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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明月高懸, 滿袖清輝,將何晏霆懷里的臧海清照的更加清麗,兩人折騰了許久, 屋子里都是芙蓉香和白紫蘇交織的味道, 臧海清頭上都是細密的汗,他捂著肚子,皺著眉頭。

    小家伙在何晏霆懷里抖得厲害,何晏霆看著臧海清震顫的蝴蝶骨,他也太瘦了些,抱著硌手, 何晏霆問臧海清:“你怎么了?”

    小家伙疼得臉色又白了一些, 何晏霆這才覺得他不對勁兒了:“疼了?”

    臧海清乖巧的點頭:“嗯。”

    臧海清口角上還帶著被人玩壞的痕跡,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 捂著肚子, 何晏霆蹙眉:“怎么那么愛哭?”

    也太不耐玩了些,罷了,以后再慢慢教他。

    至少得耐得住他的折騰。

    不然換一些花樣他就哭哭啼啼的, 自己的興致敗了一大半不說,臧海清也疼得難忍。

    臧海清摸了摸肚子:“肚子疼呢!

    何晏霆這才覺得剛才自己折騰狠了, 便有些緊張的走出帳營外:“軍醫,軍醫在哪?”

    鄒駱就在另一處清點流寇人頭,聽見何晏霆的聲音就急忙跑來:“殿下,怎么了?”

    何晏霆對鄒駱說:“找大夫過來,那個胡大夫呢?”

    鄒駱不敢耽擱, 忙不迭的尋大夫去了。

    不一會兒就把軍營里醫術最高明的胡大夫尋來了。

    一把白胡子的胡大夫步履蹣跚,他立在門外,輕輕叩門:“殿下!

    何晏霆聲音低沉如嗡鳴:“進來!

    胡大夫一進來就看見一個天坤小哥兒眼眶微微紅, 瑟縮在被子里,肚腹處有著明顯隆起,胡大夫太陽穴跟著突突的跳著,這…

    他真沒眼看…

    胡大夫小心翼翼的問:“這是?”

    何晏霆將臧海清扯了過來:“你給看看他怎么了?一直喊著肚子疼!

    胡大夫握著臧海清的手腕:“小公子得罪了。”

    半晌沒說話:“……”

    然后在何晏霆炯炯的目光中不得不開口:“這是縱欲太過,傷著胎氣了,屬下開幾副方子養養身體,興許就能好轉。”

    心想著這是多大仇,對一個小孕夫行那么禽獸之事兒。

    胡大夫看著小孕夫的目光都帶著幾分疼惜。

    何晏霆突然不說話了:“……”

    胡大夫語重心長地又囑咐道:“切莫再折騰了!

    走之前還給何晏霆留下幾瓶脂膏,那脂膏一看就是份量極其足,胡大夫依舊喋喋不休的告誡著:“實在忍不住才能用這瓶脂膏,一定一定要抹足量,才不會傷到他!

    何晏霆驀地臉微微紅:“……”

    門外那幾個兵痞子還在那聚著,長臉的漢子說:“嘖嘖嘖你還說殿下不好這口,你瞅瞅把人折騰成啥樣了?”

    光頭的漢子還流連的看著屋內:“那天坤小哥兒長的真標致,那小臉蛋兒俊著呢。”

    黑黑壯壯的漢子說:“剛才那聲音浪的,給我都臊紅了臉!

    光頭的漢子一臉意猶未盡:“殿下也是男人,誰不喜歡漂亮的天坤小哥兒呢?”

    長臉的漢子對他倆說:“走著唄,去河邊洗洗澡降降火,那聲音勾的我心都酥了,也碰不到摸不著,難受死我了!

    又說:“別在這想了,殿下要了的人,肯定不會讓咱玩了!

    胡大夫剛走,剛才兵痞子的聲音又傳進屋里,何晏霆和臧海清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開口,都臊紅了臉。

    半晌何晏霆站起來,他躬身將臧海清抱起,臧海清猛地一離開床榻,便驚慌的摟著了何晏霆的脖頸,微微喘著氣。

    何晏霆對臧海清的靠近很受用,將臧海清抱的更緊了。

    何晏霆將臧海清抱出房外,鄒駱是何晏霆的參軍知事,一直扈從著何晏霆,何晏霆大小事兒都他來安排。

    鄒駱問:“殿下,這…”

    何晏霆將臧海清抱進他的馬車內,轉頭就對鄒駱說:“帶回帳中,找人按著大夫的方子熬藥!

