糖收好,閉了閉眼,再度孤身上路。
一道冷風(fēng)吹起深紫色衣袂,卷起萬千寂寥。
眼前泛起朦朧的水霧,阮霜白分不清是水鏡的水,還是自己眼眶的淚。
這是他第一次在裴夢回身上看見落寞的神色,本該是孩童幸福長大的少年期,裴夢回的少年期卻總是在離別。
跟父母分別,離開家門,與師尊分離,每個人都在他身邊停留短暫的一瞬,然后消失于云端。
從未有人真正陪在他身旁,不離不棄。
阮霜白小聲呢喃:“不要難過呀……”
一滴淚悄然落下。
隔著遙遠(yuǎn)的回憶,他想要去安慰他。
哪怕徒然無力。
“誰家的小兔子,哭得這般傷心?”
熟悉的調(diào)侃語調(diào)在身后響起,阮霜白的啜泣戛然而止,不可思議地回頭。
眼睛驀然睜大,他看見一身瀟灑風(fēng)流的男人正抱著臂,一臉笑意與他對視。
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睛,勾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意,比任何時候都要生動。
裴夢回。
真實的裴夢回。
他的……裴夢回。
阮霜白直直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在男人懷里蹭了蹭,小聲回答:“你家的。”音調(diào)略有哭腔,又軟又綿長。
裴夢回摸著銀白若雪的頭發(fā),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我不后悔。”
“嗯……?”阮霜白有點懵。
“你問我是不是后悔了,我沒有后悔,”裴夢回一字一句,“我從來不做后悔的事。”
阮霜白眼眶酸澀,吸了吸鼻子,半晌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從裴夢回進入水鏡的那一刻起,回憶就已經(jīng)停止,原本的畫面驟然變幻,突然,景象開始扭曲,旋成水流漩渦。
畫面褪色,重聚,漸漸顯出人影。
然后景象就變成了他們在潭邊冷戰(zhàn)的那一幕——“你離我那么遠(yuǎn)什么意思?”,“怕你看見我心煩。”
他和裴夢回之間的甜蜜回憶那么多,怎么偏偏挑這幕放。
這個水鏡故意挑事的吧……
阮霜白從懷里抬頭,視線瞥了一眼,聽見那冷硬的語調(diào),心里的委屈再度翻涌。
琥珀浸染了淚光,變得水淋淋一片。
他鼓起雙頰:“以后再吵架的話,你要過來哄我,不要總說話氣我……”
裴夢回用指腹揉弄他霞紅的眼尾,莞爾:“那如果是你的錯呢?”
“我才不會有錯。”
“你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永遠(yuǎn)不犯錯?”他繼續(xù)逗他。
阮霜白扁扁嘴巴,倔強道:“我是兔子,兔子就是沒錯。”
裴夢回忍俊不禁。
“歪理。”
“喂喂喂,你倆膩歪夠了沒,當(dāng)老娘不存在是吧?”水妖突然竄出來,順手收了水鏡。
眼前場景盡數(shù)消失,再度回到漆黑冰冷的水底。
裴夢回重新給阮霜白套了一層結(jié)界,并且在結(jié)界里為他點了一盞蓮花火焰小燈,既能照明又能取暖。
在暗無天日的潭底,漂亮火紅的光芒落在臉龐,為阮霜白鍍上一層暖色,襯得生命力十足。
他躲在裴夢回身后,從肩頭探出半個小腦袋。
“我說小鬼,你當(dāng)年都快把我的夢幽潭搬空了,如今又來作甚?”水妖扯住自己水草的長發(fā),狠狠朝后一甩。
“夢幽潭本是無主之地,何時成了你的地盤?”裴夢回眼神冷厲。
水妖登時垮起臉:“你懂個屁,我住在這里當(dāng)然是我的!”
“那我打贏你,并且把你趕出去,這里是不是就歸我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阮霜白笑得前仰后合,順便對著裴夢回告狀:“她剛才把我拖進水里,還拽我的腳腕,可疼了……”
水妖怒了,這鍋她不背!
“老娘身體都是水草幻化而成,軟綿綿的水草握你一下疼個屁,你是豆腐做的嗎!”
阮霜白噘起嘴巴:“她還兇我……”
裴夢回眸光一沉,強烈的威壓令水潭波濤翻涌。
霎時,水箭四射。
碩大的巖石貝殼臥榻開裂,縫隙中涌出大量靈力。
水妖立馬大喊:“服了我真是服了,我錯了啊!不該抓你這只死兔子,你跟這個小鬼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快饒了我吧,別把我的窩震塌了!”
一邊罵人一邊求饒,也是一種本事。
阮霜白想了想,雖然這個水妖害得他差點淹死,但是她也讓自己看到了裴夢回的過去,功過相抵,還是放她一馬吧。
對方也沒有真的要殺他。
他拽了拽裴夢回衣袖:“要不就不打她了吧,咱們出去把夢幽潭搬光,再餓上她幾十年!”
水妖瞳孔緊縮:“你這只小兔妖好生狠心!”
裴夢回道:“也罷,我們先上去。”
語落,裴夢回?fù)ё∷难矍耙婚W,他們便落在了潭邊小道。
越出水面后,阮霜白狠狠吸了幾口氣,有種強烈的劫后余生之感。
他的身上濕濕嗒嗒,輕車熟路地湊到裴夢回身邊,把潮濕的襟口蹭在男人身上,讓他知道自己的衣裳濕漉漉的不舒服。
“……濕了。”
之前在秘境也是如此,阮霜白總是泡完靈泉直接把衣袍披在身上,故而身上總會殘留潮氣。
他便趁機往裴夢回身上粘,邊撒嬌邊說身上難受,要夫君給自己烤一烤。
而且他不讓裴夢回用凈衣訣來弄干衣裳,非要他使火屬靈力來烘干衣裳,并且是用手掌一寸一寸沿著身體烘干。
如今故技重施,裴夢回如何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遂低聲道:“你是想在外面被摸透嗎?”
第34章 囚禁兔子 我生氣了,哄我
阮霜白登時燒紅了臉, 看了看周圍烏漆嘛黑的環(huán)境,潭里還蹲著一個水妖,此地的確不太妥當(dāng),捂著臉道:“那……那回去再說吧。”
貼身衣物皆是沾水即透的白緞, 衣裳被潭水浸透, 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勾勒出緊實纖細(xì)的腰腹,一截赤紅的絳帶虛虛系在腰間,水珠順著滴落, 晶瑩剔透。
他眨著琥珀色的眸子,欲言又止望著裴夢回。
一陣涼風(fēng)吹過來, 阮霜白往裴夢回身上倚靠得更近。
濕衣裳穿著會著涼。
裴夢回眉頭一動,立馬掐了個訣,阮霜白身上的衣袍立馬干燥如新。
“謝謝夫——”阮霜白嘴里的話拐了個彎, “謝謝你……”
旋即桃花浮面,怯生生低頭。
風(fēng)再度拂面, 吹散了面頰一點點熱意。
接下來這幾日,水妖老老實實再也沒有冒頭, 裴夢回與阮霜白把夢幽潭掃蕩一空, 能用的毒花毒草盡數(shù)薅走,十足的土匪做派。
自從那日吵架又和好后, 二人之間的氛圍就變得有些古怪, 不算生分也不算親密, 但就是有什么東西跟之前不一樣了。
最令裴夢回感到奇怪的是,阮霜白時不時盯著他發(fā)呆,然后露出一絲心疼的眼神。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同情的?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離開夢幽潭,登上飛舟。
阮霜白沒有鉆進屬于自己的修煉室, 反而跟著裴夢回進了船艙,來到他煉藥的屋子。
“你沒有臥房嗎?”
裴夢回說:“我又不需要睡覺,要臥房豈不是多此一舉。”
阮霜白不滿:“那你給我收拾一間,我要睡覺。”
“飛舟上的空房多的是,你隨便挑。”
“你為什么不喜歡在屋里睡覺呀,我只見過你躺在樹上藤蔓上小憩,”阮霜白疑惑,“你又不是猴子,天天爬樹上算怎么回事。”
“人就必須在屋里睡覺嗎?”裴夢回挑眉。
阮霜白連忙點頭。
裴夢回又道:“那你是兔子,是不是得去外面草堆里睡?”
“用不用我給你做個兔窩?”
阮霜白勃然大怒,一口咬在了裴夢回的脖頸。
“嘶——”
裴夢回吃痛,沒料到這小兔妖牙齒挺尖,咬人竟這般疼。
阮霜白狠狠咬了一口,含住的那一塊皮膚很快溢出血珠,嘴里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壞男人,就知道嘴上氣他。
疼死你。
裴夢回往阮霜白腰上不輕不重掐了一把,低聲道:“松口。”
松口之后,阮霜白才感到后悔,看了眼紅艷艷的血痕,心突然一虛,是不是咬得太用勁兒了?
裴夢回眼睛微瞇:“阮、霜、白。”
被念到名字的人立馬慫回原形,變成一只軟綿綿的雪團子,眨巴著琥珀色的漂亮眸子,試圖裝無辜。
裴夢回拎起小兔子,揪住他毛茸茸的兔耳朵,讓他逃無可逃。
阮霜白結(jié)結(jié)巴巴:“是你先、先要把我攆出去住稻草堆的,不能怪我……反擊。”
“我說給你做個兔窩,誰說要你睡稻草堆?”
“你分明就是那個意思……”
裴夢回氣笑了,拎著小兔子丟在自己肩頭,阮霜白連忙用爪子攀住男人,縮成兔子球趴在上面,以免不慎掉下去。
“你干嘛呀?”
“把我脖子上的血珠清干凈,否則別想輕易下來。”
“?”
語罷,裴夢回在自己肩頭畫了一道手掌大小的結(jié)界,活動范圍只在肩頭到側(cè)頸,小兔子原地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想跳下肩膀都做不到!
天吶,這人居然囚禁兔子!
阮霜白急得團團轉(zhuǎn),甚至想再狠狠咬一口,但是不能,否則以裴夢回的黑心程度,保不準(zhǔn)又用其他手段欺負(fù)他。
壞男人壞男人壞男人。
卑鄙無恥!
