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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Chapter101藍雀斑。

    林也的手摸向桌子上的黑冰爆珠萬寶路,指尖立起來頂住煙盒,慢騰騰敲三敲,響起單調酸牙的畢啵聲。他想起某人那些要他戒煙的話,屈指將煙盒彈開。不抽了,忍著。

    躲在未知號碼后面的男人還在“爆料”。

    “這個女人貪得無厭。大一第一學期就搬出寢室在校外租房子。晚上找她,肯定不在。自稱勤工儉學要還債,卻付著比寢室貴兩倍的房租。學校的助學金、困難補助一個不落下。與人談戀愛,碰也不讓碰,其實只是裝得清純,早被老男人包養。老男人出錢供她讀書租房。”

    林也垂著眸、沉著臉,全身上下還是密不透風的鐵板一塊,但熱血沸騰的胸腔最深處已經出現了一道裂縫。情緒每分每秒都在上演裂變。他不發一言,不想輕易嚇跑這個蝎蝎螫螫的男人。

    林也的沉默就是用最冰冷的語氣無聲說著:“繼續。”

    即使林也沒有表態,即使通話的兩個人隔著幾千公里,不知對方身處何方,打電話的這個男人還是感受到了林也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男人的聲音有些抖,不似剛才那般肆無忌憚:“你是不是不信我說的這些?我以前也不信。直到那個斯文委地的老男人來找我,威脅我、恐嚇我,說宋鹿是他的。他給我看了宋鹿很多私密照。那些角度、那種程度,只有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的人才能拍下來。”

    林也目如冰川,哈氣成冰:“見面吧。和我好好說一下那個斯文的老男人。另外,我想親眼看看那些照片。”

    男人退縮了:“你還是不信我的話。我怎么可能有那些照片?那個男人只給我看,沒有給我。我是出于一個受騙男人對另一個受騙男人的理解和同情才對你說這些。哦,對了。我看了那些照片后才知道一件事。你老婆后背有一顆藍雀斑吧?”

    林也:“……”

    這的確是一個私密至極的秘密。

    林也也是在幾個禮拜之前才有幸一窺。

    男人能從林也氣息的急速變化察覺到他踩到了對方心窩:“我對那張照片記憶猶新。我畫一張你老婆的素描寄給你。看過你就會明白,我說的都是真的。一顆蝴蝶狀的藍色雀斑停棲在纖細的蕾絲帶子邊。”

    “你也見過吧?”

    裂變已到爆裂臨界值,林也怒吼:“別躲在電話后面,給我滾出來!”

    電話那頭的男人終于找回了一點自信,悠悠地、慢慢地、淡淡地拖了一個長句:“男人的自尊被女人無情地踩在腳下,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誰也不想吃別人含過那么多次的糖,再甜也不行。”

    電話戛然而止在這,林也捏著手機,渾身都在抖。

    等一等,這個男人知道他是誰?

    也知道要把所謂的素描寄到哪兒?

    【我要把東西寄到哪里?】宋鹿編輯好微信內容,發給謝瑯。

    方雨萱披著寶藍色大方巾,斜靠在游輪窗邊。窗外細雨綿綿,雨絲模糊了這座繁華之城的萬千燈輝,也讓窗邊的女人臉頰蒙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單手搖著香檳酒杯,目光往宋鹿那邊一挑,“干什么吶?”

    宋鹿放下手機,手背托著下巴,看雨中的黃浦江畔,“我想起來謝瑯有塊玉一直放在我這。當年送我的時候,說是祖傳的,會給人帶來好運。今天他說了一些話,讓我想起這件東西。我準備寄還給他。”

    方雨萱擠眉弄眼,搖搖頭,“送出去的東西還能厚著臉皮往回要。這男人格局真小。他當年出國就出對了,你逃過一劫。”

    宋鹿牙齒咬住杯子里的吸管,吸了口酸酸甜甜的飲料,又用手指上上下下浮動吸管打發時間,“不是他要我還的,是我自己要還他。傳家寶肯定不應該留在外人手里。他都說自己倒霉了。”

    “滴嘟”一聲,是謝瑯回

    了:我回北京了。以后再說。

    宋鹿記得那是塊水頭很好的翡翠玉石牌,本來想趁著謝瑯在申港,就找個同城送給他寄過去,現在他回北京了,把這么塊值錢又脆弱的玉牌寄快遞她有點不放心。她放下手機,決定下一次見面直接還給他。

    方雨萱在包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件小東西,用手指壓在桌上朝宋鹿方向一劃。宋鹿眼疾手快扣住,拿起來一看,是一支沒拆包裝的紀梵希的口紅。

    方雨萱嘻嘻一笑:“按我喜好配的色,只產了100支,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拿。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感冒,你肯定嫌太艷了。”

    宋鹿拆了包裝,扭開口紅,果然紅得很“雨點”,涂上必定是烈焰紅唇,她凝眸看膏體上的閃點,“閃的是什么?”

    方雨萱呷一口香檳,不甚在意地說:“純純的金粉。要現在試試嗎?”方雨萱舞動尖尖的指甲在手機上按了幾下,按到相機自拍界面,把手機對著宋鹿豎起來,讓宋鹿把手機當成鏡子照。

    宋鹿對手機涂完口紅,雙唇抿一抿,濕軟的唇上金粉閃閃,嬌艷欲滴。方雨萱托著手機,把頭扭到屏幕前,“很適合你啊。”咔嚓一聲,方雨萱給宋鹿直接拍了一張自拍,把照片隔空投送給宋鹿。

    宋鹿覺得這唇色意外地很適合她,實在忍不住,把照片發給了林也。問:好看嗎?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三十分鐘,林也那邊連個表情也沒發過來。宋鹿有點氣餒。真是一點也不解風情,肯定又是在忙工作。宋鹿把口紅塞進包包,對方雨萱說了謝謝。

    方雨萱早就洞悉了宋鹿的小動作,“不用發給你男人了。這一晚上我發我男人那么多條短信,都敢不回。不用說,他們又鬼混在一起。”

    兩人異口同聲:“工作忙!”

    宋鹿又吸一口飲料,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問“你真的和陸飛在一起了?你喜歡他嗎?”

    方雨萱挑起一邊細眉,“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歡。我覺得我這輩子永遠不會知道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反正都是沒得感情的男人,這個聽話、貼心、忠誠、會逗我開心。你只要沖他笑一下,他就會搖著尾巴撲上來。處著開心也就夠了。我是這么想的。”

    宋鹿擰緊眉,“雨點——”

    方雨萱豎起手做了個“stop”的動作,“從我出生到現在,一些話我都聽煩了。”她掐著嗓子模仿不同人的聲調,“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那樣。你要這樣,你要那樣。”她的大眼睛死死盯住宋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許這么對我。我有覺悟,我的任性和自由是有時限和界限的,也就只能玩這兩年了。得過且過,及時行樂唄。”

    方雨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豐盈的羽翼替她遮風擋雨,也拆掉了她肋下的翅膀。她飛不出父母給她框定的天空。沒淋過雨的孩子永遠長不大。

    只要是孩子,叛逆就是必然要經歷的事情。正因為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做主自己的婚姻,方雨萱才有了這樣頹廢的戀愛觀,且存有報復心理地去刻意追求不被父母認同的戀愛對象。

    方雨萱見宋鹿一臉愁容,反過來握住她手安慰她:“我一輩子衣食無憂,用小小的愛情換天大的榮華富貴。再投胎,我還是選擇只吃愛情的苦,不遭生活的難。你別杞人憂天。我現在過得可舒心吶。”

    宋鹿恍惚一笑。

    宋鹿不禁在想,如果那個雨夜她沒有撞見林也,雨點和林也……或許會是一段圈子里的佳話。她默默吸著飲料,淡紅色的飲料轉眼見了底,吸管發出抽干空氣的聲音。方雨萱用手推了宋鹿肩膀一把,抬手,又向侍應生要了一杯無酒精飲料。

    被方雨萱包場的游輪在晚上九點半靠了岸,宋鹿問方雨萱:“林也不在家。你要不要回我家一起睡?”方雨萱欣然同意了,打話讓助理回家拿來換洗的衣物送到林業家。

    兩人回到公寓,吃了桃姨煮的紅豆年糕做夜點心,洗完澡,擠在一張床上邊刷手機邊聊天。晚上十一點,林也打來視頻電話。宋鹿事先知會了雨點,得到雨點同意才接通。

    宋鹿把手機屏幕往方雨萱稍稍一打,先告訴林也她不是一個人,暗示他不要口沒遮攔說些讓人臉皮子燙的渾話。

    方雨萱把頭歪到宋鹿手機鏡頭前,朝屏幕里的林也撥了撥手指,“hi,你老婆今天和我睡。”方雨萱看的大眼睛閃了一下,有什么想法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捉住了。

    林也臉色有些暗沉,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懶懶和方雨萱打招呼。

    宋鹿把手機接回來,問:“工作很累嗎?”

    林也聲音沙啞地說:“還好。”

    見林也興致不高,宋鹿主動擔起聊天的重責,把今天在禮堂里的演講經過仔仔細細分享給林也聽。林也安靜地聽著,黑眸時不時閃動,目光深邃如海。宋鹿說到最后,察覺林也的不對勁了,說:“你還是去睡覺吧。我覺得你看起來真的很累。”

    “宋鹿——”林也嗓音粘連著喊了一聲。

    宋鹿:“嗯?”

    鏡頭里的林也幾次開口卻都沒有發出聲,他的喉結明顯在上下滾動,是一次次用吞咽口水把原本要說的話送入下去。宋鹿不安地皺眉,凝視著他。最終,一切情緒收斂在他沉靜如海的外表之下,匯聚成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在大學過得很辛苦吧?”

    宋鹿一時摸不著頭腦,回一句:“還好吧。”

    林也幽幽說:“小撒謊精。”

    宋鹿一愣。

    這個時候,方雨萱已經并腿跪在床尾,在宋鹿手機鏡頭照不到的地方向宋鹿豎起她的手機。她手機屏幕上是一個美麗婀娜的女性在落地窗邊的照片。方雨萱用兩根手指反復放大縮小那張照片。

    宋鹿看了好幾眼才看出一些門道。這張照片里的場景和林也現在所在的背景很像。像在酒店里——似乎是同一家酒店、同一個房間。

    方雨萱無聲做口型:“你、老、公、出、軌、啦。”

    宋鹿一驚,按到手機側邊的開關鍵,手機屏幕滅了。連道別都沒有,宋鹿和林也斷了聯系。

    方雨萱一臉憤恨,拳頭砸床,“你正好放假。我們北上。去抓、奸!”

    第102章 Chapter102打臉嗎?

    宋鹿和方雨萱一左一右躺在床上,四條細腿并列而陳,悶頭刷那個網球裙女孩的微博。

    女孩是個校刊記者,也是個社交達人,一天總要發超過五條的微博,吃到精致的晚餐要分享、看到美麗的夕陽要分享、住進視野開闊的酒店也要分享……

    宋鹿順著時間線一條條往回翻,手指最終停在7月初的一條微博上:【到京北了】,后配一男一女手牽手的可愛表情。沒有配圖片或者照片。發布時間剛剛好和林也第一次去京北的時間重合。

    宋鹿沒有看下去,按滅手機屏幕。她感覺心里淅淅瀝瀝下起雨,不大,但足以讓她渾身覺得濕漉漉不爽氣。從女孩最近發布的微博來看,她和林也的確住在同一家酒店,連入住的房間也是極為相似。

    巧合嗎?

    肯定不是。

    方雨萱問:“想好了嗎?想好訂機票,明天我們就殺過去。”

    宋鹿的身體從床頭滑下去,鉆進被子里,把已經因沮喪而垮了的臉藏起來,“雨點,這個女孩子的目的沒那么單純。”

    宋鹿不明白,她媽媽對現在的生活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方雨萱無情地將被子從宋鹿臉上掀掉,“我知道。一開始是為了破壞我們方林兩家走得更近。當時我從健身館里出來不到一個小時,就收到你們抱在一起的照片了,從那時候起,我就盯上這女人了。”

    所以,雨點才會把網球女孩的微博推送給她,才會明里暗里提醒她對總是漂泊在外的林也上點心。

    “后來發現她還緊咬著林也吶。有句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嚴防死守一次容易,等到被摸清底細再被偷就傾家蕩產了。半推半就,順水推舟,假戲真做,男人都是這么著了壞女人的道的。你老公危矣。”

    宋鹿心想,林也不會的。

    方雨萱拋出殺手锏:“你,不去解救你老公?”

    雨點最能掐準她的軟肋。宋鹿擔心的并不是林也,而是宋綾。之前他們就懷疑那個女孩子是媽媽派去的,現在那個女孩子還盯著林也不放,是不是就證明她媽媽還不死心?媽媽的目的從破壞方林兩家聯姻轉變為挑起宋鹿和林也的信任危機。如果被林也察覺媽媽還在做小動作……宋鹿不寒而栗,立刻下了決心。

    宋鹿坐上了去京北的航班。陸飛每次到京北和林也都住一家酒店,方雨萱事先向陸飛問了酒店地址。周日晚上11點25分,宋鹿和方雨萱各攜一只16寸的輕便行李箱,站在林也下榻的酒店前臺前方。

    宋鹿說:“我給林也打電話,問他住哪間房。”

    方雨萱揎臂大呼“你傻啊,捉奸哪有事先通知給人時間跑的?找酒店經理問。”

    宋鹿表示懷疑:“沒有哪家的酒店經理會直接告訴陌生人客人房號的。我來是和林也好好談的,不是來……捉奸的。”最后三個字怎么說怎么別扭。對林也,對自己,她還是有點自信的。

    方雨萱嘆了一口氣,“我真是服了你。你這個林太太做得真是糊里糊涂。你不知道這家酒店是林家的產業啊!在夫妻共有產業里找女人鬼混才特別可惡。拿出林太太的底氣來,用權勢壓死他們!”

