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剛修煉成人形的小妖往往比較單純,隨便哄一兩句就跟著人跑,因此這種脆弱的感情連接如同纖細的麻繩,一碰就斷。
要挑撥二人之間的關系簡直易如反掌。
明樓低頭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他走在最前方給兩人帶路,實際上偷偷傳音給阮霜白,裝作為他好的模樣,語重心長:“這位小公子,你可知裴夢回是什么樣的人?”
耳畔突然響起明樓的話,阮霜白驚訝地看向前方,只能看見明樓的背影,又抬頭瞅了瞅裴夢回,對方并沒有聽見。
明樓為何鬼鬼祟祟傳音給自己?
有什么事不能讓裴夢回聽見的。
阮霜白皺起眉頭,料定明樓不懷好意,只是他暫時弄不清對方的目的。
阮霜白思索不明,試著回音道:“知道呀,他是我夫君。”
“裴夢回是毒修,眾所周知毒修的心腸最冷最狠,今日對你百般溫柔,明日就可能對你棄之如敝履,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明樓說。
“有什么好擔心的,如果對自己道侶都做不到信任,那還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明樓:“很多人族修士會拿妖族當爐鼎用,因為與妖族雙修可以更快地提升修為,你就不怕裴夢回也把你當做爐鼎?”
阮霜白莞爾:“他怎么只拿我當爐鼎,不把別人當爐鼎呢?說明他喜歡我。”
明樓:“……”
這只兔子是不是有病?
被當爐鼎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嗎?
大為震撼的明樓一時說不出話,眼睛微微睜大,好半天才整理好思緒,沉下心來繼續(xù)挑撥離間。
“你可知裴夢回在外還有一個稱號?”
阮霜白來了興趣:“什么呀?”
“采花賊。”
“哈?”
聽到對方驚訝,明樓露出笑:“修真界很多人都聽說過裴夢回采花賊的稱號,不信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我絕對不哄你。像這種萬花叢中過的男人,你真的相信他對你有真心嗎?”
明樓沒有胡編亂造,他確實聽聞過裴夢回采花賊的名號,至于怎么傳出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好半晌,阮霜白沒有回話。
明樓唇角高揚:“你真的甘心跟著這種人嗎?”
“有朝一日他膩了,隨時會把你丟掉。”
阮霜白說:“你的意思是,原本裴夢回身邊有許多鶯鶯燕燕?”
“正是如此。”
“也就是說,裴夢回現(xiàn)在為了我放棄了無數(shù)美人,唯獨愛我一人。”阮霜白笑起來,臉頰紅紅,“原來他這么愛我呀,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明樓:“???”
長得好看的人都這般有病嗎!
明樓的臉色白了青,青了又白,好不熱鬧。
腳下一塊石頭,險些栽了一個大跟頭。
他不理解,愛一個人可以愛到喪失理智嗎?
為何這只小兔妖就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明樓頭一回懷疑自己,滿臉茫然地往前走,恍惚空白的神情如同遭受巨大刺激。
反觀阮霜白,心情美得很,一雙眼睛彎彎如月,他才不會蠢到聽別人的離間之語,動兩下嘴皮子就想讓他懷疑自己的夫君,做夢。
低端的招數(shù),心思險惡的云天宗宗主。
呸。
阮霜白突然抱住裴夢回的胳膊撒嬌:“夫君,任何人都無法動搖我對你的心。”
小兔妖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仿佛含著星辰。
動聽的誓言,充滿愛意的眼神,炙熱且純潔,可惜全是受了厄獸的蠱惑。
裴夢回笑了笑:“那是因為你還沒出秘境,等出去以后你就懂什么叫地動山搖了。”
“傻兔子。”
“不許說我傻……”
“怕你到時候哭出來。”
阮霜白嘀咕:“我沒那么愛哭……”
“好累呀,夫君背我好不好嘛?”
“不好。”裴夢回說。
阮霜白委屈:“不疼媳婦兒是壞男人。”
“總依賴夫君不是好兔子。”裴夢回挑眉。
明樓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往自己耳朵上施了個靜音訣,大步走開。
他就不該來找裴夢回打聽莫杯的弱點,消息一點沒打聽到,凈聽這兩個人膩歪去了。
煩死。
咔嚓——
踩碎一片泛著霞光的落葉。
夕陽余暉西下,熔金火色燒紅半邊天,霞光落在樹林,斑駁了樹葉交錯。
不遠處矗立著高聳入云的巨樹,樹干上一圈一圈圍繞著濃厚的至純靈力,翠綠的樹葉遮天蔽日,赤紅色霞光灑落下來,紅與綠交織,儼然一副色澤艷麗的千秋畫卷。
這便是傳聞中的菩提靈木。
菩提靈木的最頂端生長著金光燦燦的菩提果,只有修為出竅期以上的修士能夠到達。
菩提葉能夠明目清神,驅(qū)散心魔,并且菩提靈木的樹葉落地即溶,故而許多修為低下的修士會蹲在樹下,守著樹葉落下的剎那截獲。
突然,人群一陣騷動。
方靠近,無數(shù)目光朝他們投過來。
修真界大部分人都認得毒醫(yī)圣手裴夢回,在菩提樹底下遇見他也不稀奇,但是他旁邊的銀發(fā)小美人可狠狠讓眾人吃了一驚。
他們走向菩提靈木的時候,阮霜白正黏在裴夢回身上撒嬌。
斜陽黃昏下,一身深紫色衣袍的男人五官俊朗,長眉入鬢,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散漫且風流。而他旁邊的銀發(fā)妖族美人看上去很年輕,肌膚勝雪,眉眼精致,乖乖巧巧地攀著那個恐怖毒夫的手臂,笑得一臉甜蜜。
一臉甜蜜?