他心里碎碎念,小爪子對著空氣拳打腳踢,最后累得氣喘吁吁,徹底軟趴成一團棉花。
怎么辦。
根本逃不了。
他低頭看了眼對方脖頸,鮮紅色的血珠映照倒影,在冷白的肌膚上格外鮮明,宛若水做的石榴籽。
心想要怎么弄干凈呢,他又沒有愈合傷口的藥膏,更不會治愈法咒……
裴夢回對阮霜白的糾結(jié)一無所知,開始坐在案前調(diào)配草藥,把幾株靈植拿出,目光一一掃過。
素秋蓮,菩提果,并蒂雙生花,腐庸砂,還缺幾味藥材,希望這次的拍賣會能夠收獲他需要的幾味靈草。
幾味藥材中最難處理的莫過于菩提果,裴夢回垂眸,拿出一把小巧的削刀,刀尖對準(zhǔn)菩提果最外層包裹的一層膜。用靈力精準(zhǔn)操縱削刀,仔細(xì)切割出一道金絲線,燦燦金光照亮半面?zhèn)饶槨?br />
他需要取出菩提果的果核,但外面的皮肉也不可浪費,于是拿出幾個小玉瓶,開始精細(xì)地削皮,削成一條條金絲。
此工序需全神貫注,裴夢回專注于切割菩提果,全然忘記了自己肩頭還有一只捶胸頓足的小白兔。
在他全神投入之際,突然,一點溫?zé)岬臐皴Σ吝^他的脖頸。
酥麻泛濫,好似過電一般。
小兔子趴在肩頭,探出粉嫩的舌尖,細(xì)細(xì)舔去血珠,如同羽毛搔過肌膚,留下一道曖昧濕潤的水痕。
裴夢回的手一頓,削歪了毫厘。
“你在干什么?”
阮霜白沒搭理他,低頭繼續(xù)舔舐一小塊皮膚。
血珠早已消失,他故意湊過去親了親牙印,親完還用兔耳朵掃了幾下。
癢意由一點擴散至全身,裴夢回握住削刀的手微微收緊,壓低嗓音:“小兔子,別胡鬧。”
阮霜白才不聽他的,賭氣道:“不是你讓我清理干凈嗎,哪里胡鬧了?”
裴夢回手一抬,解開了肩膀的結(jié)界,本以為阮霜白會趁機跳下來,誰知他不僅沒有跑路,甚至直接恢復(fù)了人形。
銀發(fā)搖曳生姿,玉肌雪膚的小美人跨坐在他腿上,腦袋埋在頸側(cè),輕微的呼吸灑在牙印處,炙熱得好似一種無聲的挑逗。
他的手搭上對方肩頭,湊近對著自己咬下的牙印,故技重施輕舔了一小口。
嫩舌輕勾,觸感若火燎。
倘若說之前是小兔子毛茸茸的玩鬧,這一次就是貨真價實的引誘。
“現(xiàn)在干凈了嗎?”阮霜白問。
裴夢回壓下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伸手捏住小美人小巧的下巴,仔細(xì)端詳他的神情。
阮霜白被迫仰起臉,唇角沾著一點干透的血紅色,在白皙的面頰之上,好似紅梅落雪,艷得驚人。
四目相對,危險的氣息一寸寸蔓延。
兔子的本能察覺到這種威脅性,咽了咽口水,強裝鎮(zhèn)定:“你、你干嘛用這種眼神看我,雖然我咬了你一口,但是也弄干凈了呀……”
“我除了給自己舔毛,從來沒有對別人做過這種事……你有什么可不滿的?”
裴夢回笑了笑:“裝傻可就沒意思了,小兔子。”
“跟誰學(xué)的這一套?”
裴夢回暗暗思忖,一只單純到有些傻的兔子怎么突然玩起了花樣?
除非有人帶壞他,那日去深潭救人的時候,水妖正在用水鏡給他放什么東西,莫非是那一日看了什么不該看的?
倘若是那只水妖帶壞了他家純潔的兔子,改日他就去東海撈幾只兇惡的水底兇獸丟進夢幽潭。
看見對方發(fā)沉的面色,阮霜白真的慫了。
阮霜白能屈能伸:“我承認(rèn)自己想撩撥你一下……我都是跟那個雙修寶典學(xué)的,你不許兇我……”
裴夢回伸手:“拿出來。”
“拿什么?”
“雙修寶典,沒收。”
阮霜白寧死不屈:“不給!我還沒看完呢!”
“一本雙修冊子有什么好看的?”裴夢回捏住他的耳朵。
“你小時候都看過好多那種話本,憑什么不讓我看!”
裴夢回一愣,皺起眉頭:“你怎么知道我小時候看過?”
阮霜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完蛋,說漏嘴了……
“老實交代。”
“我猜的……”
“我看起來很好騙?”
阮霜白扁扁嘴巴:“就是那日水妖給我看了一些你的記憶,你小時候的一些事……”
裴夢回恍然大悟,難怪他在哭,難怪從那天開始阮霜白看他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原來是見到了他幼時最狼狽的模樣。
也對,善良的兔子總是同情心泛濫。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眉目染上一層冷淡。
“我才沒有憐憫你!”阮霜白氣鼓鼓,“誰允許你隨意曲解我!”
“你成天欺負(fù)兔子有什么好憐憫的!”
“我是心疼你,你懂什么叫心疼嗎?就像心臟刺了無數(shù)把尖刀……”阮霜白一把奪過男人手里的削刀,“就像你割菩提果一樣,一點點削成絲,抽痛、流血……”
“可是菩提果不會哭,我會。”
阮霜白水汪汪的眸子含著淚,裴夢回的心臟好似被一雙大手揉亂,擠壓,酸澀難言。
“我生氣了。”阮霜白說,“哄我。”
裴夢回手臂箍緊他的腰肢,低頭與他額頭相觸,慢慢吻上阮霜白的唇角,吻去一點干澀的血痕。
唇瓣擦著唇瓣,他低聲呢喃:“別氣,乖兔子。”
“我不乖。”他使勁啃了一口男人下唇。
“全修真界最漂亮的小兔子,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了。”
第35章 沒有隨便 你偷親我,還惡人先告狀!
聽到對方夸他好看, 阮霜白勉強滿意,倘若尾巴再長一點估計已經(jīng)豎了起來,順勢趴在了男人胸口,沒有要下去的意思。
許是火靈根的緣故, 裴夢回胸口暖烘烘的, 把臉頰貼在上面溫?zé)崆沂娣? 比生溫的暖玉枕還要好用。
冬日里抱著應(yīng)該會更愜意,阮霜白打了個哈欠,靠在人胸前闔上雙眼。
“我還要給你配藥。”裴夢回拍拍他。
“不打擾你, 我看著你配,不許給我加那些苦巴巴的藥材。”阮霜白睜開眼睛。
裴夢回?zé)o奈:“你見過哪個醫(yī)師配藥的時候, 身上坐著昏昏欲睡的人?”
“我又不是人。”阮霜白理直氣壯。
面對不講道理的小兔子,裴夢回道:“那你變回原形。”
“不要,變回去你又要戳弄我, ”阮霜白吐吐舌頭,“我才不會上當(dāng)呢。”
小無賴扒在懷里不放, 裴夢回?zé)o奈攏緊了幾分,繼續(xù)讓神思專注于面前的藥材。
削完絲, 取出菩提果的果核, 果核光滑呈現(xiàn)陰陽兩面,環(huán)繞薄薄一層金光。兩果核丟進早已準(zhǔn)備好的翠玉碗中, 滌蕩其中雜質(zhì), 提煉出最純凈精華的一部分。
處理好菩提果, 裴夢回又把素秋蓮放進墨砂石搗藥臼中,拿出一個搗藥杵細(xì)細(xì)研磨。
清新淡雅的花香瞬間擴散整間屋子。
搗藥聲很輕,似乎怕吵醒誰。
阮霜白并未睡著,只是闔著眼小憩, 偷偷睜開眼瞧見熟悉的搗藥臼和搗藥杵,不禁想起初次與裴夢回相識的時候。
那個時候裴夢回就愛欺負(fù)兔子,還要他來搗藥還債。
說起來,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還清欠的賬。
“裴夢回,我們成親的話,我是不是就不用還靈石了?”
裴夢回垂眸:“親兄弟都要明算賬。”
言下之意,不論什么關(guān)系都得還錢。
可惡的家伙。
兄弟跟媳婦兒能一樣嗎?
“誰跟你是兄弟,煩人……”阮霜白把臉往人胸口一埋,懶得聽不中聽的話。
裴夢回說:“可以另一種形式還。”
阮霜白沒聽明白:“啊?”
“接著睡吧。”他彎起唇角。
“……”
迷迷糊糊繼續(xù)打盹兒,耳畔是輕微的搗藥聲,伴隨著令人安心的聲音,阮霜白即將睡沉。
突然,嗅到一股苦澀沖鼻的味道。
阮霜白皺起眉頭,睜眼看向裴夢回手里的藥,只見他手里正握著一瓶藥砂往外倒,藥砂看起來黑不溜秋,散發(fā)出腐朽糜爛的味道。
這什么鬼東西。
“你是不是在給我配治失憶的藥?”
“是啊,只不過還缺幾味藥材,先把到手的這些草藥處理一下封存,到時候直接用。”
“那這是啥呀,不會也要加進去吧?”阮霜白小臉皺巴巴,一臉嫌棄,“這玩意兒聞起來都難受,真吃下去會吐吧……”
“我剛才說不許加苦巴巴藥材,你沒聽見嗎?”
裴夢回果斷道:“由不得你。”
阮霜白:“……”
冷漠無情的壞男人。
“腐庸砂,這味藥必不可缺,沒有其他藥材能夠替代。”裴夢回認(rèn)真解釋。
阮霜白嘟囔:“一定很難吃……”
“買點蜜餞含著。”
說起蜜餞,阮霜白想起了在水鏡中看到的記憶,裴夢回的母親留給他最后三顆桂花橘糖。
在小裴夢回掉進深潭中,以為自己快死了的時候,含住了一顆。還有一顆送給了救他性命,教他本事的恩師,而最后一顆……
最后一顆在秘境中給了阮霜白,只因他嫌棄藥太苦了。
裴夢回曾說這是他最珍貴的東西,為何輕而易舉就給了他呢?
