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91背著我做什么?……
“雨點,我遇到謝瑯了。”宋鹿趴在按摩床上,左臉頰擱在手背上,毯子平拉在肩胛骨以下,露出緊致細膩的雪背。
宋鹿正在和方雨萱一起做水療。兩張按摩床并排而設。
方雨萱閉著眼,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問:“謝瑯是誰?這個名字我應該知道嗎?”
宋鹿換右臉頰壓在小臂上,這樣就能看到方雨萱的后腦勺,她睫毛無聲煽動了一會兒,“就是我大一的時候,隔壁體育訓練系的那個。”
謝瑯是專業馬術運動員。
運動員凡到了需要高考的年齡,會按運動員級別、所獲榮譽等綜合情況被各大高校特招。宋鹿就是這樣進入深港大學射擊訓練專業。
申港大學不設馬術專業,像這種需要特殊場地和專業器具的運動員會被招進體育訓練專業。這個系就是一鍋雜菜亂燉,帆船、賽艇、滑雪、冰球什么領域的運動員都在里邊混學位。
“你的大學同學我認識才怪了。”方雨萱掩嘴打了個哈欠,“等等,”她倏地睜開眼睛,赤、裸的上身像魚頭一樣翹起來,撐著身體斜坐,手抓滑下去的毯子按在胸口,眼睛在閃閃發光,“你說的是,當年你在做圖書管理員、便利店夜間店員和麥當勞周末小時工那陣子,一直請你吃飯的那個騎黑馬的大帥哥?”
“嗯。”
方雨萱在按摩床上坐直,再往上拉一拉胸口的毯子,她朝旁邊的人指一指自己的臉。旁邊穿粉色衣服的小姐姐就折起毛巾角在她臉上輕輕按壓,按掉她臉上薄薄一層汗珠。
方雨萱滿臉通紅,像是熱的,又像是興奮的,“你最近紅光滿面、桃花運爆棚、舊愛新人都不帶停的。你很危險哦,鹿鹿。常言道,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不求做貞節烈婦,但求情人不碰面!”
“我和謝瑯只是互相存有一點好感,那種東西在他出國以后已經被時間稀釋掉了。我們之間什么也沒發生過,只是吃過幾頓飯。就這樣,算是舊愛嗎?”宋鹿把兩條細眉擰出兩個塊壘,瞪大一雙貓眼睛,渴望般看著方雨萱,渴望她能說這算不上“初戀”或者“舊愛”。那樣她心里好受些。
方雨萱一看自家閨蜜這表情就知道她要整什么幺蛾子,跳下按摩床,抱著毯子湊上前來,“我警告你,你和謝什么瑯可不算什么單純的吃飯搭子。你整個大一,在各種打工中度過,每天睡眠不足4小時,早上揣三根火腿腸在口袋里就當是早中晚三頓飯,開學兩個月直接瘦成小老蟲(老鼠)。你當時只有三件事,打工、上學和睡覺。”
“后來來了個騎黑馬的哥哥請你吃飯才把你養胖點。然后,就變成四件事,打工、上學、睡覺和等謝瑯。一年多,你們每周至少五天、每天至少一頓飯是在一起吃的。你當時怎么和我念叨他的好的?”方雨萱清了清嗓子,掐嗓子用滬語“模仿”當時的宋鹿,“都是他噥,把我喂胖五斤。氣死了。”
宋鹿沉默著。
沒錯,她至今還記得那些難忘的場景。
她穿著圍兜蹲在地上理下層貨架,理完一抬頭,謝瑯手里夾著剛從冷藏柜里拿出來的尚凝著水珠的酸奶盒子貼住她的臉頰。謝瑯伸出另一只手把她頭發抓亂,“好好吃飯。小糊涂蟲。”雖然隔著漫長的歲月,那涼絲絲的感覺似乎還在臉頰邊氤氳開來。
方雨萱再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好不嚴肅,把臉都要湊到宋鹿臉上,鼻尖碰鼻尖,“我猜你是想和林也坦白從寬吧?你心里明白林也這人的報復心有多強吧?讓他知道你和舊情人私下聯系,你死定了。”
宋鹿盤算著“煥新計劃”一共有6門課程,現在才上了1堂課,那就是還有5堂課,“我和謝瑯之后至少還要見5次面,不是只有我和他,還有好多人在場。我問心無愧,不去和林也知會一聲,倒顯得是我心虛,要是事后被林也發現反倒是不好。”
宋鹿不明白有錢嘉豪的事在前,為什么謝瑯的事不可以告訴林也。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這么老實。過度的實誠就是愚蠢。本來子虛烏有的事,你往夸張了說,怎么激林也都無所謂,就當是你們感情里的一點催化劑。可你和謝瑯真談過,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見了面也當不認識。不私下聯系。不私下獨處。林也問也打死不承認。”
方雨萱重新趴回按摩床,把下巴埋進手臂圈里,“反正,這是我的想法。我只會替你考慮,才不管他們哪個受委屈。你真出軌了,我還要替你打掩護吶。聽不聽隨你。都是你男人,你得治住他們。”
宋鹿聽了方雨萱的話,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何如此猶豫說與不說,甚至非要得到雨點的支持才肯付諸于口。她想得到別人的鼓勵,說她這么做沒錯以后才敢說出來。在她的潛意識里,她也覺得林也報復心重。不,他不止報復心強,他還記仇。意識到這兩點后,宋鹿決定了,不止要和謝瑯保持距離,也要對林也保密。
兩人安靜下來,繼續享受水療。
方雨萱刷著手機,反復放大縮小一張照片,“你最近日程排得很滿啊。約你做個水療約了兩禮拜。肯定也沒精力放在你那脫線風箏的男人身上。還是該多長個心眼。給你推個微博用戶。你關注一下她。”
宋鹿點開方雨萱推送來的微博。看到頭像是個漂亮女孩子,點開頭像的一瞬間覺得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孩子的微博設置了關注才能看。宋鹿點了關注,往下刷頁面,看到一張漂亮的大頭自拍。
果然見過。
是幾個月前在拳擊館里真空穿網球裙的那個女孩子。
最近一條微博只有四個字:到京北了。
“關注了?”方雨萱看到宋鹿點頭,她又點開一張照片,豎起手機屏幕正對宋鹿,“看看,還有誰在京北。Sherry米在首都劇場上演舞臺劇《驚夢》。巧不巧?都在京北。簡直成了淫、窩了。”
網球裙在京北是巧合吧?
女明星是工作。
宋鹿被方雨萱的露骨用詞嚇到了。
宋鹿盯著方雨萱,方雨萱第一次旁敲側擊的時候,她可以把它當成是玩笑,但第二次聽就明顯聽出是借玩笑敲打她的意思。
方雨萱一眼看穿宋鹿是想明白了,也就不藏著掖著直接挑明:“我是怕林總在外邊野食。這兩個女的都和他有點關系,還離他那么近,以前沒有事,不代表以后沒有事啊。長個心眼總沒錯。”
宋鹿說:“他現在在慕尼黑。”
方雨萱愣了一下,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哦,那當我沒說過。我遠遠地、誠摯地、單方面地向林總道個歉。”她對著空氣,拖長音說:“對、不、起。”
“你一直提醒我小心林也在外邊偷吃。你是——知道什么嗎?”
方雨萱用手指擦掉脖子后面的汗,舒展四肢擺出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沒有。就是見慣了屎,腦子里就老想著屎,看出來也自然都是屎。從小到大,見太多了。一個男人在外人眼里特別顧家,寵愛妻女,但全世界都有他的家。走一站,靠一站,站站停留,站站不久留。我早就不相信愛情的忠貞了。這也是為什么一開始明知道林也愛玩,還覺得他是尚可結婚的對象。因為別的更下三濫嘛。我這種有心理預期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這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會被有錢男人傷到錐心刺骨。你就當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記著我的話,但也別放在心上。”
宋鹿一時無言。她一直覺得雨點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魚得水,但從雨點現在的這些話里,她又聽出一些自感身世的悲涼,有些自暴自棄。
方雨萱把臉頰翻了個面,問:“林也什么時候回申港?”
宋鹿說:“說是明晚。”
方雨萱嘻嘻一笑,“你棒球也打了,規則也摸清了。祝你們早日全壘打。”宋鹿抽一張紙巾團了朝方雨萱砸過去。方雨萱笑個不停。
周日午后2點是宋鹿和楊荔約定好的直播時間。宋鹿提前換好裙子,化了淡妝,選了比較低調的首飾,提前半個小時支好手機支架,盤腿坐在茶幾邊的毯子上,惶惶等著開播。
宋鹿用便簽條在紙上寫了一條條筆記,主要內容是她能回憶起來的一些射擊運動中比較有意思的小知識點,包括她怎樣走上職業射擊運動員的一些經歷。
準2點,楊荔和宋鹿連麥直播。
楊荔幾乎包攬了主持人、聊天者和氣氛組的全部職責,幫助完全放不開、遇上公屏提問只會抿嘴微笑的宋鹿慢慢適應第一場直播。有奧運會、氣步/槍、殘疾人運動員和顏值等話題加持,直播的熱度上升得很快。不到半小時,已經有超過一萬人在看直播。
宋鹿看到屏幕上有人刷了b站獨有的禮物——電視機。送出用戶的名稱標著Yoyo。宋鹿抬頭,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Yoyo,她并腿把腳塞在屁股底下。Yoyo抬起桃花眼,眼尾飛翹,給宋鹿比了個耶的手勢。
宋鹿用唇語說:“謝謝。”
Yoyo耶的手勢變為“OK”表示收到。
“滴嘟”一聲。
宋鹿聽到大門電子鎖解鎖的聲音,她才抬頭,楊荔的聲音就大聲播放出來:“大錘哥說,要是射擊運動員現場唱一整首王心凌的《愛你》,他就給兩位主播各刷一個探索者啟航。”
宋鹿被楊荔的聲音吸引再次低頭,看到分屏里楊荔的手指伸向屏幕,幾秒后,有微信消息彈送出來:一個探索者啟航值1888元!
滿屏都是:唱!唱!唱!
楊荔說:“這是男女對唱歌。我唱男的部分。”
楊荔打開了這首歌的伴奏。
宋鹿的薄臉皮漸漸紅起來,雙手捧著臉蛋,轉眼就到了她的部分,她與其說是唱倒不如說是在小和尚念經,“如果你突然打了個噴嚏,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才唱到這,她就真的聽到噴嚏聲。
然后,是一個悶悶的聲音:“在做什么?”
手機鏡頭里的宋鹿仰頭看向鏡外,手機鏡頭外的宋鹿的目光穿透手機機身看到明明說晚上才到家的林也,
“你怎么回來了?”
“我不能回家?你是想背著我做什么?”
宋鹿咬住唇,暗中把墊屁股的抱枕從身下抽出來,頂在腦袋上,兩手往下拉抱枕邊沿折在臉頰上,擋著她越發紅得滴血的臉蛋。她不敢看直播屏幕上現在鬧成什么樣子了。她聽到楊荔正奮力救場,想要一個人唱了這首歌男女的兩個部分。
Yoyo
把腳放平在地上,把沙發讓出來,“太太在直播吶。有一個老板說只要太太唱歌就給她刷禮物。”她的目光往后延伸,看到陸飛,一下子閉了嘴。
林也把口罩從臉上拉下來,他的臉紅得異樣。
Yoyo驚呼一聲:“林總,你的臉怎么了?”
宋鹿偷偷從抱枕下抬起眸看林也。
真的,林也的臉紅得像用50目的砂紙擦過!
林也摔進沙發,和陸飛異口同聲。
林也:“沒什么。”
陸飛:“蕁麻疹。憋的。”
林也踹一腳陸飛膝蓋窩。
陸飛軟下去齜牙咧嘴:“水土不服。”
林也挑起目光,似笑非笑地對宋鹿說,“當我不存在。繼續。”
第92章 Chapter92還有別的男人?……
宋鹿并膝而坐,把抱枕從頭上拿下來夾在胸口和大腿之間,下巴擱在抱枕上,看直播畫面里楊荔聲情并茂地把歌唱完。
楊荔唱完歌,抽了一張紙巾,在鏡頭前慢吞吞疊成正方形,動作夸張地抽泣,用紙巾壓從眼角拼命擠出來的淚花。雖然知道那是節目效果,但宋鹿還是覺得心里不好受。她搞砸了。那個“大錘哥”自然沒刷價值1888元的禮物。她害楊荔損失了一筆收入。
有網友在屏幕上刷:假清高就不應該出來賣啊。
楊荔的管理員把那個網友禁言了。
沒用,更多網友在屏幕上刷相同的言論,禁也禁不過來。
林也兩條長腿分開坐著,活像掛在博物館墻壁上明朝大官的坐像,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現代化的眼鏡,擱在大腿上的手又捏著一只薄黑銀邊款手機。他不時用拇指滑動屏幕,垂下的鏡片倒映著屏幕上的光。
“放你們兩個一天假。”
這話很明顯是和Yoyo和陸飛說的。
Yoyo彎下身,手臂穿過小香包的手柄環,把包一提領就站直身體,朝宋鹿撥動手指道別,轉身就走。
陸飛在Yoyo后面追:“娟兒,我送你。”
宋鹿和楊荔約定好是播滿兩小時。楊荔本來建議晚上八點開播,說網友吃飽飯懶懶窩在沙發上開始刷手機的時候才是直播的黃金時段。但因為宋鹿考慮到林也今天晚上回來,他嘴毒,被他看到肯定會遭到一番嘲諷。這才提前到下午2點。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林也早回來了。
宋鹿這才播了一小時。林也回來就往對面沙發一坐,坐下屁股就生了釘,不走了。宋鹿本來就放不開,現在更放不開,眼睜睜看著屏幕上觀眾的總人數往低了走。她覺得更加對不起楊荔了。
林也屁股下的釘一點點爬到長到宋鹿屁股下,她都快坐不住了。
宋鹿拿起水筆,在手邊的便箋紙上寫大字:我要喝可樂。
宋鹿抓起便箋,在確保鏡頭錄不到她手里東西的情況下,向林也展示便箋紙上的字。林也看了一眼便箋,站起來,走進廚房,開冰箱把一罐零度可樂拿出來,邊走回客廳,邊想替她打開。
宋鹿緊緊盯著他,連忙擺擺手,用手指戳戳自己,表示她可以自己打開。林也的手離開可樂拉環,走到宋鹿面前。宋鹿的頭抬起來,眨著圓圓的眼睛看他。林也的食指和拇指夾著易拉罐往她紅撲撲的臉頰上一貼。
好冰!