眾修士瞪大眼珠子,一眨不眨盯著二人。
然后他們就聽見那個妖族小美人說:“夫君,這樹好高啊,我們怎么摘果子?”
話音落下,滿場寂靜。
有的修士懷疑自己耳朵聾了,否則怎么會聽見有人喊裴夢回夫君,誰瘋了會往修真界第一毒醫(yī)身上貼?
這個喪心病狂的家伙居然也能有道侶?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必不可能,莫非這個不諳世事的小美人是被強迫了?
明樓把路帶到,偷偷摸摸溜到了人群后方。
緊接著各宗門弟子之間開始私底下交流。
“我沒看錯吧,裴夢回身邊跟著的那個是誰?”
“管他叫夫君,莫不是道侶?”
“我才不信裴夢回這種毒夫會真心找道侶呢。”
“師兄們,你們?yōu)樯抖颊f裴夢回是毒夫啊,他不就是個毒修嗎?”
“小師弟,你入門晚不知道,裴夢回曾經(jīng)把合歡宗二長老抓走,用毒折磨了三天三夜,幾乎不成人形,那個長老人出來就瘋了,可怕得很!”
“天吶,好狠……”
阮霜白注意到了周圍異樣的目光,湊近裴夢回問:“他們在瞅啥呀?”
“想把你這只嫩兔子抓走燉肉。”裴夢回逗他。
“不可以吃兔子!”阮霜白鼓起臉頰,“你就知道嚇唬我,哼。”
“不用理他們,我們?nèi)フ刑峁!?br />
“可是好高呀,我也要跟著上去嗎?”
裴夢回點點頭:“難道你想留在樹下等我?”
“不想……”阮霜白搖頭,“我要跟著夫君,周圍這些人的眼神怪怪的,不想跟他們待在一塊。”
“總覺得有不懷好意的家伙。”
不遠處的莫杯暗暗窺視著一切,視線觸及阮霜白的時候,皺起眉頭,問身后人:“裴夢回身邊跟著的小妖是何方人士?”
“回稟少谷主,我們也是頭一次聽說裴夢回身邊有只小妖,說不定是他的靈寵?”
莫杯瞇了瞇眼:“派人去查一查。”
“是。”
周遭亦有出竅期的修士,他們有能力去頂端摘取菩提果,可是遲遲不愿攀登,只因伸手摘下菩提果的人一個時辰內(nèi)修為會減退。若是這個時候被圍攻,丟了果子不說,還可能會負傷。
一般來說都是宗門修為高深的長老上去摘果,宗門弟子負責掩護,把企圖奪寶的人通通打退,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裴夢回的目光掃視一圈,觸及風蹊劍宗的時候,頓了頓。
“走吧,我們上去。”
裴夢回自然而然牽住阮霜白的手,帶他一躍而上,腳尖點在枝丫,隨后如同離弦之箭,直沖樹冠而去——
阮霜白閉緊雙眼,雙臂本能地圈住男人的腰,低聲:“你慢一點呀,好高……我害怕……”
動作變緩,裴夢回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裴夢回:“嬌氣。”
“嗯……”阮霜白把腦袋埋進男人胸膛。
“抱緊。”
“好——”
光影點點,飛掠巨木。
見到裴夢回打算摘菩提果,許多人蠢蠢欲動。對方只有一人,沒有其他人接應,旁邊那個沒有修為的小妖半分威脅都沒有,等到裴夢回修為大減,圍攻之下他未必跑得了。
有人暗暗盤算:單槍匹馬就敢來摘菩提果,真是狂妄,今日就讓裴夢回知道自負的下場!
也有人躲在暗處,等到其他修士先出手,然后坐收漁翁之利。
為了避免事后裴夢回的報復,許多貪婪的修士紛紛戴上人皮面具或者服下易容丹,把自己真實的樣貌掩藏。
他們換下宗門服飾,拿出不常用的法器或符箓,虎視眈眈盯著裴夢回向上攀登的身影。
一時間,所有目光盡數(shù)凝聚在裴夢回和阮霜白的身上,他們心懷鬼胎,視線饑餓如同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