阮霜白左思右想始終困惑,糾結(jié)半晌后,翹起腦袋問:“我有事想問你。”
“有話直說,拐彎抹角不是好事,不許學(xué)。”
“你為何隨便把最后一顆桂花橘糖給我吃掉?”
裴夢回低頭,望進一抹琥珀色淺眸,額角銀白碎發(fā)些許凌亂,抬手輕輕為他捋平,掖進耳后。
溫柔的動作令阮霜白心跳加速,幾乎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潭水般深邃的眼波凝視著他,他無意識搓著自己的手指,既期待又緊張地抿著唇。
無聲的情愫在二人之間游蕩,蔓延。
最后裴夢回說:“沒有隨便。”
四個字宛若千斤,阮霜白呼吸一滯。
旋即心臟開始狂跳不止。
他的耳廓竄上紅暈,眼神倏地避開男人視線,別別扭扭閃躲著,只是唇角高揚的弧度出賣了心情。
奇怪,心里酥酥麻麻的。
“你這不是挺會說甜言蜜語的嗎,合著平常都是故意在氣我。”
“哼。”
阮霜白心里羞澀,整整兩個時辰都老老實實趴在人懷里沒有亂動,心中反復(fù)咂摸著那四個字。
雖然不知道他在裴夢回心中究竟是個什么地位,但是他都把最珍貴的糖給自己了,就算不是他最在意的人,也是最在意的小兔子。
想著想著,傻乎乎笑起來。
清風(fēng)吹開窗欞。
一縷日光穿過窗欞,落在案前諸多靈植之上,曬得綠色靈植翠綠瑩亮。
待裴夢回把所有藥材研磨完畢,只余下一株草藥,那味并蒂雙生花需要起爐煉制成丹,再進一步封存。
故而他把懷里的小兔妖放下來,轉(zhuǎn)身召出隨身丹爐。
“那我去收拾一件屋子當(dāng)臥房,你煉完丹藥就過來找我。”阮霜白閑著無聊,干脆找點活干。
裴夢回說:“小兔子,聽你的語氣都快成我的主人了?”
阮霜白意識不到自己恃寵而驕,癟癟嘴巴:“我語氣有什么問題嗎?”
“沒問題,玩去吧。”
“哼,你少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跟我說話。”
“行啊,以后不哄了。”裴夢回惡劣道。
阮霜白狠狠跺腳,怒而離開,決定一個時辰內(nèi)都不要理這家伙。
……
月華如練,夜霧罩云天。
煉完丹藥已是亥時,飛舟外一片黑沉。
裴夢回才走出煉藥房,就看見船艙內(nèi)有熒翠色閃閃發(fā)光,快步走上前,發(fā)現(xiàn)地上撂著一塊綠瑩瑩的玻璃石。
這種透明且會發(fā)光的石塊再夢幽潭有很多,除了會發(fā)光別無所用,頂多可以用來做裝飾品。不過某只小兔子喜歡得很,偷偷撿起好多,全部帶回了飛舟。
是不小心落下的?
裴夢回俯身把玻璃石撿起來,接著往前走,沒走幾步又看見一塊石頭,不對勁兒。
他發(fā)現(xiàn)船艙內(nèi)有不少綠色玻璃石,丟的位置都很顯眼,不像是不慎落下,倒像是……在給他指路。
沿著玻璃石一路走,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
裴夢回隱約猜到了什么,抬手敲了敲門,咚咚咚,無人回應(yīng)。
“阮霜白?”
咚咚咚。
仍舊沒人回應(yīng),裴夢回直接推門而入。
進門以后,屋子里的陳設(shè)煥然一新,窗明幾凈,纖塵不染。船艙內(nèi)屋子地板皆鋪著仙靈木,紋路清晰分明,踩在上面不留痕跡。
桌案旁豎著燈臺,其上點著一盞鎏金蓮花燈,此刻暈出暖調(diào)的光圈,照亮大半個臥房。
燈下的交椅上團著一捧雪白,燭火把白色絨毛灑上光暈,熟睡的小兔子看上去美好安然。
特意留下玻璃石引他來,結(jié)果自己等睡了。
裴夢回忍俊不禁。
他輕踱至阮霜白身邊,把小團子捧起來,阮霜白身上的兔毛柔軟,握在掌心手感細(xì)膩,仿佛觸碰到一片云朵。
小兔子閉著眼渾然不覺。
燭火下,裴夢回微微垂首,在小兔子耳朵上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湊近可以嗅到淡淡的青草香,令人忍不住繼續(xù)貪婪眼前的柔軟清香。
裴夢回沒忍住再度低頭,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兔耳朵變得鮮紅充血,好似火燒云。
“學(xué)會裝睡了?”他嗓音低沉。
阮霜白慢悠悠睜開雙眼,無辜道:“你偷親我,還惡人先告狀!”
“我親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辦?”
“你無賴……”小兔子在他手心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裴夢回,露出圓滾滾的小屁股,“哼。”
裴夢回笑出聲:“故意用尾巴對著我,是讓我摸的意思?”
阮霜白一愣,登時耳朵更紅了。
對方這句摸你尾巴,在兔族無異于登徒子耍流氓,而且是大耍特耍那種。
光是聽見就令兔面紅耳赤。
窗外天色愈發(fā)黑暗,阮霜白搖身一變,從弱小的小毛團變成銀發(fā)美人,依偎在裴夢回胸膛。
阮霜白抬起頭,看著裴夢回線條利落的下頜,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結(jié),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自覺抿抿唇,心跳愈發(fā)震耳。
男人狹長漆黑的眸子微瞇,指尖撥開懷里人鬢角的發(fā),問:“有話想說?”
“嗯。”阮霜白揪住他的衣袖,捏得皺皺巴巴,“你在秘境里答應(yīng)過我,如果出了秘境我還想雙修……就不拒絕。”
“……還算數(shù)嗎?”
裴夢回深深凝視著他,半晌沒有言語。
阮霜白不禁有些緊張,故作兇狠:“你想賴賬?”
“你之前不是說只有成親才能雙修?”裴夢回問。
結(jié)為道侶之前我們頂多可以親親抱抱,不可以雙修同房。
這是初次相識時,某只小兔子的原話。
阮霜白臉頰通紅,有點羞憤難當(dāng),好半晌才趴到他耳畔,小聲說:“那是因為我怕懷崽崽,所以不能……”
“但是現(xiàn)在我愿意給你生兔崽崽。”
第36章 正經(jīng)雙修 “你壞死了……”……
“愿意什么?”裴夢回含笑。
阮霜白本就羞澀, 偏偏對方壞得很,還又一次追問,臊得他說話磕磕巴巴:“給你……生兔崽崽。”
這一次,裴夢回沒有糾正公兔子不能生兔崽, 免得這小傻子繼續(xù)爭論。
他盯著含羞帶怯的小美人, 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迫使對方抬頭看著自己,逼問道:“怎么生,我不會啊。”
“你教教我?”
一口氣呵在耳畔, 酥麻的熱意侵襲,燙得人心底如同煮沸了一鍋水。
阮霜白快要冒煙, 氣得他低下頭,猛的往裴夢回側(cè)頸咬了一口。
壞男人,分明看過那么多淫.浪的話本, 居然還擱這兒裝糊涂,就知道欺負(fù)兔子, 教什么教,曉不曉得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被咬了一口的男人笑得更加開懷, 伸臂摟住阮霜白勁瘦的纖腰。另只手移到臉頰, 撩開幾縷銀色發(fā)絲,指腹輕輕一碰, 阮霜白仿佛被燙到了一般, 眼瞳抖了抖。
對方的手好燙。
白皙小臉泛起酡紅, 儼然一層醉意。
阮霜白嘴上嚷著要雙修,真到了這時候,他又膽怯起來。
雖然提前看過雙修功法,但是他記性又不好, 都快忘沒了……
“那個,我還沒沐浴,”阮霜白小聲說,“我先去洗干凈——”
“不必。”
裴夢回箍住他的腰肢不放,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小兔子很干凈,不是每天都舔毛嗎?”
阮霜白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確是一只愛干凈的兔子,絕對不允許身上有一絲灰塵。
“怎么舔的?”裴夢回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他的指尖貼在小美人軟嫩的下唇,粗糙指腹摩挲著唇.瓣,火燎般的觸感讓阮霜白幾乎無法呼吸,臉紅得快要滴血。
“讓我看看,好不好?”
低啞的嗓音好似蠱惑,阮霜白下意識張開了嘴唇,含住了男人修長指節(jié)。
毒醫(yī)的手指常年觸碰各種草藥,含進口中有淡淡的藥香,不難聞,是很甘澀的清香。
阮霜白探出嫩紅舌尖,輕裹了一下男人手指,耳畔呼吸一沉,抬眼對上裴夢回晦暗的眸子,好似漩渦快要將人席卷吞噬。
裴夢回的指腹壓住他的舌面,從舌尖一路探至舌根,游刃有余輕輕攪弄著,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有一下沒一下地深入淺出,折磨得阮霜白夠嗆。
“啊……唔……”阮霜白說不出完整的字句,“別啊……你……”
舌頭被人肆意戲弄著,阮霜白眼尾紅了大片,好似糜爛綻放的桃花,隱隱有淚光在琥珀眸中閃動。
受不住了。
阮霜白的腰肢被裴夢回緊摟住,壓根無可逃脫。
他想變回原形喘口氣,試圖運轉(zhuǎn)體力靈力,卻發(fā)現(xiàn)好似靈力被抽了空一般。
怎么回事,變不回去了?