    宋鹿抓著行李箱的拉桿,仰頭環視一圈恢宏闊大、金碧輝煌、清潔如鏡的酒店大廳。她后知后覺想起來,林也來京北就是為了處理酒店的事故。所以,這就是他嘴里設施老舊、管理落后的家族酒店?完全看不出哪里陳舊了。

    身處他人嘴里的“自家產業”,心竟然被自命不凡的虛榮感一點點填滿。這就是富貴迷人眼、榮華醉人心的感覺啊。親眼見、親耳聽,直觀切身的體會才會知道,自己也特別特別喜歡金錢的味道。

    酒店值班經理在聽完了宋鹿和方雨萱的請求后,和顏悅色地說:“林先生沒有吩咐過林太太會過來。”言下之意是懷疑這個林太太是不是真的。他又不動聲色補了一句:“這些天,不止一個人說自己是林太太。我們也很難做。”

    宋鹿一怔。在心里瞎捉摸這后一句話的意思。

    “中冠集團真是需要好好提升一下公關能力了。未來掌權人的老婆竟然能在自家酒店吃閉門羹。”方雨萱的手在拉桿上拍了拍,掃到宋鹿準備打電話,一手抓上去,連宋鹿的手和手機都包在她手心,“你又亂來要打草驚蛇了。有你和林也的合照嗎?給他們看。”

    在方雨萱的眼神逼迫下,宋鹿向酒店經理展示了她和林也在射擊中心靶場電視臺給他們拍的合照——她抱槍低著頭,根本看不清正臉。以及在佘山半山腰,兩人肩并肩挨著拍的那張自拍照——因為一只蜜蜂她手抖了,林也的臉糊得只剩一個輪廓,男女都不辨。她實在翻不出一張像樣的合照。現在連她自己都覺得,她和林也不像正經夫妻。

    宋鹿抿嘴眨了眨眼睛,“就這兩張。再沒有了。”

    特別會表情管理的酒店值班經理差點就笑出來了:“……”

    方雨萱扶額45度仰望天空,“這是什么神仙夫妻啊。不受法律保護的男女能拍的、能做的都比你們多。”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算了。我再犧牲一次。我問陸飛林也住哪間房。”

    宋鹿上前搶方雨萱的手機,被躲開了,方雨萱說,“雖然這很奇怪,自己女朋友問自己老板住哪間房,搞得像爬床。但誰讓他攤上這么個不省心的老板。誰讓我攤上個這么個愣頭愣腦的朋友。希望陸飛不要反應過激,讓林也那邊事先察覺。”

    方雨萱瀟灑地從口袋里夾出身份證遞給宋鹿,“你先辦入住。不管今天見不見得到林也,我們總歸要睡覺的。”她要支開這個沒脾氣又沒志氣的包子閨蜜。

    宋鹿接過方雨萱的身份證,走到前臺辦理入住。辦理入住需要錄入客人的人像,宋鹿留完自己的人像,揚手呼喚方雨萱來拍。方雨萱正好放下手機,走過來對鏡頭拍了燦爛笑容的人像,隨后對宋鹿咧嘴一笑:“都搞定了。跟我走。”

    宋鹿和方雨萱進到電梯,刷房卡,自然沒有到自己房間那一層,而是直達頂層,找到林也的那間套房。兩人站在緊閉的房門口。方雨萱見宋鹿那猶猶豫豫沒出息的樣子,直接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宋鹿手里一塞,主動請纓出戰:“退開。我來。”

    宋鹿覺得,雨點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她玩得有點開心。

    “咚咚咚”,方雨萱雪姨式拍門。

    沒過一會兒,門開了,是個戴無框眼鏡、穿極修身套裝裙、粉黛薄施的年輕女人開的門。她扶一下秀挺鼻梁上的眼鏡,掃向門外的兩個女人,冷冰冰問:“請問您是誰?”

    宋鹿一愣。她沒想到真是個女的開門。這臉打得有點快,她覺得臉火辣辣疼。

    方雨萱朝宋鹿投去“你看,撞上了吧”的一瞥。雨點很怕這個沒見過世面、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以為愛認為情就是彼此忠貞風花雪月的好朋友被里邊的場景嚇到有心理陰影,說:“你在外面等著吧。我進去收拾死男人。”

    宋鹿張口欲言,手抬起來又垂下。她不知道現在該說什么。她從來沒想過在臨近午夜的時候,自己的先生會和一個年輕女性共處一室。她也是生平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完全的手足無措,在憤怒和失落找上她之前,她只覺得窘迫。窘迫得喘不過氣,都蒸出汗了。

    方雨萱對那個婀娜嫵媚的職業裝女性說:“讓開,我要見林也。”

    “Linda,是誰?”又一個柔軟的女性聲音從房間里傳來,“噠噠噠”細高跟踩在地上的聲音由遠而近來。第一個職業裝女性后出現了第二個女性的身影,是一個長相甜美的穿粉色襯衫女性。

    竟然是兩個!

    還有嗎?

    方雨萱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喲,還是多人運動。”兩個女人面面相覷。方雨萱不管不顧,從兩個女人中間擠進房間,“林也,滾出來。你和鹿鹿結婚才五個月,你就跑到京北來鬼混。你真是個人渣。”

    教養極好的大小姐為了閨蜜回歸自然天性:“沒女人草你就活不了是吧!”

    宋鹿聽到雨點氣勢洶洶震耳欲聾嚎一嗓子:“林也——”然后,就沒聲了。真就是鴉雀無聲。一根針墜地就能被耳朵捕捉到。

    是什么樣的場景連見多識廣的雨點都被鎮住了?

    宋鹿都想丟掉行李箱跑了。

    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一群人一涌而出,足有十幾個,有男有女,他們抱電腦的抱電腦,捧資料的捧資料,他們演技絕佳、忍耐力絕佳、禮貌到骨子里,每出來一個,就對著站在門外、兩手各提一只行李箱的宋鹿點頭問好:“林太太好。”

    一聲聲“林太太好”把宋鹿叫得滿臉通紅,腦袋在每一聲“林太太”后都要低一分。她下巴都戳到鎖骨窩里了。宋鹿恨不得找各地縫去鉆。她千里捉奸,結果捉到的是一群人在林也房間里開會加班。

    萬惡的、沒有心肝的、剝削勞動階級的資本家!

    “林太太,進來吧。”這最后一聲林太太分外不同,比別人叫得更大膽張揚、更有恃無恐,憋著幸災樂禍的笑。是林也。宋鹿還沒抬頭,手腕子就被那只戴婚戒的手扣住,白金的涼意猛地“燙”了她的肌膚一下。想起獨屬他們之間的親密舉動。

    林也拉宋鹿進房間,把她牽到方雨萱身邊站好。

    林也坐到靠窗的桌案后,背后是夜景繁華的四九城,黑色的流質體在他眼睛里流轉,眼睛比玻璃窗外的燈光還要亮。他看著眼前一對呆若木雞的閨蜜,她們像做錯事等著挨訓的學生,而他是表面嚴厲內心無奈的師長,“說說吧。我是怎么個鬼混法?”

    第103章 Chapter103富貴花。

    宋鹿才不想像小學生一樣挨林也的訓,

    默默退到墻邊的沙發上坐好,手一勾,將方雨萱也拉下來坐。兩個人眼神一交會,已經算是精神上串了供。方雨萱拭目以待宋鹿會怎么處理。

    宋鹿將雙手壓住滾燙的臉頰,把未褪去奶胖的腮肉捧成V字形,反復揉搓到精神一凜,說:“打擾你工作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沒有鬼混,你周身半米范圍內出現的床都是擺設,因為你沒有那個時間。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我想你了,就跑來見你。”

    服軟道歉,表現自己是朵解花語,美化搞這次突然襲擊的真實目的,一套說辭可謂編得滴水不漏。明知道這小撒謊精就喜歡真話假話摻著說,但這招對他就是特別管用。為什么?他就吃她這一套?

    林也無可奈何地“哦”一聲,“原來不是興師問罪,而是分開太久委屈了。”

    宋鹿撐大油亮亮的貓眼睛,瓷娃娃般晃晃悠悠點頭,說瞎話:“是這樣。”

    就知道交給這個包子不行。方雨萱翻白眼嗤一聲,拿起手邊的玻璃礦泉水瓶,水粉色的長指甲呈海螺狀扭轉,扭了幾下瓶蓋,扭不開,隨手甩給宋鹿。宋鹿幫方雨萱扭開蓋子,又把水瓶子遞還給方雨萱。

    方雨萱用紙巾壓掉唇上的口紅,優雅地喝了幾口瓶子里的水,兩只細腕子交疊著擱在膝蓋上,邊搖晃玻璃瓶邊說:“林也,鹿鹿臉皮薄不和你計較。我可沒那么好糊弄。你這房間就你一個人住過?”

    林也沒有立刻回答,他將眼鏡從鼻梁上取下來丟在桌上,寬闊飽滿的背離開椅背,如鋼筋鐵骨般挺立起身體。

    他穿了一件白襯衫和一件黑西裝背心,挺括的黑色領帶一絲不茍地系在領口。隨著他直挺身,膨脹的肌肉迅速充盈鼓鼓囊囊撐起襯衫。他身上沒有一絲布料是多余的,也沒有給人衣料擠壓肌肉的感覺。好裁縫的手藝在他偉岸挺拔的身上發揮到了極致。他是個天生的衣架子。

    林也雙手交握在桌案上,黑眸深邃,臉上的線條凌厲如刀鋒,干干脆脆給出兩個字:“不是。”方雨萱的眼睛都瞪圓了。宋鹿突然覺得口干舌燥,瞄準方雨萱手里的水瓶子特別想搶水喝。

    林也的食指稍一翹起又放下,“你們坐的地方,陸飛不知道睡了幾個晚上。所以從理論上來講,真就不是我一個人住。”

    方雨萱咬牙切齒說:“黑了心肝又伶牙俐齒的禽獸。”

    宋鹿抿嘴笑,心想,雨點在心疼自家男朋友工作辛苦吶。

    方雨萱瞪宋鹿一眼,“別忘了我們是干什么來的。給他看那個‘網球裙’的微博。”方雨萱見宋鹿懶骨頭松軟地一動不動,干脆放下水瓶子,自己掏手機劃了劃屏幕,站起來,氣勢洶洶往林也方向走去。

    方雨萱和林也一站一坐,并排而列,共看一個手機。

    “看清楚,”方雨萱用尖指甲輕戳屏幕,“這個落地窗、這個桌子……桌上的擺設和這里都是一樣的,”方雨萱放下手機,繞到桌子前方,架起兩條手臂,左右兩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框成一個相機畫鏡,框左移移,又移移,最終定格在某個位置,把林也的黑腦袋也框進去,她回頭,擰眉毛嚴肅地盯著宋鹿,手指框重重一抖,“鹿鹿,你看,是一毛一樣的。他們根本就是住一間房間。他還想賴。”

    林也的臉在方大小姐的手搭的“相機畫鏡”里如沉靜肅殺古羅馬雕塑。他的眼睛是被夜染黑的濃黑,瀲著碎粼粼的光。他就是這樣的人,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極具侵略性。

    “這里上下層都是統一標格的套房。這一間專供我私人使用,我在不在京北,都會給我留著。統一規格的套房里有什么東西、東西擺放在哪里都有明確且嚴格的規定。我剛整頓過這家酒店的管理,布草這一項也在其中。放錯任何一件東西,哪怕是一張紙,被查出來,也是要扣工資的。所以,一模一樣,是理所應當的。”

    “你說的這個女人住在垂直樓下那一間。因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次數太多,我就稍稍留了個心眼,知道了她住的房間號。但我也僅限于知道她住在哪間房,旁的,真沒空搭理。”

    宋鹿被小鼓槌重重錘了一下心臟。看來林也還是察覺了媽媽的小動作。她再一次因為媽媽的不堪在林也面前抬不起頭,她舔一舔干涸的嘴唇,輕輕試探:“要我去樓下替你處理一下嗎?像上次一樣,我能應付她。”

    這事是宋綾搞出來的。

    宋鹿覺得自己有責任把它處理干凈。何況,他以前也說過,偶爾會需要這么個“林太太”幫他解決一些麻煩。心胸狹窄的正宮娘娘一露面,搶食的雀兒鶯兒燕兒也就一哄而散了。

    身為林太太,這點小事她還是能幫他的。

    林也的手摸向煙盒,又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縮回手:“隨她去。這里是酒店,只迎客,不趕客。只要付錢,她樂意住一輩子都可以。只不過,她這輩子別想再翻身上一層,這里已經有主了。林太太來都來了,就留下來幾天,看看我這個新婚五個月的老公到底出不出軌。”

    方雨萱一臉震驚。

    “那姑娘心里想的是爬你的床,你心里盤算著坑人家的錢。你的手都伸到算計你的人口袋里去了。果然是貪利的華爾街之狼。你又一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底線。你太牛掰了,林也!祝你把全世界的錢都掏到你的錢袋子里,把我家鹿鹿養成人間富貴霸王花。”

    林也一愣。

    他倒不是因為承受不住一個小姑娘家的冷嘲熱諷,他之所以驚異是因為在他印象里,方雨萱是那個在人前教養極好,喝香檳都不會在玻璃杯上留下唇印的大小姐。最近幾次接觸下來,方雨萱一次比一次張揚、尖酸、霸道,甚至稱得上言行粗俗和舉止無賴。

    真希望自家太太也學學這個方大小姐。哪怕只學到一點皮毛,也不至于過著那樣憋屈辛苦。她的這個閨蜜在完美的大小姐偽裝之下有著勇敢和率真的性情。宋鹿的身邊就需要這樣熱烈的小太陽輻照她,讓她暖烘烘,燦爛起來。他比以前更欣賞這個心直口快的方大小姐。

    宋鹿見林也久久沒說話,以為他生氣了,走上前牽起方雨萱的手,很認真地看著她,“他對我挺好的。我有花不完的零用錢,珠寶首飾總是莫名其妙自己從柜子里長出來,名下也有了房產,已經是一枝合格的富貴花。好了,是一場烏龍。時間不早了,我們回房間去睡覺。”

    林也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

    宋鹿拉起方雨萱,將兩個一見面就頂嘴的冤家拉開一段距離。

    “去去去,”方雨萱掐了一把宋鹿的軟腰,把宋鹿腰都掐彎了,“我哪有那么沒有眼力勁兒,千里追夫第一晚還把你們小夫妻分開。我自己睡一間房。我走了,你可別輕易饒過他。蒼蠅不叮無縫蛋,到底是有影人才抓著他不放。讓自家老婆心生不快就是男人的錯。讓他跪著求饒。你把腳塞他嘴里去,問他下次還敢不敢!”

