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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嘴親麻了 光天化日,親得難舍難分……

    霎時耳畔一陣轟鳴, 便再也聽不見聲音。

    落葉如雨,擦過兩人交疊衣袂。

    余暉下,裴夢回仔細托著阮霜白的腰肢,把他禁錮在樹干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舌尖頂開他的唇瓣, 留出縫隙, 渡進一口至純的陽氣。

    一股陽氣入體,直搗丹田,阮霜白流逝如梭的靈力瞬間止住, 搖搖欲墜的妖丹停止破碎。火屬的溫暖陽氣在破損之處流動,如同無形的針線, 把殘敗的內丹縫合起來。

    疼痛戛然而止,好似春雨滋潤。

    阮霜白停滯的思緒開始轉動,眼睫輕輕顫抖, 看清了眼前的一張俊臉。裴夢回閉著雙眼,認真地給自己渡氣, 難得見對方如此嚴肅的模樣,阮霜白不由自主環住了他的腰。

    丹田疼痛減輕過后, 阮霜白開始感受他們的“初吻”。

    裴夢回的嘴唇有些干燥, 雙唇相貼的時候溫度熾熱,好似含了一團火, 燒得人口干舌燥。

    這種時候裴夢回倒是裝起了正人君子, 除了剛開始撬開他唇齒渡氣, 之后就只是貼著一點點渡陽氣,再也沒有亂動過。

    規矩得不像話。

    素日里見裴夢回調戲人慣了,阮霜白居然有點不習慣。

    聽著呼吸聲,他試探著舔了一下裴夢回的下唇。

    自己的心臟砰砰亂跳。

    裴夢回一怔, 與之稍稍分開,低頭瞧,入眼就是一張清麗漂亮的小臉。阮霜白兩片嘴唇濕透,泛起瀲滟的光澤,原本蒼白的兩頰也變得紅潤,雙目眨了眨,看起來懵懵的很好欺負。

    “不疼了?”裴夢回低聲問。

    阮霜白耳朵慢慢變紅:“還有點不太舒服……”

    “張嘴。”裴夢回說。

    阮霜白乖乖分開唇瓣,裴夢回垂首再度吻了上來,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渡氣很嫻熟很順利。

    呼吸逐漸急促,阮霜白感覺自己快要被填滿。

    “唔……”

    “……慢、點。”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阮霜白感受到妖丹的縫隙已經暫時修補完成,身上也恢復了些許力氣。

    再次分開,阮霜白真心實意道:“夫君好會親,我渾身都軟了……”

    裴夢回:“那是因為你體內靈力快漏完了。”

    阮霜白:“……”

    怎么剛親完人就說這么不解風情的話。

    氣得阮霜白眉頭緊蹙,一腦袋撞進裴夢回懷抱中央。哼,讓你也知道疼字怎么寫。

    裴夢回垂眸瞥了眼下方,對這點撞擊的力道全然不覺,說道:“先別撒嬌,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給你治內傷。”

    阮霜白無言以對。

    “可是我沒力氣了。”

    裴夢回:“我們不能在菩提靈木上待太久,萬一它再發出聲響會很難辦。”

    “我明白。”阮霜白用腦袋蹭了蹭他,趴在人懷里說,“那你抱我離開好不好?”

    菩提葉嘩嘩往下墜。

    底下守株待兔的修士們登時急了,這裴夢回怎么回事,摘完果子不下來,居然又跑去跟那只小兔妖親熱去了!

    光天化日,親得難舍難分,還是在所有人都能瞧見的樹上!

    某些古板的修士氣得拂袖而去,連奪寶都顧不上,尤其是修無情道的風蹊宗,宗主帶著眾弟子御劍離開,邊跑邊念清心咒。

    還有部分色膽包天的修士目不轉睛盯著瞧,滿腦子污穢想法。心里想著裴夢回這種人能有什么真心,說不定哪日就把小美人丟了,到時候若是能撿漏豈不美哉?

    有人尷尬,有人嫉恨,也有人欣然祝福,人群里不乏光明正大調侃的聲音。

    “要說我呀,裴夢回說不定是真心喜歡人家,否則怎會在摘了菩提果之后急匆匆去親人,這不就是求獎勵嗎?”

    “道友說的極是,再狠毒的人也有動凡心的時候,更何況是面對如此絕色,誰能不心動?”

    “是我不懂這些散修了,若是我在宗門當眾親吻道侶,必然要被罰抄門規!”

    “羨慕了。”

    “嘖嘖嘖,親得真帶勁。”

    “完了,我也想找個道侶。”

    底下議論紛紛之際,裴夢回終于背對斜陽,抱著懷里銀發美人,從菩提靈木之上一躍而下。

    落地瞬間,周遭修士的殺氣瞬間溢滿。

    準備搶奪菩提果的人抓住時機,全部亮出了手里法器靈寶。

    “裴夢回,如今你修為大減,把菩提果交出來可放你平安離去!”

    裴夢回抬起眉眼,漆黑瞳眸深處冷淡如寒夜,冷笑。

    “大言不慚。”

    懷里窩著的阮霜白放心不下,蹙眉小聲:“要不要先把我放下來?”

    “你乖一點,不要亂動就好。”他收緊手臂。

    眾人懂得人多勢眾的道理,一時間,無數劍器轟鳴,他們默契到了極點,如同捕獵的群獸,結伴把獵物團團圍住。

    可惜他們圍住的并非柔軟可欺的小綿羊。

    裴夢回甚至沒有抬手,無數毒藤從他腳底開始蔓延,宛若巨蟒滑行百里。藤蔓上布滿細細密密的小花苞,毒藤纏住他們的腿,花苞猝然綻放,含有毒素的花粉一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

    “什么東西!疼死老子了啊啊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人數懸殊的場面瞬間逆轉局勢。

    宗門有實力的長老們忌憚裴夢回的毒術,不敢輕易出手,只好撈著自家門派的弟子快速撤離。

    躲在一旁的明樓呸了一口,心想這群蠢貨,裴夢回之所以惡名遠揚又不是因為修為出神入化,而是因為毒術天下無敵。以為對方減弱修為就能強攻?真可笑。

    短短幾息,倒地大半,全部嗷嗷嚎叫,嚇得哐哐求饒。

    有人狗急跳墻拋出符箓攻擊裴夢回懷里的人,只見符箓原地轉了個圈,掉頭徑直沖主人而去——啪!貼在了修士腦門。

    驚雷符轟然炸開,把他劈了個外焦里嫩。

    裴夢回懶得看人一眼,輕蔑地抬起頭顱,一身邪氣逼人,踩著他們的腿踏了過去。

    “啊!!”

    “饒命啊……腿廢了!”

    很快,毒蟲從四面八方爬向地上的修士,所經之處,草木荒廢,黑氣彌漫。

    “好自為之吧。”

    裴夢回召出一個小型獵鷹飛行法器,抱著阮霜白登上飛行器,穿過層層樹林,直到背影消失。

    而原地痛不欲生的貪婪修士們,抱著自己幾乎廢掉的雙腿,瘋狂往嘴里塞靈藥。

    再不醫治,數年修行就要功虧一簣。

    有人去尋找四周有無懸杏谷弟子,可惜一無所獲。

    絕望陰霾籠罩心頭,都怪他們貪心不足,非要招惹裴夢回那個毒夫。

    如今自食惡果,唯余滿腹悔恨。

    ……

    獵鷹法器在林頂盤旋,遲遲沒有降落。

    阮霜白身乏氣虛,小聲問:“會不會有人追過來呀,我們得找個隱蔽的地方……”

    若換了尋常隨便畫個禁制就行,可是現在的裴夢回修為減半,靈力供應不足的禁制極其容易被突破,強設禁制,未免太過冒險。

    “我記得在這附近。”裴夢回說。

    “啊……?”

    阮霜白不明白對方的話,是在找東西嗎?

    忽然,某棵樹發出晃動。

    阮霜白抬眼望向樹頂,樹杈間立著一個青年,一身藍白衣袍,身后背著長劍,神情冷若冰霜。

    來找茬的?

    青年卻突然開口:“你的院子在那個位置——”伸手指向東南方位。

    裴夢回與之對視,挑起眉:“多謝,記得幫我處理一下后面跟來的尾巴。”

    “你的要求還真不少。”

    “之前你欠的靈石一筆勾銷。”

    “成交。”青年拔劍出鞘。

    裴夢回沒有多言,帶著阮霜白揚長而去。

    偷偷追至此地的懸杏谷少谷主莫杯停下腳步,怕被裴夢回發現,故而不敢跟得太緊,誰知竟差點跟丟了。

    莫杯自知即使裴夢回修為大減也不可能輕易落敗,所以他沒有硬拼,而是選擇跟在身后偷襲。

    當然了,他為的可不是菩提果,而是除去裴夢回這個人。

    他看見裴夢回的飛行法器途徑此片山林,正欲向前追蹤,忽然一道劍氣迎面而來!

    莫杯身法迅疾,避開了這一擊。

    抬眸而望,一個身著風蹊宗劍修服飾的青年正舉劍對著他。

    他認出了眼前人,風蹊宗天賦極高的掌門親傳弟子——謝衡絕。

    自己沒得罪過這家伙吧?