這時裴夢回緩緩開口,貼著他耳際:“不要白費力氣了小兔子,我早已封住了你經(jīng)脈的靈力流動。”
“雙修結(jié)束之前,你休想變回原形。”
阮霜白眼睛睜大,淚花溢出眼角。
裴夢回終于大發(fā)慈悲收回自己作亂的手指,偏頭吻上阮霜白細(xì)白的脖頸,齒尖咬住了一小片肌膚,細(xì)細(xì)研磨。
“你……壞男人,”阮霜白帶著哭腔,嘴巴都合不攏,“你壞死了……”
“不是你自己求的嗎,怎么又罵我?”裴夢回笑吟吟。
語罷,他抱起阮霜白走向床榻。
床榻拾捯得一絲褶皺都沒有,上面鋪著厚厚的錦被,兩個圓枕親親熱熱湊在一起,唯有床角邊緣遺落幾根柔軟的兔毛。
裴夢回心念一動,室內(nèi)突然起風(fēng),青紗帷幔層層疊疊飄蕩起來,飄著飄著,青色盡褪,青紗慢慢變成了火紅明亮的赤色。
薄紗起霧,旖旎盤旋。
好似云邊燒紅的晚霞,濃烈得如火熾熱。
阮霜白趴在裴夢回懷里,看見青紗驟然變紅,不禁輕嘆出聲。
“好漂亮啊……”
就像成親時的紅紗帳一樣。
然后他就被丟進了紅紗帳中,柔軟的錦被托住腰,雪白的發(fā)絲散在床榻,輕輕抬起清秀的臉龐,看向逐步逼近的男人。
阮霜白的心臟不受控制,上上下下竄個不停。
燭光在裴夢回身后,為修長挺拔的身形鍍上一層暖色,原本冷白的膚色在此刻亦柔和幾分。
在阮霜白看來,裴夢回是典型的壞男人長相,狹長的眉眼微微上挑,藏著人看不懂的幽深,嘴唇薄而凌厲,若非素日里常掛著一抹邪佞的笑意,定然看上去十分薄情。
可這個薄情的壞男人正凝望著他,眼底翻涌起濃烈的情緒。
不知道那種情緒叫什么,但他很喜歡。
喜歡裴夢回對他露出不一樣的神情。
這是獨屬于自己的。
很快,一張俊臉湊到眼前,呼吸相聞,阮霜白咽了咽口水。
緊接著,他被推倒在榻上,手腕被男人反扣在床面,柔弱的小白兔徹底失去逃跑的機會。
裴夢回垂首,生澀地解著阮霜白的衣裳,赤紅的腰帶一拽就脫落,里面卻還有好幾層,紗罩、錦緞、中衣,繁復(fù)且復(fù)雜。
他耐著性子慢慢解,其間不住地用手丈量身下人身軀的每一寸,有種要把對方摸遍的沖動。
好癢。
阮霜白受不住肆意妄為的大手在身上亂摸,眼尾被逼紅了一片。
“你……你就不能快一點嘛……”
脫個衣裳磨磨唧唧,煩人……
裴夢回仍舊不緊不慢:“我是第一次,沒有經(jīng)驗。”
“慢一點情有可原。”
阮霜白咬牙:“你撒手,我自己脫……”
“那怎么行,我得伺候你啊。”
“你折磨我還差不多……唔癢……”
裴夢回低笑出聲,總算是解開了衣袍。
阮霜白不甘示弱,也想讓他嘗嘗滋味,主動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可他的腰帶與旁人不同,銀鞭纏裹在腰間,代替了腰帶。此鞭名為恨秋,是裴夢回的師尊所贈,意義非凡。
普通人根本解不開。
阮霜白急得汗都出來了,愣是沒有撼動銀鞭分毫。
裴夢回笑了笑,按住他的手,一道紫色靈光閃過,一直抗拒他的銀鞭突然松動,阮霜白輕輕一扯,它便主動掉落在地。
咔嗒。
清脆悅耳的響聲回蕩在炙熱的臥房。
聽見此聲,阮霜白的臉再度緋紅,眸底含著瀲滟水光。
“繼續(xù)。”裴夢回不動聲色。
阮霜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紅著臉繼續(xù)為他解衣裳,每脫一件,他的臉就加深一分,最后比柿子還要鮮艷。
褪下最后一件衣物遮擋,阮霜白直接把腦袋垂了下去,任憑裴夢回怎么威脅哄騙都不愿意抬頭。
好羞好羞,他只瞥了一眼,就快燒著了。
裴夢回的身材比想象中還要好,分明不是常鍛體的劍修體修一類修士,可這家伙該有的肌肉一塊不少,塊塊緊實分明,看得兔子臉紅心跳。
可惡,阮霜白小聲嘟囔:“我身上就沒有……”
裴夢回聽懂了他的話,伸手往他身上摸了一把,從前面繞到后方,含有深意道:“可是你后面很軟,很飽滿。”
“你!”阮霜白氣得咬人,一口咬上男人光.裸的肩頭。
“嘶。”裴夢回往他身上狠揉一把,“怎么愈發(fā)愛咬人了?”
他的手勁兒大,揉得阮霜白腰腹一顫。
阮霜白松開口,舔了舔留下的牙印,示弱得恰到好處。濕熱的舌尖擦過肌膚,酥麻電流穿過,好似絕佳的催.情藥。
彼此呼吸糾纏緊密,阮霜白抱住他的脖頸,主動銜住了他的薄唇。
裴夢回欣然接受,反客為主狠狠吻了回去,反復(fù)碾磨嫩唇,直到把阮霜白的下唇咬得快要滴血。
細(xì)密的水聲充斥船艙臥房。
月上中天,銀輝灑落飛舟。
不知過了多久,阮霜白眼底水霧朦朧,呼吸逐漸急促。
不得不承認(rèn),毒醫(yī)的指力非同一般,常年挑揀藥材導(dǎo)致手分外靈活,一勾一按都令人震顫。
阮霜白一只青澀的小白兔哪里招架得住,邊哭邊討?zhàn)垼瑩Q來的只是對方更過分的對待。
最后二人靈力交融,心神相通,清泉汩汩流經(jīng)山谷,蔓延至隱秘的深處。
夜很長,晚風(fēng)拂過,天地浩瀚靜謐。
次日,天光大亮。
由于太過疲倦,阮霜白睡到日上三竿,慢慢悠悠轉(zhuǎn)醒。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見睡在自己身旁的裴夢回。
裴夢回闔著眼,眼睫輕輕覆蓋眼瞼,眉目俊美,神態(tài)安然,乍一看還挺寧雅。若非了解此人本性,還真會被這副安靜的睡顏唬住。
這個壞男人,害得他腰酸背痛的罪魁禍?zhǔn)祝尤缓靡馑甲约核眠@般香!
阮霜白蜷在人懷里拱了拱,往他下巴狠狠啃了一口。
睡夢中的裴夢回順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警告意味十足。
本來昨夜那地兒就受了不少折騰,這家伙還拍!太可惡了。
阮霜白往他胸口捶:“別睡了!”
好半晌,裴夢回撩開眼皮,嗓音帶著沙啞的慵懶:“小兔子,吃飽喝足開始鬧騰了?”
“我什么時候吃飽喝足了?”
裴夢回反問:“你說呢。”
望著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阮霜白的臉頰火燒一般紅,回憶起昨夜,氣勢突然軟了下去。
“你逼我吃的……”
阮霜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丹田處靈力充盈,除了修為還沒有恢復(fù),之前破碎的裂縫已經(jīng)完全不疼。
雙修之后果真大有益處。
他又忍不住念叨:“你弄了那么多次,我一定會懷崽崽的,要不要提前準(zhǔn)備點什么?”
“我們兔族一次能生好多只,不過你是人誒,中和一下會少一點……”
“喂喂,你別睡呀,我們要不要搭個小窩?”
裴夢回伸出手臂遮住眼睛,無奈想道,誰能來告訴這只傻兔子,公兔子真的不能自己生崽。
第37章 空梁拍賣 這里是拍賣會不是窯子
飛舟駛過云端, 破開晨曦,來到東洲上空。
大陸修真界共分五大洲,分別是東洲、西洲、南風(fēng)洲、北雪洲,中洲。日出之地的東洲乃繁華富庶之地, 此地美酒飄香, 靈石鋪地, 來往皆是富貴之士,算得上修真界門檻最高的大洲。
在這里每隔一段時日都會舉行大型的拍賣會,無數(shù)人在這里一擲千金, 有文雅修士看不慣這里的紙醉金迷,提筆諷刺:繁華終落盡, 落葉掃空梁。從此以后,此拍賣會得名空梁。
阮霜白戴著半面素白面紗,行走于琳瑯街, 看著四周珠圍翠繞的修士們,不禁感嘆這些修士可真富貴。
相比之下, 他穿得是不是太素了一點?
低頭瞅了眼自己,雪衣長袍, 赤紅絲絳, 環(huán)玉墜于腰間。
除此以外,沒有太多復(fù)雜的裝飾。
他拽了拽裴夢回的衣裳, 旁敲側(cè)擊:“你看我這身衣裳是不是該換了?”
裴夢回裝傻:“不必, 跟新的一樣。”
阮霜白噘起嘴巴:“他們都穿得花枝招展, 像孔雀似的。”
“這樣才顯得你更加清麗脫俗。”裴夢回笑道。
“哼,把家里的靈石都交出來。”阮霜白拿出氣勢,“不許藏私。”
裴夢回單手摟住他的腰:“我把家底子交給你,你能給我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 阮霜白臉頰紅紅,小聲抱怨:“我人都給你了……沒聽說過小兔子要富養(yǎng)嗎?”
裴夢回垂眸,看見阮霜白衣襟口露出的半截肌膚,上面留著曖昧的紅痕,已過去好多天,痕跡仍未淡化。
桃花般的吻痕似乎在控訴著某人的不知節(jié)制。
罪魁禍?zhǔn)缀翢o愧疚心一笑,說道:“好,富養(yǎng)小兔子。”
“我們先去拍賣會,喜歡什么隨便拍。”
一聽隨便拍三個字,阮霜白豎起耳朵,眼睛藏著星辰,亮晶晶的:“那就這么定了。”
空梁拍賣會在東洲饌玉城最高的樓舉辦,此樓狀如玲瓏寶塔,人們常把它稱為寶塔樓。
樓底人群熙攘,各方修士集聚于此,手里皆拿著散票,那是大堂底下的座位,還有一部分人拿著專門的請?zhí)蠘?biāo)有各自的雅間。
雅間的主人可以升起簾子,外罩結(jié)界,讓外人無法窺探里面的人是誰,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拍買到貴重靈寶器物的客人。
見到新奇事物的阮霜白很是興奮,他盯著手里兩張請?zhí)瑔柕?“一間在六樓,一間在八樓,我們?nèi)ツ囊粋?”