怎么都喜歡用冰鎮飲料貼她的臉。
宋鹿瞳孔霍然變大,趕緊低頭,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她竟然當著林也的面在想另一個男人。就好像,在精神出軌。
可樂罐上的冰珠子往下滑,沾到宋鹿腮幫子上,又順著下頜線往脖子根深處鉆。可樂罐子抖了抖。林也不明白宋鹿為什么傻愣著不接,看著水珠鉆進宋鹿雪白的脖子里。可樂罐子一動,就和他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撞上,發出清脆的金屬相交聲。
宋鹿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水珠,接可樂罐的同時也看到了林也無名指上的戒指。這近乎是一個素圈白金戒,用流暢的線條淺淺陰刻花體英文字母:LuluS。不貼這么近根本看不出戒面上有字。和這只戒指相比,她的那只就比較花哨,外圈鑲嵌了鉆石,內圈深深陰刻著:LinkL。
原來這是一對戒指,各自刻著對方的名字。“雙”在傳統文化里是很吉利的寓意。幸虧她沒有把自己那枚摘下來。
林也坐回沙發。宋鹿悄悄把可樂罐藏到茶幾后邊,過了幾秒再拿出來,她驅使纖纖細指撥了幾下拉環,薄指甲只徒勞發出幾聲磨牙的聲音,引得林也向她投來目光。她眨眨大眼睛,向他投去懇求的目光。
剛才要替她打開偏不要,現在又要饒他再起來一次替她開可樂。
都說申港女孩子作。
林也以前不理解何為“作”。他沒見過作女,因為沒有女人敢在他面前作。他更不理解為什么有的男人能忍受作女。無理取鬧的女人就應該一腳蹬掉。但此時此刻,他同時理解了那樣的女人和那樣的男人。宋公瑾打林公覆,關起門來就是愿打愿挨的兩口子。
林也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宋鹿面前,接過可樂,拉掉金屬拉環的一瞬間,碳酸飲料呈噴泉狀噴上林也的臉。他睫毛上都掛著水珠,隨著他眨眼撲簌簌落下來。
宋鹿笑出聲,下一刻,咬嘴唇把笑聲含在口腔里。
黑色帶氣泡糖水從林也凌厲的下頜線下滴滴答答掛下來,浸染他的襯衫領口。他面無表情,放下已經空了一半的可樂罐,邊用手指從上往下解襯衫扣子,邊用噴火的黑眸盯宋鹿,
剛才,宋鹿在茶幾底下猛搖了幾下可樂罐。宋鹿努力壓下飛翹的嘴角,用水筆在便簽條的正反兩面寫斗大的字。宋鹿拎起黃色便箋紙,將正面展示給林也看:去洗澡。然后,是反面:洗好澡去睡覺。
林也只脫衣服不走人。
宋鹿嘆了口氣,又用水筆在便箋上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字:在床上等著,我一會兒來陪你。宋鹿撕下便箋紙揉成團丟給林也。林也根本不接,就用繃得像精鐵一樣的胸口接下紙團這一擊。紙團落在他腳邊。
宋鹿瞪他一眼。
林也彎身,撿起紙團展開看,終于嘴角往上一勾,手上掛著衣服上樓。
宋鹿目送林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手掌拍一拍滾燙的臉頰,深吸一口氣,面對直播鏡頭,“對不起,剛才家里有點事。我應該給剛才的‘大錘哥’賠個罪。我再唱一首王心凌的歌吧。我記得歌詞只有一首《第一次愛的人》。讓我研究一下怎么播放音頻。”
“有一天也許我能把自己治好,再一次想起來應該要怎么笑。第一次愛的人他的壞、他的好,卻像胸口刺青是永遠的記號。跟著我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選自王心凌《第一次愛打人》)
宋鹿和楊荔隔著屏幕互道再見,宋鹿關掉手機,長長舒了一口氣。才下播,楊荔就打電話過來,在電話那頭發出親吻的聲音,“宋鹿你真是太棒了。我漲了三千個粉絲,破萬了。收了好多禮物。最重要的是,我擁有了我人生中第一個的總督。那個‘蛋總’出手好闊啊。”
蛋總——
林也這人取名字真的好隨便。
讓他在樓上好好休息,結果偷偷進她的直播間,給她和楊荔分別點了一個總督燈牌。也難為他三十歲的人,還要現學給主播包月,虧他能找到充值通道,一個月2萬塊難道是鼓勵她直播下去?
林也成為“總督”,還非得逼著她在直播間念:“感謝蛋總送出的總督。”她不得不雙手合攏對著手機鏡頭比了一個愛心。
關掉手機以后,兩層公寓靜悄悄。家里兩個阿姨的手腳總是和貓一樣輕,蛋蛋的貓爪墊踩在地板上都比她們引人注意。宋鹿覺得林也肯定睡了。她拿起筆、便箋紙和單詞書躡手躡腳爬上樓梯,走進臥室。
主臥里中央空調把室溫降到體感覺得涼颼颼。林也已經換好T恤和睡褲,側躺在床的對角線上,沒蓋被子,手臂高舉過頭頂,右臉頰枕在右手臂內側,躺得像一張微曲的弓。
宋鹿輕手輕腳走過床,把手里的東西放到落地窗邊的茶幾上。她走進浴室,拿下耳釘,卸掉妝,到更衣室換上睡裙。她原本的打算是坐在落地窗邊背單詞,可她路過床邊的時候掃了一眼床上的林也。
睡著以后的他褪去了一切戾氣,安靜、柔和、美好,像個孩子。
宋鹿膝蓋壓到床上,床墊像柔緩的波浪涌動,她雙臂撐起上半身,趴在床上近距離打量林也的臉。他本來很白,但因為成片的蕁麻疹爬在臉上掩蓋了這種白,尖牙似的疹子在光里泛著粉色的晶光。他的眼睛緊閉,眼珠在眼皮下轉動,睫毛也跟著在微微顫動。
宋鹿輕輕喚一聲:“林也?”
林也的眼皮痙攣似的動一動,沒醒。
不知道為什么,看他睡得這么香,宋鹿就特別想陪他一起睡。她背過去,和他一個姿勢側躺下去,在床上扭動身體,鉆到他手臂下,身體和身體嚴絲合縫,就像在他圈禁下的一大一小兩張弓。
兩個身體才貼上,林業的左手就甩到她腰上。他發出睡著的人才會發出的那種“哼唧”聲。宋鹿一時吃不準林也到底有沒有睡著,屏息等了一會兒,放在腰上的手很老實。
應該是真睡了?
宋鹿垂眸看林也無名指上的戒指,心想,這是它們被買下來后的第一次見面?她把自己的戒指和林也的戒指碰一碰,輕輕說:“你好呀。鹿鹿宋。”
“你真像個小孩子。”
林也的手反插入宋鹿指間,一大一小兩個戒指撞在一起,他把兩只緊握的手壓在她肩膀上,沒一會兒,他甩開她的手,捏她肩膀的骨頭往他懷里壓。
林也的腦袋動了,鼻子往她頭皮里鉆,發出沉沉的深嗅聲音。他很快不滿足于只嗅頭發,伸手把她的頭發在脖子后一分為二,鼻子往脖子根鉆。鼻息熱撲撲噴在脖子后面敏感的地方,讓皮膚變得濕漉漉。
宋鹿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主動送上門?
她緊張地扭動身體,卻發現這種掙脫是徒勞,她的身體有多柔軟,他的禁錮就有多堅硬。她閑聊以期吸引林也的注意。
“我剛才的表現是不是很差?”
“不知道。”
宋鹿嚇了一大跳,“那個蛋總不是你?”不是他可怎么辦,她都朝人家比“心”了!
林也把頭埋在她耳垂后:“你想到誰了?還有別的男人?”
第93章 Chapter93便簽條。
宋鹿呼吸一滯,心慌慌、膽戰戰:“你也看到了,我很受歡迎的。萬一是別人,我就私下退錢給他。”
林也用鼻尖撥開宋鹿的頭發,看她每一根頭發的發根都沾著他的口水,“私下聯系?你長本事了。”
聽林也這口氣,如此篤定,蛋總必是他無疑了。
他就是存心逗她!
林也說:“我本來想行使都督的權利——”
宋鹿唱反調糾正林也:“是總督。”
林也吹了一個升調的哨,在她脖子根哈氣,“OK,是行使總督的權利,讓我們的射擊運動員唱一首歌。歌我都挑好了,《我會好好的》。可主播掐著點下播,一點都不給主顧留面子。”
宋鹿知道那首歌,也是王心凌的,記不得多少年前的流行金曲。那個“大錘哥”點王心凌的歌是出于個人偏好,而“蛋總”非要點相同歌手的歌就鐵定出于單純的報復心理。
林也就是這般記仇。
宋鹿被林也的氣息吹得太癢,有點討饒的意思:“你是要我現在唱給你聽嗎?那歌的歌詞我記得,唱了你讓我喘口氣。”
“你現在喘不上氣?喘啊。我沒不允許你喘氣。”林也用牙齒咬起宋鹿后脖子的一層皮,尖齒磨皮磨了好一陣才松開,“不想聽了。我查了歌詞,歌詞和歌名不符,說得是我會好好的,其實都是成全他人的謊言。唱這個,太憋屈,舍不得,想聽別的。”
宋鹿知道他沒那么好心,肯定憋著別的壞,不中他圈套去問“想聽什么”。就這樣晾著他。
林也用半咬半舔的吻逼迫她:“宋鹿,問我想聽什么?”
宋鹿被他磨得都快叫出聲,不得不斷斷續續重復:“想聽什么?”
林也的吻像密雨一樣落下。男女的呼吸聲交疊在一起成了樂章,是急促的鼓點,是深沉的管弦,是靈動的鍵盤。她情難自抑,帶著哭腔地一聲聲喊:“林也、林也、林也。”
林也哈氣成水,“聽到了。很好聽。”聽情人沉淪欲海重復喊出來的名字,像在刀尖上舔蜜,“乖乖,我想聽你開心、生氣、窘迫、難過、恐懼、興奮時喊出我的名字。聽到了沒有。別讓你的世界和我無關。我不允許。”
宋鹿又屈從地喊了幾聲:“林也。”
林也感覺宋鹿身體扭得像泥鰍,裙子下的雙腿亂踢著像裝在桶里的鮮魚,“你今天很主動。”
宋鹿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這樣的結論的,就因為他睡著的時候她爬上床?她順著他的思路想,覺得這火的確是她勾出來往自己引的,她還能辯白什么,只能嗓音潮汲汲說:“還、可以吧。”
林也嗤笑一聲:“不承認?你的手在哪里?”
宋鹿的左手被林也的手指穿過壓在自己肩膀上,她做了幾下抓握的動作,讓林也感受到她的五根手指都正被他拽著吶。她的右手正壓著不斷往上卷的裙擺,這個時候也抬起來往身后的林也眼前晃一晃。
兩只手都在啊。
難不成她還長第三只手不成?
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林也愣住。
兩個本來在摩擦的身體停滯下來,下一刻,他們感受到了屬于第三方的震動。兩個人的腦袋同時翹起來,眼睛往身下看。他們先看到一只三角形的毛耳朵,然后,是一只毛渣渣、亂糟糟的黃腦袋。
蛋蛋!
宋鹿泄掉力氣摔回床上。她以前就發現蛋蛋喜歡窩在主臥的衣帽間,尤其喜歡墊著林也的衣服睡覺。它肯定是在林也進房間以前就躲進了衣帽間的柜子。
小貓蛋蛋用圓腦袋不斷往兩人中間擠,擠得腦袋變成了三角形還是擠不進,于是惱羞成怒勾起粉色的貓爪墊,一次次敲擊、捶打、勾撓林也的睡褲,產生令人誤會的撞擊。
林也氣急敗壞去抓這只小搗蛋鬼,不得不松開了宋鹿。
“喵——”蛋蛋黃毛根根豎立彈跳起來,沒被林也抓住。
宋鹿趁機滾到床下,下拉裙擺過膝蓋,順手一抄,把剛落到腳邊的蛋蛋抄起來夾在腋下。她故意不看林也,擼了一下貓腦袋,“你知不知道你是正經人家的小母貓,不可以這樣的。”
宋鹿赤腳踮足小步往房門方向跑。
林也側臥在床上,黑眸炯炯盯著宋鹿落荒而逃的背影。
宋鹿把門打開一條縫,彎下腰放蛋蛋落地,用手推一下小貓屁股,把貓推出門框半個身位。蛋蛋長尾一卷,踩直線出了門縫,日漸肥碩的背影定住,一屁股坐下,轉頭以一種蔑視的眼神回望宋鹿,張開血盆大嘴露出尖牙打了個哈欠。
宋鹿本來想和蛋蛋一起開溜,但轉念一想火都拱到這個地步了,再放林也去陽臺上冷靜是不是太滅絕人性了?她的盤算是,可以做嘗試,但不能太激進。她慢吞吞把門關上,深吸一口氣,轉身,貼著墻壁走到正對床的那面墻中間,背靠著墻,折起一條腿,腳底踩在墻上。
林也的眼神淡然、淡定、淡泊,表情超凡、超然、超塵,一副滬上知名佛子的姿態,舉手投足之間無聲訴說著“他都習慣了”,他左右張望,問宋鹿:“看到我的煙了嗎?”
宋鹿剛才被親得叫了,才叫了一小會兒嗓子就有點啞:“別吸煙。我們——”林也的黑眸立刻恢復神采,宋鹿被他看著就聯想到他火熱的唇,原來親吻真的可以讓腳軟、腰軟、失去對時間的掌控。
宋鹿把目光錯開,視線落在落地窗邊的茶幾上,看到亮眼黃色的便箋紙,她靈光一現,咽一口唾沫,問,“我們來玩一
個游戲吧?”
林也的黑眸已經璀璀發光了,“什么游戲?”
宋鹿把腦袋扭回一點,剛想回答,她的余光落在背后的墻上,怎么突然覺得那么不太對勁,這墻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她折起的腳一撐,把身體撐離墻面,轉身叉腰,仔細看墻。
臥槽(一種植物),這墻怎么禿了?
宋鹿驚呼一聲:“我的一百萬吶?”
那幅《受難的耶穌》被送到家以后一直掛在主臥正對的墻上,怎么林也一回來,畫就不見了?