    莫杯風度翩翩行禮:“謝道友,劍氣果真不凡。”

    謝衡絕懶得跟人廢話,直接道:“我想找人切磋,你跟我過兩招。”

    語罷,抬劍直刺莫杯。

    莫杯大為震撼,心里暗罵:這群無情道劍修有病吧,跟醫修切磋個屁!

    遠處,紅霞染紅天邊。

    裴夢回在一座庭院前落地,阮霜白忍不住探出腦袋。

    清苦的藥香悠悠飄蕩,庭院十分寬闊,里面種著不少藥圃,藥圃里靈花靈株數不勝數,均散發出淡淡的光澤。靠近籬笆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旁生了許多綠色苔蘚,一看就是長久未經使用。

    不應該啊,這么多的靈植怎么可能沒人摘?

    然后阮霜白注意到這座庭院外圍有結界,連一只鳥都飛不進去。

    裴夢回抬手一揮,結界敞開縫隙,步入庭院。

    阮霜白驚訝睜眼,這個庭院是裴夢回的?他曾經在滄月島見到過裴夢回的院子,里面全是毒花毒草,而這里種的卻都是純凈的靈植……

    “怎么不說話?”裴夢回低頭問。

    阮霜白指了指唇瓣,無辜道:“嘴巴親麻了。”

    第25章 你聽我的 燙,要夫君吹一吹

    話音剛落, 阮霜白眼前一閃,又變回了原形。

    好在裴夢回眼疾手快,手掌捧住了毛茸茸的小球,沒讓兔子掉在地上。

    阮霜白窩在男人掌心, 兔耳朵耷拉下來, 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空, 只想軟塌塌賴在這里。

    眼皮突然很沉,視線范圍逐漸縮小,變暗。

    好累啊……

    徹底昏睡過去之前, 想再看一眼裴夢回的臉,奈何朦朧一片, 只聽對方低低說了句,先睡吧,小兔子。

    次日醒來的時候, 光斑落在臉頰,阮霜白伸出小爪子遮了遮日光, 四處張望片刻,發覺自己正趴在一張巨大的躺椅上, 并且周圍沒有人。

    庭院清香怡人, 阮霜白嗅了嗅濃郁的靈氣,感覺渾身都舒坦了。

    他試著原地跳了跳, 丹田不疼了, 腿也不酸了, 昨日的痛苦仿佛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自己的恢復力這般強嗎?

    還是說裴夢回趁他睡著又渡了陽氣給自己……

    心里想著,頭頂忽然遮住陰影。

    裴夢回含笑:“小兔子睡醒了?”

    阮霜白:“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偷親了?”

    “親了又如何,”裴夢回眼底閃過促狹,“又不是第一次。”

    想起菩提靈木上的初吻, 阮霜白紅了耳朵,用毛茸爪子捂了捂臉。

    “可是我不知道!好可惜哦……”阮霜白氣鼓鼓,“不行,你得再親一次。”

    他噌的一下跳進裴夢回懷里,黏黏糊糊撒嬌:“夫君親親嘛,讓我再感受一下。”

    “你到底是兔子精還是狐貍精,哪有死纏著男人要吻的?”

    “你又不是陌生男人,你是我的道侶。”

    裴夢回捏住他的小耳朵:“我可沒答應做你道侶。”

    小兔子紅了眼:“我要親親。”

    “不行。”裴夢回偏不答應。

    “我沒吃飽……”阮霜白使出激將法,“你連自己媳婦兒都喂不飽,是不是男人……”

    “沒飽好辦,”裴夢回伸手指向一塊綠油油草皮,“去啃吧。”

    “你居然讓我啃草皮!”

    “小兔子不吃草吃什么?”裴夢回笑得格外欠揍。

    阮霜白在他懷里氣得直蹬腿:“我不啃草!我要啃嘴巴!”

    小兔子撲騰大半晌,始終沒有逃出裴夢回的手掌心,急得團團轉。裴夢回揉了揉他身上柔軟雪白的絨毛,饒有興味勾起唇角,似乎很是享受。

    想起對方的怪癖,阮霜白登時慫了。

    他不再胡亂扒拉,把自己原地縮成小雪球。

    “不理你啦。”

    噗嗤一聲低笑傳進耳朵。

    男人的手掌輕輕撫過兔身每一寸,指尖所流連之處漫出癢意,對方格外鐘情捏頸處最軟的兔毛,愛不釋手,不知疲倦。

    裴夢回來到躺椅前坐下,手里搓著毛茸茸暖乎乎的小兔球,視線望向四周,日光透過院內靈樹投射一片斑駁,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沒有人打擾此方安寧。

    舒適且安逸,日子好像忽然慢了下來。

    抱著阮霜白坐了許久,他指尖戳了戳對方:“小兔子,真生氣了?”

    阮霜白悶聲悶氣:“別喊我,又不跟我啃嘴巴……”

    裴夢回忍俊不禁,把小團子捧起來,對著他毛茸茸的粉紅耳朵親了一口。

    “現在呢?”

    “!!!”

    小兔子渾身的毛炸了起來,阮霜白急得跳腳:“啊啊啊啊!你怎么能親兔子呢!你得等我變成人形再親!”

    “有區別?”裴夢回看著一驚一乍的小兔子,無法理解對方的思路。

    “區別大了……”

    “有些事只能人和人之間做,人和兔子之間不能做,你懂不懂?”

    被吻過的兔耳朵殷紅如霞,阮霜白用兩只爪爪摸幾下耳朵,又護住自己的前胸。琥珀色眸子水汪汪盯著裴夢回,活像一只被惡人欺負的良家小白兔。

    原本想放小兔子一馬,見到對方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裴夢回心里的惡劣因子在作祟,遂故意撥開阮霜白的小爪子,用指腹蹭了蹭兔子胸脯的軟毛。

    而后又低下頭,打算強吻手掌心的小兔子。

    就在吻即將降落的剎那,阮霜白一個激動,身上靈力忽然爆發。

    眨眼間,銀發玉姿的漂亮小美人顯出身形,他□□叉坐男人膝頭,白袍迤邐淌在人身上,一條紅色絲絳系在腰間,而裴夢回的手掌就緊緊貼在紅絳之上。

    面對面,四目相對。

    遠遠看去,就像是嵌在對方身上似的。

    變回人了?那豈不是可以……

    阮霜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抬頭往男人唇上啾了一口。

    “親到夫君啦。”

    禁錮在腰間的手突然一緊。

    裴夢回神色不明,把興奮的小兔妖扶穩,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碗湯藥,沉聲道:“先把藥喝了。”

    藥香裊裊,冒著熱氣,一看就剛熬好。

    阮霜白沉浸于恢復人形的喜悅中,乖乖捧起了藥碗,結果剛聞了一下,細眉瞬間擰成一團。

    好苦的味道,沒喝都感覺到苦。

    這玩意兒怎么喝呀?

    “一定要喝嗎……好難聞的藥。”

    裴夢回敲敲藥碗邊緣:“良藥苦口。”

    “那你喂我。”

    “自己喝。”

    “說好接下來三天都聽我的,你不會出爾反爾吧?”阮霜白拿出殺手锏。

    裴夢回裝傻:“我怎么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阮霜白立馬掏出在菩提靈木上錄的留音石,貼著對方耳朵放,唇角上揚,心想還好我聰明,提前做了準備。

    聽著留音石里的對話,裴夢回難得噎住。

    小兔子心機越來越重了,不知道跟誰學的。

    好半晌才認命接過藥碗,說道:“好,喂你。”

    白瓷湯匙在褐色湯藥里攪拌,裴夢回舀起一勺苦澀的藥,遞至小兔妖的唇畔。

    阮霜白卻噘起嘴巴:“燙,要夫君吹一吹。”

    “得寸進尺是吧?”裴夢回抬眉。

    “說好的三天。”

    裴夢回輕輕吹涼湯藥:“快喝,否則藥碗在我掌心只會更熱。”菩提靈木壓制的火屬靈力隱隱有反彈之勢。

    阮霜白鬧夠了,見好就收,乖乖低頭喝藥。一口又一口,直至苦湯藥徹底入腹,舌尖苦味蔓延開來,讓他不免撇撇嘴巴。

    太苦了。

    “有沒有糖呀,我壓一壓苦。”

    裴夢回古怪地瞅他一眼:“我是毒醫,不是街邊賣蜜餞的商販。”

    “真的沒有嘛……”

    阮霜白苦得眼淚都出來了,小聲抱怨著:“夫君不疼我……”說著就抬起腦袋,把唇印在對方的薄唇之上。

    嘴里嘟囔著:“給你也嘗嘗,真的很苦。”

    阮霜白的唇瓣很軟,沾著淡淡的藥香與苦澀味道,他沒有深入,只是故意把氣味蹭在裴夢回的嘴上,像是小孩子鬧脾氣。

    分開,小兔妖可憐巴巴。

    裴夢回不知多少回嘆氣,打開儲物鐲,掏出一個錦繡布袋,打開小袋子,里面放著一顆琉璃色糖紙的糖果。

    “原來你有啊。”阮霜白眼睛亮起來。

    剝開糖紙,琉璃色糖紙再日光下五光十色,里面的糖果是橘色的,像是一顆迷你的小橙子。

    裴夢回捏起糖果,塞進眼睛紅紅的小兔妖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里漫開,細品有一絲酸酸的甜橙味,回甘有綿長的花香。

    味蕾興奮地跳躍,阮霜白開心不已:“這個糖果好好吃呀,從哪里買的?”

