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宗門接連進入浮屠秘境,很快入口處只余寥寥數人。
裴夢回收起飛舟,塞給阮霜白一個白色通訊晶石,又讓他拽緊自己的衣袖,以免待會兒入境受到沖擊而走散。
阮霜白知道利害,默默抱住裴夢回的胳膊,待接近入口,忽然刮起一陣大風,無數靈光從眼前閃過。
白光乍現,眼前一花。
有風托舉著身軀,幾息后忽然下墜。
失重感讓阮霜白閉住雙眼,緊緊抱著裴夢回的胳膊,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停止,腳底軟軟綿綿,似乎踩在了棉花上。
睜開眼睛,面前一大片五顏六色的花海,阮霜白低頭一看,自己腳底居然是偌大的鵝黃色花瓣,襯得他格外渺小。
這是被傳送到哪兒了?
阮霜白松開裴夢回的胳膊,輕輕嗅了嗅,這花幽香淡雅,倒是好聞,就是長得也太大了,感覺能把人吃掉。
“這是什么地方啊,花比人還大!
裴夢回氣定神閑:“不是花比人大,而是我們變小了!
阮霜白:“???”
“這里是微渺谷,踏入這里的修士會暫時獲得縮小自身的能力,必要之時可以保命!迸釅艋貙Ω⊥烂鼐沉巳缰刚,“我們運氣還不錯,沒有掉到陷阱當中!
“所以還可以變回來啦?”
“我是可以,至于你——”裴夢回莞爾,“你還是先節省些靈力,保持原樣吧!
話音剛落,裴夢回瞬間變回原本的高度,置身于漂亮的花海當中,阮霜白仰頭盯著他,有種自己又變成兔子的感覺。
緊接著一只手朝他伸過來,阮霜白沒有猶豫立馬跳進男人掌心,別提有多熟練。
裴夢回托著變小的阮霜白,把他擱在了自己的肩頭,說道:“我們去找菩提靈木。”
行走途中,阮霜白坐在他肩頭,感覺有點無聊困倦,便偷偷拽了裴夢回一縷墨發,把頭發當做錦被蓋在自己身上,美美在人肩膀上打瞌睡。
對方身上有種蒼術的清香,聞著可以安眠。
看著沒心沒肺睡覺的小兔妖,裴夢回搖搖頭,唇角彎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安穩睡了許久,突然被一陣喧鬧吵醒,阮霜白揉了揉惺忪睡眼,把裴夢回的發絲撩開一點縫隙,打算看看發生何事。
豈料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待的地方好高,阮霜白不明所以:“不是去找菩提靈木嗎,你爬到樹上干啥呀?”
裴夢回懶懶倚在樹干上,視線下瞥:“看狗咬狗。”
阮霜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處,兩方宗門弟子正以對峙之勢分立兩側,一邊是懸杏谷,帶頭的是個白衣青年,表情十分不虞。另一邊是云天宗,帶頭的好像是宗主,神情同樣憤慨。
“少谷主,這歸元參是我們云天宗先看到的,你執意搶奪是否欺人太甚!懸杏谷身為修真界第一的醫修世家宗門,竟要為了一株歸元參壞了名聲嗎!”
白衣青年輕描淡寫:“明宗主,修真界弱肉強食,秘境中的靈器法寶自然該歸屬于實力更強者。”
“殺人奪寶天經地義,明宗主識相點還是讓開為妙,真打起來刀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了宗主,還得來求我們懸杏谷的醫修救治,是否得不償失?”
“你!”明宗主臉色鐵青,“你簡直無恥!”
白衣青年溫和一笑:“交出來!
云天宗的人忍無可忍,一擁而上,他們宗門善用符箓,眨眼間的功夫,靈力催動各色符箓炸開,齊齊轟向對面。
懸杏谷的人亦不甘示弱,醫修雖不擅長打斗,但也不是毫無戰斗力,更何況他們的人比對面的宗門多數倍。最重要的是,醫修身上永遠不缺病人孝敬的法寶,更何況是修真界獨占鰲頭的醫修大宗。
一時間,無數銀針刺向空中的符箓,流星墜地一般射向云天宗的弟子。
激烈的打斗聲傳遍樹林。
坐在裴夢回肩頭的阮霜白替人打抱不平:“這些懸杏谷的人也太壞了吧,怎么可以明搶呢?”
噼里啪啦的符箓炸開十分吵鬧,裴夢回沒有聽清,問道:“你說什么,大聲一點?”
小小的阮霜白扒住裴夢回的頭發,爬到他耳畔大喊:“我說懸杏谷醫修都是壞人!”
“居然搶別人的東西!”
小人兒在耳朵旁邊嘰嘰喳喳,弄得耳廓癢癢的,裴夢回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阮霜白,事不關己道:“沒必要替云天宗生氣,他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了解這兩個宗門嗎?”
“懸杏谷是修真界最大的醫修門派,那個帶頭的少谷主是如今谷主的兒子,莫杯!迸釅艋卣Z氣平淡,“至于云天宗的宗主名叫明樓,曾經是宋子歌的師兄。”
阮霜白在腦子里把關系捋了半天:“你為啥說他們都不是好人?”