背后,傳來林也幽幽的聲音:“塞柜子里了。”
林也近一個月沒回家,回房看到畫的一瞬間就忍不住瞇起眼。沒人會自大到把自己的“裸相”放在房間里。要是這幅畫里的圣子有靈,日夜垂眸守護著他,圣光籠罩的房間里,他大概要一直圣潔下去了。
所以,他把畫丟進柜子了。
但宋鹿不這么想,她不管這幅畫的內容是什么,這畫價值一百萬,還是她主動買回來的,它必須在這個家里體現它的高價值。而且,相比林也,她在這間房間待的時間更長,她還要靠這幅畫練膽子吶。
她需要這幅畫掛在這面墻上!
“你放哪個柜子了?”宋鹿快步走進衣帽間,沒一會兒,她說,“哦,我找到了。”她搬著畫走出來,走到那面墻,踮起腳掛畫。物業打的釘子有些高,她夠不到,就拖了個椅子來,站上去,把畫掛好。
林也看著如小蜜蜂般勤勞的宋鹿,覺得她東拉西扯、拖拖拉拉這么久,其實就是心里害怕、不愿意,他有心成全她,但又舍不得她說的“那個游戲”,就算聽一聽名字也好,聽了,下次有機會就做。
林也的眼睛里,宋鹿的輪廓漸漸融化了,只剩下踩在椅子上的細腿活潑地踩動著,是高亮的白色,隨著她腿動,孔雀藍的裙子邊也在鼓動,時不時掀開一個角露出底下小片的粉色。
她不知道,近有近的好,遠有遠的好,那種可觀而不可觸的欲望會在一次壓抑后掀起更高的一浪。
宋鹿調整畫框的位置,正想轉過頭問林也“正了嗎”,誰知道一別頭,就看到高大的身影出現她背后。林也的手臂穿過她的后膝蓋窩。她又羞又惱問:“你干什么?”話音未落地,她的臀已落到他肩膀上。
他一肩扛起她。她重心失衡,身體往后一沖,急忙抱住他脖子。
宋鹿心里嘀咕:“怎么就急成這個樣子?”
林也把宋鹿摔向床,他自己也摔下來。她還未驚呼就被林也堵住嘴,他問她:“什么游戲?”他想著,只要一個名字,說出來,就放過她。
宋鹿被吻得又有點虛,撐住她胸膛把他往外推:“你這樣讓我怎么說?”
林也松開她,吞咽掉她給他的唾液。宋鹿爬下床,從茶幾上拿到便箋紙和水筆,又爬回床。她盤腿而坐,用水筆指指對面的位置。林也深呼吸幾次,在她對面坐直身體。
“游戲是這樣的。”宋鹿的臉向林也湊過去,沾了沾林也的唇后又迅速離開,問,“你感覺怎么樣?”
林也回答:“不夠深、不夠久。”
宋鹿臉蛋紅撲撲說,“我當你是喜歡。如果你喜歡,你就在便簽條上畫一個圖案,”宋鹿用筆在便簽條上畫上一個愛心,然后,撕下便簽按在林也的唇上,林也的嘴就銜了一張畫愛心的便簽,“這表示你能接受我觸碰你這里。反過來,你也可以這么對我。”
宋鹿頓一頓,聲音輕下去,“你想嘗試我身體的哪個部位都沒問題,但只能試一下,然后,我告訴你,我喜歡還是排斥,你在腦子里給這些地方打上標記。以后,我們就知道彼此的喜好,以及底線,我的意思是,能做到哪一步。”
對于彼此身體的摸索和交融,這是宋鹿想到她最能接受的試探。
循序漸進,水到渠成。
宋鹿見林也只是閃著黑眸不說話,忍了半分鐘,試探問:“你是有哪點不明白?或者,你不喜歡這個游戲?”
林也喉嚨嘶啞問:“一個問題。”
宋鹿問:“什么?”
林也問:“可以用手指代替嘴嗎?”
宋鹿耳朵臉立刻被這句話燙了,想象他用手指在她身體的某些敏感的地方觸摸,她漲紅臉,咬著鮮艷欲滴的唇,緩緩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林也湊到宋鹿耳邊,“乖乖,你真他媽是個調情的天才。”
第94章 Chapter94聯系方式。……
宋鹿仰面躺在床上,手腕翻轉擱在額頭上,眼睛還失著焦,望出去的目光像兩股煙慢吞吞往天花板升。她的魂也一起升上去。她喘息著,試圖緩解過速的心跳。根本平復不下來,畫面一幀幀在眼前閃過。
她怎么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林也撐在床上,雙臂承力肌肉線條畢現,寬闊的肩背向內塌陷,爬向床頭柜抓起紙巾盒,搖一搖,是空的。紙巾剛才都用完了。他垂眸,看到地上一地狼藉——畫滿奇怪符號的黃便箋紙、摶成團的紙巾雪花一樣灑在地上。
床上也是亂的。
在兩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水性筆被壓在身體下,淡灰色的床單上被筆尖畫滿圈、線和點。宋鹿的背上也戳滿墨痕。林也替她擦了好久才擦干凈。這些糾纏在一起的筆觸訴說著剛才的濃烈。
林也從地上撿起一張擦掉紙巾,擦掉手指上晶瑩的水。他翻身上床,隔著一小段距離看宋鹿。她還是呆呆躺著看天花板,眼睛汪著淚盈盈閃動,皮膚濕漉漉發紅,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像是被抽走了魂。
剛才,她的身上被他貼滿了便簽。而他,說哪里都不用便簽。
他又想起她剛才的豐富異常的表情,尤其是最后,眼睛撐得那么圓那么大,眼中全是純真,睫毛隨著眼皮痙攣在顫動,眉頭擰在一起有種不為外人道的痛苦。
他只是手指上出了點小力氣,她就哼哼唧唧不停,軟得像團水任憑他揉捏。事后,她察覺腿邊有點涼和黏,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拉來被子遮住腿,也試圖遮住她自己的身體。笨拙得可愛。之后就一直躺到現在。無論她靜著、動著,有表情、沒表情,都撩人,他瞧著都喜歡。
林也去摟宋鹿的肩膀,“要不要我幫你洗洗?”
宋鹿鼻音重,嗓子是哭過后的沙啞:“讓我躺會兒。你先去洗。”
林也手肘撐起上半身,手指撥開宋鹿的頭發。宋鹿躲閃,她特別嫌棄,也不想想這手指被什么吞掉過。林也在她額頭壓下一個吻,倒退著下床,從床頭柜拿起手機,邊看手機邊走進浴室。
林也到了浴室,把手機放到盥洗臺,先打開水龍頭,把手指放在流水下沖,那種濕漉漉黏糊糊的感覺也被沖走了。林也擦干手,背靠盥洗臺,先處理起工作室的幾件急事。處理完,走進淋浴房沖涼。洗好走回房間,看見宋鹿已經起來了,背對他,赤裸的腳底板并排頂著床,正跪在床上低頭看床單。
林也走過去,手臂像貓尾巴卷住宋鹿的腰。她的腰實在是細,仿佛他稍一用力她的骨頭就會斷。他用一條手臂攔腰抱起宋鹿,另一只手掀掉薄被,抽掉下面的臟床單,把床單卷成團丟在地上,開房門,把被單踢出門外,關門。
宋鹿惱羞成怒,兩條細腿蹺起來在空中亂踢:“你現在讓阿姨洗什么被單?你是不是唯恐她們不知道我們剛才干
了什么?”
林也練拳擊的人膂力驚人,一條手臂挾持宋鹿這樣的小貓小狗綽綽有余,隨便她怎么鬧都能治住她。他把人帶進浴室,放到盥洗臺前,從背后貼近她耳朵根,這個地方被他咬了那么多次,他還是渴望。
“怎么,敢做不敢當?再說了,只是開胃小菜,都沒吃上正餐吶。”
宋鹿轉過身,從他臂彎下鉆過去,站到遠一點的地方,說:“你先出去,我也要洗澡了。”
林也拿起手機,又靠在盥洗臺上回復手機消息,“你洗。不用管我。”他完全沒有一點出去的覺悟。
宋鹿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深深看一眼林也的手機,“我一會用酒精給你擦手機。我擦完,你再用。”被手指碰過的地方都要消毒。
林也嘴角的笑都壓不住,“我又不嫌棄你。”
宋鹿走進淋浴房才脫衣服,開一條縫把衣服丟出來。打開蓮花灑,溫度調到60度,熱水淋下的瞬間蒸汽撐滿淋浴房的玻璃,本來是透明的玻璃立刻呈現磨砂的效果。
白霧后朦朦朧朧的身影在動,兩條又直又長的腿最顯眼,也能回憶出它們剛才在身下是怎么踢的。林也覺得再看下去又要出事,立刻背對淋浴房,專注于工作。
那滴滴答答的水像淋在他幻想里的場景。
“滴嘟”一聲,林也收到一條短信,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
XX:你知道你老婆大學時期就是援、交女嗎?
林也皺眉,還不等把號碼拉黑,對方又連著發來兩條。
XX:第一次是不是裝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慣犯了。其實,只要給錢,什么男人都能上。她吸引新男人就是靠裝純。
XX:她是水做的。特別潤。
宋鹿洗完澡從淋浴房出來,她本來有些窘迫,生怕林也看著她穿內衣,但忐忑地扭出來以后,發現林也背對她,好像被什么事分去了神。她逮住機會快速穿上衣服,穿完,發現林也還沒從那件事里出來。
宋鹿躡手躡腳走到林也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背脊中間的凹線,嗅了一會兒他身上的味道。母親和孩子生來能認出彼此的味道,而她現在也習慣了他的味道。她本以為他身上這種淡淡的木香是因為擦了香水,結果他告訴她,是煙味。
她很矛盾,舍不得這種木香,又不希望他抽煙。
宋鹿嗅饜足了,把腦袋湊到他腰邊上,發現他原來在看手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鹿多心,林也不動聲色地將手機往上一抬,像是不想讓她看到手機里的內容。對比從前,他讓她隨便看他的兩部手機事情,的確有些奇怪的。
宋鹿纏著他的腰,仰起臉,問:“在看什么東西?”
林也垂下黑眸,盯著掛在自己腰上臉蛋被蒸汽蒸得紅撲撲的小東西,說:“一個神經病,已經拉黑了。”
宋鹿伸手要抓他的手機,“我給你擦手機。”
林也去把手機緊緊捏在手心,“真不用。”
他想,他雖然已經拉黑了那個號碼,但萬一那個神經病用另一個號碼發類似的東西,正巧被宋鹿看見肯定又得哭鼻子。他記住了那個號碼,準備派人去查一查這號碼屬于誰。但他心里有數,大概率會是個一次性號碼。
敲詐?挑撥?威脅?
在弄清楚這個人的目的以前,林也更想知道對方是怎么拿到他的手機號的。作為公司的最高領導層,總有不少人迫切想拿到他的電話號碼,講情面、走關系、通門路。他的兩個號碼都沒對外公布過,單憑網絡搜索是不可能拿到他的號碼的。
那么,到底是哪里漏出去的吶?
林也垂眼皮成一線,黑眸沉如深海,試圖從自己這里找到答案。
宋鹿蹙眉琢磨著林也的反常,掐了一把他的腰。林也回神,抓起她的手把人慢慢拉到面前,兩人面對面,他低頭看她純潔干凈的臉,“出門一定要讓保鏢跟著。聽到了嗎?”
宋鹿眨了眨大眼睛,食指戳進耳洞夸張地轉了又轉,擺出一副“知道了,都聽出繭子了”的天真表情。林也笑了笑,看她濕頭發不斷往下淌水,“去那里坐著,我給你吹頭發。”
宋鹿參加了第二次的“煥新計劃”。課前,總導師讓每個學員把自己的個人情況和經歷濃縮成五張PPT,說是每個學員要放在第二節課上演講。這次課程設在一個酒店的商務廳,廳里有一個超大屏幕。學員按次序上去播放自己的PPT,并用三分鐘介紹自己。
看了楊荔的演講,宋鹿才知道她是初中的時候遭遇車禍截的肢。而且,她的兩只手也有殘疾,左手三根手指沒有知覺,右手一根手指沒有知覺。因為殘疾,她抑郁過兩年,自殺過7次。
楊荔云淡風輕笑著訴說她的過去,說她和運動是互相成就。運動讓她重振對生活的信心,而她的殘缺迫使她必須付出遠超其他運動員幾倍的努力。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應驗在了賽場上。她成了斬獲四枚金牌的殘奧會運動員。
宋鹿以前總覺得自己一路走來難,覺得她的人生就是不斷受苦、不斷受難。有些時候,她也想過要自暴自棄,也想過……
但聽了楊荔的經歷,宋鹿就醒悟過來,沒有人活得容易,都是個人在受個人的苦。而有些苦被訴說了出來,有些苦則永遠埋在人的心里難與他人說。她的那些難在楊荔的那些難前不值一提。如果楊荔都能克服,那么她就更沒有理由自怨自艾。
楊荔之后,就是宋鹿上臺演講。她的運動生涯很簡單,就是一條垂直地線般被選拔上來,幾句話就講清楚了。最后,她靦腆又大膽地提了一下自己的未來規劃:“努力訓練,希望有一天能被選入國家隊,再選上奧運會的出征隊伍。去英國留學,努力學習,開闊眼界。”
宋鹿講完,朝著底下的學員微笑,微微鞠躬下臺。她跑到楊荔身邊坐下,抬起兩只手湊到楊荔眼前,“你摸摸,緊張得手都冰了。”楊荔用兩只手包住宋鹿的手,“那我給你捂捂。”
“一會兒學員演講結束,還要介紹導師。說是三個學員組成一個小組,再分配一名導師對后面的課程進行指導。不知道我們會分到哪個導師。希望是——”楊荔眨眨眼,“對你特別親近的那個。”
宋鹿心想:“一定不要是他。”
幾位導師在臺上輪流介紹自己。宋鹿因此得知,謝瑯現在在京北的一家知名律所當合伙人,這家律所跟很多大集團有長期合作,謝瑯報了幾個大公司的名字,宋鹿驚訝地發現里邊竟然有中冠集團。
令宋鹿喪氣的是,她偏偏分到謝瑯那一組,組員有楊荔和馬術運動員許峰。謝瑯把三個人拉到一邊,說明后面課程要進行一場創業思維訓練,他會輔導他們完成整個項目孵化。謝瑯時不時用余光打量宋鹿。宋鹿只當沒看見,一言不發在旁邊杵著聽。
開完小組會,宋鹿和楊荔并肩離開酒店。還沒出酒店門,宋鹿就發現自己收到了謝瑯的好友申請,猶豫了一陣想到他是導師只能同意,隨后,她被拉進了小組群。
宋鹿皺眉凝眸自言自語:“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機號?”