    “現在買不到了,”裴夢回說,“只有一顆,別再問我要了。”

    阮霜白有些遺憾,但還是乖乖點頭。

    日光傾斜,接近正午,溫暖的光線交織成網,透過樹木,落了滿地斑駁。

    院內靈花靈草散發寧靜幽香。

    “這個院子是你的?”

    裴夢回:“百年前我來過浮屠秘境一次,那個時候順手建的,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

    “那在樹林給我們指路的人是誰呀,他怎么知道這個院子是你的,你們認識?”

    “謝衡絕啊,現在是風蹊劍宗的弟子,那家伙是我以前的雇主,我們做過一筆大生意,他欠過我不少靈石,至今沒還清。”

    阮霜白想了想,欠裴夢回靈石的人可真不少。

    “修真界有多少人欠你靈石?”

    “很多,光靠收債足夠支撐我到飛升了。”

    阮霜白想湊過去親親,裴夢回微微偏頭避開,他略有不滿:“那你可有欠債人的名冊,能不能給我?”

    “還沒過門就想管我的錢財?”裴夢回捏住他的臉頰肉。

    “早晚要過門。”阮霜白輕哼。

    “對了,之前那些壞人說你修為大減是怎么回事?”

    裴夢回不以為然:“摘下菩提果的人在一個時辰之內會降低修為,不是什么大事,現在早已恢復。”

    “可是當時很危險呀!”阮霜白生氣,“你怎么沒有早點告訴我……”

    “他們打不過我。”

    輕飄飄的語氣,似乎完全沒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阮霜白卻后怕極了,當時裴夢回修為大減,懷里還抱著一個小拖油瓶,修士奪寶向來不擇手段,萬一被那些人傷到……

    想象對方負傷的模樣,阮霜白心臟一陣抽痛。都怪自己,若是自己沒那么弱,就可以掩護對方安全撤離,而不是氣息奄奄躺在他懷里,什么都做不了……

    阮霜白趴在他懷里,氣得雙頰鼓起球。

    氣自己不爭氣,也氣裴夢回太過自負。

    裴夢回用指尖戳了戳小兔妖鼓起的的臉頰,像是棉花塌下去一小塊,很快又彈起來。

    任憑裴夢回怎么戳,他都垂著腦袋不說話。

    “小兔子,又生氣了?”

    阮霜白咬牙:“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辦!差點就變成寡夫了!”

    第26章 你幫我脫 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

    “小寡夫啊, 聽起來很有意思,”裴夢回揶揄道,“等我變成鬼找你偷情?”

    “你還有心情說笑!”阮霜白眼睛瞪得圓溜溜。

    這家伙總是這樣,永遠游刃有余, 似乎從來沒有害怕過什么東西。

    惱怒的琥珀眸對上一雙含笑的輕佻眼睛, 二人對視片刻, 不知是誰先移開了視線。

    阮霜白扁扁嘴:“總之下次不許再冒險,否則我就生氣。”

    “怎么生氣?”

    “我就哭。”

    裴夢回懶洋洋笑出聲:“小兔子好會生氣,威脅到我了呢。”

    欠揍的語氣。

    阮霜白磨了磨牙, 心想兔子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先不說這個了, 我在菩提靈木上快昏迷的時候,迷迷糊糊好像看見一些記憶碎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時還以為快死了, 所以看見走馬燈。”

    裴夢回的神色稍稍正經:“看見什么?”

    “說不清楚,就像做夢一樣, ”阮霜白垂眸思索,使勁回憶當時的畫面, “周圍有好多柱子……然后我旁邊還有一個正在說笑的人, 應該是我的朋友吧。”

    “朋友,什么樣的朋友?”

    阮霜白:“看不清, 但氣質好像還挺溫文爾雅的。”

    “哦, 原來你喜歡跟溫柔的人交朋友, ”裴夢回不冷不熱道,“跟我這么久委屈你了。”

    阮霜白正欲反駁,裴夢回突然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動作毫不溫柔:“喝完藥就下去。”

    “?”怎么突然翻臉。

    “我又沒說你不好, 再說了,你是我夫君嘛,壞一點也沒關系。”阮霜白乖乖軟軟靠在他胸膛。

    “你是打算在我身上安家嗎?”

    阮霜白跨坐在男人腿上,懸空踢了踢腳尖,不情不愿:“抱抱怎么了,我很輕的。”

    “你的傷勢沒有徹底痊愈,得去泡一泡靈泉。”

    阮霜白抱住他的腰:“靈泉在哪里?”

    裴夢回托住他的臀,把阮霜白抱了起來,轉身朝后院走:“不用去別的地方,我后院就有一方小靈泉。”

    這一路阮霜白都在觀察庭院,地方寬敞不說,這里的布置十分也雅致精細。每一塊磚石都精心鋪就,草木藥圃郁郁蔥蔥,更別提連修煉室,靈泉水都一應俱全。

    一架秋千立于北側,風吹來輕輕搖晃。

    壓根不像裴夢回所說的隨手建造,這里給他的感覺很溫馨,像是一個……家。

    念頭出來的剎那,阮霜白有些驚訝。

    倘若只是臨時棲息之地,為何構造得如此妥帖?

    一路行至后院。

    后院有一座靜室,推開虛掩的門,步入其中。

    淡淡的草藥香從不遠處飄過來。

    靈泉池位于屏風后方,越過雙面繡山水的屏風,里側的靈泉水呈淡青色,好似春日碧波,靜謐不動聲色,等候著主人到來。

    裴夢回單手托住懷里的小兔妖,另只手凝聚出火屬靈力,靈光往水面一罩,霎時間,蒸氣綿綿,氤氳滿室。

    哪怕沒有入水,一靠近就有充盈的靈力往體內鉆。

    阮霜白渾身放松,迫不及待想要進靈泉打個滾。

    裴夢回把他放下來,腳尖觸地的瞬間,阮霜白踢掉了鞋子,光潔的玉足踩在柔軟的絨毯上,暖烘烘的。

    靈泉水歡快地流動,仿佛在迎接誰的到來。

    阮霜白展開雙臂,眼巴巴瞅著面前的男人。

    “嗯?”裴夢回疑惑不解。

    阮霜白仍舊保持雙臂打開的姿勢,分明是只小兔子,偏要模仿蝴蝶張開翅膀。

    幾息后,裴夢回明白了什么。

    “你不會讓我幫你脫衣裳吧?”

    阮霜白笑起來:“對呀,夫君為我寬衣。”

    “曉不曉得羞恥心三個字怎么寫?”

    “道侶之間共沐湯泉很過分嗎?我還想鴛鴦戲水呢……”

    裴夢回提醒:“你是兔子,不是鴛鴦。”

    “兔子戲水行了吧。”阮霜白嘴巴癟癟。

    “自己泡,我出去等你。”

    “你先別走!”阮霜白低頭扯住身上的紅色絳帶,“我好像解不開了……”

    說實話,裴夢回對這個說法的真實性持有懷疑態度,誰會傻到解不開自己的腰帶?鑒于某只小兔妖小心思越來越多,編出來騙人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裴夢回沒有輕舉妄動,盯著手忙腳亂的阮霜白,慢悠悠開始指揮。

    “扯左邊那條短一點的帶子。”

    “不對,朝下扯。”

    “用力一點。”

    阮霜白滿臉郁悶,怎么扯都弄不開,可憐兮兮湊到裴夢回面前:“幫我解開嘛……”

    裴夢回腦門青筋直跳,心想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該死的厄獸,不干人事。

    裴夢回垂首,輕而易舉解開了絳帶,紅色絲絳艷麗奪目,握在掌心輕若無物。

    攥住絳帶,雪白衣衫驟然散開,裴夢回的視線沒有停留,打算轉身就走,結果忘記把手里的絳帶丟掉。

    踏出一步,阮霜白在身后拽住絳帶另一端,裴夢回感覺手心突然一緊,緊接著耳畔響起軟綿綿的聲音。

    “夫君要偷走我的腰帶嗎?”

    裴夢回立馬松手。

    赤紅絲絳纏繞幾圈,墜落在地。

    下一刻,溫暖柔軟的身軀貼上裴夢回的后背,由于阮霜白的衣衫散亂,隔得布料稍顯單薄,溫度落在脊背的炙熱不可忽視。

    沉重的呼吸響在云霧繚繞的靜室當中。

    阮霜白的手臂從男人腋下穿過,以一個鎖住對方的姿勢貼在他脊背,銀色發絲垂落,臉頰軟軟蹭在他肩頭,一副依賴感十足的樣子。

    他的聲音低低的,透著清純無辜:“真的不能留下陪我嗎?”