    面對這不知是點撥還是調教的話,宋鹿面紅耳赤。

    林也心里倒是把方雨萱說的那些姿勢顛來倒去想了一萬遍。

    宋鹿拉方雨萱到門外,她是絕對做不出把雨點晾一邊自己和林也過夜的事情來的,雖然是繁華地段的高檔酒店,但女孩子一個人出門在外到底不安全,還是兩個人比較安心。

    宋鹿對雨點說:“到房間給我發個信息。你先別睡,洗澡,玩會兒手機。我和林也說幾句話,說完來和你一起睡。等著我。很快的。”

    方雨萱咧嘴一笑,目光穿過宋鹿的肩膀和林也灼灼的視線對上,“快不了。你看他看你那樣,要把你拆骨入腹好多次才肯松嘴的。這么‘標準’的套房肯定有計生用品,做好措施啊,別京北走一趟,懷個京寶寶回去,生下來吃不慣豆漿哇哇哭著討豆汁吃。”

    “雨點!”宋鹿急得頭發都翹起來,生怕被林也聽到。

    她嘭的一聲把門關上,把耳朵貼到門上聽門外動靜,聽到腳步聲和行李箱滑輪滑動

    的聲音才把門又打開一條縫,把頭塞出去,眼見著雨點走過走廊拐角才把頭縮回去。她抓著手機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直到收到雨點發來的信息才重新往房間里走。

    進去發現林也又在低頭忙工作,對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林太太視而不見。宋鹿想,大概是有什么急的工作要做,暫時沒時間搭理她。

    宋鹿走到落地窗邊,手掌撐在玻璃上,把右邊臉頰也貼在玻璃上,眼珠子往下眼眶轉,企圖拔玻璃偷窺樓下的那個網球裙女孩在做什么。

    看了幾分鐘,發現看不到什么。

    林也的氣息從背后壓來,在宋鹿抬起頭前,他的兩條手臂已經禁錮住了她,分別撐在她兩耳邊上。她只能在最閉塞的空間里做最細微的轉動。他把她壓在窗邊,嘴巴湊到她耳垂后最柔軟敏感的一塊皮上,吐氣成濕熱的小氣漩:“要不要試試這里。開著窗。會很刺激的。”

    第104章 Chapter104渾然天成。

    兩人前胸貼后背,發出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

    宋鹿在林也懷里抖索,活像是一只聳動肩膀抱著橡子畢剝畢剝悶頭啃的小松鼠。玻璃折射出她蹙眉、垂眸、癟腮的臉,微痛的表情卡頓在她臉上。她咬唇不說話。默默憋著、忍著、熬著。和平常一樣。

    林也察覺異樣了。

    他猛然想起在長寧別墅的那一夜,他們隔著一層樓的高度對視。她被人壓在玻璃上,臉都被擠得變形了,驚恐、無措和羞愧像藤蔓一樣爬在她憋得隱隱發紫的臉上。現在發生的事和那時候很像。

    他覺得自己該死啊。自己到底要犯渾到什么時候?

    林也將人扳過來摟在懷里,說不出“對不起,我忘記了”這樣輕飄飄的話,說出來就是欺騙她,也像是在為自己開脫。這是她的噩夢,亦是他的。而他現在竟然讓她重臨噩夢。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一晚發生的事,數不清多少次他從睡夢中驚醒,盜汗、心慌、呼吸不暢、渾身發燙,都是因為夢到她臨窗的那個可憐樣子。只是陰影長在她心里最深處,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完全的感同身受。他稍一得意忘形,就疏忽了她的感受。再罵一句自己該死。

    他只能用自己蓬勃的心跳、滾燙的體溫、濕熱的吐息去把結了一層薄冰在身上的宋鹿烘暖。然而,她只會扭著身體抱怨說:“好熱啊。”她嘴里說著熱,手臂卻卷住他的腰,人繼續往他懷里深處滾。

    在這種事情上,她總是過分的乖巧。她不該這么快原諒他的,應該罵他、踹他、打他,把心里的火往他身上發泄啊,而不是才一會兒,就把痛苦獨自吞下肚子,然后在夜里獨自消化不良。

    林也覺得,宋鹿實在是太好哄了。

    好哄到令他心疼。

    林也把宋鹿抱到書桌上。

    宋鹿兩腳交疊晃動踢掉高跟鞋,抬起兩條腿在最細的腳踝位置交叉,這樣膝蓋就能頂住他肚子以上肋骨的位置,把兩個人隔絕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她看出來了。他想認真地、好好地吻她一次。她睜大眼睛,等著迎接這個吻,林也那張英俊到讓人迷糊的臉慢慢朝她靠近。

    隨著林也身體的壓來,她的膝蓋頂進他腹部柔軟處。她雙腿稍稍用力,盡量減慢他靠近的速度,抬手,將眼鏡從林也鼻梁上摘下來。

    林也目光都渾了,輕聲問:“不喜歡我戴眼鏡?”

    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

    不止是不喜歡。而且是極度討厭。

    宋鹿丟掉眼鏡,撲上去咬住林也的唇好讓他閉嘴。

    接吻的次數多了,也就有了經驗。

    林也的吻總像臺風臨近的海浪,一浪比一浪洶涌,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次的浪潮會掀起什么樣的高潮,把人高高頂起來送上云端決不輕易放下來,又直拉入唾液的漩渦里淹沒,貪心地想要一次喂水喂到飽。

    不要反抗,乖乖地、好好地承接這綿長而潮濕的吻。

    這樣才不會被他發急地吮、吸、咬和磨,弄得一嘴都是潰瘍泡泡。

    (只是接吻!!!脖子以下!!!)

    這個吻飽含了一千五百公里的思念和10080分鐘的忍耐。是直線距離和垂直時光的回饋。宋鹿被吻得渾身軟綿綿,已經沒有力氣維持上抬的雙腿,也懶得再用膝蓋隔開兩人的距離,他想貼就貼吧。

    她的身體也在說想念他。

    宋鹿的腿剛失重落下,就被他單手捏住兩只腳踝又抬起來。他用長了厚繭子的拇指順著腳踝最外圈摩挲了一圈。他好像很喜歡這個部位,她只能再賣力氣抬一陣子。他摩了好一陣才舍得把兩條腿牽引著分開,一條腿分一邊塌陷的腰窩,讓她的雙腿緊絞住他的腰。

    連衣裙擺堆積在宋鹿腰上,什么都能看到,她反復用手往下撥,被他扣住手腕子。宋鹿的身體不斷往后傾斜,她想用手臂反撐住身體,他又不準,非要她的兩只手兩只腳還有軀干都貼在他身上。

    運動員再穩定強大的核心都已經支撐到了極限,她松氣往后一倒,癱倒在筆記本、合同書、鋼筆等等辦公用品組成的陣地中。

    宋鹿自以為很了解林也的狗脾氣,料定他會乘勢爬上桌子撲倒她。但他偏偏沒有。林也像是一個著裝考究的法醫無欲無求地站在“陳尸”的鐵床邊,黑眸深邃流轉地靜悄悄盯著她。

    宋鹿:“……”

    虧她還以為,他們就要上演小電影里的熱門標簽——“辦公室PL.AY”了。

    宋鹿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釋是林也還在因為宋綾派網球裙女孩來京北的事而生氣。已經氣到連每個周末都在做的“努力”都引起不了他任何的興趣了。

    宋鹿蜈蚣一樣扭動身體,書桌厚重巋然不動,書桌上的筆、便簽條、紙張卻“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手臂滑動的過程中,右手手指從資料書上黏下一張寫滿小字的便簽條,她甩了幾次才甩掉便簽。

    宋鹿在桌子上坐起來,一抬頭,發現林也的目光正盯著她剛才黏便簽的手指上,隨后,視線移向地上的便箋紙。她想,大概是什么重要的批示或者筆跡。她要是被這樣弄亂了學習筆記,她也會煩躁的。

    林也心想,令人愉悅的亮黃色和雪一樣白的皮膚最般配。他的腦海已經被大片大片的雪色和零零碎碎的明黃占據。他極力壓抑才沒讓身體里的野獸沖出來撲到宋鹿身上。今晚他都已經嚇了她一次了。堅決不做第二次禽獸。

    他艱難又不甘地想,今晚就算了。

    宋鹿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從剛才的慌亂和情動中恢復過來,“林也。林也!”她喊了兩聲才把林也的魂喊回來,“樓下女孩子的事情對不起。我回去就會和媽媽說明白。她再這樣胡鬧下去,我就不管她了。”

    林也在心里嘆:“別這樣試探我,別這樣小心翼翼,傷人心。”他有時候看不明白,到底誰是母親,誰是女兒,為什么總是女兒去保護母親,維護她,替她向他道歉?

    林也黑眸森森:“宋綾是死是活、她過得好與不好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有我的行事準則。我沒有不讓你管你媽媽。別胡思亂想。”

    宋鹿愣愣問:“所以,是什么樣的行事準則?你說明白點,我盡量不去觸犯這些準則。”

    她都把他當成心狠手辣的閻王爺了,竟然用“觸犯”這個詞語。林也抓回她的亂動手放到自己腰側,“準則就是,我看著你,你乖乖的,過得開心。你盯著你媽媽,讓她識時務好自為之,別自食惡果。”

    宋鹿順服地親一下他堅挺的鼻子尖。

    林也用尖撞她的鼻尖,磨來磨去,他說:“這件事往好了想,或許是因為她覺得我們感情太好,怕失去依山傍水的大靠山乖乖,想讓我們感情出現一點點裂痕,你自然往她那邊站一點了。”

    宋鹿被林也的另辟蹊徑的解釋

    逗笑了。林也見她笑,才把剛才引發她恐懼的愧疚消化掉一點。心里一松。

    林也說:“在這里洗好澡再下去吧。你們女孩子洗澡慢,別湊到一起。在這里洗完,你回房間一卷被子就能睡覺。”

    宋鹿這下徹底確認了,今天林也對她沒有任何的想法。不禁在想,她對他來說不新鮮了?她也不敢把失落表現在臉上,乖巧地擠出笑容,從書桌上跳下來,走過去打開行李箱,找換洗的內衣和睡衣。

    宋鹿捧著衣物路過書桌前,看見林也已經把散落在地上的辦公用具撿起來,他正用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巾仔細擦桌面。

    他還嫌棄她臟了!

    林也的余光掃到宋鹿露過的身影,幽幽淡淡說:“濕了,我擦干。”

    宋鹿臉騰地紅了,哆哆嗦嗦解釋:“是被體溫烘濕的。不是——”

    林也嘴角微微微微往上揚,“我又沒說是你弄濕的。急什么?”

    宋鹿聽不下去了,抱著衣服跑了。

    宋鹿走到浴缸盆前才發現古怪。浴缸不在浴室里,而是在落地窗邊,背后就是燈光璀璨的城市夜景。浴缸和書桌之間連裝模作樣的玻璃隔板都沒有設置。她在這里洗澡,林也坐在書桌那邊完全可以邊工作邊看。她這不是成了供人娛樂的電視機了?

    放在平時,宋鹿肯定會覺得林也是故意使壞存心要觀賞她洗澡,但他剛才坐懷不亂柳下惠的高潔品行是她親眼所見,所以,當下的她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他今晚完全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定力。

    宋鹿放下睡衣,研究了一下圓形浴缸邊上的各種沐浴用品。她打開熱水,白霧騰一下升起來。她剝開一顆粉色的泡澡精油球,水蜜桃的香撲面而來。她把泡泡球丟進浴缸里,球一接觸水就像酥酪一樣融化,降水染成桃花瓣的水粉色和牛奶的乳白色。

    等水已經沒過半個浴缸,宋鹿開始背對林也脫衣服,她也不管他有沒有偷看,迅速把自己剝干凈,跳進浴缸。她折起膝蓋,舒服地靠在浴缸壁上,眼見著一汪桃粉色的水沒過她的胸口,打開按摩功能,水面在她胸前起起伏伏。

    好舒服!

    水溫剛剛好,白色的霧氣熱騰騰浮起,把她的整個人蒸成了淡粉色。她像喝醉了一樣,眼睛里霧蒙蒙,眼眶下洇著兩團清透的酡紅,奶油尖的鼻子也紅了一顆櫻桃,嘴唇更是鮮艷的像沾了露水的玫瑰。

    實在太舒服了,她本來想泡十分鐘就好,結果現在想泡上一個小時。坐飛機的疲憊一掃而盡。她想象自己是條棉花糖做的魚,順著浴缸壁滑到水面下,糖捏的魚泡水就要化了一般的輕飄飄。

    她只露半個腦袋出來,“咕嚕嚕”從嘴里吹泡泡。宋鹿向上仰視,發現浴缸邊有個可以伸縮的架子,架子上夾著一臺水果牌的平板電腦。

    是泡澡的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

    可以用來刷劇嗎?