楊荔的耳朵鉆進宋鹿的這一句話,立刻說:“你報名的時候不是讓你填表格了嘛,導師肯定能調你的信息看啊。”
哦,想起了,那張報名表格的信息問得特別細。
的確有聯系方式。
第95章 Chapter95林家的子孫啊。……
轉眼就到八月初,這一次林也在申港留5天。
德國和珠海的事已經推進到65%。他把籠頭牽到了正確的方向,安上了車軌,后面的事就交給陸飛負責,由他做拉轡牽繩的車夫,加上公司的法務和商務轉動車轱轆,就能把這個項目定定心心吃下來。
開掉老Mike,啟用百森商學院的老同學做紐約辦公室的負責人是林也近期做得
最明智的一個決定。這些日子,他因為需要不斷在申港、京北、珠海和慕尼黑四座城市之間飛來飛去,對視如自己孩子般的紐約公司疏于照顧,一半的決策都是那個老同學替他當機立斷做的。
紐約的公司運作如常,且比以前賺得更多。
慕尼黑、珠海和紐約的工作雖然順利,但林也還是閑不下來。老爺子發話了,讓他即時、立刻、馬上、麻溜地滾回集團!
林也把這句話理解為:老爺子氣到極致也就升華了,變得通透。他老眼昏花環顧身邊,發現一個兒子是死鬼,一個兒子是色鬼,一個孫子是能力超絕的小色鬼。林家賬房的算盤上通共三顆盤珠,再怎么撥來撥去也就這歪瓜裂棗三顆。撥一撥,心也就涼得透透的了。于是,老爺子想他的乖孫了,一腳把乖孫踢到京北去替集團背個大鍋。
酒店事故中的那名重傷患者半個月前去世了。家屬把酒店告上了法庭。事故被媒體大肆報道。有關部門頻頻對集團施壓。事情異常棘手,又必須了結得漂亮。
全世界的酒店行業這些年都因為不可說的原因不景氣。集團旗下的酒店連續虧損了四年,林老爺子把酒店這塊產業交給林也是為了試才和磨煉。
雖然祖孫兩個因為一個女人現在鬧翻了,但林也在生活和工作上都不是個朝三暮四的人,事情處理到一半因為私事當甩手掌柜不是他的風格。
他是屬鬣狗的嘛!難啃的骨頭當然要烈性犬去啃。不怕骨頭硬,牙齒磕碎了和血往肚子里咽,第二天就長更堅更利的新牙。不怕其他狗來搶骨頭,撲上去咬到它們斷牙缺耳折下巴,以后誰見了他都得夾緊尾巴貼他領地的邊兒走。
京北酒店的事故林也決定盡快親自跟進。但在此之前,他要回集團處理堆積在他辦公室里已經成山的工作。
林也坐在集團總部的辦公室書桌前,背后是落地窗,一城之繁榮都可以從這個位置盡收眼底。
身材窈窕的女秘書在林也桌上放下一杯溫咖啡,手指搭在杯托邊緣,在桌上推出一段距離,“林總,加了威士忌。”
林也頭也沒抬,隨意地“嗯”了一聲。女秘書手里還拿著一瓶水,朝坐在窗邊的陸飛走過去,把水放在陸飛面前,朝他微微一笑。
陸飛目送女秘書把門關上,又等了一會兒,確定秘書走遠了才對自己老板說:“有個事和你報告一下。入室搶劫那個案子沒了。”
入室搶劫的案子是指林也在慈善晚宴上丟掉頭冠弄出來的假、案。
案子沒了——
什么叫沒了?
陸飛這個學法律出身的高材生用這四個含糊不清的字實在是有失水準。
林也還在一目十行地掃項目資料,皺眉問:“沒了是什么意思?”
陸飛沒有立刻回答,他仰頭灌下半瓶水,仿佛在借喝水的時間思考怎么回答他老板的問題。
陸飛放下水瓶,雙臂平展在沙發椅背上,他思考完了,也下了決心,“就是這個案子從警方的系統里消失了。那些**、血液、指紋、腳印的采集報告全都丟了,現場也被處理干凈了。”
林也把手里的資料往桌子上一砸,抬起黑眸,眸深如井,盯著局促不定的陸飛,“誰做的?”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不生氣也不吃驚。
林也生來就有一種本事,一件事即使變得糟糕透頂,他也決不會沉湎于失敗的情緒,而是第一時間從失敗里找到絕地反擊的機會。他是某種意義上絕對沉著冷靜的樂天派。
宋鹿被襲擊的事一直沒有查出來是誰做的。監控、報告、口供等等,這些林也都親自看過。完全沒有頭緒,收集到的指紋和基因信息在警方的庫里也沒有匹配到人。
這個人的背景是干凈的。
調查工作停滯不前,原以為是警方瀆職怠工,現在連證據飛了,案子直接從系統里消失,這就是從上到下被神秘且強大的嘴垂直吃透了。犯事的畜生來頭很大啊。算得上只手遮天。
宋鹿的態度林也已經摸清了,她不愿意告訴他這個人是誰。他做不出把她關黑屋審訊的混賬事,更不可能關著她永遠不讓她出門。還得靠他自己查。證據消失不見是件頭疼的事,但又給了他另一個思路。
是誰下命令把這個案子從警方系統里抹除的?
找到他,不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那個畜生了嗎?
陸飛半天都沒說話。
林也敏銳地察覺到陸飛知道是誰,但不敢輕易說出來。林也腦子轉得快,立刻想到是為什么,也因此想通——是誰在做小動作。那一刻,他突然就氣餒了。他想錯了,抹去這個案子的人并不是因為行兇者,相反,是因為受害者。
不是因為要掩藏行兇者的罪行,而是因為要遮掩受害人受到的傷害。如果真是“他”,能夠做得那么徹底也就不奇怪了。
林也直接挑明:“是老爺子吧?”
林家老爺子好面子、重聲譽,進棺材板呼出的最后一口氣都要把集團的招牌吹得亮到晃眼。
陸飛咽了口唾沫,吐出一口濁氣,腦子飛速運作檢索自己是不是越界了,他看似答非所問地說道:“上次車子撞車的案子也沒立案。”他加重了“沒”那個字,和前邊的“案子沒了”相呼應。
這就對了。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抹去的。陸飛這是用一種委婉的方式承認林也猜對了。林也腦子再次轉起來,又從劣勢中找到突破口:“這么說,那些證據可能沒被銷毀,還在老爺子手里。我可以去要。”
陸飛連“嗯”一聲都不敢,不止,想假咳嗽遮掩局促,結果被自己的唾沫嗆到變成劇烈的真咳嗽,拼命給自己灌水壓驚。
陸飛心里很清楚,得罪林也也絕對不能得罪林老爺子。祖孫兩個都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閻王,但年輕人還知道遵守最基本的“規矩”,年長者卻已經習慣了絕對的“專制”。林也是他的老板,他是站林也這邊的。但也不代表他敢于挑戰老爺子的鐵血手腕。
陸飛惜命啊!
他不想自己下個家是地下的小格子,上面還豎塊精美的碑。
林也稍稍懷疑了一下林老爺子這么做的原因。怎么想都是因為老爺子認為這是家丑所以出手掩蓋了。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也重新拿起紙質資料,黑眼珠子快速轉動著,看了十分鐘,圈出里邊的重點,資料一丟,抬頭,“準備車。我去見老頭子。”
陸飛渾身一抖,用看勇士的眼神看了一下自己老板,拿起手機,用顫抖的手指安排司機把車從地庫開出來,“哥,你可千萬別說是我查出來的。”
林也笑一下,“這種大義滅親的功勞當然我去受領。”
陸飛連連嘆氣。為個女人犯渾,這對父子真是一脈相承。
林也轉入老干部休養中心特護樓七層的走廊,遠遠看到林老爺子正從病房里走出來,左手撐著手杖,右臂被一只露出襯衫袖子的手攙扶著,半個身子才從門框露出來,祖孫兩個的視線就對上了。
林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把那只手的主人塞回病房,命令式的口吻:“待著。不準露面。”老爺子雙手交疊在手杖上,手杖直立在他兩腿中間,支撐著他精瘦挺拔的老軀。
林也快步走到病房門前,想了想還是伸手去扶老爺子。
林老爺子用手杖打掉孫子的手,“沒老得走不動。”他緩緩轉身,自己腳步穩健地走回病房,在真皮沙發上坐下,沉著臉不說話。
林也走進病房,環顧四周。
奇了,剛才扶老爺子的那個人不在房間。林也掃一眼緊閉的浴室門。躲浴室里了?那就更奇怪了。老爺子身邊的人都是肆無忌憚的高人,哪有見了孫子就躲的孬種?
林也被病房里似有若無的男士香水味熏得鼻子喉嚨癢,猛打
幾個噴嚏,握空拳捂嘴咳嗽幾聲,“爺爺,你這怎么一股子騷男人的味道。開窗透透氣吧!”
林老爺子舉起手杖到半空,直接朝林也丟來。林也并不躲,連眼皮也不眨一下。那手杖自己長了眼睛擦著林也的褲腿“哐”的一聲撞到墻面上,又“咕嚕嚕”滾回林也腳下。
林也彎身撿起手杖,走到爺爺身邊,把手杖豎在沙發邊,“老爺子,您這隨便丟東西、潑東西的習慣可不好。上次是孫媳婦遞上來滾滾熱的茶。這次是用了二十幾年的老伙伴。這東西折了,我敢說再找不出這么順手的兇器來教訓不肖子孫。”
林老爺子的臉繃得更緊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著,顯然是動了氣,“你來這就是為了耍嘴皮子氣死我這老頭子的?”
林也走到窗邊,真就開了窗,讓室內外的氣流貫通,散一散病房里那股惡心人的氣味。他喘了幾口新鮮空氣,轉過來,開門見山地說:“長寧那棟別墅的案子是您找人處理的吧?我要您手里的那個案子里的所有證據。”
林老爺子哼了一聲,只說了四個字:“晚了,燒了。”
面對林老爺子的強硬,林也頗為無可奈何。老爺子說燒了,很可能就是真燒了。林也的行事作風一半是承自老頭子,要是換他在老頭子的立場,他的人一拿到證據都不用拿回來就直接下命令燒了。
林也只是存了僥幸心理才跑這一趟。
有最好,沒有,也就徹底死心了。
古板偏執的林老爺子又發話了:“干了幾十年的老刑偵到現場一看就知道發生過什么。哪里輪得到你這個小鬼班門弄斧。我只有一句話——管好你的女人,別讓她再出去丟人現眼。”
這種受害者有罪論令林也怒火中燒。林老爺子覺得宋鹿“受辱”是丟了林家的臉才把案子搞沒了。他這么做真是完全斷了林也揪出真兇的康莊大路。林也強忍著才沒對老爺子惡語相加。
木已成舟,吵架無意義,還不如回去工作。
林也冷著臉:“爺爺,我也只有一句話。”
“別碰她!”
林也轉身就走。陸飛站在門框邊上哆哆嗦嗦,嘗試擠出笑容應對林老爺子刀子一樣的眼神,他被林也一把拉住手臂拽走了。
林也走后,浴室的門被“吱呀”一聲被推開。
林綜生走了出來。
林老爺子剛才是板著臉,現在是冷著臉,他從旁邊的矮柜里摸出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往林綜生腳下一丟。“啪”一聲,文件袋的紙盤扣掉了,里邊的紙張錯落著冒了頭。那上面赫然有警方的公章。
這是入室搶劫案子的所有紙質報告。
林老爺子語氣冰冷說:“我年紀大了,但還沒死。老刑偵現在能看出來,以前也能。你對小兔崽子的女人做過什么、想做什么,我心里門清。你要是再敢碰她,你就進新造大樓的水泥墻里去吧。滾。”
林老爺子老眼昏花地看著孫子、兒子一個個離他而去。
年逾古稀的老人在心里哀嘆。
林家后繼無人啊,一個是逆子,一個是蠢貨。
第96章 Chapter96天大的巧事。
林也從老干部休養中心出來再回到辦公室,這一坐下,就從金光萬丈到燈火璀璨。
林也和負責酒店官司的律師開視頻會議。他喝完今天的第八杯蘇格蘭式咖啡,電腦屏幕的光射在他灰沉沉的臉上,毛孔都因為疲倦而變粗,鼻梁上的鏡片里倒映著一個正襟危坐的男人的身影。
“那么林總,下次見面前,我會根據您剛才提的意見完成修改。您還有什么細節需要補充嗎?”
“暫時沒有,想到會讓陸飛聯系你。今天就到這。”林也垂下視線,看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十點半了。今天辛苦你了,謝律。”
“應該的。祝您周末愉快。”
林也閉上充血的眼睛,側臉,手指揉眉骨,沒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參會者一個個退出視頻會議。林也已經累到不想去按退出會議的按鈕,從鼻梁上取下眼鏡直接丟在桌上,背撞進椅背,再次閉眼,用手揉僵硬的后脖子。
咚咚咚,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林也拖著疲憊的聲調說:“進來。”
門開了,陸飛的腦袋從門縫里擠出來,“回家嗎?”
林也“嗯”一聲,關掉電腦,把桌上鋪開來的資料整理整齊,從椅子上站起來,去休息室洗了把冷水臉,換了件干凈的襯衫,邊系袖口邊走出來,看見陸飛已經穿戴整齊抱著臺大尺寸Pad在等他。
林也取下西服甩在肩膀上,兩人一前一后從公司大門走出來。林也讓陸飛直接回家休息,自己坐車回高層公寓。
林也一進門就發現廳里亮堂堂的,還能聞到飯菜香,身體上的疲憊去了一半,隨后就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另一半也消失了。宋鹿穿著居家服走到玄關來迎他。兩人又是近六天沒見面。她看起來很高興,眼睛亮晶晶的像寶石,仰著頭對他笑。
宋鹿挽起他的手臂把他往餐廳放下拉:“菜和飯都是溫著的。你說回來,我就讓桃姨擺好臺了。去洗手吃飯吧。”
桃姨站在飯桌邊上垂手搓著圍裙,喊了一聲:“先生。”隨后,桃姨笑瞇瞇看著自家黏人的太太。宋鹿害羞地一把推開林也,自己跑去客廳的地毯上坐下,對回頭看她的林也甩起手來,“快吃。”
林也把甩在肩膀上的西裝交給桃姨,再次回頭,看宋鹿面前的支起來的手機支架和手機,“又要直播了?”