    “我怕冷……”阮霜白鼓起小臉,“夫君身上燙,我喜歡。”

    神志不清的小兔妖永遠不明白自己說出了多么危險的話。

    但凡是個定力差的站在這里,早已將他吃干抹凈。

    裴夢回嗓音低啞:“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這般肆無忌憚地撩撥,我會讓你哭出來。”

    偏偏阮霜白毫無所覺:“嗯嗯我懂,雙修都是會哭的。”

    “懂個屁,我看你是想氣死我。”

    “你兇我……”

    裴夢回拿這塊小粘糕毫無辦法,只能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擺脫他的擁抱。

    “乖乖泡靈泉,有事喊我。”

    語罷,沒給對方再度撒嬌的機會,裴夢回徑直出門。

    嘩啦嘩啦——

    衣袍絳帶搭在屏風之上,水霧逐漸蔓延。

    銀發小美人靠在靈泉邊緣,用手潑弄著靈氣四溢的泉水,水花濺起水珠,彎成無數道透明的水橋。

    靈泉果真蘊養內丹,靈力游魚一般傳遍五臟六腑,阮霜白倚在池邊昏昏欲睡,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泉畔擱著幾個小茶盤,盤子里放滿無數聚靈丸,拿起一顆放進嘴里,嚼了嚼,跟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樣。

    這個是草莓味的,他又捏了一顆,是青提味的,接連吞下去好幾顆,都是不同的水果口味,甜甜的很好吃。

    阮霜白不覺得裴夢回這種人會無聊到主動煉制不同口味的聚靈丸,那就只有一個原因,為了哄他開心。

    微微瞇著眼,腦子里亂亂的。

    想不明白裴夢回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總是來調戲自己,卻又不肯真的過界,撩完就跑。

    要說他壞心眼兒吧,對方又總是做出多此一舉的體貼舉動,就像眼前甜味的聚靈丸,為什么要特意……

    低頭看了眼厄獸咬出的傷痕,阮霜白悶悶不樂,裴夢回說自己是中了厄獸的迷惑才會對他情根深種,被咬一口真的能令人發生如此大的轉變嗎?

    干脆把裴夢回也送去給厄獸咬一口算了,兩個人都神志不清才公平。

    阮霜白泡在泉水中,心思百轉千回,甚至想原地打個兔子洞,把裴夢回拖進洞里雙修。

    可是不行,吸人精氣的壞妖怪才會把人抓進洞,他是好兔子,不能這么做。

    煩死了,想跟人親熱一下好難。

    直接來不行,暗搓搓勾引一下試試?

    等到全身靈力盈滿,妖丹元魂穩固,阮霜白偷偷瞥了眼屋外,裴夢回說可以隨時叫他,代表他沒走遠。

    阮霜白把眉毛蹙起來,軟趴趴靠在泉邊,捏著嗓子喊:“夫君……”

    話一出口,一道天光從門縫泄露,身材修長高挑的男人推開門,逆光給他鍍上一層縹緲的金邊,淡化了身上的邪氣。

    可惜隔著半透明的屏風,阮霜白看不清。

    裴夢回問:“怎么了?”

    阮霜白有氣無力:“夫君……不舒服。”

    裴夢回抬步進門,穿過屏風,入眼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圖。水霧遮住了泉底風光,阮霜白的發絲如瀑傾瀉,發尾落在水面,漾起水波。

    長發遮住了春光,阮霜白打算起身,裴夢回指尖一揮,紫色靈光閃過,在他出浴的剎那,衣袍瞬間披在了肩頭,繼而裹住全身。

    阮霜白:“……”

    精心設計的誘惑就這么沒了。

    阮霜白有些生氣,裴夢回問:“哪里不舒服?”

    “站不穩,你抱抱我。”

    裴夢回上前扶住阮霜白,發覺他的臉色的確不太對,但不像是身體有恙。

    靈泉水很適合滋養他身上破碎的妖丹,不應該出現差錯才對,怎么可能身體不舒服?

    “到底哪里不舒服?”

    阮霜白牽起男人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這里不舒服,夫君說幾句甜言蜜語可能就好了……”

    第27章 雙修寶典 我把床榻鋪好了……

    虛驚一場的裴夢回:“……”

    他伸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小兔子膽子越來越肥了。”

    阮霜白扒住他的肩膀, 膩膩歪歪撒嬌:“你說兩句嘛,我都沒聽過。”

    裴夢回:“我不會說甜言蜜語。”

    “你可以學呀,人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學會的。”

    裴夢回冷笑:“你們兔子努力就能學會飛嗎?”

    “……”

    “你強詞奪理!”阮霜白氣得牙癢癢,“兔子不會飛是因為沒有翅膀, 你有嘴不會說甜言蜜語, 要嘴有什么用!”

    話剛落, 一個輕若羽毛的吻點在了他面頰,爆發邊緣的阮霜白登時怔愣,氣消了大半。

    裴夢回勾唇笑了笑:“有用嗎?”

    阮霜白結結巴巴:“你……你別以為親一下就能哄好……”面頰耳根泛起緋紅, 嘴角不知不覺上揚漂亮的弧度。

    噼里——!

    外面庭院傳來觸碰結界的電音。

    有人想闖進來?

    裴夢回神情遽然嚴肅,留下一句你待在屋里就快步出門。

    望著對方背影, 阮霜白急急忙忙把衣裳穿嚴實,心想得跟過去看一看。

    來到庭院,日光漸沉, 有人立在籬笆外側,一身藍白衣袍, 身姿挺拔肅立,抬眸若冰霜落雪。

    “謝衡絕?”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

    “跟在我身后的人處理了?”裴夢回解開結界禁制, 放他入門。

    謝衡絕提步踏入院落, 神色自若。

    “懸杏谷的莫杯鬼鬼祟祟跟在你身后,我假意與他切磋一番, 然后發現——”

    裴夢回挑眉:“發現什么?”

    “太弱了, 不禁打。”

    “你一個劍修打醫修還嫌棄人家弱, ”裴夢回笑出聲,“你把人打殘了?”

    “沒有,隨便過了兩招而已,”謝衡絕眉目淡淡, “云天宗的宗主明樓似乎跟他有過節,我就把人丟給明樓了。”

    裴夢回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莫杯被謝衡絕揍了一頓,本就體力不支,然后與明樓狹路相逢,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狗咬狗,兩敗俱傷最好。

    可惜沒能去看熱鬧。

    “干得漂亮。”

    “不過你來我這里做什么,不是說欠的靈石一筆勾銷嗎?”

    債主主動把賬清空,欠債的竟還追上門。

    這人莫不是練劍練傻了。

    謝衡絕往屋內方向瞥:“你道侶呢?”

    話落,周遭氣壓驟然變低。

    裴夢回覷人一眼:“你對我道侶有興趣?”

    “別多想,我修無情道。”謝衡絕說,“我是打算來還你靈石的。”

    “拿什么還?”

    謝衡絕:“幾冊修煉秘籍。”

    “不對啊,”裴夢回摸著下巴,“你有這種好東西怎么不早點給我,非說自己身無分文?”

    “以前的你用不上。”

    二人說著話,阮霜白突然從后院走出來,一溜煙兒跑到裴夢回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夫君,我的衣裳濕了穿著不舒服,可以穿你的嗎?”

    一如既往軟軟糯糯的語氣,毫不避諱外人在場。

    裴夢回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袖口,略有潮濕,估計是被靈泉水洇濕所致。

    抬起頭,裴夢回撞進一雙瑩潤的眸子,比手里的布料還要濕漉漉,看起來可憐可愛。

    傻兔子,不知道濕了衣裳掐個訣就能變干燥嗎?

    “等會兒給你找。”

    “好,夫君最好了。”

    裴夢回把目光重新轉向謝衡絕:“你剛才說我用不上那幾本秘籍,為何又愿意給我了?”

    “以前的你不需要,現在的你必不可少。”謝衡絕神秘莫測道。

    裴夢回感到莫名其妙,多年不見這小子賣關子倒是愈發嫻熟。

    什么高深的秘籍得特意送來?

    語畢,幾本陳舊的冊子塞進了裴夢回的手里,書封泛黃,紙面斑駁,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東西。

    裴夢回隨手翻開其中一本第一頁,視線立馬凝固,上面的筆跡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幾個大字——雙修寶典初版。

    阮霜白也把腦袋湊了過來,看見雙修兩個字的時候,眼睛微微睜大。

    應該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你的道侶好像修行出了點差錯,用這個秘籍雙修的話可以促進靈力交融,調和陰陽,提升體質的同時也能修補曾經受過的傷。”

    “適合有道侶的人修煉,這是合歡宗不外傳的雙修功法,切莫弄丟了。”謝衡絕解釋。

    合歡宗的功法必定是好東西,在修真界哪怕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這幾本一看就是老古董,加起來不知要多少靈石。

    阮霜白一把搶進自己的懷里,扭頭對著謝衡絕說:“謝謝你,我會好好保管的!”現如今最缺的東西居然自己送上門了。

    裴夢回問:“你就這么給我了,日后你找道侶怎么辦?”