    宋鹿的手臂從水下抬起來,水珠子嘀嘀嗒嗒像水簾子一樣從手臂上掛下來,她濕漉漉的手指抓住架子,把架pad的架子拉過來,調整到她躺著剛剛好能看到屏幕的角度。她滴水的手指最終沒碰這臺電子設備。她怕沾了水會壞。

    林也的聲音傳來:“可以用電磁筆。我給你拿過來。”

    宋鹿快速將身體埋進粉色冒泡泡的水里,看著林也走過來,把一根黑棒子舉在浴缸水之上。宋鹿抬臂接過筆。林也坐在浴缸上,側身用手替她點開pad的屏幕。

    屏幕一亮,宋鹿發現上一個使用的程序還沒退出,一排排綠油油的數字在屏幕上跳動。沒有一個中文字,全是英文。宋鹿凝眸認了一下上面的英文,覺得應該是股票沒錯。原來這臺平板是林也洗澡的時候用來工作的。真的是24小時運作的工作狂!

    宋鹿哀嘆一聲:“怎么又都是綠的。你這幾個月是不是虧了很多啊?”宋鹿心疼,這虧的好多錢里也有她的一半。

    林也坐在浴缸邊,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平板上面的數字,“今天是有點厲害。”他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心里想的卻是,自從和她結婚,他就沒虧過錢,做空就大跌,做多就大漲。她簡直是他的小福星。

    不管平板上面的數字再怎么跳動,不管自己的身家正以什么樣的速度翻倍,他眼下都不能定定心神去賺這個錢了。身旁一捧春色,真想一攬子拉到懷里。但他今天已經決心忍耐,不想讓她以為他愛她只是因為那種事。

    林也口干舌燥問:“想看什么?這臺機子里沒有國內的視頻播放app。但可以看蘋果TV。”

    宋鹿心疼錢心疼壞了,又怕他因為虧錢遷怒她,哪還有心情刷劇,決心早點溜走,“我不看了。你去忙吧。我再泡十分鐘就去陪雨點了。”

    宋鹿在浴缸里翻轉身體,朝著窗戶游過去,她抬起上半身,雙臂疊起平展在窗臺上,把下巴擱在手背上,透過窗戶看這座輝煌的城市。

    她在看風景。

    林也在后面看著宋鹿。

    宋鹿的頭發被簡單地盤成一個丸子頂在頭頂,因此露出雪白纖薄的背部輪廓,那顆妖異的藍雀斑像是從魚嘴里吐出的泡泡在粉色的浴水里被反復吞進去又吐出來。

    林也覺得,她比身前這座偉大的城更閃耀迷人。

    這場景實在太誘人了。林也有時候特別好奇,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子?宋鹿,這個女人總有著渾然天成的媚態而不自知。她真的不知道嗎?是知道的吧。但就算知道,他又能拿她怎么辦吶?

    經男人雕琢的美也是美,他都已經陷進去了,沒辦法了。

    摻了蜂蜜的砒霜,毒死算自己活該,甘之如飴。

    第105章 Chapter105閃耀。

    宋鹿泡完澡,從浴缸里爬出來,穿上酒店的浴衣,系好腰帶在衛生間吹干頭發。等她換好睡衣,一轉頭,林也已經從書桌后面站起來。他邊解西裝背心的扣子邊說:“我送你回房。”

    送她回房他為什么自己脫衣服?

    林也把西裝背心隨手掛在椅背上,又開始解襯衫的右邊袖扣,他察覺宋鹿奇怪的目光投在他臉上,解釋說:“坐的時間太長,身體都僵了,腦子昏糟糟像漿糊。我換運動服去健身房健身40分鐘。”

    林也脫掉襯衫壓在西裝背心上,露出寬闊的三角形背脊。他脫完上衣,連褲子也脫掉,完全無視宋鹿灼熱目光的追視,坦然自若走到櫥柜前取下一套掛著的黑色運動服。

    他的肌肉塊塊壘起,線條飽滿緊致,看起來像是塊油光水滑的可口白切肉,實在是比游泳運動員身材還好。

    宋鹿自己就是運動員,知道適量的有氧加無氧可以快速充沛精力、活躍頭腦。這一看就是長久以來養成的工作習慣。他是把40分鐘的運動當成是一種高效的休息,等大腦和身體被調整到最活躍的狀態,他就投入到之后徹夜的工作中去。

    林也的自律讓宋鹿這個市隊在編的運動員都自愧不如。可以想象,不知道多少個夜里,他就是這樣熬過去的。作為大老板,他不止剝削他人的勞動力,還身體力行消耗自己的體力和健康。

    林也換好運動服,過來牽宋鹿的手,兩人十指交錯緊握。宋鹿被他牽著離開套房,入走廊,進電梯。他把宋鹿送到女孩子的房門前,黑眸靜靜落在宋鹿身上,是要親眼看著宋鹿進去。

    方雨萱臨走前把兩張房卡都拿走了。宋鹿在門外按門鈴,拍門,等了足有五分鐘,方雨萱都沒來開門。

    難道是睡著了?

    她想林也都已經送到房門口了,她總能把門敲開,就將林也往外推趕他走。

    林也的唇在宋鹿額頭壓一下,倒退著走,走出五步,門就開了,從里邊伸出來一只手抓住宋鹿的腕子,將宋鹿抓進房間。“砰”一聲門又關上。宋鹿都沒來得及向林也道別。

    方雨萱拉宋鹿進房間,把手松開。

    方雨萱嘴角揚著一個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偷吃了糖自個兒樂呵了很久的笑盯著宋鹿。

    雨點穿了一件粉色的真絲睡裙,頭發絲粘連在耳邊,鼻尖凝著一顆汗珠子,整個人汗津津的在冒熱氣。纖薄的睡裙沾了汗緊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線。

    宋鹿環顧房間。方雨萱的行李箱敞開著放在地上。大床上的被子已經被掀開一個角,露出底下擰成旋渦狀的被單。床鋪顯得有點凌亂。顯然方雨萱剛躺在被子里,起來的時候有點匆忙。

    方雨萱頂著個雞窩頭蹲在地上挖行李箱里的東西,“我去洗澡。”

    “你還沒洗澡?”宋鹿和林也說了話,泡了澡,最后還享受了他的指壓按摩,少說也過去一個小時了,宋鹿狐疑環顧一圈房間,想到剛才雨點明明醒著卻遲遲不開門,實在奇怪,“你剛才在干什么?”

    方雨萱手里捏著只收納袋在地上蹲著,仰起臉,故作很兇地瞪宋鹿一眼,“和陸飛打視頻。”

    方雨萱的臉蛋紅撲撲,宋鹿似乎好像可能明白了什么,立刻“哦”了好幾聲,掩蓋內心的慌張,不再糾結剛才的問題,清了清嗓子說:“快去洗吧。”

    她們定的是兩萬二一晚上的房間,房間比林也那間小三分之一,布局和設施倒是差不多。圓形的浴缸也在窗戶邊上。

    方雨萱問宋鹿要不要喝杯睡前酒。宋鹿搖頭。方雨萱入浴前自己叫了客房服務。她在浴缸里泡澡刷手機的時候,酒店侍應生按門鈴送來了一杯雞尾酒。宋鹿把酒杯送到方雨萱手里。

    方雨萱抬起上半身,淺喝一口紅色的液體,又端著酒杯躺回浴缸。宋鹿眼皮在打架,打了個哈欠。方雨萱說:“我洗好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了。你先去睡吧。”

    宋鹿爬上床,鉆進被子里,在柔軟的床上弓成蝦米狀,不到五分鐘眼皮就往下沉。半睡半醒間,她聽到雨點又在和陸飛視頻聊天。她懷揣“什么時候她也能這樣大大方方和林也相處”的想法進入了夢鄉。

    早六點半,宋鹿準時醒來。她小心翼翼翻個身,發現雨點睡得香甜。她躡手躡腳從床上爬下去,去衛生間洗漱完,又輕手輕腳走回床邊。她直接在床邊的毯子上盤腿坐下,開始緩慢安靜的晨間普拉提。

    方雨萱睡到臨近中午才醒,醒過來也不急著去洗漱,就靠在床背上刷手機。宋鹿坐在桌子邊,桌上是一杯泡好的紅茶,手捧一本商務英語書在默念。

    方雨萱放下手機,看向宋鹿,“鹿鹿,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宋鹿把英語書放在膝蓋上,抬起眸,問:“什么事?”

    爽朗的方雨萱手指抓抓嘴角,顯得有些為難。

    宋鹿鼓勵她:“說呀。”

    方雨萱:“我有個朋友是Sherry米的粉絲。屬于Sherry米走哪兒,就追到哪兒的那種狂熱粉絲。她曾經買下一顆小行星,用女明星的名字命名。反正挺瘋狂一人。她從別人嘴里知道我能和Sherry米搭上線,求了我好久想和Sherry米吃頓便飯。我當然沒答應。但Sherry米最近不是在京北演舞臺劇嘛。她每場都去候。我這一來京北,又被她知道了,短信電話輪番轟炸,求我能帶她去后臺給Sherry米送束花。”

    宋鹿把英語書合上放到桌子上。

    方雨萱——宋鹿——林也——女明星。

    這就是一條能將兩個陌生人聯系在一起的曲折異常的線。

    宋鹿能理解雨點為什么這么為難。她和Sherry米之間因為一個林也連接。雖然林也說過他和女明星只是最好的朋友。但這個世界上還有“朋友以上,戀人未滿”和“分手后也可以做朋友”這兩句話。

    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排列組合怎樣都是尷尬的。她能夠容忍微妙的三角關系存在并不代表她愿意去直面它。她不是林也,可以勇敢地直面問題、解決問題,大多時候,她是個卑微的鴕鳥膽小鬼。

    何況對方是狂熱粉絲,見了面不知道會不會給女明星帶來麻煩。

    但方雨萱都已經開口了,她實在沒給過雨點什么,算起來她是這段友誼里純純的受益方,如果這樣的小事她都不能去試著去努力、去爭取,她就不只是膽小了,而是吝嗇和喪良心了。

    宋鹿點頭:“我去和林也說,讓他問問Sherry的意思。這兩天那個舞臺劇上演嗎?要是林也說可以。我們和你那個朋友一起去看那個舞臺劇,我們一起去后臺看她。我和她見過兩面,算是半個熟人。”

    方雨萱掀被子從床上跳下來,雙臂圈住宋鹿,“謝謝,寶貝。我這陣子都被她煩死了。她圓夢,我也就解脫了。我們就牽個線搭個橋。女明星肯不肯和她吃飯就要看她個人魅力了。好啦,說得我都餓了。我們出去吃飯。林也吶?給我們當車夫和錢袋子嗎?”

    宋鹿拿起手機編輯給林也的信息,詢問他可不可以帶朋友去劇院后臺看Sherry米,她向雨點解釋:“他在開會。大概晚上10點以后才能見到他。”

    方雨萱皺眉搖頭,大罵一句“工作狂”。

    一個半小時后,林也打電話給宋鹿。宋鹿邊聽他說,邊嘴里發出“嗯”的回應。方雨萱正在餐桌上撕餐前面包,看宋鹿放下電話,眉毛一挑,問:“怎么樣?大明星肯紆尊降貴見小粉絲嗎?”

    宋鹿用勺子攪動黑咖啡,“她同意了。她說她很高興我們能去看她。還送了三張舞臺劇的票給我們。今晚七點半,在首都劇院。”其實,女明星說的是很高興“她”能去看她。宋鹿為了能讓雨點安心,說成了“我們”。

    方雨萱問:“搞定了你倒是不高興?你是不想見自己老公的緋聞對象吧?為難我們就不去了。我回掉那個朋友。”

    宋鹿用勺子敲著杯子壁:“不是因為這個。林也說,他幫我搞定了S,要我也要滿足他一個請求。他要帶我出席一個商宴。你知道的,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周圍全是陌生人的場合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方雨萱細口細口嚼著餐前面包,咽下去,才打了個手勢,“明白,作為某人的太太出席活動那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上班’。上班都比做這個舒坦。因為就算遇上個腦滿肥腸的傻叉對著你噴口水,你也得端著酒杯笑得完美無缺。林也真夠狠的,自己老婆也要剝削價值。”

    方雨萱用餐巾壓一下嘴角,笑開了。

    “不過,選擇什么樣的人結婚是你自己做的決定。一個人就有一種生活方式。你不僅僅是和他這個人結婚,還是和他的家庭、他的生活方式結合。他這樣社會地位的人就是需要攜伴出席各種公眾活動。”

    “你聽好啊。我下面的話絕對不是在恭維林也。但他愿意帶你參加宴會是一件好事。他想你站在他身邊是以林太太的身份。他渴望把你介紹給自己的商業伙伴、下屬和朋友等等。這是因為他覺得作為你的先生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他想讓全世界看到你們是一體的。”

    方雨萱伸出手臂抓住宋鹿的手,“勇敢點,你總要走出去,讓這個世界見證你的閃耀。”

    第106章 Chapter106煙。

    因為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宋鹿和方雨萱在酒店里挑選外出的衣服。

    方雨萱替宋鹿選了條她帶來的LANVIN吊帶露背紅裙。宋鹿鮮少做這樣明艷高調的打扮,更偏向于穿自己帶來的Dior小黑裙。方雨萱反激宋鹿身上肯定留了大量可疑痕跡才不敢穿露膚度極高的紅裙。

    宋鹿為自證清白只能穿雨點帶來的紅裙。她特意讓裙子肩帶褪下來掛在兩條雪白的手臂上,紅裙松松垮垮掛在腰際,馬上要掉下去的樣子。

    宋鹿在雨點面前慢慢悠悠轉了一個圈,邊轉邊嚷:“你看,哪有什么可疑的痕跡?我們昨晚什么沒做!”