宋鹿的手臂環著并膝而曲的雙腿,搖頭。
“我參加的那個‘煥新計劃’要進行一場創業思維比賽。3名學員加1名導師組成小組。待會兒我們要開個小組討論會,討論創業選題。舉辦方說了,如果能在最后小組的比拼中脫穎而出,可以獲得5萬塊的創業啟動金,特別優異者,還可能獲得合作企業的天使投資。”
林也把筆記本電腦放在飯桌上,桃姨要替他插,林也拒絕了,自己連接上電池,打開屏幕,操作到工作的界面,做完這一切才邊卷襯衫袖子邊再次看向宋鹿。
“類似我們學校的種子基金的創業孵化器。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通過類似的方式賺來的。不管最后有沒有得到獎金,都是很不錯的一次歷練機會。林太太,你越來越棒了。”
宋鹿被林也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去,抱著腿等手機屏幕上的時鐘跳到11點。
林也從浴室洗好手出來,坐到飯桌邊,拿起筷子開始吃飯,“不過,怎么把小組會定在周六的晚上?”林也翻手腕看手表,“都快十一點了。運動員就是精力旺盛。夜貓子開會。”
其實是因為身為導師的謝瑯說他晚上有工作,要晚一點才有空,但具體晚到幾點他又給不出個準確的時間,說等他消息。大家一直在群里閑聊,等著謝瑯冒頭。就在剛才,謝瑯才發消息來,說他工作忙完了,二十分鐘后可以開始小組會。
小組里的每個人都有繁忙的主業,自然體諒謝瑯的辛苦,至少在表面上沒人表現出任何不耐煩。十分鐘,三個人都在線上了,眼巴巴等謝瑯的頭像在TT會議的app里出現。二十分鐘,謝瑯的頭像亮了。
宋鹿回答林也:“導師主業忙,只有這個時間有空。”
“你們的導師是怎么被選出來的?”林也問完,不等磨磨蹭蹭的宋鹿吱出一聲,他自己就回答起了自己的問題,“退役運動員成為某行業的大拿,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受邀成為公益項目的導師。應該就是這樣,一種良性的事業型反哺。”
宋鹿已經用看不見的線把上下的嘴唇縫起來了。
她不想深入有關“謝瑯”的任何話題,生怕林也會順著思路接連問出“你們導師叫什么”“你們導師是干什么的”“你們導師人怎么樣”“你和你們導師相處得怎么樣”此類頭疼的問題。
謝瑯對宋鹿而言,是一種別樣的存在。在她整整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他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被她視為“可以發展成戀人”的男人。因為這一層關系,不管雨點有沒有提醒她要學聰明,她都想把謝瑯和林也隔開,隔得越遠越好。她沒有花花腸子,只是想把課程好好念完。
林也嚼著排骨年糕里的排骨,隔著半間餐廳加半間客廳的距離看一言不發的宋鹿。
宋鹿最近被他養得很不錯。
肉眼可見的皮膚更通透、頭
發更豐盈、眼睛更明亮。不管是在家還是外面,她的耳垂、脖子、手腕和手指這些地方總是戴著亮晶晶的石頭。一個回眸、一次拂發,還有她習慣性的低頭,這些可愛的小動作總是在不經意間造成觀賞角度的變化,漂亮石頭就會一剎把她點亮。
太漂亮了。
總是讓人滯住呼吸,在心里贊嘆原來有女人可以美成這樣。
譬如現在,她鬢邊別著一只銀色的十字形邊夾,遠遠看去,就像從天上摘下一顆星簪在烏發上。驚艷。
宋鹿仰起臉迎上他的目光,豎起右手食指壓在嘴唇上,仿佛在用表情說:“噓,小組討論會開始了。你不許說話。”
林也壓下嘴角的笑,轉頭去關注自己電腦屏幕上那些綠油油跳動的數字。私人生活和工作都是如此怡人。他在心里暗暗爽著。
這次的視頻會主要是討論小組的創業項目選題。
宋鹿和每個組員和導師打了招呼。她在茶幾上剖開筆記本,拿筆開始認真做筆記。她性格本就不張揚,加上覺得自己學業不精,社會經驗極度缺乏,她抱著一種學習的心態進行聆聽、觀摩和記錄,必要的時候才開口說幾句。
楊荔還是主意最多的那個,“我們都是運動員,要不要做運動員相關的項目?”
許峰立刻反駁:“報名參加這個課程的都是運動員。你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的。你說的這個方向也太普通了。我不同意。要做就做點不一樣的東西出來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楊荔不服氣:“你這叫好高騖遠,不切實際,給自己找罪受。不從自己熟悉的領域入手就是紙上談兵。那你說,我們除了了解運動員相關行業,還了解什么?什么東西我們做出來不空不虛不假?”
許峰連珠炮式發言:“你還真把這場游戲當成是樁事來做了。什么創業獎金,就是純純的比賽獎金。五萬塊拿出一萬請謝師兄吃飯,剩下四萬我們三個分就是點蒼蠅肉,夠干什么的?才不會真有人投資我們這些沒出過社會的人出的‘金點子’。反正是做夢,我們就夢個大的。演示出來才有面子。”
楊荔嗤之以鼻:“你真是大少爺不知道乞丐饑。你不稀罕那五萬塊錢,就我和宋鹿分好不好?”
許峰抬起聲調“喲”一聲,“還沒開搶就急著黑吃黑分贓了。”
餐桌邊,遠遠聽著這場“熱鬧非凡”討論會的林也嗤笑出聲。宋鹿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她本來一直埋頭記筆記,眼見楊、許兩人要吵起來,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出來調停一下。
“大家都是為了小組好。我覺得,兩邊說得都有道理。射擊有句話,空彈練預感,實彈找缺陷。我們每個人列幾個具體的方向出來,大家比較以后,選一個最好的出來。”
楊荔和許峰都悶了,沉默了好幾分鐘,連嘴皮子也不斗了。宋鹿這才明白,其實他們和她一樣,缺乏足夠的社會經驗,對于要“創什么”“怎么創”根本是毫無頭緒。
他們三個人想要“紙上談兵”都找不到戰場在哪里。
許峰一拍腦袋,看來想起了什么:“所以我們才要導師嘛。謝瑯師兄,你說說我們應該選什么選題才能一鳴驚人。”
一直沉默的謝瑯在攝像頭前微微笑著,以波瀾不驚的嗓音說:“你們可以征詢我的意見,但不能由我來給出選題。導師選題是作弊。而且,法律領域專業性太強,不適合你們。”
林也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向宋鹿的方向。心想:謝瑯?法律?是他知道的那個謝瑯?和死者家屬談判的謝瑯。天下的事真是湊巧。這個謝瑯今晚一前一后見了他們夫妻。
許峰嚷道:“我的謝大律師,我們又不會蠢到把你說的話漏出去。別把一場游戲弄得這么嚴肅,我都開始覺得無趣了。”
宋鹿眼見著鏡頭下的楊荔臉越漲越紅,杏眼圓瞪,顯然是在為許峰把他們現在做的事輕飄飄稱為“游戲”而生氣。宋鹿覺得她必須再次發聲了,既然她已經說了每個人要列選題,不如她先拋個磚引個玉。
宋鹿清脆脆問:“新媒體運營怎么樣?”
三個人同時被她吸引目光。
連林也也側耳聽她接下來的話。
“我最近才發現運動員其實也算是一種商品。我們也有我們的商業價值。只不過名氣大的價值高一點,默默無名的價值低一點。但我們每個人可以對自己的價值進行不斷開發。”
“就像楊荔一直在做的那樣,通過網絡把自己宣傳出去,提高自己的運動員價值。她在b站上把運動員的訓練和生活做成有價值的內容,積累粉絲,吸引廣告商來投放推廣。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楊荔在做的事從點變成面,深入研究這種運動員的自我營銷模式。”
楊荔似有所動,她急著喝了口水,壓抑下心中的澎湃,她見兩個大男人沒作評論,又見宋鹿因為沒得到回應在鏡頭前有些窘迫,就忍不住說:“我覺得可以。就以你的號為實例。這方面我還有一點經驗。”
許峰想說什么。
楊荔搶白:“要說就說你想到什么選題。別只會反駁別人的建議,自己又說不出一二三四五,亮不出真本事。”
許峰翻著白眼閉上了嘴。
楊荔又說:“宋鹿開了個好頭,就應該像她這樣,說點實際的點子出來,不在原地轉圈。不管點子好不好,貴在努力和真誠。我暫時想不到比她更好的點子。我是覺得,”她清清嗓子,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毫不在意,“可以選宋鹿說的選題。”
宋鹿笑道:“如果要采取我的點子,那肯定要用楊荔的號作為實操的例子。她的號有基礎,也一直在努力維護用戶關系。而且,她能展現的內容也比我的更豐富。她所做的對社會更有益。‘煥新計劃’既然是個公益項目,評委們會喜歡我們的選題的。”
其實,宋鹿提出這個選題還有一個原因。韓國射擊俱樂部的公關aa在挖掘運動員商業價值上是專業的,到時候可以咨詢一下aa。這是宋鹿沒有告訴另外兩個組員的一個外部助力。畢竟還不知道這個選題好不好,現在說出來有點炫耀的感覺。
楊荔臉上有被人勘破小心思的局促,很快,又爽朗地笑開了。
幾個人又討論了超過半小時。最后確定,就用宋鹿的提議。雖然是一件很小的事,宋鹿心里還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許峰提議:“反正現在選題已經有了,大家就都安心了。說了那么長時間說得我口干舌燥,一起出來喝一杯怎么樣?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酒吧。”
宋鹿搶在所有人表態前說:“我就算了。我先生今天在家,他平時工作很忙,我今天想陪陪他。”
許峰和楊荔都被這猝不及防的秀恩愛給酸到了。只有謝瑯在鏡頭里波瀾不驚,嘴角甚至夾著一個極淡的笑。宋鹿給大家道晚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沒想到開會都這么累。
下一刻,她落入一個懷抱。
林也把臉鉆在她脖子根:“今天的嘴巴怎么這么甜?”
第97章 Chapter97恒星小姐。
宋鹿被林也摟著肩膀,余光亂瞟,看周圍有沒有人,“你輕點。桃姨會看見的。”
林也帶著輕輕的笑說:“早躲到看不見也聽不到的地方去了。”
“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饑渴像禽獸?”
“我不在自己家里滿足別人的需求。”
“我也是別人?”
“特別是你。不由著你來。”
林也抱著宋鹿同手同腳往后退,小腿肚頂到沙發邊,就抱著人往后一起摔摔。宋鹿從腳指頭到頭發絲都軟乎乎的,像乳膠,往他懷里狠狠擠壓,才一會兒就變了形。
林也把宋鹿的身體從背對他扳成側坐在他大腿上。宋鹿記得,她只在五六歲上的時候用這個坐姿坐在爸爸身上。成年以后再這么坐就不會那么單純了,體會到濃厚的異樣之感。
林也的手指插入宋鹿垂在背后的烏發,順著背肌凹線從上至下一擼一擼,像擼一只油光水滑的貓。他后腦勺枕在沙發靠背上,耷拉著眼皮,只能看到下半顆黑眼珠。他足有半分鐘沒說話,手也漸漸停了下來。宋鹿都懷疑他在打瞌睡。
林也靠近看宋鹿,才發現自家太太發邊的那個發卡和他想象的不一樣,遠看的確像是銀色的十字星,近看只是兩只廉價的黑發夾以十字造型別在鬢邊。發卡顯然用了很長時間,外頭的黑漆膠已
經剝落得稀稀拉拉,露出里邊銀色的鐵皮。
遠著看,可不就像發邊簪星。得虧她漂亮,才讓別人誤把生銹斑駁的金屬當成價值不菲的珠寶。可漂亮也不是這么糟蹋的。他不明白,她是從哪個考古現場挖出的這些破爛。這個家里是要破產清算了嗎?
林也的手指摸向宋鹿的鬢,想把這小家子氣的發卡扯下來。
宋鹿頭一歪躲開了,急道,“別碰!從十幾歲拿起槍算起,它幫我贏下了所有的重要比賽。它能給我好運,是我的幸運發卡。你想碰,得沐浴、焚香、念兩遍波若波若蜜心經才允許你碰。”
她最后一句話有開玩笑的意思,但林也繃著臉就是不笑。
不給摸就生氣了?
宋鹿把頭湊到他鼻子尖前,“好啦。給你摸。”
剝了殼的椰子清香朝林也鼻子直撲而來,他又看到她頭頂那兩個濡濕的青皮發旋兒。林也拿來手機對著她的發夾拍了一張照,隨手轉給Yoyo。
林也暗滅手機,把手機丟到大腿邊,還是不摸發卡,問:“今天沒有比賽也戴幸運發卡?”
“創業比賽也是比賽,也有獎金,也需要幸運嘛。而且aa幫我選了一個能夠被公眾記住的標志物。她從我幾百條的視頻和幾千張照片里選出來這個特別的發卡。aa讓我在公眾場合要習慣佩戴同樣的標志物,說是這樣能讓公眾一看到類似的東西就聯想到我。只要能讓公眾記住標志物,他們就能記住我,我的商業價值就會水漲船高。”
林也的手指愉悅地敲擊宋鹿的大腿。
宋鹿伸手夠林也的手機,手指怎么也夠不到,他不讓她動得太厲害。林也主動把手機塞進她手里。宋鹿大拇指在手機上快速操作,點開b站app,打開林也的關注頁面,點到自己的號,播放了里邊唯一一條上傳的視頻。
這是俱樂部的aa讓她的公共團隊替宋鹿做的記錄居家訓練生活的視頻。宋鹿在視頻里跑步、踩橢圓機、做正念瑜伽和分享一日三餐健康飲食。視頻里的她的鬢邊就別著那只不倫不類的發卡。
視頻的腳本、攝影、剪輯、字幕、旁白和配樂都是出自專業人員之手,是韓國人擅長的清新細膩風。宋鹿在視頻里完全不白幼瘦,而是美得很有力量,且自信自洽。
點贊、投幣、收藏一鍵三連者累計上萬。
林也很認真地看完整段視頻,嘴角的笑都要壓不住了,播放到最后2秒還在看,都已經沒有音樂、沒有內容了!宋鹿抽掉他手中的手機,丟到它原來的位置,臉蛋紅撲撲看向他,等著嘴毒的他出言批判。
等了很久,林也都沒說話。
誠然,視頻里的宋鹿是個大美人,但近在眼前的宋鹿更美得不可方物,視頻勉強算展露出了她三分之一的美,稱贊她美是多此一舉。
林也特別注意到了她在b站的名字。上次直播他記得她的名字是一串沒有邏輯的英文字母和數字,一看就知道是網站隨機分配的名字。這次已經是個合格的up主了,有了彈眼落睛(滬語:顯眼、驚艷)的大名了。
“恒星小姐?你這也算有藝名了。”林也看向她鬢邊的十字星,“倒是很貼切你這個造型。也是aa替你想的名字吧?”