    “我修無情道。”謝衡絕再度強調。

    “每個修無情道的人,在修行的路上都會遇見一個擾亂道心的人。”裴夢回說。

    謝衡絕不以為然,表示自己從未遇到。

    “你才幾歲,以后遇到了愛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別怪我沒提前提醒你。”

    “人生在世無定數,遇見什么樣的人都是命中注定,就算遇見了我也會坦然接受。”謝衡絕語氣平淡,“反倒是你,看得清自己的真心嗎?”

    裴夢回沒有回答,直接攆人:“用不著你來教我,趕緊走趕緊走。”

    謝衡絕叮囑阮霜白:“務必收好功法。”

    “知道啦,我會認真研習的。”

    “再會。”

    謝衡絕長劍出鞘,腳踩飛劍,劃開云天而去。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倦鳥紛紛歸巢。

    望著干脆離去的背影,阮霜白好奇:“他不是修無情道嗎,為何會有合歡宗的功法秘籍?”

    “別被那家伙表面騙了,他從前是合歡宗的弟子,”裴夢回說,“離開合歡宗后加入風蹊劍宗,才改修無情道。”

    “那他還蠻厲害的。”

    “你很欣賞他?”裴夢回語調低了下來。

    阮霜白點點頭:“畢竟是從一種極端轉向另一種極端,一般人很難做到吧。”

    “的確令人欽佩。”

    裴夢回幽幽睨他一眼:“正堂有靈火爐,去把衣裳烤干。”

    “嗯?”話題怎么轉得這么快。

    阮霜白不滿:“不是說好借我衣裳嗎,怎么又要我烤干……”

    “一件衣裳五百靈石。”

    談靈石多傷感情啊。

    阮霜白反應比較遲鈍,好半天后才意識到了什么,對方是不是因為自己夸謝衡絕而有點不爽?

    也對,自己媳婦兒夸別的男人,正常人都會不開心。

    一聲夫君響起,阮霜白把濕漉漉的袖子蹭在男人身上,追問他是不是吃醋了。

    裴夢回留給他半面側臉,夕陽余暉落在他眼睫,掩去了眼底情緒。晚照為他勾勒出淡淡的金邊,只見薄唇輕啟,說出的話并不好聽。

    “不要自作多情,小兔子。”

    意料之內的回答,阮霜白唇角翹起來,心想,你就嘴硬吧。

    阮霜白甜甜道:“我還沒說完呢,雖然謝衡絕很厲害,但他只能二擇一,夫君就不一樣啦,既能修醫也能修毒,特別特別厲害。”

    “是我心里最厲害的人。”

    某只小兔子倒是很擅長甜言蜜語,裴夢回說:“說兩句好話想賄賂我?”

    “求求夫君,給人家一件衣裳蔽體吧。”阮霜白勾了勾他的手指。

    裴夢回眉心跳了跳。

    這話說的曖昧,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聽見,估摸著會以為裴夢回不給自己道侶衣裳穿,以便隨時……

    臉皮逐漸變厚的小兔子,裴夢回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儲物鐲丟給他,讓他自己選一件衣裳穿。

    邊挑邊往屋里走,儲物鐲里的衣袍基本都是深色,要么漆黑要么深紫,都不適合阮霜白穿。

    身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阮霜白只喜歡淺色衣裳,最好是白色。

    直到進屋,才終于翻找出一件紫藤花色的淺紫衣袍,雖然不是白色,但是上面有淡淡的蒼術香,是裴夢回的味道。

    就這件了。

    正打算進臥房換衣裳,結果發現臥房里空空蕩蕩,沒有菱花鏡,沒有屏風案臺,連榻上也沒有被子,只有孤零零一個枕頭。

    阮霜白想起裴夢回喜歡在樹上睡覺的習慣,心里明了,臥房對裴夢回來說可能只是擺設。

    他快速把衣裳換好,低頭繼續在儲物鐲翻找東西。

    天昏暗,月色初現。

    皎潔月華籠罩庭院,裴夢回煉完藥準備回屋,走在路上有些納悶,按理說換件衣裳而已,用不了多久,結果這小兔妖一直到天黑都沒出現。

    在屋里睡著了?

    透過窗牖看見燭光燃得正盛。

    推開門,煥然一新的屋子呈現在裴夢回眼前。

    臥房正中央放著靈火爐,令人一進屋就能聞到溫暖的氣息。火光透亮,帷幔束起,床榻上錦被疊在一處,孤單的枕頭變成了一對。

    靠窗畔的地方排著書案書架,側面是五足香幾,幾上鎏金香爐裊裊生煙。

    除此以外,屏風、妝奩臺、玉鏡、衣柜,把整個屋子填得滿滿當當,連腳底都鋪滿了地毯,踩上去柔軟舒適。

    整個屋子透著溫馨與安心。

    而阮霜白正站在花瓶旁邊插花,銀絲若緞,側顏極妍,身上穿著他的紫藤花衣袍,稍顯寬大,故而把腰帶束得緊實,襯得纖腰盈盈一握。

    裴夢回自然認得屋里這些東西。

    “你怎么把家具都從儲物鐲里搬出來了?”

    阮霜白舉著一朵小雛菊,眼睛亮晶晶:“我看這些家具在儲物鐲里都要落灰了,不如擺出來啊。”

    “為何?”裴夢回深深望著他,眼底情緒令人捉摸不透。

    “因為這樣更溫馨啊,像是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裴夢回眼睫微顫。

    阮霜白湊到他跟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問:“我把床榻鋪好了,要雙修嗎?”

    第28章 要克制住 你對我的心動都是假的!……

    輕聲軟語呢喃在耳畔, 好似一道繩索將思緒捆起來,無法思索。

    “夫君,要雙修嗎?”阮霜白又問了一遍。

    裴夢回伸手捏住阮霜白的下巴,目不轉睛盯著他, 漆黑深邃的瞳眸好似不見底的深淵, 看不透, 摸不清。

    阮霜白乖乖仰著腦袋:“捏得有點……痛。”

    雖然裴夢回不夠溫柔,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夫君不會傷害自己。

    阮霜白張開手臂去抱, 展開手臂剎那,一股大力把他托了起來, 腰肢被手掌緊扣住,整個人伏在了男人肩頭。

    “嗯……”阮霜白悶哼。

    “阮霜白,你自找的。”裴夢回低啞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他抱著他往前走, 阮霜白雙腳懸空有些顫抖,只好用膝蓋去夾對方腰腿, 以便牢牢掛在身上。

    胸口相貼,不知是誰的心臟跳動亂作一團。

    窗欞有月華漏進屋內, 皎潔銀光灑了滿地, 落在床幔紗帳,像是流光的披風同時罩在二人交疊的身影之上。

    每走一步都心跳如雷。

    眼見距離床榻越來越近, 阮霜白咽了咽唾沫, 耳朵尖不知不覺紅了大半。

    那本雙修寶典他翻看了大半, 比想象中還要惹人臉紅心跳,那些繁多的花樣和難以啟齒的姿勢……他要跟裴夢回一一試過嗎?

    雖說期待已久,但真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刻,阮霜白緊張到手足無措。

    等一下……裴夢回好像還沒看吧。

    “夫君, 你要不要——”

    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天旋地轉,話未說完,阮霜白已經仰躺在了柔軟的榻上。

    躺在榻上,阮霜白心跳更加狂亂如麻。

    雙目盈盈望向床畔的男人,裴夢回深紫衣袍微微松垮,前襟被阮霜白抓得皺皺巴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線條利落的鎖骨,以及微微滾動的喉結。

    他的視線下垂,望向榻上的小兔妖,對視之間,阮霜白從對方的眼底窺見了難得一見的深切欲望。

    靠上床邊,俯身下來——

    緊接著,阮霜白的唇瓣被一個熾熱的吻堵住。

    與上一回渡氣救命不同,這次是貨真價實的親吻。

    起初吻得十分粗.暴,裴夢回的舌尖毫不留情撬開阮霜白的齒關,長驅直入,不容一絲拒絕,強勢且霸道,弄得阮霜白呼吸不暢,只能嗚咽著默默承受。

    細白的腕子被按住,反扣在床面,無可掙脫。

    急促的呼吸回蕩在寂靜的臥房,伴隨著中央靈火爐的燃燒聲,水聲與火苗跳躍聲相交織。

    很快,阮霜白眼角被逼出了晶瑩的淚花,打濕了纖細的睫毛,隨著眼睫輕顫,淚珠滑落頰面,留下旖旎的水痕。

    “唔……”

    縱然被吻得渾身無力,阮霜白仍舊乖乖巧巧伸出雙臂,試圖環住對方的脖頸。

    乖得不像話。

    裴夢回察覺到身下人的顫抖,緩緩分開了一些,轉變為輕風細雨的碎吻,安撫一般啄著他的唇角。

    細吻很舒服,阮霜白瞇起了眼睛,安心感受著,臉頰漫上緋色紅暈。

    糾纏迷離中,阮霜白逐漸沉淪,直到裴夢回停止親吻,他還不滿足地追上去,睜開雙眸,露出嗔怪的神情。

    那表情仿佛在說,你怎么不親啦?

