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夢回心里咯噔一聲。
厄獸依托浮屠秘境而生,它的迷惑能力依賴浮屠秘境的靈力籠罩,一旦脫離秘境效果就會瞬間消失,但是在秘境內幾乎無解。
也就是說,阮霜白可能要一直迷戀他直到走出秘境。
太糟糕了。
望著坑底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小兔妖,裴夢回心緒晦暗不明,不由自主揉了揉太陽穴,直覺這一路不會好過。
裴夢回掐了個訣,擲出一道靈力,紫色光芒閃過,坑底的阮霜白隨風而起,很快回到地面。
阮霜白一落地就伸開手臂撲向裴夢回,一雙秀眉輕輕蹙起,眼尾蔓延一片粉色,活像是在外受了欺負回家撒嬌的小媳婦兒。
可是他撲了個空。
裴夢回在他撲過來的時候側身一避,躲過了他的“襲擊”。
阮霜白環抱著空蕩蕩的空氣,眼睛睜得圓溜溜,滿臉不可置信。
琥珀色的眸子登時泛起水意,他小聲道:夫君躲我……”
話音落下,裴夢回又一陣頭疼。
越想越委屈,阮霜白眼眶醞釀已久的淚花快要決堤,這時一雙手輕輕擁住了他,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張無奈的俊臉。
裴夢回用給兔子順毛的手法摸了摸他的背,說道:“知不知道剛才你碰到粉團子是厄獸?”
“厄獸?”阮霜白想起小穢說的話,“它咬了我,那豈不是……”
“嗯,你現在對我的迷戀并非真實,所以你最好還是控制一下自己,否則走出秘境后,某只小兔子一定會恨不得鉆進地縫里,我可不會去土里把你挖出來。”裴夢回挑眉。
這話讓阮霜白陷入短暫的空白,手掌慢慢撫上自己的心口,久久沒有言語。
裴夢回以為他想開了,正想說繼續去尋菩提靈木,突然袖口一緊,回頭發現是阮霜白扯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阮霜白眼睛紅彤彤的:“可是我控制不住呀,我看見你就想抱抱想親親,還想雙修想被你搞得亂七八糟……”
“我不管起因是什么,反正我現在就是很喜歡你……而且我們不是道侶嗎,有什么不能做的……你拒絕我的話,我就哭。”
“我現在就哭。”
小美人手指勾住裴夢回袖口,圓潤粉紅的指甲在深紫色布料上泛著光澤,指尖輕輕摩挲兩下,一雙眼睛水盈盈的,似引誘似裝可憐。
仿佛拒絕他就是天底下最罪惡的行徑。
分明是只失憶的單純小白兔,跟誰學的這一套?
裴夢回深吸一口氣,敲了敲他的腦門,難得嚴肅正經道:“記住你現在的話,恢復清醒以后可別說我沒勸你。”
“倔兔子。”
阮霜白聽不進去他的話,只關心一件事:“現在能抱抱了嗎?”
“剛才不是抱過了?”
“不算。”
養兔子真麻煩。
裴夢回伸出手把他擁入懷,淡淡的草木香沁入心間,阮霜白趴在他懷里,心滿意足地蹭蹭腦袋。
柔滑銀發與潑墨的青絲交疊糾纏,宛如月華落入深潭。
銀發美人垂首,用下巴打著圈摩挲對方的胸膛,不知疲倦似的。
高境界修士對身體的感知更為強烈,輕微的觸感亦能放大,哪怕隔著衣裳也無法阻止胸口的酥麻,像是水面蕩起漣漪,一圈一圈由內而外擴散。
裴夢回眸子暗了暗。
“你怎么一直用下巴蹭我?”
阮霜白乖乖答道:“兔族都是用下巴留下氣味,用來圈自己的地盤,讓其他人知道這個地方有主了。”
指尖輕點胸膛,他的語調軟綿卻執拗:“你,我的。”
裴夢回說不清自己什么心情:“膽大包天,還敢在我身上圈地盤。”
“就要就要嘛。”阮霜白黏黏糊糊撒嬌。
二人依偎在一起,宛若一對真正的恩愛道侶。
氣氛正好,裴夢回突然拿出一塊留影石,把他們現在的姿勢保留下來,故意低頭:“小兔子,我是你的誰?”
“夫君。”阮霜白抬起腦袋。
“誒,你干嘛錄下來呀?”
裴夢回勾起唇角:“等你恢復正常放給你看,讓某只小兔子知道何為無地自容,何為羞憤難當。”
簡直惡劣,溫柔不過眨眼。
阮霜白嘟囔:“我現在知道了人心險惡……”
“后悔了?”
“不后悔,”阮霜白語調仍舊軟綿綿的,如同含了蜜糖,“夫君夫君夫君。”
沒救了。
裴夢回屈指彈了彈他腦門。
裴夢回把手里剛搶來的歸元參丟給阮霜白,輕飄飄道:“此參穩固元魂,拿去啃吧。”
“給我的?”阮霜白眼睛亮晶晶。
“原來是搶給我的,夫君對我太好了!”阮霜白蹦蹦跳跳,“我要跟你成親!永遠在一起!”