層數(shù)越高,請?zhí)劫F,不過明樓手里的請?zhí)麑訑?shù)算不得高,畢竟他也不是什么富貴之士。
六樓和八樓沒有大區(qū)別。
裴夢回伸手抽出八號樓的請?zhí)f道:“去六層。”
“好。”阮霜白拿著六樓的請?zhí)釅艋赝白摺?br />
豈料沒走了幾步,就迎面撞上一個討厭的人。
懸杏谷現(xiàn)在的少谷主莫杯。
自從看見了裴夢回的記憶,阮霜白就對莫杯有無窮無盡的怨氣。
小時候的莫杯說裴夢回?zé)挾径舅懒怂撵`寵,后來阮霜白問過裴夢回,他說自己只在自己屋里煉毒,不可能毒死貼身跟著莫杯的靈寵。
兩個人里必定有一個在說謊。
阮霜白自然相信裴夢回的話,因為裴夢回這個壞家伙做壞事都會坦然承認(rèn),一副我就是心狠手辣你能拿我怎么辦的囂張模樣,所以他不可能刻意欺瞞。
由此可以斷定,莫杯就是故意往裴夢回身上潑臟水,趁機把他驅(qū)逐出懸杏谷,自己坐上少谷主的位置。
阮霜白大翻白眼,拽著裴夢回繼續(xù)往前走,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結(jié)果這個沒眼色的玩意兒居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風(fēng)度翩翩道:“好久不見,師弟。”
裴夢回面無表情:“有事?”
莫杯的目光不動聲色瞥向阮霜白手里的請?zhí)獍盗税担鶚乔嘀耖g。
“無事,想找?guī)煹芎岩宦暳T了,”莫杯笑得溫和,仿佛不記得自己在浮屠秘境曾被他打傷膝蓋,“不知師弟為何而來,若有想要的東西,我可以買下來送你。”
阮霜白看不慣他假惺惺的樣子:“不用了,我們有靈石。”
“不知這位是?”
裴夢回牽住阮霜白的手,對莫杯道:“與你無關(guān)。”
莫杯還欲說什么,牽著手的兩個人早已走遠(yuǎn)。
幾個月不見,他們之間的氛圍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莫杯直覺裴夢回對兔妖不止是玩玩,更像是……認(rèn)了真。
那個兔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神色瞬間暗沉,對身后的跟班說:“讓你們?nèi)ゲ槟莻兔妖的真實身份,可有線索?”
懸杏谷的弟子皺眉:“回稟少谷主,只能查到他們是在滄月島相識的,但是去滄月島游玩的人都會隱瞞容貌信息,所以很難查出真實的身份。”
“繼續(xù)查,把那段時日所有去過滄月島的妖族都徹查一遍,島主那里有名冊,你以谷主的名義直接去要。”
懸杏谷谷主的名號,大部分人都得給幾分面子。
“弟子遵命。”
……
進入拍賣廳,周身升起屏蔽結(jié)界,結(jié)界內(nèi)部的人可以看清周圍,其他人對結(jié)界內(nèi)的人只能看到朦朧的虛影。
有個侍者在前方引路,裴夢回將手里八樓墨玉雅間的請?zhí)唤o他,幾人一路徑直上了八層。
阮霜白有些不解:“不是去六樓的青竹間嗎?”
裴夢回說:“你手里那張六樓請?zhí)呀?jīng)被不少人看見了,我的仇人多,難保他們不會給我們添亂。”
語罷,他把六樓的請?zhí)f給侍者,交待道:“這張請?zhí)以敢廪D(zhuǎn)賣他人。”
空梁拍賣會的請?zhí)蛛y求,拿出去可以賣個高價,裴夢回相當(dāng)于白送了這侍者一筆財富,侍者自然喜不自勝,連忙收下感謝貴客。
阮霜白仍舊有些疑惑,仇人多又如何,這是拍賣會又不是比武大賽,還能上來搶不成?
他又追問了兩句,裴夢回讓他靜待即可。
二人進入雅間,透明的帷簾升起,遮住屋內(nèi)景象。
房間里擺著一張?zhí)茨驹卵雷溃烂娴呐钠访麅远苏藕茫`酒瓜果擺成簇?fù)淼幕▓F,旁邊點了一盞裊裊生香的暖爐。
有東西吃。
阮霜白往位上一坐,眼睛放亮,從玉盤里挑了一根胡蘿卜,開始咔嚓咔嚓啃蘿卜。
他的臉頰鼓起來,緩緩嚼動嘴里的脆蘿卜,把剩下半截遞給裴夢回,含糊不清:“喏,給你嘗嘗……”
裴夢回低頭,用手指戳了戳小美人鼓起來的腮幫,莞爾一笑:“小饞兔。”
“很好吃的,你嘗嘗嘛。”
阮霜白舉著半截胡蘿卜往他嘴里塞。
裴夢回沒有接過胡蘿卜,反而俯身咬了阮霜白嘴唇一口,裝模作樣品味道:“的確還不錯。”
“你你你!”
“流氓!”
被咬過的唇瓣火辣辣的燙,阮霜白連忙往嘴里灌了一杯清茶,試圖用清涼壓一壓。
目光瞥過拍品名冊,他拿起冊子翻閱,記錄在冊子上的拍品基本都是空梁拍賣會的常見品,最后幾頁的拍品會貴重些,放出來用來吸引客人。
還有某些可遇不可求稀罕貨,一般都留著壓軸出場,名冊里只會隱約透露一些信息,若有聰明的修士提前猜到,可以更好地規(guī)劃手里的靈石如何使用。
裴夢回說過這次來拍賣會主要拍兩味藥材,一是花開不見葉的云落彼岸花,二是西洲海岸邊的藏珠貝。
這兩樣都是用來治失憶的。
他翻了翻,果真在名冊里看見了這兩樣?xùn)|西。
“太好了,我們需要的都有,”阮霜白高興起來,“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復(fù)記憶了?”
裴夢回拿過他手里的名冊,邊翻邊作不經(jīng)意問:“恢復(fù)記憶以后,你打算先做什么?”
阮霜白托著下巴,美滋滋說:“那肯定是先回家啊,你說我都走丟這么久了,怎么也沒人來找我呢?”
“會不會我在家里不受寵啊……”
“也是,兔族一胎可以生好多只,多一個少一個確實不重要,說不定都沒人發(fā)現(xiàn)我丟了……”
想著想著,阮霜白情緒突然低落,委屈巴巴地扁扁嘴巴。
一雙手落在他頭頂,溫度暖暖的,像是一種安慰。
阮霜白摸了摸裴夢回的手,乖乖抬頭:“也不是很難過,不用特意安慰我。”
裴夢回說:“就你這嬌氣的小性子,一看就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瞎琢磨什么小可憐身世呢?”
阮霜白:“……”
說句好聽的能死啊。
什么叫嬌氣,哪里嬌氣了?
一陣無語過后。
“你等著,待會兒我要花光你的靈石。”阮霜白氣鼓鼓。
裴夢回不以為然,繼續(xù)翻看冊子,并且翻到最后幾頁,看到其中一個神秘拍品的關(guān)鍵詞是:無盡,生長。
他長眉一動,抬頭看向雅間頂端掛著的水鈴。
阮霜白隨之看過去,發(fā)現(xiàn)頂部掛著一個五彩斑斕的大鈴鐺,并且這個鈴鐺是透明的,里面有水流緩緩游動,像是活物一般,猶如長蛇繞成。
“那是什么東西?”
裴夢回合上拍品名冊:“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拍賣會即將開始,外面大堂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拍賣師緩緩從后臺現(xiàn)身。
上來第一件拍品,作為開場,名冊上沒有記錄,是一只中洲千年靈龜,壽命可達(dá)百萬年,可以契約當(dāng)坐騎。
阮霜白有些驚訝:“哇,這里還可以買靈寵啊?”
裴夢回頷首:“世間萬物,有價值的東西自然可以拍賣。”
“那人也可以嗎?”阮霜白若有所思,“如果一個男人長得俊美倜儻,恰好自己又缺靈石,是不是也能把自己賣出去?”
裴夢回伸手一撈,把阮霜白抱坐在自己腿上,往小兔妖臀上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
“這里是拍賣會不是窯子。”
“怎么,你還想多買幾個男人回家?”
第38章 一擲千金 都怪你
“我要那么多男人有何用?”阮霜白索性賴在他身上, “有你一個都吃不消,你還打我這里……都還沒好呢。”
“都怪你,第一次就折騰那么久……”
他抱怨的時候貼著裴夢回耳朵,熱氣呼在耳畔, 語調(diào)黏黏糊糊跟撒嬌似的。
真是個小撒嬌精。
裴夢回的手臂攬住他的腰, 讓他穩(wěn)坐在自己腿上, 胸膛貼得極近,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那你還問?”他顛了顛腿。
身軀晃了晃,阮霜白連忙抱緊他的脖頸, 委屈道:“我是想把你賣出去。”
裴夢回:“?”
這只兔子說哪門子瘋話?
阮霜白掰著手指頭:“首先,你長得很俊朗, 那肯定很好賣,其次,你修為特別高, 可以再跑回來。所以,我們只會人財兩得!我是不是很適合做生意?”
“…………”
裴夢回深吸一口氣:“奸商都沒這么缺德。”
“我罵我缺德?”
“不光缺德, 還缺心眼兒。”
阮霜白氣惱,噘起嘴巴:“你就不能夸我兩句嘛。”
裴夢回低頭在他唇瓣嘬了一口, 贊揚道:“唇真軟。”
一抹紅暈爬上頰面, 阮霜白一被夸就找不著北,唇角翹起漂亮的弧度, 安心窩在男人懷里繼續(xù)看拍賣會。
下一件拍品是夢幽潭的腐庸砂, 起拍價一百上品靈石。
這味藥材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雖是毒物卻有以毒攻毒的奇效,故而毒修和醫(yī)修見了都會爭奪。再加之夢幽潭地勢險峻,還有水妖作亂,很少有修士親自涉險去采摘藥材, 因此腐庸砂更顯得彌足珍貴。
不過前幾日阮霜白和裴夢回已經(jīng)快把夢幽潭薅禿了,所以并不缺少這東西。
很快周圍開始叫價。
“一百五!”
“我出一百八!”
“二百靈石!”