    裴夢回用指腹一寸一寸撫摸他的臉頰,從耳后到泛紅的顴骨,再到微腫的唇瓣和漂亮的下頜,如同在擦拭一件珍寶。

    阮霜白心里默默想,其實裴夢回偶爾也挺溫柔的。

    這種溫柔不是膚淺的表象,而是需要用心去品味的東西。

    他會救一只瀕死的兔子,就算這只兔子沒什么用處。哪怕知道會惹禍上身,也沒有對被宗門追殺的宋子歌袖手旁觀,甚至會為了幫宋子歌確認真兇,偷偷摸摸拿留影石記錄迷陣幻象。

    這一切都不像是他的作風,畢竟裴夢回常說自己不愛多管閑事,除非給他靈石。

    外面的人說裴夢回心狠手辣,惡毒至極,對此阮霜白只想說,你們懂個屁。

    他的夫君最溫柔了,尤其是親親的時候。

    “夫君,好喜歡你……”

    阮霜白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話,裴夢回聽見后卻失神片刻。

    好喜歡你。

    喜歡你。

    裴夢回盯著阮霜白的眼睛,看清了里面的迷戀深情,不可忽視的心醉癡迷,就像是真的一樣。

    就像是真的對他深情不渝。

    腦子瞬間清醒。

    裴夢回沒有說話,松開了他的肩膀,扯過旁邊的錦被為阮霜白蓋上,轉眼就要下榻。

    剛剛還在繾綣親吻的人突然抽身離開,阮霜白腦子空白了一瞬,他想都沒想就拽住了男人衣袖,死死攥住不放。

    “你去哪兒?”聲音透著濃濃的委屈。

    對方仍舊沒有說話。

    阮霜白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你是不是討厭我……為什么要走……”

    “跟我雙修很為難嗎……”

    裴夢回連忙轉身,為他拭去眼淚,說道:“方才是我昏了頭。”

    “什么叫昏了頭!”阮霜白氣得用拳頭砸他,“跟我親吻叫昏了頭!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就是不喜歡我!”

    裴夢回接住他的拳頭,搓了搓泛紅的骨結,把張牙舞爪的小兔妖摟進懷里,嗓音沙啞:“你是不是忘記自己被厄獸咬過?”

    “你現在對我的心動喜歡都是假的,能不能明白?”

    “倘若現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清醒以后最后悔的就是你。”

    阮霜白突然不吱聲了。

    古怪的氣氛充斥在二人中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他坐在榻上不聲不響,手指揪著自己的發梢,假裝整理凌亂的衣褶,余光偷瞥一眼裴夢回,又悄悄收回。

    對方的話句句砸在心坎。

    阮霜白心頭的氣消了,他知道裴夢回只是不愿意跟自己不明不白地做那種事……可是還是好委屈,他分明那么喜歡對方,怎會都是假的呢……

    真的都是假的嗎?

    心臟跳動的幅度也會騙人嗎。

    迷茫與惆悵混雜心頭,阮霜白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

    裴夢回伸手去揉他的腦袋,半路上又停住,指尖一頓,懸空的掌心緩緩收回——

    突然一雙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阮霜白把男人的手抱進自己的懷里,迷惘的眼神再度變得靈動。

    波光流轉,他眨著眼睛輕聲開口:“如果我們走出秘境以后,我仍舊想跟你雙修,你不可以再拒絕我。”

    “好不好呀,裴夢回?”

    他眨著眼睛,似有期待。

    良久,裴夢回說:“……傻兔子。”

    “不要總是說我傻嘛,萬一成真了如何是好。”

    傻乎乎的小兔妖窩進他的懷里:“再讓我抱一會兒。”

    “你不要總是出去睡樹上,你又不是鳥,而且我都把臥房打扮好了,以后你就睡在這里。”

    “不對,陪我睡在這里。”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我又不是好色的兔子,可以把持得住。”

    “知不知道呀?”

    小兔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分明是只兔子,吵鬧得像只清晨的小麻雀。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裴夢回默認了他的話,用指尖撩起他一縷銀發,偷偷在尾端落了一個吻。

    他暫時讀不懂自己心底的情緒,只感覺荒蕪的心境中萌發了一抹新綠,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破土而出。

    窗外明月高懸,風吹動銀輝,泛起波瀾。

    ……

    在自家庭院修養一段時日后,阮霜白基本痊愈,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精力相較之前更甚。

    不僅如此,現在的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切換原形與人形了。

    親了幾次就是管用啊。

    某日,他躺在院子搖椅上曬日光,門突然被敲響。

    阮霜白嚇一跳,抬頭一看居然是宋子歌。

    北雪洲距離浮屠秘境不近,并且入秘境的時間有限制,這家伙比他們出發得晚,居然還趕上了。

    估計是剛收到通訊晶石的留言就快馬加鞭往秘境趕,并且乘坐飛舟的同時輔用了加速符箓,否則根本趕不及。

    多日不見,宋子歌身上的暴躁勁兒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嚴肅堅定的氣質,像是突然間成熟了。

    “好久不見,阮公子。”

    阮霜白連忙去后院丹爐旁喊人,把靜心鉆研藥方的裴夢回拽了出來。

    打開庭院結界,宋子歌直截了當:“你說手里有明樓害我師尊的證據,可是真的?”

    裴夢回把留影石拋給他,讓他自己找個地方看。

    宋子歌道了聲謝,默默走進屋內,把自己關在了一件修煉房內。

    “他……沒事吧?”阮霜白有點擔憂。

    一個素日里把心情寫在臉上的人,突然變得情緒深沉,難以捉摸,實在是令人憂心。

    “尋找多年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師兄,一般人都會難以接受,人在遭受重大變故后,性情脾氣或多或少會有改變。”裴夢回解釋,“放心,這都是正常變化。”

    阮霜白略微安心。

    “是嗎,我也遭受了重大變故,也不知道我失憶之前是什么性情……”

    “會不會是一只絕頂聰明的小兔妖?”

    裴夢回翹起唇角:“說不定比現在還傻,你只是失憶,又不是換了新腦子。”

    “說不定我的修為高深莫測,比你還要厲害,能把你按在榻上!”

    “按在榻上揍一頓?”裴夢回挑眉。

    阮霜白大聲糾正:“把你按在榻上騎!”

    咣當——

    屋門大開,宋子歌從里面走了出來。

    “…………”

    好巧啊。

    阮霜白的臉登時燒得通紅。

    第29章 地老天荒 “訛人精。”

    阮霜白臊得慌, 捂著臉躲到裴夢回身后,把自己藏了起來,只露出一點銀白的發梢。

    正當害羞的時候,身前的裴夢回聳動肩膀, 無聲笑起來, 氣得阮霜白原地跺腳, 順勢往他后腰掐了一把。

    笑什么笑。

    丟死兔子了。

    這點調情般的力道裴夢回全然沒當回事,轉眼一本正經跟宋子歌說話。

    “可看過了?”

    宋子歌眉眼籠上一層深沉的陰鷙,說道:“我會讓他血債血償。”

    裴夢回頷首:“需要幫忙可以開口, 不收你靈石。”

    “不必了,他贏不過我。”

    宋子歌從儲物器中取出一柄長戟, 長戟鋒利,冷光四射。

    他是符修,甚少使用法器攻擊敵人, 這柄云天戟是當年師尊所贈,當時他還嫌棄沒什么用處, 不如送些符紙更合心意。

    直到方才在留影石中看見明樓的心魔,才明白這柄云天戟乃云天宗歷代宗主所用之物, 相當于傳位的信物。

    從師尊把云天戟交給他的那一天起, 下一任宗主就非他莫屬,也就是從那日起, 師兄明樓嫉妒他得師尊偏愛, 直接痛下殺手。

    殺死師尊, 嫁禍于人,宗主之位輕而易舉落到了明樓手里。

    殘忍到令人發指。

    想起師尊用心良苦的關切與指點,宋子歌眼底恨意翻涌,他摩挲著掌心的云天戟, 深深吸了一口氣。

    明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宋子歌揮出一張飛行符,起飛之前被裴夢回拽了回來,他眉目蹙起:“怎么了?”

    一個小巧的羅盤落入手中。

    “這是?”

    裴夢回淡淡道:“我在明樓身上貼了追蹤符,跟著羅盤走就能找到他。”

    宋子歌收下羅盤,瞅了眼他身后的小美人,說道:“你找道侶以后心思變細致了,不可思議。”

    “別胡扯,我一向嚴謹細致。”

    話畢,一道靈光閃過,宋子歌催動飛行符離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阮霜白抱住裴夢回的胳膊:“夫君,你真是個善良的人。”

    裴夢回笑出聲:“何以見得?”

    “樂于助人呀。”

    裴夢回往他腦袋上揉了幾把,把順滑的銀發揉亂,俯身低聲:“我這么善良,你還忍心欺負我?”