    “知道了,什么都沒做!你們開、房只是為了輔導功課。”方雨萱咯咯笑。

    方雨萱脫得只剩下蕾絲內衣和三角小褲,真絲襯裙被隨意丟在地上像蛇一樣盤著。

    她的兩條細腿跨進那個圈,并膝蹲下來,手提起襯裙的兩條肩套過臀線,再站起來,把肩帶掛到肩膀上。

    方雨萱這一站起來,宋鹿就看到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才意識到自己上了雨點的當。雨點不是為了讓她穿上紅裙子才用的激將法,而是為了遮擋自己身上的淤青,是雨點自己要穿她的小黑裙。宋鹿撲上去,用指尖在雨點身上戳戳點點,“你這些哪兒來的,我才要審問你。”

    方雨萱自巋然不動,任由宋鹿在她身上瞎指瞎戳,臉上一派坦然自若到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我自己掐的。怎么樣?”

    宋鹿臉蛋紅撲撲自己走開,兩根拇指挑起滑在臂膀上的肩帶,裝模作樣調整起自己的紅裙子。

    和方雨萱料想的一樣,她這個純真到有點蠢萌的閨蜜不戰而怯,可她斗志盎然,笑盈盈揚一揚下巴,“你看看你后背。你也有的。粉一塊紅一塊,都不知道昨晚吃了多少顆草莓。”

    “哪里?哪里?”宋鹿別頭扭肩,眼珠子轉到眼眶最底下也看不到后背上有什么。

    宋鹿走到等身穿衣鏡前,背對鏡子,回頭看鏡子里自己的背。果然,在肩胛骨內外側留下了深淺不一的點狀紅痕,像是背上紋一串被吃得稀稀拉拉的紅提。

    宋鹿一本正經解釋說:“這是我昨天泡澡,林也替我按摩肩頸留下的。”當然,林也的目的肯定沒那么單純,他是趁機好好摸了一把。這一點猜測就沒必要和雨點說明了。

    宋鹿看著林也在她身上留下的這些痕跡,仿佛又感受到他有力的指腹在她酸脹的肌肉上按壓著。

    明明是肌膚最小面積的接觸,卻像整個靈魂在交、合共振。從腳底心起始,電流貫通的酥麻感讓她的頭皮發麻。她的皮肉和骨頭化成一攤水,將指腹造成的浪蕩漾出去,直達靈魂深處。

    宋鹿對著鏡子發呆,臉更紅了。

    方雨萱已經穿好小黑裙,抬頭看見宋鹿盯著鏡子一動不動,叉著腰哭笑不得說:“你自己在那里美什么?快點,還要化妝。要遲到了。”

    宋鹿和方雨萱化上和裙子相配的濃艷妝容,涂上同款閃耀的雨點限量款唇膏出門了。

    京北的這個傍晚起了大風。

    一出酒店旋轉大門,宋鹿就覺得空氣有股被風掀起來的土味。經過兩年的疫、情的洗禮,宋鹿有隨身攜帶口罩的習慣,她從包里拿出兩個口罩,分給方雨萱一個。兩人戴上口罩,等司機把車開到酒店門口。林也雖然沒有空陪她們逛京北,但安排了專車和司機供她們使用。

    車子接上兩人,又接上了方雨萱的朋友。

    雨點的這個朋友叫小新,國內知名連鎖家居品牌的少東家。一頭利落的寸頭短發,上窄下寬紫棠臉,五官凌厲,一口糯米銀牙,打鼻釘和耳釘,穿寬大的黑T恤、藏藍短褲和流蘇靴,是個很酷的女孩子。

    宋鹿看到小新的一瞬間,就被對方帥到了,同時被她酷酷的外表震撼到不敢主動打招呼。她心里不禁奇怪,這樣的女孩子竟然追星,且迷戀長相甜美的Sherry米。外表和內心有時候真不能對等起來。

    小新雖然看起來酷酷的,但卻是個很隨和開朗的性格,特別能聊天,一上車就和方雨萱敘舊敘個不停。她悄悄看了戴口罩的宋鹿好幾次。幾次偷看都被宋鹿察覺了。宋鹿對她回以大方禮貌的微笑。小新似乎把這樣的微笑當成是一種鼓勵,之后就開始大大方方打量宋鹿。

    口罩戴得時間長了就覺得特別悶,宋鹿手指捏住口罩的一個尖,反復掀開放下口罩讓氣流貫通。

    因為口罩,宋鹿突然想到林也,她擔心林也長時間待在京北哮喘會發作,雖然現在提醒他當心點像是馬后炮,但她還是拿出手機編輯信息給林也:京北的空氣不太好。以后出門要戴口罩。不許再抽煙。

    林也幾乎馬上回了:記住了。

    方雨萱懶洋洋癱在座椅上,像是一只露肚皮曬太陽的貓,她取笑小新:“從Sherry米出道開始你就迷她,到現在都快有十年了吧?還不膩啊?”

    小新假模假樣拍一下方雨萱的手臂,“你知道的,我就吃她的顏。”

    宋鹿覺得實在太悶了,就取下口罩折疊好穿到手臂上去。

    小新不經意地覷了一眼宋鹿后就定住了,再也移不開目光,眼睛越瞪越圓,越瞪越亮。宋鹿粉嘟嘟的一張圓臉都要把她眼睛撐爆了。她感覺迎面吹來一襲奶香四溢的清風,都要把她骨頭吹酥了。

    方雨萱探身到小新身前,雙臂平舉,雙掌呈碗狀承托在小謝的下巴之下,“小新,你的眼珠子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了。我替你接著。”

    小新用顫抖的聲音說:“你——你是那個民間Sherry米。”

    方雨萱皺眉。

    宋鹿暗叫不好,當時她和Sherry米的熱搜在微博上飄了一陣,女明星的粉絲都把她罵成豬頭三了,那是她第一次嘗到網暴的滋味。小新是女明星的狂熱粉絲,不會因為親眼看到冒牌貨而破口大罵吧?

    那雨點會多難堪啊!

    方雨萱推了一把小新的肩膀,“你別胡說八道啊。心思太活絡的話現在下車!”

    方雨萱這一推就把小新的魂招回來了,小新雖然還在盯著宋鹿的臉,但已經會眨眼睛了:“當時以為是哪個十三四線的小明星蹭熱度p圖p到那么像的。原來不是。”小新的手插進口袋,“現實里更好看。”

    方雨萱按住小新掏東西的手,“你干什么?你在掏什么?”

    小新抖出手機,眼珠子還掛在宋鹿身上,“那個,我們留個聯系方式。你叫宋鹿?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我們交個朋友,以后常聯系。”

    方雨萱松了手,掩嘴笑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從憂心忡忡唰地一下變為幸災樂禍,仿佛在看好戲。在雨點的見證下,宋鹿和小新交換了聯系方式,加上了微信好友。

    三個女孩子坐進Sherry米給她們預留的二樓看臺位。是兩個前排位和一個后排位,呈品字形排布。小新主動把前排的位子讓給宋鹿和方雨萱,自己坐到后排。

    開幕前舞臺上要響三次開場鑼,在這三次鑼聲落地前,已經看過十幾場的小新湊到宋鹿耳邊說:“這臺劇脫胎于昆曲《游園驚夢》,講述了戰亂年代昆曲大班和春社的生死命運。米姐在里邊演名旦小云玲,會真拉腔開嗓子唱《牡丹亭》。”

    小新湊得太近,鼻息鉆到宋鹿脖子窩很癢,但宋鹿又不好意思躲,輕輕“嗯”著回應小新。方雨萱一把推開小新,“我們自己看得懂內容。開場了還說話,沒禮貌!”

    名為《驚夢》的舞臺劇一共演了兩個半小時,中場休十五分鐘。

    Sherry米在臺上時而作藍衫黑裙民國進步女學生的清麗裝扮,時而作貼片子滿頭珠翠的當家花旦裝扮。她面白唇紅,美目如珠,身段盈盈風流,一顰一笑一顧一盼都是情意。她唱的牡丹亭裊裊如梁上音。

    就算同樣身為女人,宋鹿也不得不由衷贊嘆S真是美艷不可方物。

    舞臺劇演員在漫天桃花瓣飛舞中謝幕了足足十分鐘。

    等人潮開始向出口涌動,宋鹿才恍然回過神。她心底浮起淺淺的哀傷,不知道是因為還陷在剛才蕩氣回腸的劇情中,還是因為在女明星絕對的美貌前自慚形穢。剛才舞臺上下了一場大雪,這雪像是落在她身上,將她身上的一切光輝掩埋起來。黯然失色。

    雨點和小新四只亮晶晶的黑眼睛盯著宋鹿。

    宋鹿拿起手機,撥通了林也給她的S的助理的電話。女助理讓她們在原地等一會兒,她會出來接她們進后臺。

    大約過了十分鐘,一個頭上扎丸子頭的年輕女孩來到二樓看臺,熱絡地和她們打招呼,引她們到后臺一間標著女明星名字的休息室的門口。丸子頭敲了敲門,一個女聲回應:“進來。”

    丸子頭扭動門把手,脆生生喊了一聲:“米姐,人接來了。”

    門被

    打開,一股雜亂無章的氣息壓來。休息室的地上堆滿了鮮艷的花束和包裝精美的禮物。那些禮物上的絲帶都沒有被拆開,盒子被很隨意地壓疊在一起,仿佛到了明天就要進垃圾箱。

    女明星正坐在化妝臺前,頭飾已經拆掉了,臉上還沒有卸妝。化妝師站在她身后喝礦泉水,微笑著盯著她們。

    Sherry手中夾著一根點燃的煙,從鏡子里看宋鹿她們走進來,一抹笑在她星子般的眼睛里蕩開,“Beauty,你穿紅裙實在太迷人了。我在臺上看得差點走神忘詞。我羨慕死Link了。”

    宋鹿看到Sherry化妝臺最邊上有一盆被小心保存的藍鳶尾,上面掛著一張卡片,用花體英文寫了幾行字,落筆是龍飛鳳舞的、斗大的簽名——Link。

    因為是Link送的才得到了特別關照,沒有像垃圾一樣放在地上?

    Sherry順著宋鹿的目光看向那盆藍鳶尾,她用夾煙的手指輕輕壓一下花骨朵,“首場開演Link來看了,親自送來的。”她把煙送進櫻桃小口,深吸一口,無所顧忌地把煙吐成圈噴出來,“他知道我喜歡藍鳶尾。我的香水也是這個味道。聞到了嗎?”

    果然是這樣。

    女明星渾身散發出那種淡淡的、讓人一聞就想睡覺的木香掩蓋了清冽的香水味。

    宋鹿后知后覺地發現,Link和S連抽的煙都是同一款。而她,甚至連煙的名字也叫不出來。

    在知道這件事前,她已知林也身上的木香是煙味,但她仍然固執地認為那味道獨屬于林也。只有她這個林太太一個人能聞到。

    在知道這件事后,她才開始重視起一個一直被她無視的事實——煙是市售的大路貨,任何人只要出夠錢都可以買到這個味道。

    林也一點也不特別。

    他們一點也不特別。

    她竟然慶幸雖然他們身上有著一樣的煙味,但至少她從沒有從林也身上聞到屬于女明星的香水味。

    那股濃郁的藍鳶尾花香已在她杏仁核上烙下印記,或許終其一生她都會守候晚歸的丈夫,撲到他懷里去嗅他身上是否有藍鳶尾的味道。

    那種淺淺的哀傷又潮水般在宋鹿心里泛濫起來。她暗暗在身體里架起一座心壩,小心翼翼地傾瀉情緒的洪水。她臉上維持著完美的笑容,問候:“你好,S。林也在開會,沒有過來。”

    笨嘴拙舌到像是一句廢話。

    Sherry米在煙缸里掐掉煙頭,迷人一笑,“我知道。我們每天都有聯系。”

    第107章 Chapter107姬達。

    宋鹿扯動嘴角,臉僵得像打了肉毒桿菌。

    她不知道Sherry米這個“每天都有聯系”具體指的是什么。發短信?打電話?通視頻?還是——每天都見面?如果經常見面,見了面又在做什么?吃飯?聊天?睡覺?做一切情侶間會做的事?

    一個又一個疑問如閃電般劈在身上,把宋鹿打回原形。心里有個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告訴她,她不過是留守在申港的妻子。

    宋鹿和林也之間經常隔著至少7小時的時差,有時候單純是因為兩個人都忙,超過24小時沒有聯系也是常有的事。

    從他們重逢開始計時,他們對視累計時長不超過2.5小時,他們接吻累計時長不超過2.5小時,他們赤、身衣果體相見累計時長不超過2.5小時,他卻能從百忙之中抽出2.5小時觀看S的舞臺劇。

    林也的忙與不忙難道還是對人的?

    TMD,又是個無法自己琢磨出答案的疑問。

    愛真的讓人變得卑微。在如此閃耀的女明星面前,她渺小如三寸釘。宋鹿不敢怒、不敢鬧、不敢去質問,小心維護著林太太的體面。

    方雨萱卻斗志昂揚如一只大公雞,“每、天、聯、系。”她一字一頓啄著米,高聲問,“我真的很好奇。你和林也到底是什么關系?”

    宋鹿眼皮一跳。

    方雨萱對宋鹿挑起半邊細眉。

    宋鹿心頭涌上一陣暖流,同時,心臟的肌肉和神經在痙攣地抽搐。她迫切想知道這個最為關鍵的問題答案,又懼怕于親耳聽到答案。

    就是一種矛盾的心理!