“在我眼里沒有好人!迸釅艋卣f。
阮霜白:“……”
好拽哦,這算哪門子回答。
“我還以為醫修都是好人……”阮霜白癟癟嘴。
“唉,原來還不如你呢……”他小聲嘟囔。
裴夢回挑眉:“什么叫還不如我,你拿我跟那群蠢貨相提并論?”
“我是在夸你!
“那就夸得直接一點,比如豐神俊朗,氣質無雙之類的!
阮霜白輕哼:“不要臉!
二人說完話再往下看,發現戰斗已經迅速結束,果不其然輸的是云天宗,明樓筋疲力盡用法器撐在地上,嘴角滲出鮮血,目光憤恨地看向莫杯。
莫杯一襲白衣,不沾血色:“承讓了,明宗主!
“呸!”
“你給我等著!”
莫杯懶得多看手下敗將一眼,收起歸元參帶領眾弟子繼續往前走,突然一道金光閃過,手腕驟然劇痛,歸元參脫手——
歸元參掉落的瞬間被靈力托起,轉眼落在了樹上的裴夢回手中。
裴夢回手里掂量著歸元參,邊拋上拋下邊贊嘆:“這歸元參不錯,歸我了。”
肩頭的阮霜白瞪大眼睛,在男人耳邊大喊:“你怎么也隨便搶人東西!”
莫杯發現自己手腕插著三枚金針,一時盛怒,卻在聽清熟悉的嗓音之時,赫然睜大眼睛。
他僵直地轉過頭,看見高坐在樹梢的裴夢回,對方的神情十分輕蔑,好像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不過是逗樂的戲子。
“裴夢回……”莫杯咬緊牙,“好久不見師弟,別來無恙!
裴夢回眉頭立馬皺成川字:“別胡亂攀關系,我可不是你的師弟!
“聽著就倒胃口。”
莫杯的臉色十分難看,身后的那些弟子早已開始竊竊私語。
“裴夢回不是那個天下第一毒醫嗎,怎么可能是咱們懸杏谷的弟子?”
“可是少谷主叫他師弟啊!
“我聽說懸杏谷上一任谷主就姓裴,會不會是……”
“噓,別瞎猜,跟毒修扯上關系容易壞了我們懸杏谷的清名。”
“何必說話如此刻薄,我記得你——”
莫杯話未說完,一股強勢的威壓襲來,如泰山壓頂,他的修為只有元嬰,在合體期的裴夢回面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膝蓋直接跪倒在地。
咔嚓!
似乎有東西碎開。
“少谷主!你沒事吧!”
眾弟子紛紛圍上來。
“趕緊把這個廢物拖走,否則我就拿他試試新煉的毒。”裴夢回嗓音低沉。
阮霜白看著裴夢回淬冰的神情,與平常漫不經心的模樣截然不同,心里既震驚又害怕。
原來裴夢回真正冷臉是這個樣子……
懸杏谷眾人自知打不過裴夢回,連忙扶著跪在地上起不來的莫杯離開,莫杯被人架著一瘸一拐,膝蓋似乎受了重傷。
見到懸杏谷的人狼狽逃竄,明樓連忙爬起來,人模人樣對著裴夢回作揖:“多謝裴圣師相助——”
“你也滾。”裴夢回冷冷道。
明樓:“……”
熱臉貼冷屁股,明樓掛不住臉,訕笑兩聲就帶著自己宗門的人快步離開。
等到重歸寂靜,裴夢回從樹上一躍而下,阮霜白終于開口說話。
“那個莫杯為啥叫你師弟啊,你從前是懸杏谷的醫修??”
阮霜白怕他聽不清,費勁吧啦爬到人耳邊,繼續叭叭。
“那你為何離開懸杏谷?”
“為啥又去學了煉毒呢,不是說醫修與毒修千百年來水火不容嘛?”
“我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你!
“你說話呀!快點老實交代!”
小人兒在耳邊吵個不停,裴夢回伸出兩根手指壓住他的腦袋,告訴小家伙安靜一點:“你比清晨的鳥還聒噪,誰家兔子這般吵?”
又嫌棄兔子!
阮霜白氣得從他肩頭跳落,調動全身靈力恢復了正常身高大小。
大步朝前走,他心想裴夢回簡直可惡,居然嫌棄自己比鳥吵,兔子可是最溫順的妖族了,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日頭落山之前,他絕對不會再搭理這個家伙!
阮霜白一股腦往前走,裴夢回就優哉游哉跟在幾步之后,如同在散步。
突然間,阮霜白腳底倏地踩空,撲通一下掉到了一個坑洞里。
所幸坑不是很深,沒有摔傷自己。
阮霜白正打算爬上去,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團粉色蒲公英,長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某種可愛的精怪。
一時好奇,阮霜白伸手碰了碰,蒲公英突然炸毛,咔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霎時,鮮血從指腹流了出來。
怎么還咬人。
裴夢回來到洞口,俯身往下一瞅,還沒來得及嘲笑倒霉的小兔妖,就看見了那團粉絲蒲公英,眼神倏地一變。
厄獸。
完蛋了。
阮霜白聽見動靜抬頭,恰時與裴夢回四目相對。
砰砰砰。
心臟怦然作響。
阮霜白撩起一縷凌亂的發絲,露出委屈的神情,目光盈盈盯著裴夢回,咬著嘴唇小聲說話,語調可憐巴巴:“夫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