    “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

    這人怎么倒打一耙,都是誰欺負誰呀……阮霜白噘起嘴巴。

    “不是說要把我按在榻上——”

    話未說完,裴夢回的嘴巴被一只玉白的小手捂住,垂眸去瞧,小兔妖臉頰緋紅燦爛,羞赧的模樣像是成熟的小柿子。

    撲通一聲,小柿子原地變成了一團雪球。?

    由于太過羞憤,直接變回了原形。

    裴夢回笑吟吟把小兔子捧起來,揪住他一側的兔耳朵,貼著吹氣:“變這么小,可怎么按人啊?”

    豈有此理!

    阮霜白氣鼓鼓變成一個充氣的大雪團子,瘋狂跳腳,往裴夢回的手掌心狠狠踩。

    踩踩踩!

    疼死你!

    就知道欺負小兔子!

    軟綿綿的兔爪子蹭在手心,裴夢回真心夸贊道:“真舒服。”

    阮霜白當場炸毛。

    “嘖,你最近是不是在掉毛?”

    裴夢回捏住亂飛的柔軟兔毛,指腹捻開,輕得好似柳絮。

    “掉毛怎么了,掉毛你就不要我了?”

    裴夢回用手攏住小兔子:“禿了多難看。”

    “你才禿!”

    阮霜白磨牙:“還沒成親你就使勁欺負我,真成親怎么辦……嗚嗚嗚我的日子怎么過呀……”

    “那你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阮霜白反駁:“為何不是你娶兔隨兔?”

    “隨你吃草?”裴夢回拒絕,“我又沒打算出家。”

    “你就不能讓讓我嘛。”

    “誰讓你嘴巴笨?”

    “那你下次不許親我的嘴巴!”

    “好啊,也不知道著急的是誰。”

    可惡,阮霜白瘋狂撓他手心。

    阮霜白真的生氣了,決定一個時辰不親裴夢回。

    哼。

    裴夢回抱起小兔子回屋:“回去歇著,過幾日我們就離開。”

    阮霜白趴在他懷里,腦袋翹起來,目光四處流連,心里想的卻是居然這么快就要離開了……

    日光漸淡。

    風卷起落葉,溜進庭院藥圃,又徐徐飄走。

    夜里月圓,銀光照亮天幕。

    四周帷幕垂落,輕盈搖曳,綴上一片月光。

    阮霜白整只兔子趴在香枕上,耳朵耷拉一側,四肢軟綿綿,身上的兔毛隨著窗子漏進的風起起伏伏,如同撩動一池皎潔月色。

    低頭可以嗅到枕頭上淡淡的草藥味道,青澀好聞,比春日盛放的花朵更為芬芳。

    一切都讓人感到安心。

    不知不覺間,阮霜白竟然有些依賴這種安逸的生活。

    他抬頭瞟一眼翻看古籍的男人。

    月光下,裴夢回半倚靠在床頭,一條腿微微屈起,指尖輕輕搖晃,半散的發絲有些凌亂,隱隱遮住了些許眸光。

    他用靈力翻動書頁,渾身透著一股慵懶的氣息。

    阮霜白靜靜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入神。

    夫君英俊瀟灑。

    他忍不住在心底感嘆。

    最近他們會在一起睡,每次都是阮霜白呼呼大睡,醒來的時候發現裴夢回又看了一宿的書。

    這破書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嗎?

    高階修士不需要睡眠,曬曬日光就能吸收天地精華,使身體靈力豐盈,精力充沛。

    所以裴夢回沒必要像他一樣日日休息。

    道理阮霜白都懂,但他還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睡覺。

    心里嘟囔著,嘴上就忍不住說出口。

    “夫君,你抱著我睡覺好不好呀?”

    阮霜白恢復人形,轉眼從柔軟的兔子變成眉眼精致,玉骨冰姿的小美人。

    他往人身上蹭了蹭:“別看書了。”

    “話本中,狐妖擾亂書生夜讀,你一只兔子怎么也學這套?”裴夢回笑得不懷好意。

    “我可沒有打擾你念書,我就是希望你歇一歇,”阮霜白理直氣壯,“我為夫君身體著想,豈能與吸人精氣的狐貍精相提并論?”

    阮霜白揚起腦袋,渾然不記得自己也經常要裴夢回渡陽氣給他。

    就算記得也不虛,畢竟裴夢回是自愿的。

    養傷那段時日,阮霜白經常身上痛,每回裴夢回渡口氣就會緩解大半,后來身體痊愈,阮霜白就會裝作不舒服的樣子騙親親。

    此招百試百靈,屢試不爽。

    “強詞奪理。”裴夢回說。

    阮霜白撒嬌:“夫君陪兔兔睡覺嘛。”他半伏在男人膝頭,手指攥著深紫色袍角。

    裴夢回往他腦門彈了一下:“你先變回兔子,我考慮考慮。”

    “你想抱著兔子睡?”阮霜白哼哼,“做夢!”

    裴夢回對兔子的原形念念不忘,阮霜白絕對不可能讓他得逞。

    “你為什么非要抱兔子,我的人形不好看嗎?”

    “手感不如毛茸茸的小白兔,”裴夢回伸出手掌,“不夠軟。”

    “胡說!我身上就沒有硬的地方!”阮霜白氣得小臉鼓起來,“不信你摸啊,你往肉多的地方摸摸看嘛。”

    說著就抓住裴夢回的手腕,引著對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服了這只毫無自覺的小兔子,裴夢回強行收回手,最終妥協。

    “真的不變回去?”

    阮霜白撲進裴夢回懷里,抬起下巴凝視著對方,琥珀色眸子閃動光芒。

    擺明了絕不變回原形。

    “好夫君……”

    裴夢回微抬下頜,眸光低斂:“訛人精。”

    語罷,他把小訛人精往懷里一卷,抱著一片軟香溫玉躺在榻上。

    阮霜白偷偷笑彎了眼,把臉頰埋進結實的胸膛,沉沉睡去。

    月色悠悠如水,幽香暗動心弦。

    ……

    浮屠秘境開放時日比其他小型秘境更為短暫,滿打滿算只有不到三個月,養傷耗費大量光景,如今他們已在此處停留兩月之久。

    現下菩提果已經到手,阮霜白的傷勢也恢復如初,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阮霜白望著干凈溫馨的庭院,心中染上淡淡的離別之愁。

    相較上次離開滄月島和銀砂之境,顯然這一次的旅途更令人不舍。

    他喜歡這座裴夢回親手建造的庭院,也喜歡在這里的每一日,就像是在世外桃源隱居,不愿回到紛擾的俗世。

    視線一一掃過院內景觀。

    阮霜白來到秋千架上坐下,握住兩邊粗糙的繩索,自己伸腿蹬了幾下地面,獨自蕩起來。

    可惜不夠高,不夠盡興。

    “夫君,你幫我推一下。”他對著裴夢回喊。

    裴夢回撩起眼皮,屈指甩出一道紫色靈光,如有風來,秋千架緩緩擺動。

    坐在秋千架上的美人卻皺起眉頭,埋怨道:“不要用靈力,你過來幫我推一下。”

    “你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太多,小兔子?”

    阮霜白說:“都要走了,你哄哄我都不行?”

    望著阮霜白顰蹙的眉尖,裴夢回鬼使神差走到他身后,將溫熱的掌心貼到他后背,霎時,阮霜白身軀輕輕一抖,似有一道電流穿過二人身體。

    “怎么了?”

    阮霜白晃晃腦袋:“有點燙……”

    裴夢回若有所思,往前用力一推。

    秋千瞬間高高蕩起,美人笑眼彎彎,銀發在風中飄動,輕盈得展翅欲飛。

    越蕩越高,他們誰都沒有提出停止,好似不知疲倦,只要不喊停,就可以到天荒地老。

    過了不知多久,阮霜白突然開了口。

    “夫君,我不知道走出秘境以后會怎么樣,但是此時此刻——”

    阮霜白彎起唇角,笑得動人心魄:“我真的好喜歡你。”

    “在離開之前,能再吻我一次嗎?”

    第30章 清醒過后 意亂情迷不過曇花一現

    裴夢回垂下眼簾, 望著天真的小兔妖,提醒道:“夢總是要醒的。”

    阮霜白伸手把他拽到秋千架旁,身子挪了挪,給人讓出一點位置, 又一用力, 把他拽坐到秋千架上坐穩。

    側過身子, 目光灼灼盯著他:“親我。”

    對方不動如山。

    阮霜白直接仰起腦袋,一口咬上裴夢回薄情的唇,尖銳的兔牙磨了磨, 帶著一股狠勁兒。

    二人唇齒相接,痛感清晰強烈。

    不溫柔的吻令人頭皮發麻, 裴夢回眼神一暗,緊接著反客為主,大手扣住阮霜白的后腦勺, 狠狠壓了上去。

    阮霜白眼睛睜大。

    呼吸紊亂難言,白皙的臉頰泛起殷紅, 阮霜白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對方攻伐城池。

    唇齒間掠奪一切氣息, 堵得阮霜白呼吸不暢, 搖搖欲墜,手臂虛虛搭在裴夢回肩頭, 身體驟然發軟, 幾乎窩進他的懷里。

    裴夢回長臂一撈, 箍著纖腰把小兔妖摟進懷里,不允許他亂動。

    “嗯唔……”

    暫分的間隙,裴夢回聲音低啞:“閉眼。”

    阮霜白乖乖把眼睛閉起來,睫毛輕輕顫抖。

    他再度吻了上來。

    兩個人親得難舍難分, 秋千架瘋狂亂晃,磨損的繩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昭示著吻的激烈。

    最后阮霜白舌頭發麻,再也支撐不住,只好用手推了推裴夢回,祈求他放過自己。

    被這么一吻,傷感的情緒消減大半。

    阮霜白現在只想喘口氣。

    雙唇分開,裴夢回垂首:“不是要我親你?”