    Sherry米既沒有表現出受到冒犯的不悅,也沒有借題發揮向“情敵”炫耀她和林也的感情,她只是很平淡地說:“Link是我兒子的sugardaddy。”

    從S的神情根本無法揣摩她的立場。

    女明星果然是掌管微表情的怪物。

    方雨萱依舊針鋒相對:“我是說你和林也。扯你兒子做什么?”

    Sherry米托腮看鏡子邊的花葉如蝴蝶舒展的藍鳶尾,“那么就是,無可奉告。”

    其實,S曖昧不明的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只是局內人心有不甘罷了。宋鹿有種感覺,Sherry執著于在她層層光鮮亮麗的皮囊外再套上一層“資方的甜心寵兒”這件外衣。而這一點,林也是默許的。

    就權當是他們之間的某種默契吧。

    無關第三人。:

    方雨萱還想說什么,被宋鹿和小新一人一只手按住肩膀。宋鹿微微對雨點搖頭。方雨萱做出“沒出息”的口型,搖頭晃腦、唉聲嘆氣走開了。

    小謝立刻接雨點的棒,開始和Sherry米攀談,并從包里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雙手捧給S。Sherry修長的手指夾住禮物,看也沒看直接交給女助理。女助理單手拿禮物,垂下手臂,把禮物壓在腹前。

    三人也就立刻心知肚明了,這個禮物待會兒的結局就是和地上的禮物去處對象。女明星受千萬人寵愛,她獨愛的卻只有那一盆不起眼的藍鳶尾。

    Sherry米和小新聊了大約十分鐘,她婉拒了小新私下聚餐的請求。

    小新一點都沒顯露出失落的神色,反倒紅光滿面,可能被拒絕約飯也是預料中的事,能和偶像聊上十分鐘她已經很滿足了。

    聊天的過程中,小新反倒心不在焉,頻頻偷看宋鹿,連帶著Sherry米也光明正大看宋鹿。

    時間一到,女助理就跳出來說:“米姐,時間差不多了,鄭導還等著您過本子吶。”一看就是事先準備好的趕客說辭。

    三人都懂。到了該告辭的時候了。

    臨走前,小新和Sherry合照,轉過身,讓Sherry米用熒光筆在她穿的黑T恤背面簽上名字。Sherry瀟灑地簽完名,平劃手臂。女助理從她手中拿走熒光筆。Sherry翻掌對天花板蜷了蜷無名指。女助理立刻從口袋里拿出一只靛藍的小盒子放到Sherry手中。

    Sherry米把盒子遞給宋鹿,“這個月月底我回紐約,半年內都不回國。下個月18號Link生日。麻煩林太太幫我轉交給Link。”

    宋鹿接過小盒子。盒子很輕,像是裝著一團空氣,所有分量大概都來自盒子。盒子上面綁了個比盒面淺上一個度的緞帶蝴蝶結,包裝得十分考究精致。

    宋鹿擠出笑容說:“好。我會交給林也。也會替你祝他生日快樂。”她在心里想,原來下個月林也生日啊,她這個做太太的竟然不知道。

    Sherry米歪頭給出一個迷人到讓人迷糊的微笑:“謝謝。”

    丸子頭女助理一直送三人出劇院大廳。

    三人下劇院前的臺階,走向停車場的位置。宋鹿一直捏著那只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既不想把它放進包里,也狠不下心來把它丟了。

    小新看手邊,提議:“才不到十一點。我知道一個好玩的bar,帶你們去。今晚我請客,要好好感謝你們圓了我多年來的夢。”

    方雨萱看著沉默不語的宋鹿,“算了。今天就到這。聽了兩小時咿咿呀呀唱戲我腦仁疼。要回去睡覺。”她扯小新的袖子,“我警告你。我們已經夠朋友了,帶你到后臺見女明星。她不肯和你約飯是她擺臭架子,以后

    別再拿她的事來煩我。我再不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了。”

    “好好好。”小新連連感謝方雨萱,更感謝一直悶聲不響的宋鹿。

    小新說她讓朋友來劇院接她就不搭她們的車回去了。她給了方雨萱一個熱情又敦實的擁抱,然后,在方雨萱眼皮上壓下一個草率的吻。

    方雨萱都被小新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呆了,茫然地眨眼睛。

    小新抬起濃眉大眼看了宋鹿已匯入,張開雙臂朝宋鹿走過去,把宋鹿一把摟在懷里。小新也吻宋鹿,卻不是吻在眼皮上而是在唇上,甚至還用虎牙戳破了宋鹿的嘴角。

    小新的賊心昭然若揭,方雨萱就是被獻祭的純純犧牲品。方雨萱甩手包轟走小新。

    小新邊往大門口跑,邊回頭朝兩人大幅度揮手,“一定要聯系啊。宋鹿!”

    “她到底是誰的朋友啊。色迷心竅了吧!”方雨萱嘟囔著,轉頭,看著嘴角流血卻還傻傻愣愣的宋鹿,問:“疼嗎?”

    “什么?”宋鹿如夢初醒,察覺嘴角怎么掛下滑膩膩涼颼颼的液體,一揉,揉下血珠子,才反過來她剛才被一個女孩子吻了,還吻出血了。她腦袋生了銹,嘎吱吱轉不動。她用指腹揉著嘴角的傷口,后知后覺地疼著。

    方雨萱上來搶奪宋鹿手里的盒子,“拿來。來看看我們sugardaddy干兒子的媽媽托sugardaddy的wife給sugardaddy帶什么生日禮物。”

    宋鹿扭轉身體不讓雨點胡鬧,“什么亂七八糟的。他們互送禮物,關我什么事?”

    “到底誰是林也的老婆?誰是3啊?”

    “我和林也八年前就是陌路人。他們認識彼此就是比我早。其實我才是第三者。是我介入他們之間。我遲到了。那我能怎么辦啊?”

    “是誰當時口口聲聲說相信林也?支棱起來啊,宋鹿。去向林也問清楚!否則你下半輩子別想睡安心覺。”

    “我——不敢。”

    “你真是又蠢又犟。蠢的時候連小新是les,姬達嗶嗶嗶亂響想釣你都看不出來。犟的時候又蒙頭做縮頭烏龜。”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樣,我都是林太太。唯一的……”宋鹿在心里默默吞掉,后面幾個字,“也是暫時的。”

    方雨萱搶了一陣盒子都沒搶到,宋鹿作為蠢蠢笨笨的運動員實在太靈巧了,她叉著腰瞪著宋鹿:“你真是嫁人沒幾天就學會撐大婆的氣量了。你和我大伯母倒是一路人,下次介紹你們認識。你們坐下來煮壺茶相互分享心得體會。我要被你憋屈死了。宋鹿!”

    她也覺得憋屈。可又有什么辦法,感情這件事,就是誰愛得多,誰就憋屈。林也從來沒說過愛她,連喜歡也沒說過!

    宋鹿死死捏著盒子,就像攥一塊滾燙的烙鐵在手心,燙得她都快抓不住了。

    宋鹿把盒子放到林也的書桌上,手指壓在盒子上方,把盒子推到林也身前,緞帶綁的蝴蝶結被她推歪了,她還用手指整理好,她低下頭,“她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也的黑眸盯著宋鹿嘴角的裂口,“你的嘴怎么了?被人咬了?”

    宋鹿心不在焉“嗯”一聲。幾秒的沉默讓她感受到了對面強烈的壓迫感。宋鹿立刻補一句:“是個女的。”

    林也大驚問:“S?”

    宋鹿抬起眸,奇怪地盯著林也,“你放心。我們沒有因為你打架。”

    林也一愣。

    宋鹿看林也的表情還僵著,她才不像被他誤會成不干不凈的女人,于是進一步解釋:“雨點那個朋友是女孩子。雨點說,她想釣我。所以,咬了我一口。就是那個去后臺看Sherry的女孩子。還好。她沒有咬S。只是咬了我。這樣,你是不是放心一點了?”

    林也:“……”

    宋鹿目光落在小盒子上,“你不打開看看嗎?”

    林也拿起盒子,粗暴地扯掉緞帶,打開盒蓋,把視線往盒子里塞。

    盒子的背面對著宋鹿,從她的站的位置看不到盒子里有什么。但盒子里有什么其實并不重要,她已經親眼看見林也濃黑的眼眸里蕩漾起一抹碎光般的笑意。一個笑就足夠了。他喜歡ta。

    需要她踮起腳才能看清的愛意,她不配看清楚。

    林也關上盒子,抽開手邊的抽屜,把盒子藏進抽屜最深處,關上抽屜。

    宋鹿知道,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盒子里有什么了。而這個疑問會像其他無數個疑問一般,長出尖尖的牙齒一輩子噬咬她。

    第108章 Chapter108你去工作啊!……

    林也盯了蔫乎乎像霜打白菜的宋鹿好一會兒才開口:“那些是趙娟替你挑的東西,陸飛剛從申港帶過來的。去看看。喜歡嗎?”

    陸飛來京北了。

    宋鹿在回來的路上就聽雨點說了這件事。兩人剛踏進酒店旋轉門,一米九的大高個藏也藏不住,就杵在門邊上。陸飛臉上掛著極為燦爛的笑容,展開雙臂迎接它的雨點。

    雨點“哇”一聲叫出來,撲過去跳到陸飛身上,雙腿盤住他的腰。陸飛用手托著她的臀。兩人當著宋鹿面就親起來。看得宋鹿眼睛發熱。

    小情侶就直接回房了。

    留宋鹿拿著林也的生日禮物流浪到林也的套房里。

    宋鹿替人轉交完生日禮物,就輪到她收禮物了。她早就看到了堆在矮柜上小山一樣的大盒子。宋鹿走過去,一個個把盒子打開。是一些以鉆石為主石的珠寶,還有一條華倫天奴的高定禮服。

    宋鹿很平靜,平靜到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手里的是玻璃而不是價值不菲的鉆石。

    放禮服的盒子里放了張粉藍色的卡片,上面是Yoyo寫下的小貼士:太太,抱歉我重感冒不能來京北。化妝師和造型師明天下午四點到您酒店的房間。您什么都不用管,我已溝通好細節,放心交給她們就好。以下是珠寶清單,請仔細核對并保管。缺了的都要找陸飛。P.S.里邊沒有鞋子,鞋子造型師會帶來。【一個愛心的涂鴉】

    宋鹿放下卡片,把珠寶全都歸置到原來的盒子,唯獨取出禮服掛在手臂上抖開。宋鹿聽Yoyo念叨過保養禮服的小竅門。她要先把禮服掛起來才能避免折痕太深,不然的話掛燙的時候溫度太低燙不平褶皺,溫度太高又容易損傷材質。

    這些禮服都是最嬌氣的大小姐,比她難伺候多了。

    林也見宋鹿在擺弄禮服,“放著吧。明天會有人幫你弄。”

    宋鹿沒回應林也,仍舊把禮服整理好,掛進衣櫥。

    宋鹿走回書桌前,像站在班主任面前等著被布置功課的學生耷拉著腦袋,問林也:“明天我需要做什么?我比較笨,有些事需要你明明白白告訴我,我才能悟過來。”

    林也璀璀黑眸蟄摸了宋鹿好一會兒,早就看出來她的不對勁,“我不是你老板,不負責給你布置任務。”他說完覺得這話有些重了,何必和自己太太較勁,“就是帶你去混個臉熟。認識一些人,對你有好處。輕松些,就當去玩一個晚上。對人點個頭,微笑一下,就做到這個程度,做你自己就好。”

    明白了,做個會說會笑、為身邊人增輝的木頭人。

    這件事她最擅長了。

    宋鹿瓷娃娃式點頭,默默蹲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默默洗了澡,默默爬上床,默默背完今天的英語生詞,默默在手機日歷程序里9月18號那里添加一個重要日程——林也的生日。

    宋鹿背對著書桌躺,留給林也一條纖細到像白魚的背影。她把手插進枕頭底下,手揪著真絲被單擰成糾結的旋兒,一次次煽動沉重的眼皮,就要睡著的時候,她聽到林也問:“要我來陪你嗎?”

    是要來陪睡,還是想做別的什么啊?

    宋鹿在床上坐起來,抄起勾纏頭發絲的枕頭,扭腰,朝著林也砸過去。不偏不倚,像籃球入籃筐,枕頭正中林也的黑腦袋,把他鼻梁上的眼鏡砸下來。宋鹿覺得自己失手砸重了,又后

    悔又解氣,四肢并用爬下床,跑過去看他有沒有被自己砸傷。她擰著眉說:“對不起。”

    林也一把掐上她的腰,把人抄到膝蓋上坐好,雙臂壓住她的雙臂,讓人老老實實待在他懷里別想著跑。

    林也用眼睛掃描宋鹿:“你剛才砸我的時候腦子里在想什么?老老實實告訴我。我不聽藏頭露尾經過精心雕琢的假話,要聽真話。”

    宋鹿心一橫把剛才一瞬間的想法用最平實單調的嗓音念出來:“我在想——你去工作啊!反正你總是工作。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工作。騙小孩誰不會啊!說完了。就是這樣的真話。”

    因為離得近,宋鹿看到林也嘴角如寫毛筆的時候在宣紙上挑起的一個勾。

    林也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在撒嬌,怪我只顧工作不陪你?你的情緒終于失控了。不是一馬平川毫無起伏,變得有趣了。”

    這世間上有人希望自己的太太是溫順乖巧的假人。林也偏不。有時候,他甚至希望宋鹿能和他轟轟烈烈吵上一架。他不只想深深探入她美麗柔軟的身體,還想摸骨入髓,觸碰她靈魂的邊界,看她反彈。

    反正一遇上宋鹿,他就覺得自己特賤。

    “我要睡了。”宋鹿想要掙脫林也,用手錘啊推啊都不管用,她又做不出用尖牙撕咬他肩膀他臉的悍婦樣,就靠一個勁蹬自己腿。兩人以同樣波頻上下震蕩起來。蕩了一陣,宋鹿就知道不能這樣,這是在煽風點火。林也的身體像遇水而熱的石灰,發燙,發硬。(沒脫衣服,就疊疊坐!!!)