眾修士在加價時會用咒術(shù)掩蓋自己原本的聲音,因此不必?fù)?dān)憂會被人認(rèn)出來。
這時六樓的青竹間也開始叫價。
“二百五十!”
“五百靈石!”突然有人直接往上加了二百多,人們不禁探頭望過去。
加價的是十樓的紫砂間。
裴夢回對阮霜白說:“紫砂屋里那位是莫杯。”
“哈?”阮霜白驚訝,“懸杏谷不是修真界第一大醫(yī)修宗門嗎,還會如此稀缺藥材?”
剛疑惑完,阮霜白恍然大悟,莫杯不像是為了求藥材,倒像是跟六樓青竹間那位杠上了,想截他的東西。
青竹間的請?zhí)驹谒麄兪稚希髞砼釅艋剞D(zhuǎn)賣了出去,也就是說……莫杯這個該死的家伙想跟他們搶東西!
“這人好生陰險,”阮霜白皺著眉,“還好你聰明,提前把請?zhí)徒o了侍者,否則遇見這么個糟心玩意兒,就算不差錢也會被惡心一把。”
“什么狗屁少谷主,等我恢復(fù)修為一定要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裴夢回垂眸看著他,低頭在他皺起的眉頭蜻蜓點水一吻,吻畢,眉頭立馬舒展。
這一舉動有點莫名其妙,阮霜白結(jié)結(jié)巴巴:“你……有沒有認(rèn)真聽我說話呀。”
“聽了。”裴夢回說。
“那你重復(fù)一遍。”
“繼續(xù)看拍賣。”
裴夢回掰正他的腦袋。
好吧,阮霜白確信這家伙根本沒聽自己說話。
青竹和紫砂兩邊還在叫價,其余修士知道這是私怨,畢竟斗氣的事在空梁拍賣特別常見,也就一昧地看熱鬧,反正破費也不是他們。
最后這味腐庸砂以八百上品靈石的價格成交,花落十樓紫砂間。
阮霜白打了個哈欠:“莫杯花這么多靈石買自己宗門不缺的東西,真是個傻子。”
原本只是隨口感嘆一句,結(jié)果沒想到莫杯比想象中還要恨裴夢回,只要六樓青竹間叫價,莫杯必定要把這樣拍品搞到手。
簡直死咬不放。
表里不一的玩意兒,阮霜白大翻白眼。
青竹間那位似乎也是醫(yī)修,要拍的基本都是藥材丹藥一類東西,這些東西恰好都是懸杏谷不缺的。
另一邊,紫砂雅間內(nèi)。
莫杯端坐桌前,時刻緊盯裴夢回的動向。
他臉上浮起得意的笑容,與平時文善隨和的模樣大相徑庭,甚至十分割裂。
身后的弟子猶豫好久,實在忍不住提醒:“少谷主,谷主讓咱們來買陰陽丹的丹方,若是浪費太多靈石,恐怕到時候不好交代……”
莫杯橫他一眼:“我心中有數(shù)。”
這次出門,他帶了三萬上品靈石,一張丹方而已,還能有人花費上萬靈石去拍不成?
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他的父親最近在鉆研如何隱匿活人氣息,將生者偽裝成已故的藥方,其中缺少一種叫陰陽丹的丹藥。此丹藥丹方并不珍貴,因為一般人用不上這種東西,但也是真的難尋,好多丹師手里都沒有方子。
聽說這次空梁拍賣會有此丹方出售,父親就派他來此地買丹方,沒想到會遇見裴夢回。
既然遇見,給對方添點堵也算不虛此行。
隨著拍品一件件拍下,終于輪到陰陽丹的丹方。
起拍價八百上品靈石。
之前為了搶裴夢回的東西,他已經(jīng)花出去一萬五千多靈石,如今手里還剩一萬五,拍個丹方綽綽有余。
“諸位請出價。”拍賣師淡淡道。
果然,這東西沒人用得著,幾乎沒人出價。
莫杯勢在必得道:“八百五。”
就在眾人以為就此結(jié)束時。
突然,八樓的墨玉雅間突然傳出聲音:“一千靈石。”
莫杯的眉頭擰如溝壑,居然還有人需要陰陽丹?
“一千三!”
“兩千。”
“兩千五!”
“三千。”
莫杯不敢置信,八樓墨玉雅間的人怎會如此執(zhí)著,加價都不眨眼?
他繼續(xù)咬著牙:“四千!”
豈料墨玉間的人氣定神閑:“六千。”
一張破丹方,居然拍到六千!
莫杯直接氣炸了,心想難不成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不應(yīng)該啊,此行在路上并未遇見熟人。
是巧合嗎?
兩個人繼續(xù)叫價,莫杯憋著一口氣,直到叫到一萬五,對方仍舊沒有松口的意思。
可他手里只有這么多了……
八樓最后叫價,一萬六。
莫杯不再開口,牙都要咬碎了。
拍賣師一錘定音:“一萬六上品靈石成交!”
身后的懸杏谷弟子為難道:“少谷主,谷主說……”
“閉嘴。”莫杯繃不住表情。
可惡啊,到底是誰在跟他作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樓的雅間里,阮霜白坐在裴夢回腿上笑得開懷,他眉開眼笑:“莫杯真是活該呀,這下他想要的東西沒咯。”
“哼,讓他跟我們搶東西,就該給他點教訓(xùn)!”
裴夢回?fù)Ьo這只手舞足蹈的小兔妖,捏了一把他的臉頰肉:“這么開心?”
“開心呀,看他倒霉我就開心,”阮霜白往人胸膛蹭了蹭,“誰讓他對你不好。”
裴夢回低笑一聲:“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阮霜白眨眨眼。
阮霜白仰起面頰,露出如玉的容顏,銀白雪色發(fā)絲纏繞耳際,看上去無辜極了。裴夢回探出指尖,替他理了理一縷柔軟的發(fā)絲,低頭親了親發(fā)梢。
“就說你是傻兔子。”
從前聽對方喊傻兔子,阮霜白總會反駁,現(xiàn)在卻不同了,因為他覺得這稱呼聽起來跟調(diào)情似的,含有隱秘的曖昧。
他盯著裴夢回那雙深潭般幽邃的眸子,在他眼瞼親了一小口,回敬道:“壞男人。”
二人依偎著親密了一小會兒,底下的拍賣師開始已經(jīng)拍了好幾件拍品。
“下一件拍品,香璃雀羽廣袖雪衣,起拍價一千上品靈石。”
阮霜白眼睛瞬間一亮。
那件廣袖雪衣順滑得好似沒有一絲針腳,布料白如初雪降臨,肩后綴著白孔雀羽織成的披肩,衣擺亦繡滿暗花。
風(fēng)一吹,飄逸廣袖與如花衣擺流動泛光,自帶的清雅香氣傳遍會場每一個角落,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據(jù)說這件衣裳是霓裳宮的少宮主所織,用的雀羽乃是北雪洲的白瓴雀,布料是一匹千金的流光蠶絲。
是這次拍賣會的隱藏拍品之一。
阮霜白身子前傾,修長脖頸伸長。
“我要這個。”
阮霜白晃了晃裴夢回:“說好給我買新衣裳的,我就要這件。”
“喜歡就叫價。”裴夢回說。
“一千五!”
看中這件衣裳的人不少,底下隨之響起叫價聲。
“一千八!”
“我出兩千!”
“兩千一百靈石!”
“兩千五!兩千五!”
好熱鬧呀,阮霜白又叫道:“三千五!”
很多修士都注意到八樓的墨玉雅間財大氣粗,上次拍一個陰陽丹的丹方就花了一萬多靈石,可見這位神秘修士不差錢。
但是他們還是想爭一把試試,萬一對方也沒那么想要這件雪衣呢?
又有修士咬牙叫道:“四千五!”
聽見高昂的叫價聲,阮霜白扁扁嘴巴,對著裴夢回抱怨:“這件衣裳好搶手呀……我的嗓子都啞了。”
裴夢回伸出手,指腹摸了摸阮霜白小巧的喉結(jié),邊摩挲邊開口:“累了?”
“一點點。”
有點癢。
阮霜白朝后縮了縮,不讓對方摸自己敏感的喉結(jié)。
一聲輕笑,裴夢回懶懶靠在椅背,紫色衣袍被身上坐著的銀發(fā)小兔妖壓得有些松垮。他微瞇著眼,屈指打出去一道紫色靈光,直接敲響了雅間頂端懸掛的水鈴。
水流突然洶涌,鈴鐺迸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叮——
剎那間,滿堂寂靜。
拍賣師停下了動作。
所有修士都瞪大眼睛,目光齊聚八樓。
在空梁拍賣會,敲響水鈴代表著不論其他修士出價多高,競拍者都會以更高的價格拍下這件拍品。
相當(dāng)于凡間拍賣會的點天燈。
等同于對在座所有人宣告,這件雪衣我要定了。
第39章 小沒良心 羞得渾身發(fā)抖
安靜過后, 全場嘩然。
“是誰出手如此闊綽?”
“怎么又是八樓啊,里面坐著的到底是哪路高人?”
“莫不是家里有靈石礦?”
“莫非這件法衣另有玄妙?”
眾人竊竊私語,無不驚慕艷羨,就沖那位神秘人豪橫的氣勢, 估計實力非同一般, 沒人愿意主動得罪實力雄厚的修者, 因此這件雪衣被拍了下來。
“香璃雀羽廣袖雪衣,歸八樓客人。”拍賣師笑著說。
唯有阮霜白懵懵懂懂,拽著裴夢回問:“怎么回事呀?”
裴夢回與他耳語幾句, 阮霜白眸子微微睜大。
“你也太囂張了吧……”
“你不是喜歡?”
阮霜白:“難道我喜歡的東西,你都會給我?”