    何晏霆說完就鉆進馬車里和那小哥兒一直在說著話,留著鄒駱和吳泰大眼對小眼,之前五年中何晏霆可沒對一個人那么上心過,除了連晟將軍臧暨笙。

    鄒駱愣了一會兒,看向身旁的吳泰疑惑的問:“誰的帳中?”

    吳泰用手肘抵著鄒駱:“嗐,你這人咋那么沒眼色呢?”

    吳泰笑的眼睛都瞇了一條縫:“當然是殿下的了。”

    吳泰對著馬車里的何晏霆喊著:“殿下,十殿下這個時辰應該已經來了,在關渡口!

    何晏霆掀開簾子走出來,一身清朗:“嗯,備馬吧,迎迎老十!

    一雙瘦極了的小手捏住了何晏霆的衣角,輕輕的拉住,聲音貓叫一般:“殿下!

    何晏霆轉身就看見了臧海清撥開一半的簾子,露出一只狗一樣的討人愛的眸子:“嗯?”

    臧海清這才將簾子全部撥開,他眉眼彎彎如一蓬月亮船:“殿下,早點回來!

    何晏霆的心臟頓時覺得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撓,真癢極了。

    士兵一咂咂嘴:“我的天啊這小哥兒咋那么勾人呢?”

    士兵二也跟著咂咂嘴說:“我賭個大的,咱殿下那么有定力的人肯定不會被勾跑了魂兒!

    何晏霆心心癢極了,他扳起臧海清的下巴,將一個吻落下來了:“嗯,乖!

    士兵一一臉看見狐貍精的樣子:“媽呀,殿下也是色迷了心竅了,以前殿下都沒這個樣子呢。”

    士兵二佩服的看著臧海清:“這小哥兒有點兒能耐啊,算不算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春宵一晚,殿下看那小哥兒的眼神都拉著絲呢,割不斷似的!

    臧海清被吻的喘不了氣,小貓一樣的抓撓著何晏霆的手腕:“唔,喘不來氣了。”

    何晏霆看了臧海清好幾眼,直到鄒駱找人架著馬車護送臧海清回大軍陣營,何晏霆才移開了眼睛。

    滿心都是他的小金絲雀兒,但還是口是心非的看著越走越遠的馬車說:“麻煩精。”

    “還是個小跟屁蟲!

    邊境不比京城,這里荒蕪又蒼涼,到處都是飛揚的風沙,迷蒙著人的雙眼,何晏霆騎著黑色的駿馬立在關渡口,披風獵獵,看起來俊朗如寒夜。

    何宸惺穿著矜貴,身上不染塵埃,白衣被他穿出了謫仙一般的錯覺。

    何宸惺朝著何晏霆招手:“二哥!

    何晏霆騎著馬趕過去,揚了揚手中的鞭子:“打那么遠就瞧見你了,你比之前更加的俊俏了,身子練的也好,小時候見你總弱不禁風的,現在這身板都一個頂倆了!

    何宸惺長相和何晏霆有幾分相似,但比何晏霆顯得單純天真多了:“嘿嘿,老想著跟著二哥來邊境打仗,這不從小就練著的嘛,怎么樣啊二哥,沒讓你失望吧?”

    何晏霆笑了笑:“沒有,老十長大了,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何宸惺打開扇子輕輕的搖著,邊走邊看他身后的暗五:“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流寇了,還好你派暗五去接應我,暗五身手看著比之前更好了,那些個流寇沒一個能近的了我的身的!

    何晏霆眸子變深,看了一眼暗五,不悅的說:“是流寇不值得一提罷了!

    暗五把頭低的更很了。

    何宸惺將扇子收起:“你這也太苛刻了吧,我覺得你對暗七暗九都沒那么嚴格!

    何晏霆勾唇,眸子卻暗了又暗:“哪有!