浮屠秘境開放三個月,裴夢回看了眼美滋滋的小兔子,心想這種日子居然要持續三個月,阮霜白一定是天道派來克他的。
“好了,我們去找菩提靈木。”
“我要牽著手。”
裴夢回握住了阮霜白纖細的手腕,對方卻有點不滿,掙開了他的手,重新握上去。
這一次是十指相扣。
……
山澗盡頭,薄霧未消,水流清澈見底,兩畔長滿玉芝靈花,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靈氣。
在秘境里兜轉了三天,連個菩提靈木的影兒都沒看見。
這么瞎轉也不是辦法。
阮霜白問:“你之前沒有去那里摘過果子嗎,怎么連路都記不清?”
“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剛剛結丹,修為不足以支撐我爬到菩提靈木頂端,所以只在遠處看了幾眼。”
“那也應該記得路呀……”阮霜白咕噥,“你就是不認路,笨笨的。”
“說誰笨?”裴夢回捏住他臉頰肉,軟軟的。
阮霜白眨巴著眼睛:“就算你笨笨的我也不嫌棄,我可是一只對道侶特別包容的兔子。”
“傻兔子。”
這幾日阮霜白就像一塊小粘糕,非得跟裴夢回寸步不離,粘著人不說,還一口一個夫君叫的歡。
裴夢回有意捉弄一下這只小兔妖,故意讓阮霜白留在原地,他去前方探路。
結果話未說完,阮霜白的眼眶登時涌上淚花,看著可憐死了。
“你要丟下我……”
若非此刻是人形,恐怕兔子耳朵就要耷拉下來了。
“你是不是嫌我煩,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什么要自己走!”阮霜白兇巴巴,“嗚嗚夫君不要我了……”
眼見淚珠就要滾落,裴夢回慌了神,摸著他的臉頰,輕輕安撫:“怎么真哭了,乖,別生氣。”
中了厄獸襲擊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若是過分刺激有可能導致記憶混亂,阮霜白本就失憶,若是再刺激恐怕會出新的岔子。
所以裴夢回必須盡快安撫住他的情緒。
“我逗你的,怎么可能丟下你一個人,我可不放心把這么可愛的小兔子丟掉。”
裴夢回頭一回哄人,頗有些生疏,只能摸著他的臉頰低聲說話,腦子里開始回憶別人都是怎么哄道侶的,想了半天還是一片空白。
因為他壓根沒有關注過。
早知不該逗他。
阮霜白用臉頰蹭了蹭裴夢回的手掌,泫然欲泣:“那你喜歡我嘛……”
裴夢回脫口而出:“喜歡喜歡。”
“別哭了。”
阮霜白笑起來,偷偷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留音石,這是前幾日纏著裴夢回要的,他的眼淚瞬間收回去,眼睛彎彎如月牙:“哼,我也保留下來了。”
“你說喜歡我,可不許賴賬。”
裴夢回愣了愣,隨后無奈一笑,掐住他白嫩的臉:“學壞了,小兔子。”
“跟你學的。”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阮霜白可謂把裴夢回的壞心眼學到了點子上。
“夫君,有時候你真的很壞。”
裴夢回挑眉,滿不在乎:“所以呢?”
“但我還是很喜歡。”阮霜白說話不嫌肉麻。
“本來就是傻兔子,被咬了一口更傻了。”裴夢回推著他往前走。
“好了別鬧,我們抓緊去找菩提靈木。”
“好。”
繼續往前走,越過山澗,前方懸崖峭壁,無路可走。
風呼呼作響,從崖畔吹至身邊,卷起衣擺。
阮霜白拽著裴夢回折返,對方突然頓住腳步,凌厲目光往身后草叢樹木一掃,沉聲說了句滾出來。
瞬間,四周風靜。
一陣窸窸窣窣,只見那黑漆漆的草叢動了動,磨磨唧唧鉆出來一個男人,那人身上掛滿繁多累贅的符箓,臉上努力擺出一副笑顏。
竟是云天宗的宗主明樓。
裴夢回瞇了瞇眼,語氣不善:“怎么,跟蹤我?”
這家伙鬼鬼祟祟跟在他們身后,不知搞什么名堂,一看就不懷好意。
明樓沖他們嘿嘿一笑,看清阮霜白面容的剎那眼底閃過一絲驚艷。
桃腮欲暈,美目盼兮。
聞氣息像是修為低下的妖族,奈何美貌驚人,饒是他見過無數妖精魅怪,也甚少見如此清麗脫俗的妖,身上沒有逼人的妖氣,反而清純得有一絲仙氣飄飄。
再看這小妖跟裴夢回曖昧的舉止,很難不讓人多想。
有些修士喜歡拿靈寵當爐鼎用,莫非裴夢回也好妖族美人這一口?
肆意打量的目光令阮霜白很不爽,他皺起眉頭:“你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