    阮霜白小口喘著氣,斷斷續續說:“嗯……你親得太兇了……是不是故、故意的……”

    “我是那么壞的人嗎?”

    “你就是……”阮霜白委屈。

    “嗯?”裴夢回捏住他下巴。

    阮霜白能屈能伸,找補道:“我就喜歡壞男人。”

    裴夢回勉強滿意,施施然站起身,負手而立,看向四周。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這里?”阮霜白站到他身邊。

    豈料裴夢回一笑:“帶走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語落,他掏出一個金銀雙色的滾鈴法寶,鈴身開了無數個圓孔,孔內透出金光閃爍,鑲銀的邊緣寫滿龍飛鳳舞的符文,看上去像個特殊的儲物器。

    對面的阮霜白好奇無比,這是何物?

    滾鈴突然升空,金光四射,裴夢回低聲念咒,滾鈴沿著中線緩慢扭動,突然之間,鈴身大開——眨眼的功夫,庭院每所有物件盡數被吸納進法寶當中,化作細小的塵粒。

    等阮霜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庭院已經原地消失,一草一木全部裝進了這個滾鈴當中。

    “天吶。”

    原來這是一個收納大型物件的空間靈寶,可以把屋子院子全部丟進去,隨身攜帶。

    阮霜白露出笑顏:“這算喬遷嗎?”

    “算是吧,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金銀囿鈴,故而只能把庭院丟在這里,現在總算可以帶走了。”

    “你早就打算把咱家裝起來帶走了?”

    裴夢回品味了一番“咱家”二字,笑著說是又如何。

    阮霜白想揍人,虧得他方才那么傷感!感情全錯付了!

    一顆金銀雙色的球落入阮霜白掌心,他呆呆抬頭,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似乎在問:你打算給我保管?

    “不是舍不得?拿著吧。”

    阮霜白小心翼翼捧著它,探過身子,往裴夢回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夫君最好了。”

    一切整裝待發,裴夢回召喚出獵鷹飛行法器,扶住站不穩的阮霜白,一路朝浮屠秘境出口進發。

    風速漸急,途中誰都沒有說話,只因各有心事。

    阮霜白撫摸自己的心臟,感受著始終如一的怦然,不禁開始后怕,怕走出秘境以后,厄獸對他的控制消失……他對裴夢回的迷戀也會就此消散,到時候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會心如止水嗎?

    看見對方還會臉紅羞澀嗎?

    還會……還會不顧一切想要跟裴夢回雙修嗎?

    好亂。

    好心煩。

    如同鈍刀割肉,疼卻喊不出來。

    他抬頭看著裴夢回,對方神色如常,不見半分忐忑迷茫,好像之前的意亂情迷都不過是曇花一現。

    難道他都不在乎嗎?

    都不想再跟自己說什么嗎?

    阮霜白越想越氣,沒忍住用腦袋撞了撞裴夢回。

    “誰又惹你生氣了?”裴夢回挑眉。

    “夫君……”

    “我惹你了?”

    “想再叫叫你嘛。”

    裴夢回凝視他的雙眸,琥珀色眸子純稚赤誠,干凈得宛若天光乍破的一道晨光。

    良久,他輕輕嗯了一聲。

    云過肩頭,風掠發梢,他們朝彼此靠近了一點點。

    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低頭往后一瞧,宋子歌正站在樹林中朝他們招手,并且他的身后站著無數云天宗弟子。

    飛行器調轉方向,降落林間。

    定睛一看,宋子歌周身那股陰霾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輕松與自在。他立在云天宗弟子前方,像極了一位穩妥的領頭人。

    短短幾日,宋子歌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見是大仇得報,所以心情舒暢。

    裴夢回道了句恭喜,問他是不是打算回歸云天宗,對方點點頭,認真道:“既然師尊將宗門交給我,我就不該辜負他的信任。”

    “明樓做宗主這些年,云天宗從一方有名有姓的符修宗門逐漸敗落,這是師尊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會肩負起重振宗門的使命,讓云天宗的名號傳遍修真界。”

    他身后的弟子們紛紛附和。

    “宗主說的對!”

    “在宗主帶領下,我們一定可以重振云天宗!”

    如今云天宗弟子已經得知當年真相,紛紛覺得愧對宋子歌,當年他們聽信明樓的一面之詞,居然懷疑同門弒師,實在是愚蠢至極。

    好在宋子歌活了下來,并且找到了真正的罪人,否則老宗主泉下有靈,估計不會原諒他們。

    “所以你特意把我攔下來做什么,抒發自己的豪情壯志?”裴夢回懶洋洋瞥人一眼。

    宋子歌無語:“這不是為了報答你,打算把戰利品送你嗎。”

    “什么好東西,拿來瞧瞧。”

    宋子歌把兩張拍賣會的請帖交到他手上,說道:“這是東洲空梁拍賣會的請帖,我把明樓宰了以后,從他身上翻出來的,我還得修整宗門,沒有多余靈石去拍賣會嘚瑟,干脆送你。”

    “反正你靈石多,也該找個地方燒一燒。”

    “空梁拍賣會的請帖,確實一票難得,”裴夢回收下請帖,塞進阮霜白懷里,“要了。”

    阮霜白悄悄問宋子歌:“我夫君真的有很多靈石嗎?”

    “那是當然,他是不是沒有把靈石交給你?”宋子歌擠眉弄眼,“這種男人可不能輕易嫁,除非他把家底都掏給你,知道嗎?千萬不能被騙了。”

    阮霜白若有所思,而后堅定點頭:“我明白了。”

    裴夢回冷笑:“你明白什么了?”

    “我夫君富貴無邊啊。”他笑瞇瞇。

    “咳咳咳!”宋子歌佯裝咳嗽,“我突然發現來了趟秘境,你倆變得好生膩歪,跟中邪了似的,嘖嘖。”

    不知哪個詞戳中了二人,他們同時神色一僵,緊接著不再說話,搞得對面的宋子歌一頭霧水。

    “先不說了,我們告辭。”

    “啊?……哦,再會!”

    飛行器如流星劃過樹林上空,驚起些許鳥雀。

    目送兩人離去,宋子歌在原地喃喃自語,心想自己說錯話了嗎,他倆表情怎么怪怪的?

    總不能是臉皮薄害羞吧。

    奇怪,真是奇怪。

    ……

    未滿三月,浮屠秘境出口人煙稀少,許多人不到最后一日不會離開,飛行器一路暢通無阻,飛至秘境縫隙漏光處。

    裴夢回拿出一塊傳訊晶石,讓小穢爬快一點,否則就不帶它了。

    幾炷香后,一條灰蛇從天而降。

    灰色鱗片熠熠閃光,扭得山路十八彎湊近他們。

    方靠近,阮霜白見到蛇類仍舊一哆嗦,默默朝裴夢回的身上靠了靠,小聲念了句夫君。

    小穢耳聰目明,歡快地甩尾巴。

    “呦,你倆不會在秘境成親了吧,連夫君都叫上了。”

    “老裴怎么稱呼你呀,叫娘子還是叫夫人,一定是喊媳婦兒吧!”

    “不過你們成親怎么能不請我啊,太不夠義氣了!”

    裴夢回把靈寵袋往蛇頭上一套,勾唇道:“一條蛇廢話如此之多,聒噪。”

    驟然陷入一片黑暗,小穢嘶嘶大罵:“裴夢回,嘶——有病啊!”

    套袋子裝好,裴夢回對身旁的阮霜白說:“我們出去吧。”

    他徑直走向出口,阮霜白抿緊唇瓣,緊隨其后,秘境出口卷起一陣風,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抽離秘境的剎那,阮霜白感覺自己的心緒糅雜在一起,很快,朦朧的意識逐步清晰,好像慢慢擺脫掉了什么。

    厄獸的攻擊,瘋狂的迷戀,各種厚臉皮的剖白心意……

    一幕幕畫面涌現,心頭的尷尬并不明顯,反而泛起難言的酸澀味道。

    落在元寶飛舟甲板上的那一刻,阮霜白呼吸急促,仿佛從一場巨大沉浸的夢境中硬生生剝離,渾身都是汗。

    他下意識看向裴夢回,發現對方也正平靜地望著自己。

    阮霜白的大腦忽而一片空白,什么都無法思考。

    于是,他語無倫次道:“那個、那個,我有點餓,不是不是,我有點累……我先去修煉室睡覺了……”

    沒等裴夢回開口,阮霜白落荒而逃,鉆進了船艙單獨的修煉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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