    風沙漸漸變得更加的大了,何宸惺被風沙迷的睜不開眼睛,他不停的揉眼。

    何宸惺問何晏霆:“帳營呢?”

    何晏霆指著茫茫風沙裹挾的前方:“就在前面!

    前方被風沙包裹著,毛都看不到,何宸惺心大,就索性不再管了。

    何宸惺說:“二哥,你大婚的時候我還正在江南查案子呢,沒回來給你道喜,也沒見嫂嫂一面!

    何宸惺眉毛一挑,頗八卦的說:“說說唄,嫂嫂什么樣的人兒啊,都傳著說你見了他就走不動道兒,大街小巷可都是你們的童謠。”

    何晏霆敲他一個爆炒栗子:“瞎說。”

    何宸惺撇嘴:“嘖嘖嘖。”

    越走到前面,風沙越小,峭壁之下是大軍駐扎地,旁邊還有一彎月湖,是難得的水源。

    何宸惺垂下眸子,低頭看著,突然大聲說:“噫,小孕夫!

    遠處就能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挺著肚腹在那邊站著。

    何宸惺疑惑的問:“營里怎么會有小孕夫呢?長的真標致!

    何宸惺又仔細瞧了瞧:“噫,怎么那么熟悉?”

    突然何宸惺用扇子敲了敲腦袋,頗驚奇的說:“天啊,這不是十二三歲就是秀才的那個臧海清么?”

    何晏霆也有了一點點兒笑意:“說對了,老十,這就是你的舊同窗,現在的新嫂嫂。”

    何宸惺看著他二哥,滿肚子問號:“他怎么來了?你出來打仗,帶個小孕夫,二哥你這不厚道,這不得折騰死他,我從京城過來就顛簸的半條命都沒了。”

    小孕夫在峭壁之下,微微抬頭,櫻桃蜜一樣的唇,軟而厚實,何晏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似乎那上面還有臧海清的香氣。

    小孕夫抬頭就聽見何宸惺喊他:“臧海清!”

    何宸惺和何晏霆抄著近道下了峭壁,走到臧海清面前。

    何宸惺三步五步的就走到了臧海清的面前:“你還記得我嗎?”

    他激動的比劃著:“以前在國子監,你年紀小,個頭矮,我們都叫你小矮凳兒,你還有一次哭鼻子了,還是偷偷哭的!

    小孕夫搖搖頭:“不…不記得了!

    何宸惺越說越激動:“怎么能不記得呢?”

    何宸惺比劃著:“就你寫經綸的時候老不讓我們抄,我們天天抽你小板凳,你沒凳子坐就站著,但是站著了還沒人一半高,所以我們都叫你小矮凳兒!

    何宸惺對著臧海清說:“就是你,小矮凳兒!

    小孕夫蹙眉看著何晏霆,又看了看何宸惺,矮凳????

    自己明明不矮的,只是沒那么高而已。

    為什么叫他矮凳。???

    哼。

    他有些委屈,便有些結巴的說:“你…你怎么這樣說我…”

    何宸惺看見臧海清這個紅著眼眸的樣子,也有點丈二摸不到頭腦,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臧海清,又看了看何晏霆:“噫,小嫂嫂你怎么哭上了?二哥…我…你快勸勸啊…”

    臧海清委屈巴巴的看著何晏霆:“殿下!

    呦呵,越來越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何晏霆覺得這小金絲雀喊的那一聲“殿下”,如鶯啼一般勾著他的心。

    何晏霆對何宸惺說:“老十別鬧他了,他不記得了,五年前他出了一場意外!

    何宸惺才閉了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風又起,何晏霆看了看還穿著他衣衫的臧海清:“風涼的很,你冷不冷,在外面站著干什么?”

    臧海清聲音小小的:“我在這里等你!

    何晏霆挑眉問臧海清:“等我做什么?”

    臧海清認真的說:“我和寶寶都想在這里等你!

    何宸惺實在是覺得這倆人有點太膩歪了:“咳咳,這還有個大活人呢,沒眼看了,我家那個也沒小嫂嫂那么黏人。”

    何宸惺說:“不過想來,黏人也有黏人的好處!