宋鹿點頭,“她總共給我列了十個名字,第一個就是恒星小姐。看到這個名字一瞬間我的心臟怦怦直跳,立刻決定選這個。”
“一個名字能讓訓練有素的射擊運動員心跳加速?讓我看看,你現在心跳快不快。”林也把手掌壓在她胸口。
宋鹿不搭理他,用尖尖的食指頂一頂發夾,頭發被卡子別成一片烏云狀掀起來,露出下邊青白的頭皮和淡褐色的小絨毛,“恒星很好。它可以燃燒幾十億年不滅。于人短暫的一生來說,恒星永不墜落。”
林也記得他揍了那只瘸兔子后她替他包扎的那一晚,她就說過,人下墜的速度是很快的,在真正粉身碎骨前,她想抓住些什么東西。
他當時就在想,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到底經歷過什么會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不斷往下墜落。她一無所有、孤零零一個人的失重著,覺得輸了一場比賽就會把她摔死的時候該有多害怕啊。
到現在,他再也說不出“輸贏不重要,輸了就輸了,我養你”這樣的話,射擊是她熱愛的事業,輸贏對她來說就是——
很!重!要!
他不能輕飄飄抹殺掉她辛苦拼搏來的成就,也不能毫無同理心地去撲滅她對自己事業的熱情。他只希望她的人生里有比賽,而不僅僅只有比賽。是輸是贏,于他都好。她不會因為輸了任何一場比賽而粉身碎骨。因為,有他吶。比賽之外,亦是海闊天空。
林也說:“恒星小姐很好。”
宋鹿見林也憋了好幾分鐘只憋出“恒星小姐很好”這六個字,心想男人果然不如女人能夠共情,她和雨點說的時候,雨點還夸她選名字選得很有深意很有水平很讓人眼前一亮吶。
宋鹿坐在林也腿上,肉肉的屁股夾在他堅硬的腿骨上。他的體溫不斷通過肉的擠壓朝她傳來,她覺得好熱,開始扭動身體想離開他。林也把她按在腿上,“坐著,陪我再說會兒話。”
林也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宋鹿問:“要說什么?”
林也說:“隨便什么。想聽你的聲音。”
宋鹿見他閉目養神不像是會使什么懷的樣子,也就定心下來,隨便找了個話題:“我剛才說要做新媒體運營的主意是好還是不好?”
林也想了幾秒鐘:“入門容易,做精難。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主意。”
宋鹿皺眉,“什么意思?”
林也說:“你的初衷是借花獻佛,想借這個創業比賽幫楊荔一把。你想幫助她,卻不能弄成是施舍她,因為你要照顧她的自尊心。很明顯,除了我,當事人也體會了你這番苦心。她幾乎立刻支持你了。”
宋鹿錘一下林也的胸,“原來你一直在偷聽。”
宋鹿心道:“楊荔能夠察覺不奇怪,因為她是當事人。一下子就被他察覺了。林也真精啊。”
宋鹿和韓國射擊俱樂部的公關aa接觸了兩個星期以后,她有了一種明顯的體悟,那就是在吃財政飯的運動員隊伍里,培養運動員是為了出成績,為某個團體爭光。而在私人俱樂部里,培養運動員是為了把他們賣一個更好的價格。
運動員在俱樂部眼里,就是一件待沽的商品。
她也是活學活用,馬上聯想到了楊荔。她想幫她,但不想以一個高高在上施予者的姿態去幫她,于是就采取了這么個迂回的辦法。說是借花獻佛已經是言語美化過了的,其實就是別有用心。畢竟,他們本來會有一個更加優秀的選題,現在,圈被她的小心機給打亂了節奏。
事實證明,心是好心,但手段卻不是光明磊落。行為的背后是人性,人性是復雜的,成年之后,就不會有非黑即白,而是長久地游走于灰色地帶。宋鹿為此而神傷,她就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做都做了,卻又心有不安。
林也仿佛能猜
到沉默的宋鹿在想什么。
“新媒體這塊雖然被人都開發得不剩什么了,但現代人的生活里充斥著wb、dy、shs。你們選了這個選題,99%的人都能聽懂你們在說什么。能聽懂、樂意聽、覺得是那么回事。擁有普羅大眾的通識,你們就算是贏了一半了。我猜你還想過找aa做你的技術顧問。有前瞻,有私心,有策略,有后手。你的選題非常棒。要自信點,林太太。”
宋鹿覺得心里暖烘烘,力量從身體里迸出來。
宋鹿把臉枕在林也胸口,腦袋隨著他胸口的起伏而起伏。她仰著頭,看他因疲倦而有些暗沉的臉,這么近,連他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卻看不到一絲贅肉。他真的太好看了。
林也的下巴又冒出薄薄一層青胡楂,是因為長時間辛苦工作,體內激素失去平衡的表現。宋鹿光想想就很扎,用手指戳一戳,果然扎。
林也始終閉著眼睛,仿佛真的很累。
宋鹿綿綿叫一聲:“林也。”
林也的黑眸奮力撐開一條縫,有氣無力,尾音上翹:“嗯?”
林也的視線里,宋鹿垂下眼睛,睫毛在下眼窩灑下濃密的陰影,微微顫動著。她又抬起眸,充滿期待的目光塞進他眼睛里。
林也柔聲問:“怎么了?”
宋鹿鼻子尖紅紅的,“以往這個時候,你都會親我。”
林也笑,“我吃好飯還沒漱口刷牙,嘴里一股味。”
宋鹿凝著眸很認真地說:“那我是要嫌棄你了。但我覺得這樣可不可以?你親我的時候,我屏住呼吸,你親快一點,可以嗎?”
林也:“……”
她說得輕巧,她只需要啵啵喳喳地享受,怎樣都可以收放自如。
事后,他就慘了。
宋鹿的大眼睛粼粼閃著,嘴唇是柔和的豆沙色。林也用拇指指腹揉了一下她的上下兩片唇,濕軟得像沾雨水的花瓣。
林也忍不住了,俯下身一邊吻她,一邊把沙發上的一條羊絨披肩拉到兩人身上,蓋過頭頂,把她壓在身下。
第98章 Chapter98克己復禮。
這條B家薄羊絨披肩本來是宋鹿坐在中央空調的風口下溫書覺得冷氣太足,用來把自己裹起來御寒的。再寬再長的一條披肩現在絞著兩個成年人肯定不夠蓋,不是上邊亂糟糟的腦袋露出來,就是下邊光溜溜的腳戳出來,好不局促。
沒一會兒,宋鹿就滾熱了,林也的腦袋陷在她懷中。它插在他頭發里的手指尖翹起來,從里邊捏住一指甲大小的羊絨披肩,一點點將披肩往身下扯,她的臉終于露出來,猛吸一口很涼很清新的空氣。
活過來了。
宋鹿頭發上的十字星發夾早就隨亂蓬蓬的頭發垂在耳邊。她從披肩底下伸出光潔如玉的手臂,手指一擼,擼下發夾。她的身體艱難地往沙發邊緣一點點挪,直到懸出半邊身子,手指才堪堪夠到茶幾邊,手指關節一彈,順利將她的幸運發卡彈到茶幾上。
再大的“幸福”都不準把她的“幸運”壓壞了!
林也像是一頭紅了眼的猛獸,發狠來了那么一下,直接把她上半身拱出沙發,她腦袋栽在地上,肩膀抵住木地板,好涼,好暈,好生氣。
林也用他的大手一把把她撈回去,重新塞到披肩下。
宋鹿的兩條手臂都被林也壓著動彈不得,只能抖抖腦袋把披肩從臉上抖下來,否則,她都要悶死了。她低頭,看見胸前拱起一個活動的部位。
林也還在不死心地賣力氣。
這一個月里三次嘗試下來,宋鹿發現他們的前奏和諧而甜蜜,可后調一直沒有接上。她幾次下狠心分開,身體是僵硬地打開了,充血的肌肉卻緊繃到黏合在一起,沒有一點榫卯咬合的機會。她的身體像堅硬的牡蠣殼,不過一根細細的手指。還是一根小拇指!
宋鹿向林也討一瓶紅酒喝。她腦袋熱烘烘、臉紅撲撲,用下巴一次又一次擦林也的頭頂心讓他別那么自顧自忙,好歹照顧一下她的想法,聽聽她在說什么。她大聲說:“喝了酒,意識就模糊了,應該可以。”
林也的舌頭把粉紫色的暈圈撥出嘴,“別瞎折騰。你想,我配合。你不想,我再努力。老子不信,你能再撐過十分鐘。”
其實,她都有點想尿尿了。她的心不先于她的腿打開,加上尺寸不合適,再多十個十分鐘她都不可能繳、械。
林也把宋鹿翻了個面,手順著細腰、窄跨、大腿、小腿一路滑摸到腳踝。他的手環成龍蝦扣鎖住腳踝,把她的一只小腿胖往上提,她的膝蓋擦過被體溫烘暖的皮質沙發面,發出輕微的“噗嗤噗嗤”聲。一條腿固定完畢,另一條腿也被提起來。
宋鹿被擺成了前趴后跪的姿勢,像吐著舌頭搖尾乞憐的小狗。
這個姿勢讓宋鹿羞愧極了,她把自己眼睛埋在小臂圈里。但很快她就沒有工夫去糾結于自己小狗趴的姿勢了,她開始不受控制地嗚咽、啼哭、抽泣,甚至是發出讓人心里發潮發燥的叫聲。她把嘴唇咬爛了才沒叫得太厲害。這樣的聲音反倒令林也更肆無忌憚。
林也斯哈斯哈:“別忍著。我愛聽。”
宋鹿哼唧哼唧:“這房子隔音差你不知道啊!”
她可不想再收到一個裱著“安靜”的超大型蛋糕。
宋鹿漸漸學會了用牙咬住沙發皮,特別想發出令自己羞愧的聲音的時候就緊閉牙關狠狠咬上一口。林也的手指攪進她口水滴答的口腔里壓著她的舌頭,努力想把沙發皮從她嘴里拽出來,這樣他就能聽到她像夜鶯一樣歡唱。她虎牙深深戳進奢華的皮革,死不松嘴。沙發皮咬破了,她賠。她就是要做一只死咬木頭棒子沒出息的啞巴狗。
十分鐘后,林也蹲在沙發前,給渾身散了架懶得動彈的宋鹿扣上衣扣子。他余光掃到被咬得沾滿口水明顯比旁邊顏色深上一個度、扎滿小窟窿的沙發皮,“只見過發急咬人的,還沒見過咬沙發的。”
他捶捶自己肩膀,“下次,咬這里。不知道會是什么感覺。”
受虐狂!
不過,他也確實有泄山洪的理由。一次、兩次、三次,他們嘗試了三次,都沒有成功。三次都以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壓在她耳邊漸漸平息結束。如果她是個男人,大概早對這樣無趣的女人失去了興趣。
宋鹿有氣無力垂著頭,一半是因為累的,一半是因為心里泄了氣,她的臉還因為剛才的事掛著兩團潮紅,眼睛像被水洗過般的清亮,目光卻沒什么精神,還帶著明顯的歉意,“對不起。”
林也扣完宋鹿脖子口最后一顆扣子,上下審視一番宋鹿,除了脖子上有點紅痕、嘴唇邊被咬暈了,其他都挺好。他一低頭,才發現她的三角小褲纏成一條小蛇盤在她腳邊。
功虧一簣。
他真是沒有伺候女人的經驗,給女人穿衣服竟然漏了內衣。她也不知道開口提醒,就眼睜睜看他一路錯下去。她腦子里在想什么吶?
又聽她說什么“對不起”。
這種事有什么好道歉的?不發乎情,即非禮義也。他可是從小受爺爺儒家文化荼毒長大的,實打實是一只克己復禮的林中禽獸。
林也把宋鹿端到膝蓋上坐著,“這事就這么讓你害怕嗎?”
宋鹿垂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問題。回答“是”,就好像在告訴他,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排異他。可明明這個世界上林也是唯一一個她愿意給他的人。回答“不是”,就是在對他說謊,是個小孩子才會撒的、一勘就破的謊言。
這不是簡單的“是”與“不是”的問題,而是她還沒有走出“過去”這座大山在她身上投下的陰影。時間和愛都是靈藥。但或許治愈深入骨髓的傷痛需要很長很長的時光,還要有很多很多的愛。
宋鹿的沉默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他好心疼。
林也用膝蓋把她顛得高高低低,想把她顛得高興些,“釘子扎不進木板,不會怪木板太厚太緊,應該怪釘子不夠粗不夠硬。”
宋鹿被林也這樣糙的比喻震驚到了,用拳頭狠狠砸林也硬邦邦的胸口,砸出悶悶的一聲響,“林也,你就是這么安慰人的?”
林也笑,“從自身找問題,解決得比較快。這是我的個人經驗。你看,你剛才還沉浸在自責里整個人在發木,現在都有力氣打人了。”
宋鹿受不了了,掙扎著從林也膝蓋上起來,彎身拿起自己的內衣,胡亂塞到居家服的口袋里。林也單手抓著她四根手指,把她拉回來。她轉了半個圈,盯著他的眼睛,看他還想說什么鬼話。
“你聽好了。我要從自身找問題了。記住我說的每句話。”
林也黑眸沉沉,“對不起。”
宋鹿一愣,不明白林也為什么道歉。
林也站起來,把她圈在懷里,她仰起臉,貓眼睛圓滾滾水汪汪,仿佛能把他的魂攝入其中。他垂眸看她,為她將凌亂的法挽到耳后。
“要是第一次見面沒對你那么兇就好了。要是當年我再勇敢一點,沒有逃到國外躲上七年就好了。要是在你受到傷害以前我在就好了。對不起啊,宋鹿。遲了那么多年才來到你身邊。即使一拳一拳把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打死,你也變不回那個會在操場邊又跳又笑的宋鹿了。”
原來他沒有覺得厭煩,反而真就“從自身找問題”。
林也真好啊。
可她這么個人配得上他這樣坦誠的愛嗎?