    宋鹿漸漸安靜下來坐于林也腿上。她知道自己不給林也一個“為什么一回來就喪聲歪氣”的答案他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的。林也就是這樣,臉皮厚又絕不會把問題留到隔夜放餿放涼透。

    宋鹿思考了一下,挑起了個話頭:“下個月你生日?”

    林也若有所思:“嗯。”

    宋鹿微微嘆氣:“別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卻不知道。覺得心里特難受。”她又像是打了敗仗的小兵垂頭喪氣,躲避他的目光。

    林也掐她腰際下塌處逼著她看她,“我記得你生日就好了。”

    宋鹿挑起目光,盯著林也的臉,“我生日幾號?”

    林也想也不想回答:“10月20號。不是隨便說說的,記得就是記得,不哄你。”

    宋鹿的牙齒咬下唇,在唇上劃出一條條發白的齒痕,她想了好久才說:“10月20號,你會送我生日禮物吧?”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問林也要禮物,讓她想起從前伸手問宋綾要錢,她覺得很窘迫、很不好意思。

    林也用膝蓋顛一顛她,好聲好氣問:“想要什么?”

    宋鹿垂下眸,吸頂的燈從上往下照在她臉上,睫毛在她下眼眶撒下兩排蔭翳,“送我一束花吧。你都沒送過我花。一定要是,我喜歡的花。”

    話說到這里,再蠢的人也就懂了。林也精明如一只老狐貍,前后一聯想,瞬間明白了這一晚上紅眼睛的小白兔是在鬧什么。

    林也松開禁錮宋鹿的一只手,蜷手指在實木書桌上敲一敲,似乎在借敲擊的節奏在加快自己的思考,他沉了口氣,說:“宋鹿,別胡思亂想。我和S不是你想得那樣。算了,我現在給她打電話。”林也去抓手機,單手翻看通訊錄,“得到她允許我就告訴你實情。”

    宋鹿偷偷看到,自己的號碼被標注為“老婆”,前面加了一個“A”,所以她的號碼在林也的通訊錄排第一的位置。女明星的備注“S”要翻好久不見才看見。

    現在是凌晨一點十七分,鬼都在睡覺。

    兩人聽著撥號聲響了足足兩分鐘,沒人接。

    林也看向宋鹿,黑眼珠子里波光粼粼,“現在怎么辦?暫時解決不了。明天能聯系到S就給你一句準話讓你安心。好不好?嗯?”

    林也未等宋鹿回答,將人攔腰抱起,輕快地說一句,“睡覺去咯。”他把宋鹿丟到床上,壓在身下,伸手捋一捋覆在她臉上的亂發,“以前是你陪我睡覺。今天我陪你睡。只睡覺,不做別的。我保證。”

    看著林也一張坦誠到熱忱的臉,宋鹿又心軟了。也不管他是不是用了拖字一決到最后可能會不了了之,她朝他點了點頭。

    又輕易被哄好了!

    林也突然從宋鹿身上爬起來。宋鹿以為他是去洗澡。沒想到他走回了書桌,從抽屜里拿出那個靛藍的盒子,打開盒子。宋鹿平躺著,心臟怦怦直跳,都要跳出胸腔。他用手指夾出里邊的東西,走回床邊。

    林也將一枚銀色的徽章別在宋鹿的睡裙胸口,“從英國學校畢業典禮上拿到的紀念徽章。后來作為禮物送給S了。不值什么錢,就是個友情的紀念。下個月不是說好帶你去看英國的學校嗎?我估計你會選擇入學,那樣我們就是校友了。學長沒什么送你的,就厚著臉皮問S要回來,準備在英國送給你。既然你這么著急,提前送給你了。抱著它安心睡覺吧。我的乖乖。”

    宋鹿用手按壓胸口,冰冷的金屬下是自己蓬勃跳動的心臟。她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然而現在,她正佩帶著它!

    林也脫鞋子,直接跳上床,把宋鹿摟實在懷里。要是放在以前,他的手肯定已經不老實地抄進她的睡裙,但今天他已經表了態,真就老老實實把手壓在她后腰,“別嫌棄。今天洗了三次澡了,再洗就脫皮了。我陪你睡3小時。起來也會在這個房間里。反正我一直都在。”

    宋鹿鼻尖陷在他懷里、貼著他的喉結,她驚喜地發現,林也身上的木香淡得幾乎都要聞不到了。看來他這些日子真的沒吸過煙。木香消失不見了,他聞起來像是一顆新鮮切開爆汁的橙子。

    宋鹿心緒難平,在他懷里拱一拱,舔一舔干涸脫皮的唇,“我們可以試試。”

    林也今夜決心做個君子,一動不動。宋鹿的手不老實,罕有地去摸他硬邦邦的身體。林也也就忍不住了,在她滾燙的耳垂后留下密密的吻。

    宋鹿太緊張,尺、寸又太不合,兩人滿頭大汗試了半小時,不行。宋鹿喘著粗氣臥在他懷里發抖。燈光昏暗,她還沒見過,全靠瞎摸索。

    “到底有多少?”

    “三根手指。”

    宋鹿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放到眼前看,欲哭無淚。

    林也看了看,“我說的是我的手指。你手指細,得加到四根。”

    宋鹿初拇指外四根手指擰成一根粗棍,“現在能進去多少?”

    林也伸手替她掰下三指,只留一根小指,“大約這么點。”

    宋鹿“嗚”一聲后就沒聲了。

    林也也不甘心,含了她柔軟的耳朵一會兒,吐出來,口子實在緊,終是舍不得地啞聲說:“今天不是好日子,睡吧。”

    宋鹿覺得實在太強人所難了,這好日子不知道是哪個日子。

    宋鹿縮在他懷里,閉上眼睛,十幾分鐘后,她裝成夢囈地懇求:“林也,別丟下我。”

    林也看著她顫動的眼球,輕輕罵了一聲:“傻子。”

    林也摟她更緊。即使她睡著了不知道,也要給她安全感。在她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到底被丟下了多少次,才會如此懼怕再一次被丟下啊?

    第109章 Chapter

    109他怎么在這?……

    宋鹿醒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翻身,手臂在右側一劃,身邊早已經空了。她把手插進枕頭下摸出手機點亮屏幕,是早上六點半。她才睡了四個小時。林也說陪她睡3小時可能真就只睡那么點時間。

    宋鹿邊揉著眼睛邊坐起來,聽到身后有動靜,腦袋暈乎乎的,還沒撐開眼皮看清楚林也要做什么,就被一雙大手覆在后脊壓回床上。臉沾一沾枕頭,眼皮又往下搭沉。

    林也說:“昨晚睡得晚。再睡會兒。”

    宋鹿的確還困,一邊抓來枕頭抱在懷里夾在兩腿中間,弓起身體,把腦袋埋進枕頭,一邊迷迷糊糊說:“你也……睡……”卓越的女運動員打出一個響亮的呼嚕后把后面半句話吞到肚子里。

    宋鹿一直睡到上午十點半。她起來的時候,林也已經穿戴整齊。是比較日常的一套黑西裝,他一貫的著裝風格。宋鹿走到衛生間。林也靠在衛生間的門上看宋鹿刷牙。

    “簽約儀式下午三點半開始,對你來說太枯燥,就不要參加了。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直播,我把鏈接推給你。晚宴七點半開始,7點我來接你。”

    “S還沒聯系上。等聯系上告訴你結果。”

    “待會兒做什么?”

    宋鹿兩頰鼓鼓囊囊,彎腰吐掉漱口水,抬起身看到鏡子里的林也還目光炯炯盯著眼皮浮腫臉皮油亮的她,她嘴角甚至還掛著牙膏泡沫。一副鬼樣子誰見誰愁!

    宋鹿轉過身,走到林也身前把人推出去,“我上廁所了。”她拉上門,才剛走回盥洗臺邊,就聽到林也隔著門說:“我現在要去開會。”

    林也自說自話把門拉開,走到她面前把人扳正,低頭,把自己的唇重重壓在她唇上,偷走一點她嘴角的牙膏泡沫,用手指在自己嘴角抹化。他黑眸閃閃在宋鹿心里點亮一片光,鄭重又做作地說:“再見。”

    宋鹿把他推出衛生間。

    林也走后,宋鹿取下胸口的徽章放到盒子里,塞進自己的行李箱。她去了11層的健身房擼鐵和跑步。到了12點,她翻看手機消息。林也沒有發來任何信息。雨點也從昨晚分別后失聯到現在。一個可能忙到忘記告訴她S的回復。另一個可能壓根沒有醒。她哪個都不敢催。

    宋鹿又去游泳池游了20分鐘。之后叫餐到房間,洗完澡,一邊刷美劇一邊吃今天的第一餐。吃完飯,方雨萱終于發消息過來:要還昨晚的債,起不來,我躺一天。今天你自己玩。宋鹿:好。

    宋鹿拿出《毛概》一直看到造型師和化妝師按門鈴才放下。

    宋鹿拆下浴缸邊的架子夾在書桌上,把自己的手機架在上邊,點開林也發過來的鏈接,一邊任由造型師和化妝師搗騰她的頭發和臉,一邊看直播。她很期待能在鏡頭里看到林也。

    意外地,給林也的鏡頭還挺多、挺長的。也難怪攝像師對他青睞有加。他的畫風和別人不一樣。

    前一個鏡頭是頭頂禿、肚子圓、滿臉橫肉的中年男性,看上去身體特虛卻官氣十足。下一個鏡頭切到林也,臉俊、膚白、脖細、肩寬、胸大、腰窄、腿長,看著身體特棒特有錢。

    鏡頭切到其他人是社會新聞,切到他就是娛樂新聞。直播也是要人氣的嘛,他們就靠林也這根胡蘿卜時不時掛出來吊一下觀眾的胃口。

    宋鹿看到后方電子屏上寫著醒目的會標——中國射擊協會與珠海源強有限公司正式合作簽約儀式。

    宋鹿的心臟怦怦直跳,似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中國射擊協會,這六個字正在宋鹿心中形成一場大風暴。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是暗潮的涌動,只要她稍一松懈泄掉胸內的那道屏障就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波濤。

    鏡頭里,珠海那家體育用品公司的董事長正和國家體育總局射運中心的領導剪裁。聽女主持人清亮的嗓子一個個介紹臺上站的人。林也是以珠海公司副總的見證嘉賓參加這次剪彩儀式。

    所以今晚的宴會上也有國家隊的領導,或者還有隊員?

    林也已經幫她回到了市隊,也買下了韓國俱樂部作為她的技術后盾。他還做了什么?他在慕尼黑和珠海搞什么?他要把她推到什么樣的舞臺?宋鹿不敢想下去。她生怕自己誤解了林也的意圖。她小心壓抑著那蓬勃冒出來的興奮潮,同時懼怕于自己到頭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晚六點半,宋鹿打扮妥當。她坐在酒店套房寬闊的床角,等林也來接她。她從穿衣鏡里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Yoyo選的這套禮服是銀白色長裙,從前面看剪裁簡潔流暢,兩袖垂墜優雅古典。所有的心思都在背后,一個及腰的大露背,背脊正中是精繡的一只巨大銀蝶,恰好卡在肩胛骨的凹陷處。隱隱透膚,春光無限。

    她盤了簡單的發髻,別著閃耀的蝴蝶發飾,耳垂、脖子、手腕都纏著水滴形鉆結成串的首飾。沉甸甸,比射擊夾克還沉。

    妝容方面,化妝師一雙巧手把她的優點發揮到極致,她的圓臉她看在眼里都覺得不惱人了。她涂了雨點給的金光閃閃的口紅。

    很難想象,幾個月前還只會穿衛衣和運動褲的窮學生現在華服在外、珠寶壓身。林也真是把她養得很好,好到像是一場美夢。

    晚六點三刻,林也出現在套房里,一見到宋鹿眼睛就一亮。

    他嘴上不說“很漂亮”,身體卻很誠實,擁上來,低下頭,在臉貼臉極盡的距離問了一句廢話:“準備好了嗎?”然后,他壓在她后腰的手就想從大露背的邊緣滑到裙子里邊,卻發現怎么也插不進去,露背的邊被貼了雙面膠,裙子和宋鹿的腰線緊緊黏在一起。別有心思。

    宋鹿仰著頭,抿著嘴笑,像看小孩子瞎擺弄玩具一樣看林也,“摸不到的。都粘起來了。你總不想我走光吧?”