    他家里的那位簡直是個活菩薩,恨不得他早點離開,永遠不要歸家。

    這就叫包辦婚姻里的另類畸形相處模式,誰都不喜歡誰,巴不得對方離得遠遠的。

    所以圣旨一下,他就屁顛屁顛的跟來邊境找他二哥了。

    何宸惺咂咂嘴:“我家那個一點都不粘人!

    又繼續咂咂嘴:“嘖嘖嘖二哥你這個鋼刀繞不過溫柔鄉了,再烈的刀都能給化了,還是甘之如飴的,心甘情愿的!

    何晏霆看向何宸惺:“老十。”

    何宸惺揮揮手:“二哥別生氣,我這就走。”

    又朝臧海清擺擺手:“再見了小嫂嫂!

    何宸惺走的瀟灑,又準備策馬去月湖那邊逛逛,暗五緊緊的跟著他,走之前暗五還看了一眼臧海清。

    臧海清和何晏霆面面相覷,半晌沒人說話,正待開口,兩人又同時說了話。

    “你…”

    “他…”

    兩人對視。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小肚子:“你還疼嗎?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會那么折騰你了!

    雖然這句話何晏霆自己都不信。

    但臧海清還是乖巧的點點頭:“好!

    何晏霆問臧海清:“你剛才想說什么?”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抬起臉問何晏霆:“他認得以前的我,我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何晏霆認真的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模糊:“小學究,走路趾高氣昂的好像,我就見了你一面,還是離了好遠,臉都看不清!

    臧海清攥著小拳頭:“是不是…”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我真的很矮嗎?”

    何晏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矮!

    臧海清蹙眉看他。

    何晏霆心想,原來這小家伙兒在這有著心結呢。

    何晏霆伸手就把臧海清皺起的眉頭給展開,越看越可愛。

    臧海清撞進何晏霆懷里,緊緊的抱著何晏霆。

    何晏霆說:“撞我懷里干嘛,壞種!

    小家伙一動不動,何晏霆挑眉:“裝死?”

    臧海清這才伸出手比劃著自己的腦袋到何晏霆哪里。

    比劃到了何晏霆肩膀下方,臧海清抬起臉失望的說:“到你這里!

    何晏霆捏起臧海清的腮幫子,終于捏出來了一點點肉嘟嘟的樣子:“唔。”

    臧海清還是很失望:“比荷月姐姐高一點點兒。”

    何晏霆鼻尖觸碰臧海清的鼻尖:“哎呦,還難過上了?你這才多大啊,還得長個呢,至少得長好幾年呢。”

    何晏霆繼續畫著大餅:“說不定到時候你比你大哥都高!

    臧海清眼睛睜的大大的:“真的嗎?”

    何晏霆心想這個笨蛋真好騙:“我陪你試試?”

    以后騙他豈不是輕而易舉的?娶個笨蛋老婆好處簡直太多了。

    臧海清高興極了:“好!

    風起了又起,邊境比著京城涼了不知多少,臧海清凍的瑟縮一下,何晏霆握緊臧海清的小手。

    臧海清疑惑的看著何晏霆:“嗯?”

    何晏霆給他的手哈氣:“給你暖暖!

    何晏霆問他:“暖和嗎?”

    臧海清誠實的點頭:“暖和!

    風沙吹動了月湖的水,水泛濫成波,一層裹著一層,里面的雜草也跟著游動,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湖泊,這里的月湖更粗獷,但也更具有生命力。

    何晏霆問臧海清:“柳枝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被何晏霆戳破小心思的臧海清愣了一下:“嗯?”

    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紅的如天邊霞彩。

    何晏霆覺得這個樣子的臧海清簡直可愛極了:“怎么臉紅了?”

    臧海清越害羞,何晏霆越想逗他:“為什么放?”

    臧海清急切地挽尊:“我大哥去西北的時候,我也放了,又不是只給你…”

    臧海清緊張的抓緊自己的衣袖。

    何晏霆逗他:“原來我不是唯一的那個啊!

    說著就要去撓臧海清的胳肢窩,臧海清推著他:“別撓了,肚子疼呢。”

    何晏霆問他:“天那么冷怎么還出來了?”