宋鹿鼻子酸,安靜地靠在林也懷里,緩緩煽動睫毛,不讓眼淚從眼眶里掉出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比你所知道的還要好。就是很好、很好、很好。我覺得我們的相遇是那段日子,不,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你別擔心,我現在很好,覺得很幸福。”
宋鹿抬起臉和林也接吻,這個吻格外輕柔。兩個人都竭力壓抑著心底深處的情感,試圖把原本澎湃如潮水的情緒困在囚籠般的身體里,他們生怕嚇走彼此,那愛意一點點從顫抖柔軟的唇中傳遞給對方。
一個晚上,經歷暴烈的糾纏和溫柔的擁吻,兩個人都精疲力竭。宋鹿沒辦法休息,這周本來是雙休,但下周隊里放一周的外出假,允許外省的隊友回家探親,就需要把這周日的休息調到下周六。她本來吃完晚飯就應該歸隊的。只是為了林也一直等到現在。
他們比一般的周末夫妻還要難見上一面。
林也是周六凌晨五點才回的申港,回來以后直接去公司,原本想這次在申港停留五天好歹能和宋鹿度一個周日。新買的摩托車已經入庫,他已經計劃好帶她去佘山兜風。沒想到宋鹿周日要訓練。她下周五開始放假,林也周三飛京北。真是完美錯開。
他怪她應該事先報備行程,否則,周六他可以先不回公司先來陪她。宋鹿則說,她不想當那種為了工作時間和老公鬧別扭的女人。
宋鹿匆匆收拾好隨身行李袋,從樓上下來,林也已經穿戴整齊等在門口,他搖一搖車鑰匙,“我送你。”婚戒在他的指尖閃爍一下,宋鹿看到反光,想到剛才停留在肌膚上的涼,臉就又燒起來。
林也開車,手擱在方向盤上,婚戒又在閃爍。
林也從她頭發上捻下一個毛絮,婚戒在他她眼皮子底下閃。
閃啊閃,那些荒唐的畫面就闖進腦海。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戒指還可以那樣用。
第99章 Chapter99她停留在原地很……
凌晨一點多,奢華的黑色轎車高速行駛在滬閔高架上。高架兩邊的甲級寫字樓燈火通明,透明的窗玻璃后面是衣著光鮮的打工人在各自專屬的格子里通宵達旦加班的身影。
林也沉默著開車。宋鹿被固定在安全帶下,朝駕駛室方向并膝屈腿斜靠在副駕駛座。她專注地刷著手里的手機,看微信群里楊荔和許峰在你一言我一語地斗嘴皮子。她覺得特別有意思,自顧自笑個不停。
宋鹿向林也說了很多有關楊荔的事,也提到許峰給他們看他馬術比賽奪冠的錄像。馬術運動員在馬上都是衣冠楚楚,舉手投足盡顯優雅和靈動。
“這個許峰只要不開口,勉強能算是個合格的馬術運動員。可一旦開口,哪怕一個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宋鹿又嘻嘻地笑起來。
交了新朋友,再死氣沉沉的生活也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林也喜歡看她這般鮮活快樂,就鼓勵她多說點他們小組的事。宋鹿又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仍舊是圍繞楊荔和許峰這對雞同八腳的歡喜冤家。
林也聽完問:“你和你的導師相處得怎么樣?”
宋鹿放下膝蓋,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憋了半天說:“我和他沒說過幾句話。也沒有私下見過面。”
林也明顯感覺氣氛變了,余光里的宋鹿一下子像漏了氣的氣球般蔫。他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這個謝瑯對他這個美麗的太太起了花花腸子,她正苦惱怎么把自己撇干凈吶。
誰讓他找了這么個招人惦記的女人。林也裝作什么也沒察覺地說:“這種沒有打分標準的比賽,表面看起來是評委決定比賽名次,其實,導師的關系也起到關鍵作用。上下級關系要處理好。你導師那邊,我可以——”
“不用了!”宋鹿聲調提高八度,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
林也忍不住笑,心想,這也太藏不住事了,就這樣的做什么壞事都容易露馬腳。林也黑眸朝她臉掃過去。
宋鹿心想,壞了!賊精的林也是察覺什么了?
宋鹿連連咽口唾沫,聲音軟和下來,“我是說,你什么都幫我搞定,我永遠都煉不出銅頭鐵臂鋼筋鐵骨。每個人的人生是要自己去闖出來的。人生路上遇到的人肯定也是要自己去處理干凈的。”
一番大道理,往“虛、假、空”上扯。
他肯定會被迷惑。
“我才不想讓你練出銅頭鐵臂鋼筋鐵骨。那得用腦袋砸南墻一萬次才物競天擇長出來。多疼啊。哪里都軟乎乎的、濕濕的,摸著才舒服。”林也掛著個不正經又明顯是想入非非的笑容如是說。
一看就是餓久了、饞久了,每次都只吃點肉末渣子不過癮。
三番五次只會讓他……更色。
宋鹿正高興他的注意力從謝瑯身上吸引走了,也就不吼他色到骨子里。
車子從靜安區一路開到閔行區,45分鐘后停在申港市射擊中心大門口。宋鹿邊解安全帶邊對林也說:“你別下車了,我自己進去。”
宋鹿下車,繞到駕駛室窗邊,敲敲車窗。
車窗降下來,林也的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按在宋鹿后腦勺,將她往車里壓。兩人的唇又纏在一起,很久很久,勾唇拉口水絲才得以分開。他無名指的婚戒再一次涼得她渾身發抖。宋鹿心里想,也不知道洗干凈沒有。
宋鹿嗓音沙沙糯糯說:“一會兒把音樂打開,開車別打瞌睡,不要超過110時速,回家盡量睡得久一點。”
林也把嘴唇上的口水卷進嘴里:“走吧。我看著你進去。”
宋鹿拿著小型行李袋走向門衛室,麻煩保安替她開了邊門。她站在鐵欄柵里,朝著遠處燈光下亮晶晶發光的黑色轎車大幅度揮手道別。
車子駕駛室的車窗依然降下來,但
已經看不到林也的臉,只看到一只修長的手從車窗伸出來,在月色下白皙如玉。那只手里點著一根煙,煙頭一星一星閃爍著黃光,縷縷白煙浮上夜幕。
林也一直看著宋鹿的身影被大樓所吞噬才開車離開。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宋鹿,他按了方向盤上的藍牙按鈕,接通電話。
“林也,你什么時候才能戒煙?”
林也笑,“最后一根,保證是最后一根好嗎?你把我喂飽了。我就不抽了。”
“不許抽了。無賴。”宋鹿把電話掐斷了。
林也笑意更濃,黑眸在刺透前擋風玻璃的城市燈光中顯得更加璀璨深邃,他右手摸上左手無名指的婚戒,懷念上面她的體溫、她的味道和她的**。才分開,就又想她了。
下周為期7天的外出假是整個夏訓里唯一的長假,從下周五開始放假,一直到下下周四假期結束。地方隊里的運動員不一定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其中有從小在申港中小學借讀的,有戶籍遷到申港各所大學里的,也有從同級別的省隊里借調過來的。
運動員的護照統一由隊里保管。正常情況下,運動員離市要提前半個月打申請報告。出國更是要提前一個月申請,隊里審批通過了,才會把護照發回本人手里,且說明必須在申請的時限內重新上交。
這7天的外出假在隊員們自己嘴里就是“歸省探親假”,統一批假的函會提前一周掛在射運中心網站上公示,因此,在此假期內,隊員們可以自由離開申港,不需要再走申請和審批的煩瑣流程。
有“歸省假”這個胡蘿卜在騾子隊前懸著,隊員們都覺得有了大奔頭,個個干勁十足。7天的加強訓練沒有一個人叫苦,就怕不小心犯錯被取消這來之不易的外出假。
這么多年的夏訓帶下來,教練們已經帶出經驗,放假前,隊里的射擊水平會被推到新的高度,有可能且只可能是夏訓的至高點,隊員回來后必變懶骨頭,一個個水平下滑得像自由跳水。
宋鹿周四晚7點到家,一進家門,就發現宋綾在廚房和桃姨一起煮晚飯。宋鹿洗了澡,換好睡裙和睡袍,靠在廚房門口的門框上,看宋綾給爐灶上的燉鍋調味。她都記不得自己多久沒見過媽媽下廚了。
這樣的場景很長一段時間里只出現在夢里。
親眼所見,竟然覺得很美。
宋鹿感覺到腳踝有什么東西在一拱一拱,癢癢的,她一低頭,看到小貓蛋蛋橙色的毛腦袋出現在腳下。她彎身,雙手抄到蛋蛋前爪腋下,把蛋蛋抱在懷里。蛋蛋翻著肚皮,被她擼得“呼嚕嚕”開摩托。
宋綾尖尖的食指捻下雪花般的細鹽到湯里,在水龍頭下沖干凈手,用擦手巾擦干,轉過身,看到宋鹿抱著貓,眉頭輕輕一皺,“都要吃飯還抱貓。貓毛飄得到處都是,也不嫌臟。記得吃飯前好好洗手。”
宋綾從廚房走出來。她只負責調味,其他的事都是桃姨做。宋鹿給媽媽讓路,繼續和蛋蛋玩。小貓不一會兒就被玩煩了,勾起拳頭和宋鹿對打,催著她把它放下來。
宋鹿放下貓,余光掃到沙發縫里一只黑色的男士領結,顯然是林也的。她跪倒,伸手把領結掏出來,上面沒有灰,看起來是今天才丟在那里的,上邊都是蛋蛋的牙印,肯定是被蛋蛋從衣帽間銜出來玩的。
宋鹿想林也肯定也不會戴了,干脆給蛋蛋系上。她趴在地上追了蛋蛋一會兒,終于捏住它的后脖子皮把它逮住。
宋鹿盤腿坐在地板上,把蛋蛋翻肚皮夾在大腿中間。蛋蛋很乖,收著爪子,四只肉墊像拳頭一樣捏著,趴手趴腳,尖耳朵往外展開,金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不像貓,活像只任人宰割的棉兔子。
宋鹿給小滿蛋蛋系上領結,把它翻過來放到地上。蛋蛋伸出粉舌頭舔了幾下脖子上的領結,舌頭上的尖刺剌住嬌嫩的稠料,沒一會兒領結就抽了絲。蛋蛋很快習慣了自己戴領結,跑到一邊玩起了貓抓板。
宋鹿拍了一張蛋蛋的照片發給林也。
宋鹿抓著手腕,撥開袖子一看,接觸貓毛的地方又長疹子紅了一大片。隊醫給她的建議是少吃過敏藥。所以,宋鹿決定今天忍一忍,看看她的脫敏策略有沒有奏效一點。
宋綾看到了宋鹿脖子和手腕上的紅疹,也看到了她不斷用手去抓疹子,“別用指甲扣,指甲里有細菌會感染留疤的。一會兒讓桃姨給你涂點爐甘石。是不是寢室里的被單被子太臟了。拿回來讓她們洗。”
媽媽不知道她貓毛過敏。
宋鹿聽著一怔一愣。這些話聽起來是媽媽會說的那些話。她立刻覺得自己這么想很傻,什么“是媽媽會說的”——這是廢話,宋綾就是她媽媽。只是,這些話更像是別人的媽媽會說的。
她有種陌生的、久違的、令她不安的異樣之感。
宋鹿的腦海里又出現那個幾十年難遇的南方城市的大雪天。她發著高燒,媽媽帶她剛從醫院回來,她的手塞在媽媽溫暖的手里,走到小區的兒童活動區的時候就看到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
媽媽仰頭看雪落下的天際,一顆一顆像鹽巴的雪沾在媽媽水蜜桃一樣的臉上。媽媽蹲下來,笑著給捂手哈氣。然后,就聽到鞋子踩在雪地上發出細碎的“咔嚓”聲。兩人同時轉頭,看到停好車的爸爸向她們走來,手里拿著正要抓拍這個畫面的手機。
媽媽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沉甸甸的有力。她們擠在一起,哆嗦著朝爸爸的鏡頭笑。小孩子的記性總是很差,到了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不記得那時候是怎么生的病,也完全忘了當時難不難受、冷不冷,只記得,那時她很開心、很幸福。
宋綾從酒柜給自己挑了瓶紅酒,轉過身來,看宋鹿坐在地上,一臉錯愕茫然地盯著她,“要開飯了。”她晃動酒瓶子,“一瓶不要緊吧?”她拿瓶子的手指熟練地夾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紅酒杯,想一想,又夾了另一個杯子,“陪我喝一杯。”
宋鹿點頭,從地板上站起來,去衛生間洗了手,坐到餐桌邊。宋綾正用開瓶器開酒,她的長指甲都是精心養護的嬌氣,邊緣又薄又軟,她生怕把指甲弄裂,開了很久連開瓶器都沒鉆進酒塞。
宋鹿也保養指甲,但她不養長指甲,因為她要握槍塞子彈,長指甲會很不方便。她走過去接過宋綾手里的紅酒瓶,替她開了紅酒,給她杯子里倒了半杯,又在自己杯里倒了淺淺的四分之一。
母女倆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著,吃完了這頓飯。宋綾一共喝了三杯紅酒。直到吃完飯,宋鹿那杯還剩一半。醉醺醺的宋綾去宋鹿的衣帽間參觀她的珠寶和衣服。出來后,宋綾長嘆一口氣,“乖乖,你的手段真是比媽媽厲害多了。”
宋鹿沉下臉,覺得她媽媽又變回了記憶里的那個媽媽。
宋鹿拿起剩下的紅酒放到書房里,邊喝酒,邊研究楊荔用一個禮拜寫出來的初版企劃書。宋鹿要根據這份企劃書制作演講PPT。明天就是第一場演講會,他們推選“形象氣質佳”的宋鹿作為演講者。
宋鹿透徹地研究了楊荔做的東西,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她詢問了楊荔,發現楊荔也講不清楚其中的門道。楊荔說,這些都是請教謝瑯寫出來的。楊荔建議宋鹿直接打電話問謝瑯。
宋鹿猶豫了好久,覺得公是公、私是私,她不能因為他們私人之間的問題就影響到整個團隊項目的進程。她撥通了謝瑯的電話。
謝瑯還像以前一樣好脾氣,慢條斯理、事無巨細給她解釋疑問。末了,還帶一句關心的詢問:“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宋鹿直接忽略了這個問題,“謝瑯,謝謝你抽空給我指導。我要把明天演講的稿子念熟。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謝瑯嗓音波瀾不驚地說:“明天見。”
宋鹿掐斷電話,過了很久,心始終落不到肚子里。
她不懂自己為什么不能把謝瑯當成另一個“錢嘉豪”,完全以平常心對待,或許是因為當年他是在兩人感情最好的時候突然出國,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的解釋,就直接從她世界蒸發了。
她已經很久沒想過那個問題了——他當年為什么會那么做?現在的她竟然又在想這個被遺忘很久的問題。已知沒有任何牽掛,沒有任何渴望,只是,那份不甘迤邐綿延到了現在。被丟下的人總是停留在原地,無數個難眠的夜里,叩問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
第100章 Chapter100流言。
宋鹿周六上午的初次演講很成功,大家對這種有實例展示的演講喜聞樂見。等6個小組全部演示完,總師作了簡要評論,把宋鹿那組的項目單獨挑出來夸獎。最后大家發現,6個小組的項目都進了決賽。
意料中的、皆大歡喜的結果。
20名學員成群結隊從酒店禮堂走出來。
許峰走在最前面,大手大腳伸懶腰,然后,手放在脖子后做夾肘運動,“我就說是走過場。人人進決賽,大家都有獎。你們還非要當樁正經事來做。這下認清事實了吧?接下來誰也別瞎折騰,隨便弄弄交差得了。真想拿到那五萬塊獎金,請所有評委和導師吃飯比什么都管用。”
小組的另三個人都不接許峰的話。
楊荔挽著宋鹿的手臂蕩來蕩去,湊到她耳邊說:“這次多虧了謝師兄的指導和lulu的傾情演繹。是要好好犒勞我們的大功臣。現在到飯點了,我請你們吃韓國烤肉。”
許峰難得不反駁楊荔:“烤肉好。再喝點韓國燒酒就更舒服了。”
見宋鹿沒有出聲,楊荔用手肘輕擊宋鹿的腰,追問:“怎么樣,lulu賞臉嗎?”