    林也對女人的裙子真沒什么研究,才知道還有這樣的操作。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癢癢,飲鴆止渴般說:“摸不到。先親一下吧。”

    宋鹿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快速地壓一下。她腳后跟落地的時候,下巴和林也毛渣渣的下巴撞到一起,鉆心一痛亂了方寸,嘴唇一路往下亂擦亂撞亂劃。從他下巴到喉結再到襯衫領口被劃出一條唇膏線,就像小孩子用紅色蠟筆亂畫的一樣。

    宋鹿含了一口食指,用指腹給他的脖子上一點口水,揉掉林也皮膚上的唇印,把他脖子揉成淡粉色。他雪白的襯衫領口也沾了唇膏。她去拿來一張紙巾,依舊用口水沾濕,手指戳在紙巾里面輕輕在領口按壓。按了一會兒,只按掉一點點。

    林也系著黑色領結,襯衫領口緊緊勒住他脖子。整個過程林也只是安靜地等著她把他收拾干凈。在宋鹿按的過程中,她看到他不斷吞咽口水,喉結一上一下滾動不停。宋鹿努力了好久,還是擦不干凈。紅色帶閃光的唇膏像一輪新月替她緊緊箍著他的脖子。

    宋鹿用紙巾擦著自己手指上的口紅,“擦不掉。換一件襯衫吧。”

    林也拉一拉領結,仿佛是衣服迫他喘地粗氣,而不是人,他用滿不在意的語氣說:“不換了。這是你在我身上蓋下的章。挺好的。我特別喜歡。”

    宋鹿轉頭去補唇膏,補完,瞪了林也一眼,提著裙子走出房間。

    宋鹿和林也上車。車里已經坐著陸飛,他回頭向宋鹿點頭打了招呼。宋鹿在陸飛脖子上看到一些可疑的抓痕,像生猛的小母貓抓的。她心里五味雜陳,雨點和陸飛才認識多久這么熱火朝天,她和林也都結婚了,“性”字才寫了一個心字旁,是顆被摸禿嚕毛又怎么也破不了皮的生杏。

    商宴在長安街上的長安俱樂部舉行,隔壁就是天安門。宋鹿進門就被金碧輝煌大廳晃到眼睛了,到處擺著一看就很貴的古董家具,京北不愧是明清皇城,只要上點檔次的地方都走奢華的中式古典風。

    還沒跨進宴會廳的門,宋鹿就踩到自己的裙擺,虧得林也挽著重復才沒摔跤,下一刻,華倫天奴經典高跟鞋上長的柳丁又勾到裙子,讓她再次寸步難行。林也蹲下來,幫她把裙子從銀色的柳丁上拉下來。

    林也蹲在地上說:“換鞋吧。”

    “不用。”宋鹿低頭看裙子和鞋子,裙擺勾到柳丁已然抽絲了,作孽,這么貴的裙子卻是一次性消耗品,“我去化妝室整理一下裙子。你有打火機嗎?給我。你們先進去吧。”

    林也把打火機給宋鹿,說:“我等你。”

    宋鹿提著裙擺一高一低走進化妝室。她坐到椅子上,用打火機燒掉抽出的絲,從手包里拿出創可貼,一腳一個踢掉高跟鞋,把創可貼貼在鞋子磨腳的地方。她抬腿看腳。女人的鞋子真是越好看越受罪,從車子下來才走了幾步啊就把后腳跟磨破了。

    宋鹿把腳塞進高跟鞋,站起來,試著走兩步,發現還是疼,但已經沒有疼到走路會摔跤的地步。湊合一晚上吧。她從化妝室走出來,發現那個口口聲聲“要等她”的人不見了。反倒是陸飛迎上來。

    “能走嗎?”

    “還行。”

    陸飛很紳士地把手臂抬折起來,下巴揚一揚,示意宋鹿挽著他。

    宋鹿把手穿進陸飛的手臂圈,左右張望,問:“林也吶?”

    陸飛笑著說:“你是知道林總的脾氣的。人在宴會,工作卻不能停。把人抓來宴會通報工作進程的事他也干得出來。他走開幾分鐘。讓我陪著你。”

    宋鹿和陸飛走進宴會廳的大門,一股紙醉金迷的浪潮朝他們席卷而來。里邊的人紛紛對剛走進來的這對璧人側目。更多的人,是盯著美得讓人眩暈的宋鹿看。

    宋鹿環視宴會廳,“他是讓你陪著我,還是看著我?”

    “他給的命令是,保護你。”陸飛的下巴朝某個角落揚一揚,他指的位置有一排隱蔽的椅子,“他在那里。這場宴會名義上是珠海的董事長做東。其實,這地方特別講究,是林總的關系搞定的。參加宴會的人都知道,宴會的主人是你們。”

    宋鹿順著陸飛的目光看去,看到林也果然坐在面對她的一張小桌子上。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男人坐在林也對面,背對她。但僅僅是憑一個虛浮的背影,宋鹿也能認出那是誰。

    是謝瑯。

    宋鹿訥訥問:“他怎么在這里?”

    “誰?謝瑯?”陸飛轉腦袋左右轉,抬起手,朝遠處送雞尾酒的侍應生打了個響指,“謝律是負責酒店事故的顧問。他就是被林總抓來晚上工作的壯丁。我記得你們認識,上次他還和我打招呼了。”

    林也的目光和宋鹿的目光遙遙接上,他對她點了點頭。仿佛在說,馬上就好。

    謝瑯回頭,和宋鹿的視線不偏不倚地對上。

    第110章 Chapter110攀援的薔薇。……

    謝瑯坐在林也的對面,隔著一張本是用來放飲料和酒水的矮圓桌。兩份一模一樣的資料書分別攤開在兩人手邊,再邊上是兩杯沒喝過的蘇打水。

    兩個男人的個子都超過一米八五。沙發高背椅雖然舒服,但畢竟是用作喝酒和休息的,椅子原本向外擺坐著特別舒坦,但現在面對面擺,兩個大高個根本伸不直腿。

    加上椅高桌矮,兩個人想坐直身體就發現字像飛蚊一樣在白紙上轉,根本看不清楚。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就彎腰駝背起來,頗像兩個在開學日前把凳子搬到弄堂里瘋狂趕暑假作業的小學生。

    謝瑯一邊翻資料頁,一邊向林也做詳盡的口頭說明。林也時不時用筆把重點勾畫出來。

    謝瑯漸漸發現,眼前的這位貴公子很是心不在焉,頻頻失神東張西望。謝瑯抬起頭,首先關注到的就是林也襯衫領口上十分突兀的艷紅色,一看就是女人的口紅。看來林總是帶女伴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謝瑯又看到林也抬頭往他背后深望了一眼,還朝那個方向點了點頭。

    謝瑯回頭,就看到了宋鹿。

    雖然他已經不再喜歡這個女人,但是還為她精心裝扮出來的美貌震驚詫異到不自覺停目駐望的程度。印象里,她就是個十分美麗的女人。

    他生平所見識過的女人中,包括媒體上那些女愛豆、女演員,宋鹿一直以來都是最美的。但他不知道她竟然還可以更美。在數不盡的金錢的潤養下,美到頭發絲都帶著馥郁香氣和璀璨光芒。

    果然,這個世界上最能豐沃土質養出嬌花的便是金錢。

    一劑得天獨厚的強效肥料。

    所有的人在她身邊黯然失色,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等等。謝瑯盯了她足有半分鐘才看到她身邊有男人。謝瑯恍然回過神,將一切沖動和不甘從大腦剝離出去,換以理性的審判目光再次審視這一男一女。

    陸飛只是個平庸的中產。他衣冠楚楚,但全身上下的衣服大概還抵不上宋鹿耳垂上那顆水滴鉆。是傾其所有供養這朵嬌花,以搖尾乞憐的卑微姿態暫時把她留在身邊。

    而她宋鹿,那璀璨如星辰的眼睛,那微微揚起的下巴,那耳垂至脖子再到肩膀迤邐綿延的優美曲線,都改變不了她是騙子加婊子的本質。她高仰著頭,形同盤旋在天上的禿鷲,正在等待著她的下一個獵物毫無防備地出現。之后便是,俯沖而下,一擊將獵物撲殺。

    “謝律——”林也喊了一聲。

    謝瑯神思驟然回籠,轉過頭,看到了林也眼中明顯的不滿,“抱歉,林總,看到陸飛就光想著和他打招呼了。我們繼續。”

    林也當然知道他不是在看陸飛。

    陸飛有什么好看的?旁邊的銀蝶才是亂花入眼獨樹“一枝”。

    隔壁的座上坐著一個中年胖子和一個中年瘦子。瘦子在喝酒。胖子四肢撐開癱坐在靠背椅上,手里抓著只空酒杯放在凸起的肚子上。胖子眼皮耷拉著,看不出是醒著還是睡著,眼珠子被酒精泡成血紅色。

    胖子突然哼哼了幾聲,抽搐般蹬了一下腿。他的厚眼皮被翻起來,一臉迷茫地把空杯子塞到嘴邊,發現酒早就喝沒了,又把空杯子放回肚子上,渾濁的眼珠從左至右一轉,高喊了一聲:“喲,大美女。”

    瘦子馬上心領神會知道胖子說的是誰,搖著酒杯,“是個有夫之婦。不好上手的。”

    兩道目光平射,看遠處的宋鹿。

    胖子呵呵笑:“你怎么知道她身邊的是她老公?也許他是別人老公。又也許,她是別人老婆。我的經驗是,一般嘛,美女,都只認錢。你有錢,就特別好上手,越有錢就越好上手。弄這個女的,你得特別特別有錢,像我。等會兒看哥給你走一個。”

    他們的話不輕不重,剛剛好鉆進隔壁桌的兩個大高個耳朵里。

    林也臉一沉,把資料書往前一推,猛地靠進椅背,開始粗暴地扯領結,怎么扯都扯不掉。他在心里罵自己,TMD,他今天干嘛打這么緊!憋死他了。真TMD耽誤事。

    謝瑯面無表情地合上資料書,對林也說:“林總,您等我一下。”

    林也有種知道謝瑯要做什么的預感,拳頭雖然癢但強忍住,略帶驚異和不解地關注謝瑯的一舉一動。

    謝瑯從椅子上站起來,黑沉著臉走到隔壁桌,壓低聲音對胖子和瘦子說:“你們嘴巴放干凈一點。你們認識她嗎?就在這里隨便編排人。我是律師,可以起訴你們造謠。”

    胖子已經抱著高高拱起的肚子睡死過去了。

    瘦子立刻站起來,豎起雙掌虛擋在陸飛胸前,“兄弟,對不起。他就是喝多了。醒了,我好好說他。大家都是來放松的,要給主人家一個面子,不要鬧出事,對吧?”

    謝瑯默了幾秒鐘,又聲色俱厲地說了那瘦子幾句。

    瘦子連連賠笑,好言賠罪。

    林也黑眸閃動,將謝瑯這不知從何而起的正義感和沒名頭的莽撞盡收眼底。就因為謝瑯是他太太的導師?這……勉強還算說得過去。但看謝瑯剛才面紅耳赤,真不像是只見了寥

    寥幾面的人能迸發的情感。

    要教訓人也該是他這個做老公的去教訓。

    這小子沖哪門子先鋒。

    謝瑯走回來坐回椅子,看到林也投在他臉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謝瑯云淡風輕一笑:“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看她過得這么好,我真心替她高興。她是個很上進又特別有手段的女孩子。憑自己本事過上好生活的人不應該被人在背后說得這么難聽。好不容易爬上去,不要被流言蜚語拉下來,摔死就太讓人心疼了。”

    林也的手指一次次敲擊椅把手,敲出鼓點般的節奏,淡淡地、決絕不袒露胸臆表面心跡地、隨心所欲地“嗯”了一聲,似在鼓勵謝瑯說下去。

    林也的目光再次擦過謝瑯耳畔,射到遠處正從陸飛手里接過酒杯的宋鹿身上。

    謝瑯不回頭也知道林也在看宋鹿,“看得出來,林總也有雙欣賞美的眼睛。”他頓一頓,用那種男人都懂的笑容對著林也,再清一清嗓子,擺足架勢非要引起林也對他后面話的興趣,“這個孩子,是一叢帶刺的薔薇,極善攀援,需要數不盡的花肥去澆灌,需要老練成熟的花匠去培育,她才會見高墻而攀附覆上,長成馥郁芬芳的嬌花。”

    這話說得投巧,林也一時不好定性,他到底是在夸人還是損人。

    林也是個精明的商人,各路小鬼擋路都沒耽誤他掙錢,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律師。這個謝瑯,和宋鹿有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和兩個胖瘦夜叉是一個意思,只是自持儒雅人設沒說得那么直白罷了。

    謝瑯前后矛盾的行為讓林也覺得特別有意思。有點“我可以罵但別人不可以”“不希望她被更有權有勢的人注意到”的那股子酸腐味。

    林也停下敲動的手指,又好好凝了謝瑯一會兒,薄唇微翹,“謝律,請問一聲,你剛才說的‘她’,以及說的‘這個孩子’到底是誰?我不太明白。這里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個。”

    謝瑯愣了一下,眉毛微不可察地往眉心聳動,他沒想到林也直接不承認自己剛才在看宋鹿,動了花花腸子。幾秒后,謝瑯說:“陸飛的太太,宋鹿。我現在是她的臨時導師。她以前是我的校友。還以為林總認識她。”

    謝瑯竟然以為宋鹿是陸飛的太太,他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結論?

    林也不作聲,就盯著謝瑯看,那眼神像刀子,要把謝瑯的心從胸腔里剖出來捏在手掌心里好好看清楚,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真不認識什么陸飛的太太。我請你來是替我工作的,不是來對別人的太太想入非非的。”

    謝瑯臉色一白,急于辯白,終于像擠海綿一樣擠出后面的話來:“我和宋鹿談過一年多的戀愛。其實,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剛好撞上這么一遭,有點感慨,說了這些廢話,耽誤林總時間了。實在對不起。我們還是繼續吧。”

    林也黑眸沉沉,似要把謝瑯拖入從他目中射出來的茫茫黑霧中生吞活剝。良久,林也低下頭,他終于扯下領結,抽下來丟在桌子上,拿起資料書啪啦啪啦翻得格外大聲。

    林也冷冰冰說:“放心,你今天真就沒說過一句廢話。句句經典,句句發人深省。這些,我們十分鐘內解決。解決了這個,別的,再從頭清算也來得及。”

    謝瑯埋首,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經意間得罪了這位陰晴不定的大佬。他還是太心急了,也被突然出現的宋鹿弄亂了心神。

    謝瑯只是不想宋鹿被林也注意到。任何注意到她的人都會輕易被她收服。謝瑯明白,她就是做得到。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

    憑什么她的人生是踩著別人的肩膀步步高升。而他,因為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多葬送了自己光輝遠大的前程。他的人生已經被這個女人毀掉了,那她也別想好過。他要看她墜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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