    臧海清乖巧的說:“天冷,盼你早點回來!

    眸子亮亮的,如亮起的星子。

    何晏霆笑了笑,被人惦記的感覺還挺好的。

    臧海清小聲地對何晏霆說:“給你看個東西!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說著就背過身子,神秘兮兮的。

    何晏霆笑著問他:“干什么呢?”

    他跟過去看了一眼,臧海清正解著褲腰帶。

    何晏霆眉心突突的跳著,準備制止臧海清:“這是帳中,怎么解起了褲腰帶了?”

    “而且你這剛動了胎氣,不能那個的…”

    臧海清這小心翼翼掏著東西呢,一聽見何晏霆誤解了便說:“你個大□□!”

    “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他把從偷偷藏在褲子里的荷包拿了出來,伸在何晏霆面前:“給。”

    何晏霆看著那個繡著歪歪扭扭的芙蓉的荷包:“嗯?”

    “荷包?”

    臧海清像極了小孩兒討大人夸贊那樣:“你看看!

    何晏霆接過來掂了掂的確頗沉:“那么多銀子?”

    何晏霆笑著打量起臧海清:“你撿的?”

    臧海清搖搖頭反駁:“什么我撿的,明明是我省的!

    何晏霆好奇的問:“省的?怎么省的?”

    臧海清說:“吃米飯,每天都見不到葷腥,睡驛站不睡旅店,渴了都不喝帶茶葉的,只得喝清水,省了好多銀子呢!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瘦了脫了形,肚子大大的,便皺眉說:“為什么省?王府里的銀子你隨便支都行!

    何晏霆倒是知道為什么大人們總覺得孩子挑食不吃飯會傷腦筋了,他看著臧海清為了省錢不吃飯的時候,簡直有被氣到。

    臧海清沒有氣到人要哄人的覺悟,他認真的說:“當王妃了,要持家了!我娘親講的,錢都是省出來的,我要當個好媳婦替你省錢!

    好媳婦攥緊拳頭:“這個道理我懂!”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憨憨的樣子,心里想著,罷了,給他以后開個小灶,慢慢補回來吧。

    何晏霆將臧海清攬進懷里,使勁的親著他的臉蛋兒:“唔!

    何晏霆忍不住又抱緊了些:“你怎么那么乖。”

    天邊霞彩流光,風月無邊,燈火如星子般零落,何晏霆拽著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捧著肚子跟著何晏霆的身后。

    何晏霆說:“我也給你看個東西。”

    何晏霆牽著臧海清的手:“來。”

    他們沿著月湖走著近道繞到了峭壁之上,風沙在夜里逐漸消散,站在高處往外眺望,滿眼的都是壯闊的無人之境和長長的圍城。

    圍城外是空曠無邊的斷壁殘垣,也能看到零星的人群,穿著和漢人完全不同,牛羊像無人驅趕那樣肆意游蕩著。

    何晏霆指著遠方:“看到了嗎?”

    臧海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何晏霆,意氣風發,雄心壯志,他天生應該是邊境的將軍,何晏霆說:“那就是邊境之外的胡人百姓。”

    臧海清看著何晏霆,他的心臟如小鹿般亂撞:“第一次見到胡人,之前只是聽說過。”

    月夜零落幾點星子,胡人那處點起了火種,興許是篝火,一處又一處。

    何晏霆摟著臧海清:“每次胡人來犯,邊城的胡人百姓就會遭殃,胡人小打小鬧搶他們自己人的,也搶我們的,若是胡人打算長期據點,那些小城老百姓就得讓出自己家的糧食和地皮供他們長期扎根!

    “早些年互市,也沒那么多胡人來犯,也沒那么多流寇流竄!

    臧海清揚起小腦袋:“后來為什么不開了?”

    一處又一處的篝火燃起,照的遠邊如霞彩邊絢爛,何晏霆披風獵獵,他本就比臧海清高出一大半,他對臧海清說:“群臣僭書,說互市有弊,長此以往,會有禍患!

    “我五年前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里一片荒涼,人吃都吃不飽飯,我在想人都吃不飽飯了,他們怎么會管國家存亡,他們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有糧食吃,怎么能活下去!