裴夢回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注視著他,阮霜白心里泛起甜滋滋的味道,小臉又忍不住羞紅了。
怪難為情的。
話本里常有主人公為了心上人一擲千金的橋段, 以前阮霜白覺得故事太過浮夸,如今切身感受一回, 突然覺得話本里寫的遠(yuǎn)不如自己的經(jīng)歷。
曾記得初相識,裴夢回還是個要他搗藥還靈石的小氣家伙, 一個嗜財之人卻為了自己揮金豪擲, 任誰都會百般動容。
其實剛才他想問的是,為何我想要的東西你都給, 是因為你很喜歡我嗎……
可他沒有問出口。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猶豫不決, 不是因為優(yōu)柔寡斷, 而是因為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他們兩個不論是親吻還是雙修,都是想做就做了。畢竟有一個未來道侶的身份,做什么好像都理所當(dāng)然。
但是對于世俗道侶來說, 親密的前提應(yīng)該是——互相心悅。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提過這兩個字。
阮霜白有些迷茫,怎樣才算喜歡?愿意給他生崽崽算嗎?
那么,裴夢回這種男人又會喜歡什么樣的人?
不對,他好像喜歡兔子。
想起裴夢回的特殊癖好,阮霜白突然噘起嘴巴,沒頭沒尾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大變態(tài)。”
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裴夢回揪住他的臉:“我給你買衣裳,反過來還要罵我?”
“小沒良心的。”
咚咚咚。
就在這時,門忽然敲響。
緊接著,來送拍品的侍者端著托盤緩步進入房間,他垂著腦袋,剛一抬頭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到。
月牙桌前,坐著一位身形修長,氣質(zhì)散漫邪氣的俊美男子,身著深紫色衣袍,冷白的皮膚為他平添一抹陰涔與危險,透著無端的壓迫感。
可這位危險男子的身上卻還坐著一個人,銀白雪發(fā),冰骨玉姿,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圓溜溜的,看向人的時候有些單純,怎么看都是一個無辜又可憐的小美人。
銀發(fā)美人環(huán)著英俊男子的脖頸,幾乎臉貼著臉,身下人的大手緊扣他的腰肢,占有欲十足。
二人氣質(zhì)形成強烈的反差,偏偏抱得緊密,深紫與雪白衣袍交疊,宛若最親密的伴侶。
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唇瓣都紅彤彤的,嘴角微微破皮,任誰都猜得到方才發(fā)生過什么。
看他們那引人遐想的姿勢,侍者默默反思,是不是打擾到他們了。
侍者感覺臉有些燒,不敢繼續(xù)窺探,趕緊垂下頭,掩飾自己的慌張,話都說不利索道:“那個,那個,客人你的拍品香璃雀羽廣袖雪衣。”
“需要放在哪里?”
阮霜白笑靨如花:“放在桌子上吧,麻煩你了。”
侍者將衣裳放在二人面前,忙不迭離開。
腳步聲遠(yuǎn)去。
待人走后,阮霜白拿起廣袖雪衣,撲面而來一陣清幽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好香呀。”他把腦袋埋進去嗅了嗅。
裴夢回屈指彈了彈他的腦殼,說道:“換上試試。”
“在這兒換?”阮霜白小聲說,“那你把眼睛閉起來。”
“你身上有我沒看過的地兒?”裴夢回直接伸手,替他解開了腰間纏繞的赤紅絳帶。
“哎呀,不行不行。”
阮霜白想站起身,結(jié)果根本動不了,像是被施加了定身術(shù)似的,只有眼睛嘴巴可以動。
“……噫,我怎么動不了?”
裴夢回輕描淡寫:“怕你亂動,先給你定住。”邊說邊嫻熟地解人衣裳,修長靈巧的手指劃過衣襟,摩挲鎖骨,一路往下探去。
阮霜白的臉?biāo)⒌囊幌聺q紅。
暗罵一句,這個流氓。
跟之前主動配合雙修的感受截然不同,由于身體被定住,導(dǎo)致對方的每一次觸摸都像是在輕薄,而他只能被迫承受肆意的揉弄,紅著臉發(fā)出輕微的喘息。
這種感覺太過羞恥。
阮霜白閉了閉眼,唇瓣輕啟。
“嗯……”
男人的手指輕輕游移,把他的身體當(dāng)做琴身,撫弦,撥弄,行云流水。阮霜白的嘴里唱不出婉轉(zhuǎn)曲調(diào),只能悶哼,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琥珀眸,可憐巴巴瞅著欺負(fù)他的壞男人。
“你壞……”他咬著唇說。
裴夢回替他一寸一寸剝開雪白衣袍,忽然,手輕輕一頓,面龐露出揶揄的笑意。
他嗓音含著壞心眼兒的戲謔:“幫你換個衣裳而已,怎么有反應(yīng)了?”
阮霜白羞得渾身發(fā)抖。
干嘛要說出來。
不要臉……煩人。
拍賣師喊道:“下一件神秘拍品是息壤瓊花。”
“起拍價六千上品靈石!”
裴夢回倏地抬眸,看向拍賣展臺。
起拍價如此高,看來是好東西,阮霜白盯著裴夢回的臉,問:“……你想要這個?”
“嗯。”
此行他們主要買的東西是云落彼岸花和藏珠貝,這個息壤瓊花又是啥東西,有何用處?阮霜白看裴夢回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愈發(fā)看不透了。
“你要它有何用?”
裴夢回簡潔道:“送人。”
聽完對方的話,阮霜白不高興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不爽,但聽說裴夢回要送別人東西,就有點不開心,而且還是這么貴的東西,真敗家!
哼,就該把他的所有靈石都沒收,省得這家伙如此揮霍無度。
裴夢回低頭瞥見小兔妖悶悶不樂,低頭親了親他額頭,手慢慢挪動,撩起繡花衣擺——握住。
阮霜白渾身一震,熱氣噌噌往臉上涌。
“你、你,想干嘛……”
裴夢回安撫道:“馬上就讓你舒服,別皺眉。”
我不是因為這個才不高興的呀!阮霜白欲哭無淚,又不好意思把真心話說出口,只能默默把自己交給對方掌控。
如同漂浮在浪里的小船,搖搖擺擺,意識朦朧不清。
在他即將沉溺之時,裴夢回忽然開口叫價。
“八千靈石。”
想要息壤瓊花的人很多,也紛紛加入競爭。
“九千靈石!”
“一萬一萬,我出一萬!”
“我給一萬五!”
“誰呀,加價能不能悠著點!我出一萬六!”
好多聲音響起,哪怕隔著透明帷簾,外面的人對里面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這些爭先恐后的聲音還是讓阮霜白感到羞恥,感覺就像周圍有好多人可以看見似的。
阮霜白閉了閉眼,渾身通紅,由雪白的兔妖變成紅燒小蝦米。
“兩萬靈石。”
裴夢回還在叫價,手上的動作也不見停,不疾不徐,不緊不慢,沒有什么能影響他一心二用。
“我出兩萬二!”
“兩萬三!”
裴夢回直接道:“三萬上品靈石。”
底下安靜了一剎,很快沒了動靜。
眾修士牙都要咬碎了,心想八樓墨玉間到底是何方神圣,靈石是天上掉的嗎,花出去眼都不眨一下?
十樓的莫杯也咬緊牙,看著自己桌上擺著的諸多藥材,腸子都要悔青了,于是愈發(fā)仇恨搶走陰陽丹丹方的人。
他握緊拳頭,拼命安慰自己,雖然沒得到想要的東西,但至少膈應(yīng)了裴夢回,也算不虧。
拍賣師笑呵呵:“那息壤瓊花就歸八樓客人所有。”
“這么多靈石能不能分我點。”
“里面會不會是位修為高深的丹修,否則哪來這么多靈石?”
“我等只能羨慕啊。”
“之前拍雪衣的聲音跟這個人不一樣,雖然聲音做了掩飾,但仍舊能夠推斷出坐了兩個人。”
“怕不是一對道侶。”
“難怪為了一件雪衣?lián)羲彛瓉硎菫榱擞懨廊艘恍Α!?br />
裴夢回趴在阮霜白耳畔:“有人說我是為了博美人一笑,我家小兔子怎么還不笑?”
阮霜白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早已經(jīng)被裴夢回折磨得香汗淋漓。
隨著聲音越來越熱鬧,阮霜白沒撐住,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閃過,緊接著,渾身泄了力氣。
臉頰紅云朵朵,他委屈死了,還不到半炷香,好丟人嗚嗚嗚嗚……
裴夢回揉了揉他發(fā)紅的眼尾,夸贊道:“很厲害,這樣就不會弄臟新衣裳了。”
“這就給你換衣裳。”
才不要你安慰!
阮霜白氣鼓鼓,決心不理這個任意妄為的家伙,心里把他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
裴夢回好整以暇,把香璃雀羽廣袖雪衣為他穿上。拿過紅絳帶系緊纖腰,佩戴玉佩,替阮霜白把衣領(lǐng)理順,撫平飄逸的大衣擺,精心裝扮著漂亮的小兔妖,體貼細(xì)致到了極點。
一切穿戴完畢,裴夢回凝望著小美人水瑩瑩的眸,紅潤的臉頰,以及微微喘息的唇,露出欣賞的目光。
雪衣加身,身段單薄,如霜似雪。
美若仙人。
“很適合你。”
身上被施加的定身術(shù)突然消失,阮霜白獲得自由剎那,立馬變回了兔子原形,把自己縮成一團糯米球,兀自羞惱。
糯米團子小聲說:“你就是看我好欺負(fù)……”
裴夢回把小兔子抱進懷里,指腹輕輕揉了揉兔耳朵,撫弄他頭頂?shù)能浢?“禮尚往來,你也可以欺負(fù)我。”
“把我對你做的事,也對我做一遍?”
小兔子炸毛:“對于你這種厚臉皮來說,這叫獎勵!”
裴夢回噗嗤笑出聲,眼角眉梢盡是笑意。
“那你獎勵獎勵我。”他忽而低頭逼近。
第40章 竟然是你 如果我真的能生呢?