因為要和謝瑯保持距離,宋鹿第一反應是拒絕,但這次是楊荔主動邀約,而且這個項目能走上正軌楊荔出的力最多,拒絕她就顯得太不合群,也太沒良心了。宋鹿思考后點了點頭,“我給等我的人打個電話讓他們先回去。”
謝瑯默默走在旁邊,聽到宋鹿這么說眸子里才蕩漾出笑意的波瀾,提議:“坐我的車去吧。吃完了我一個個送你們回去。”
楊荔把宋鹿的手臂抬起來一起歡呼:“謝師兄真好。”
許峰看看謝瑯,又看看宋鹿,陰陽怪氣說:“是啊,謝師兄真好。心甘情愿為我們這些后輩做車夫。”
三人坐進謝瑯的車,宋鹿給Yoyo打電話,告訴Yoyo她和朋友去吃飯,讓他們都下班回家吧。
Yoyo美滋滋說著“好”,又想起來問,“你一個人沒問題吧?至少讓一個保鏢跟著。我可不想被林總責怪說我沒照顧好太太。”
宋鹿說:“不用,我和朋友在一起,三個人,有男有女,很安全的。”
Yoyo聽完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太太玩得開心。”
宋鹿掛掉手機,把手機放進包里,撇頭,看到楊荔的桃心臉正一本正經對著她,用一種極度興奮的眼神盯著她。
宋鹿邊把頭發挽到耳后邊問:“怎么了?”
楊荔眨眨眼,“我不是故意聽的,就是耳朵里不小心夾進一句。你出門,帶保鏢啊?我還從來沒和有保鏢的人做過朋友。你到底什么來頭啊?都這么有錢了,為什么還要做運動員?”
許峰在副駕駛位子上把身體別扭地轉過,他顯然對這個問題也很好奇很久了。宋鹿余光掃到前方反光鏡里謝瑯折射過來的探究目光。
大家都很好奇啊。
宋鹿沉了一口氣,“我身邊發生過不好的事,家里人不放心我一個人出門就派人跟著。結婚前,我就是運動員了。結婚后,也一直會是。我先生很支持我有自己的事業。我們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我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我的夢想。”
許峰低聲嘀咕:“是覺得你太招搖派人看住你還是真心實意保護你,還不一定啊。”他這聲嘀咕不高不低,正好在場的三個人都能聽到。楊荔惡狠狠向許峰飛出一個眼刀。謝瑯厲聲呵斥一聲:“許峰!”
宋鹿倒是滿不在乎。她和林也的關系不會因為外人一句話改變。
楊荔哀嘆一聲:“你的人生真是順風順水啊。長得漂亮就是能把日子過得比其他人都舒心。我這輩子得好好努力積德,下輩子,美貌、財富和健康總得讓我占一樣吧?”
宋鹿:“……”
許峰還是改不了臭毛病,不懷好意地嗆楊荔:“你要修成她那樣,估計得幾千幾萬年了。趁早死心吧。”
宋鹿:“……”
楊荔摶了手里的臟紙巾就往許峰臉上砸,替宋鹿出頭:“你這是罵誰是妖精吶!當人聽不出你明里寒磣人暗里眼饞肚飽的啊!”
謝瑯開口:“許峰,再嘴上沒把門就給我滾下車。”
許峰不屑地“哼”了一聲,把身體在副駕駛上擺正,以一個后腦勺對著后面的兩位女性。
楊荔用手掐一把宋鹿的軟腰。宋鹿回頭。楊荔做口型:“別理他。”宋鹿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根本沒放在心上。
宋鹿感覺到手機在包里振動了一下。她把手機從包里取出,發現是坐在旁邊的楊荔發過來的:早知道我不提議吃飯了。應該把這個討厭鬼的嘴縫上。宋鹿回楊荔:真的沒事。見幾次就不會再見面的人,犯不著。
四人在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庫下車,楊荔領著他們到了一家叫“姜虎東烤肉”的韓國烤肉店。四人被安排在大堂的座位就座。
沒一會兒點的肉和蔬菜就被擺上桌。大片雪花牛肉在烤盤上“滋滋”烤著,吸煙排風扇在耳邊轟鳴著,食客的碰杯聲不絕于耳。剛才的不愉快被一掃而空。
楊荔和許峰都要了酒。兩個人把各自的玻璃杯并排而放,又一次因為燒酒和啤酒的摻和比例爭執了起來。他們抓來服務這桌的韓國服務生,問正宗的韓國喝法是什么。
服務生邊用不流利的中文邊用手比畫著。兩人最終以燒酒2:啤酒8的比例摻了酒,清脆地碰杯,第一杯都是一飲而盡。
隊內隊外,營養師都給宋鹿制定了嚴格的減脂增肌食譜。宋鹿只吃了巴掌大小的肉和一些烤炙的土豆和西葫蘆。吃完這些,她就放下筷子,喝贈送的冰大麥茶,聽楊荔和許峰熱火朝天地侃大山。
宋鹿懷疑服務生受過專門訓練,但凡有客人詢問摻酒的比例,就盡可能加大啤酒的比例。因為啤酒度數低,喝多了只脹肚不長脾氣,能大大減少客人醉酒鬧事的概率。楊荔和許峰喝完一瓶燒酒、兩瓶啤酒就都歇菜了。兩人挺著鼓鼓的肚子,打著飽飽的嗝,癱坐在椅子上。
四人從烤肉店出來,坐上謝瑯的車。
宋鹿提議:“先送楊荔回去吧。她有點醉了。”一個醉酒的女孩子不能交由兩個男人去送。
謝瑯說了一聲:“好。”
楊荔在后座朝著宋鹿貼過來,緊緊挽住宋鹿的手臂,腦袋一個勁地往宋鹿的脖頸窩鉆,酒氣熱騰騰往宋鹿鼻子里鉆,“lulu你最貼心了。人美、心善,還有錢,根本就沒有缺點嘛。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許峰吼一嗓子:“你就是會占便宜!”
宋鹿把楊荔的腦袋擱在肩膀上,“養會兒神。到了我叫你。”
楊荔報了自己家的地址,車子駛出商場地庫,宋鹿才發現外面下雨了,雨珠子密密匝匝砸在車窗上,留下一條條斜的細線痕跡,很快模糊了纖塵不染的車玻璃。
喝了酒的人被車子一搖就睡著了。楊荔和許峰響起此起彼伏的小呼嚕聲。車子里雖然有四個人,但兩個已經被酒精給放倒,這段歸家的旅程成了很久之前就分道揚鑣人間的獨處時光。
車里悶著一股酒精味,宋鹿被熏到了,捂著嘴咳嗽。
謝瑯的手撥弄一下車的某個按鈕,“已經開了換氣。開窗?”
宋鹿輕輕說:“不用。謝謝。”
謝瑯嘴角往上鉤,眉眼卻不往下彎,可見不是真心在笑,是皮笑肉不笑:“別對我那么客氣。我和你,比和他們,都要熟悉得多。”
宋鹿沉默。
謝瑯依然從后視鏡里看宋鹿,“最近過得好嗎?”
宋鹿的頭轉向車窗,機械式地蹦出一個字:“好。”
接下來,謝瑯沉默了一小段路,最終語氣很清很淡地說:“看到你事業蒸蒸日上,還嫁了疼愛你的男人,為你高興。我就是個倒霉蛋,離開我的人會變得越來越幸運。你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宋鹿把臉轉過來,和謝瑯在后視鏡里對視了幾秒。她心里在想,謝瑯說“離開”的主語說錯了,當年明明是他選擇不告而別,而不是她選擇離開他。是放不下面子故意這么說的?還是口誤?很快,她就不再糾結這些了,無所謂了,她早就放下來。
有了更堅定愛她的人。
就這樣和謝瑯保持遠遠的距離。
“氣運是自己的事,就算倒霉,也只會應驗在自己身上。一個人的氣運只和后天努力有關。謝瑯你現在事業有成,又怎么會是倒霉蛋?我們當年是順應天時地利人和做出的最合適的選擇。現在,我們都已經進入了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往前看,不提過去,各自安好。”
宋鹿說完這些,就不再和謝瑯說話。她收到方雨萱發來的信息,約她去坐夜游輪。宋鹿發:在下雨哎。方雨萱回:雨里才有情調啊。宋鹿答應了,把楊荔的住址發過去。她準備送楊荔安全到家后,就直接從這個地址等方雨萱來接她。
半個多小時后,車子駛到楊荔家樓下,宋鹿把楊荔扶上樓交給她父母。她下樓,發現謝瑯不但沒走還把車子停在了一邊。兩個男人正在樓棟的入口臺階上抽煙。宋鹿走過去對他們說:“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有人會來這里接我。今天麻煩了。回家小心開車。”
許峰猛噴幾口煙,還沒開口說話,三人側方就傳來“嗶嗶嗶”的車喇叭聲,同時,遠光燈朝他們閃了又閃,三人同時移目朝車子的方向看過去。是輛純黑的GTR。
車門開了,下來一個高個子男人,撐著一把黑傘。
宋鹿一眼認出那是陸飛,心里納悶怎么是他來接她。她朝陸飛揚了揚手,大聲喊:“你別過來了。我自己過來。”她快速對謝瑯和許峰道別,迫不及待把包舉在頭頂,沖進雨幕。
陸飛在中途接到宋鹿,傘面朝她那邊傾斜,自己則大半個背被雨淋濕了也不管,他說:“雨點在車子里。”
雨點?!?宋鹿驚異于陸飛對方雨萱的稱呼,但轉念一想,有嚴重的情況需要警惕——他們兩個人竟然是一塊兒來接她的!她心里泛著嘀咕,踩著水塘往車子方向走,一次頭也不回。陸飛回了一次頭,宋鹿用余光看到了,陸飛還對遠處的誰點了點頭。
許峰見謝瑯和陸飛隔著雨幕點頭,吃驚地問:“宋鹿的男人你也認識?嚯,繞來繞去,前女友的現任也是熟人,到底應該說你們圈子窄吶,還是宋鹿這女人就專門挑這個圈子的有錢男人勾搭。”
謝瑯淡淡“嗯”了一聲,掏手機自顧自操作起來,等許峰把后半支煙都吸完了,他語氣中略微帶一點不屑和嘲諷說:“一個拿年薪的私人助理罷了。算有錢有勢的男人嗎?”
許峰呵呵笑著。覺得謝師兄說得太他媽對了。
宋鹿鉆入GTR的后座,方雨萱優雅地蹺著腿,眼睛亮閃閃盯著她。礙于陸飛在場,宋鹿沒有直接問出口他們是怎么一回事。
方雨萱倒是坦蕩,用指甲尖戳戳陸飛的背影,“我們目前談著。你和林也的事我可是很上道地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現在是你報恩的時候了。我們的事你也暫時不要說出去。我媽媽盯我盯得恨不得把我拴在身上。”
宋鹿一下子想到了還苦苦等著陸飛的Yoyo。
陸飛邊開車,邊連接藍牙耳機打電話,聽他說的那些話,對方應該是林也。宋鹿靜靜聽著,都是工作上的事。她這才聽出來,陸飛送完兩人就要回去工作,他只是被方雨萱喊出來充當臨時車夫的。
陸飛的工作聊了一半,突然把耳機取下來,專注開車。
方雨萱飛了個眼神給宋鹿,笑問:“你老板終于良心發現不大晚上剝削你了?”
陸飛說:“不是,一個電話打進來。林總讓我過十分鐘再聯系他。”
方雨萱的手在宋鹿肩膀上用力壓一壓,“你男人果然喪心病狂。上次打電話來,我們在接吻。他,”方雨萱手指戳向陸飛,“竟然接了。還接了半小時。什么興致都沒了。比避孕藥還絕。”
宋鹿用手捂住方雨萱的嘴,阻止她胡說八道下去。她都替她害羞。陸飛倒是仿若未聞地淡定開車。
一千五百公里之外的京北的套房里,林也接通了未知電話。
沙啞的嗓音、古怪的腔調,一聽就心生厭惡:“別信宋鹿那個女人。她就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