炙熱的呼吸拂在身上, 兔毛泛起小波浪。
阮霜白一爪子拍在他臉上,用毛茸茸的小兔爪揉了揉,邊蹂躪邊哼哼:“果然臉皮好厚。”
裴夢回偏頭吻了吻他的小爪子,欣然接受這個評價。
“打你你還親!”小兔子拿他毫無辦法。
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啊, 跟他一比, 阮霜白覺得自己臉皮薄得不堪一擊。
無奈過后, 阮霜白把自己縮成軟綿綿的團子,在裴夢回懷里蹭來蹭去,忙忙碌碌半天, 終于在臂彎尋找到一塊最舒適溫暖的角落,安安穩(wěn)穩(wěn)趴好。
繼續(xù)看拍賣會。
很快就輪到了云落彼岸花和藏珠貝, 起拍價不算太高,很快就被他們拿下。
剩下的時間他們就看看熱鬧,尤其是十樓莫杯的熱鬧, 自從陰陽丹的丹方被他們拍下以后,他的屋子再也沒有傳出叫價聲, 估計是已經(jīng)氣暈了。
阮霜白閑著無聊,開始默默舔毛, 他是一只愛干凈的小兔子, 兔毛一定要白白的,軟軟的, 比所有小兔子都漂亮。
小兔子用爪子扣住長耳朵, 用小舌頭一點一點舔耳朵尖尖, 弄得很干凈,抖了抖身軀,身上的兔毛愈發(fā)柔順,蓬松得像蒲公英。
他豎起小耳朵, 挺起胸脯。
裴夢回盯著臭美的小兔子,忍不住低笑一聲。
他撫摸懷里的小兔球,感受柔軟的毛穿過手指,細(xì)膩如輕絮,讓人愛不釋手。
溫?zé)岬氖终茢y帶火屬靈力,寸寸撫弄,雖然裴夢回的手老愛欺負(fù)人,但是給兔子順毛的時候很舒服,阮霜白微微瞇起眼睛,愜意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
阮霜白搖搖頭:“餓了。”
裴夢回指尖捏起一顆果盤里的葡萄,晶瑩剔透的葡萄泛著紫色光澤。他故意挑了一顆又大又圓的,小兔子一口肯定吃不下,遞到阮霜白的唇畔。
“先墊墊,一會兒帶你去鴛鴦樓。”
阮霜白看著眼前圓溜溜的飽滿大葡萄,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下口,他用爪子扒拉住葡萄,用尖銳兔牙啃了一口。
酸甜的葡萄汁炸滿口腔,他低頭抱著葡萄啃啃啃,很快吃得只剩葡萄皮。
清爽可口,好吃。
在他吃東西的時候,裴夢回就這么靜靜注視著,一副饒有興味的模樣。
阮霜白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有點不解,吃東西有什么好看的,沒見過兔子啃葡萄?
“你也想吃?”
裴夢回戳了戳他的小腦袋:“如果是呢?”
阮霜白想了想,雙腿一蹬跳上裴夢回肩頭,軟軟糯糯地命令:“你低頭。”
依言低頭,裴夢回含笑望著小家伙。
阮霜白湊過去,舔了舔男人的唇珠,輕輕親吻他的唇角。
親吻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癢癢酥酥的,在男人唇瓣留下濕濡痕跡,如同細(xì)雨蒙蒙墜落,滋潤且甘甜。
一雙手始終托著小兔子的屁股,怕他從肩頭跌下去,阮霜白親了好半晌,才意猶未盡松開。
“嘗到了嗎?”他咂咂嘴巴。
裴夢回眼神暗了暗:“很甜。”
“那當(dāng)然了,我就知道這樣——”阮霜白說著說著突然頓住,眼睛倏地睜大,然后就啊啊啊啊叫起來。
“完蛋了完蛋了!”
阮霜白迅速跳下男人肩頭,整只兔子都要崩潰。
糟糕大意了,居然無意識使用原形親裴夢回,怎么辦怎么辦,裴夢回本來就迷戀兔子,不喜歡自己的同類,這下好了,徹底把人帶歪了……
他把自己團成球,腦袋埋進對方臂彎,窩進裴夢回懷里拒絕交流。
兔兔自閉。
裴夢回以為小兔子是主動親吻害羞了,所以摸了摸兔毛安撫,沒有催促他抬頭。
直到拍賣會結(jié)束,某只害羞的小兔子也沒有抬起頭。
裴夢回收好自己的藥材,抱著他離開,在寶塔樓內(nèi)穿行,有結(jié)界與障眼法掩護,沒有人知曉每位客人是從哪個房間走出來的。
走出寶塔樓,外面天光明亮,云影交錯浮動。
本是心曠神怡的天氣,卻總能遇到晦氣的人。
莫杯站在不遠(yuǎn)處,一臉溫和地朝他們走過來。
懷里的阮霜白翹起腦袋,目露兇光。
莫杯笑著說:“又遇見師弟了,不知師弟可買到自己的心儀之物?”
他掛著完美溫柔的笑容,仿佛真的十分關(guān)切對方似的。
裴夢回少見的沒有直接忽視他,反而回以同樣的笑意,長眉一挑,慵懶隨性:“那是自然,我要的東西都拿到手了。”
莫杯心底冷笑,你就裝吧,分明你想要的東西都被我截下了,裝什么云淡風(fēng)輕。
就在這時,窩在懷里的小兔子動了動,一道月白靈光閃爍,逐漸清晰勾勒出一個纖細(xì)單薄的身形。
等看清眼前的人,莫杯的笑容徹底凝固在臉上。
阮霜白半倚靠在裴夢回身上,身穿香璃雀羽廣袖雪衣,肩頭的雀羽熠熠生輝,雪白的衣袍光彩照人,淡淡幽香圍繞周身,再配上一張絕美清秀的面容,路人皆忍不住駐足。
他對著裴夢回軟軟撒嬌:“謝謝夫君給我買新衣裳。”
莫杯目眥欲裂,怎么可能,這件法衣怎么會穿在這只兔妖身上?拍下這件衣裳的不是八樓那個搶他丹方的人嗎?!
難道……難道裴夢回根本不在六樓?
回想之前的一切,莫杯咬碎一口銀牙,他針對的人根本不是裴夢回,也就是說,他居然花了上萬靈石買了一堆懸杏谷不缺的藥材!
他被當(dāng)成猴耍了!
莫杯的表情黑了又黑,面部肌肉繃得死緊,似乎在強壓著怒火,儼然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全然不復(fù)方才的溫和春風(fēng)。
看著對方碎裂的表情,阮霜白心里別提多爽。
讓你搶東西,活該。
“我們?nèi)コ詵|西吧,好餓呀。”阮霜白解了氣,拽拽裴夢回袖口打算離開。
裴夢回攬著他往前走,半絲余光都沒有分給處于崩潰邊緣的莫杯。
走出去一段路,引來不少圍觀駐足。
畢竟附近都是剛從拍賣場走出來的修士,無人不認(rèn)識那件擊水鈴的香璃雀羽廣袖雪衣,阮霜白穿著這一身走在街上,就差把我很有錢寫在臉上了。
阮霜白趴在裴夢回耳邊說:“他們都在瞅我們,是不是咱倆長得太好看了?”
裴夢回:“長得好看的小兔子會被抓起來,鎖在籠子里。”
“你嚇唬我。”
“沒嚇唬你,待會兒我就去買兔籠。”
阮霜白捶他一下:“原來你想鎖我,壞透了。”
二人正說著話,身后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個黃袍圓臉的少年突然跳到他們面前,揚起笑容說:“喂喂喂,你倆就是買走陰陽丹丹方的好心人吧!”
好心人?
阮霜白一臉不解,這小孩子在說啥呢。
少年叉著腰說:“多虧你倆搶走了十樓那個狗東西想要的丹方,否則他也太囂張了,那個人跟有病似的,我又沒有得罪他,居然老是跟我杠上,分明就是故意的。”
阮霜白聽明白了,這個少年是撿漏買了他們那張六樓請?zhí)娜恕?br />
“你別難過呀,你想要的藥材總會有的,不必急于一時。”阮霜白安慰道。
少年笑嘻嘻:“我才沒有難過,其實只有腐庸砂是我真心想要的,知道有人針對我以后,我就胡亂叫價了一些藥材,沒想到那個狗東西居然真的都買了!”
“坑死他!”
阮霜白眸子微微睜大,好吧,大家都好有心機,只有他傻乎乎的。
聽完對方的話,阮霜白湊到裴夢回耳邊低語幾句,得到對方頷首后,他對少年說:“我們這里有腐庸砂,可以按起拍價賣給你,要不要?”
“真的嗎?”少年眼睛放光,“我今天真是遇見天降的好心人了啊!”
裴夢回拿出腐庸砂交給黃袍少年,順便道:“你可知搶你的東西的人是誰?”
少年無奈搖頭。
“懸杏谷的少谷主莫杯。”
“什么?!”少年瞬間義憤填膺,“好啊,他一定是嫉妒本少主的醫(yī)術(shù),所以才處處搶我的藥材!”
阮霜白歪歪腦袋:“你很有名嗎?”
少年一拍胸脯:“那當(dāng)然了,我可是修真界第二大醫(yī)修宗門的繼承人,濟世門未來的門主。”
“回家以后我要找父親告狀,把莫杯干的事全都告訴他,再讓我的父親去找他的父親說道說道。”
小孩子就是愛告狀,不過阮霜白非常認(rèn)同,并且夸贊說:“你好聰明。”
“嘿嘿,那是當(dāng)然,”少年把靈石交給裴夢回,“多謝二位愿意賣給我腐庸砂,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不對不對,白頭到老。”
阮霜白有點不滿意,但還是微笑說:“謝謝你啦。”
黃袍少年與他們告別,并且放出豪言壯語,說以后一定帶領(lǐng)濟世門稱霸修真界,搶走懸杏谷第一醫(yī)修宗門的寶座。
語罷,高高興興御劍而去。
阮霜白望著他的背影,感嘆道:“這孩子比我話都多,吵吵的。”
裴夢回但笑不語。
“你也會覺得我吵嗎?”他忍不住問。
裴夢回捏捏他的臉頰:“某只小兔子說話總是在撒嬌,吵不吵不知道,膩歪倒是真的。”
“我才沒有一直撒嬌……”
壞男人,污蔑他。
“不過剛才那個孩子為何說了一半不說了,為何不祝我們早生貴子?”阮霜白噘起嘴巴不滿。
“因為你不能生。”
阮霜白當(dāng)即炸毛:“誰說我不能生,我可以生!你居然不相信我?”
裴夢回一根手指抵在他唇畔:“乖,小聲一點。”
“可是我真的可以生!”阮霜白壓低聲音,狠狠磨牙。
“不,你真的不可以。”
阮霜白氣鼓鼓:“如果我真的能生呢?”
裴夢回挑眉:“那我以后就跟你的姓。”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