    臧海清之前無法理解吃不飽飯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樣的,但是最近他因為懷孕而經常餓肚子,又因為在路上為了省銀兩,不沾葷腥,他可算徹底知道餓肚子的人真的不能惹,什么都會做出來的。

    何晏霆看著遠方,眸光微微閃:“我之后的幾年里上書圣上,請求互市,直到前年才被批準。開通互市之后,兩地人開始做起了生意,這里也沒那么荒涼貧瘠,日子漸漸好過了些,而且這兩年來邊境從未有侵擾!

    臧海清點頭,他的確覺得何晏霆說的很對:“互市是共贏之舉,本來吃食是第一重要的問題,不解決這個,無法生存,其他的的的確確也沒這個重要了。”

    何晏霆惋惜的低頭:“但是天命不可違!

    “百姓又沒得吃了,胡人也窮的叮當響了,搶來搶去是個死循環,苦的還是貧苦百姓,權貴也沒一個得利!

    “打死了這一波,還有下一波,鳥為食亡,人也如此。”

    臧海清點點頭:“的確如此。”

    何晏霆笑了笑,拍拍臧海清點腦袋:“你個小傻子聽懂了沒有就點頭?”

    臧海清握緊小拳頭,認真的說著:“懂了!

    “互市是正確的做法!

    空蒙的遠處燃起了篝火,但篝火一處連著一處,屬實不正常,直到狼煙滾滾若濤江而來,臧海清指著狼煙看著何晏霆:“那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攀爬聲,火折子噼里啪啦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峭壁上看的比瞭臺上還要遠,那是一些胡人正暗中攀爬高高的圍墻,狼煙四起頓時迷蒙了整個邊城來擾亂視線。

    邊城離他們駐扎的陣營只有一個圍墻之隔,胡人突然侵襲,將士們不得不起身對抗,血開始暈染,一個接一個倒下。

    何晏霆捂著臧海清眼睛:“唔!

    號角響起,峭壁之下的大軍們開始集結,狂風獵獵,消散的風沙又起,何晏霆眸光沉了又沉。

    鄒駱急忙前來,他看著何晏霆:“殿下,殿下,守備軍在瞭臺看到有胡人來犯!

    何晏霆蹙眉:“警備,開始點兵!

    胡人這次應該是有備而來,之前誤以為的一處又一處的篝火,是連綿的火球,正作勢待發。

    何晏霆打量了峭壁之下:“老十呢?安頓好了沒有,不要讓他出去亂逛。”

    臧海清的眼睛依然被何晏霆捂著,他看不見外面的局勢,但聽到何晏霆的聲音,總覺得很危險。

    鄒駱如實稟告:“沒找到十殿下,不過暗五跟著呢,有暗五在,殿下不用擔心!

    侵擾如螞蟻般襲來,胡人幾乎集結了他們部落的大半精壯,將士們被打個出其不意,死傷不小。

    何晏霆松開捂著臧海清眼睛的手,他看著鄒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們疏散周圍百姓,點出個兩千人跟我去前方。”

    臧海清一睜開眼就看見峭壁之下,圍墻之上,有密密麻麻的胡人正翻越而上。

    臧海清不安的看著何晏霆:“殿下…”

    風又起,云再涌,沙子迷了眼睛,何晏霆立在峭壁之上,他殺伐果斷的氣勢比著在京城中更加顯現。

    何晏霆準備策馬抄近道去峭壁之下,他翻身上馬,他側過臉看著臧海清:“你…你回帳營里…等我回來…”

    臧海清捧著肚子,無助的站在那里。

    瞭臺上的士兵被胡人一箭射穿了胸口,何晏霆在另一處的峭壁之上看得清楚,他不悅的看著圍墻之上的胡人,攥緊了韁繩。

    他看著鄒駱:“鄒駱,吳泰呢?”

    鄒駱剛才是急匆匆的趕來,氣都沒喘勻:“吳泰去點人去了。”

    “鄒駱,關渡口邊的糧草通道一定要守好!

    鄒駱作揖:“是,殿下!

    吳泰點完人就急忙報備:“殿下,點了兩千人,又分了三百將士隨鄒駱去關渡口守糧草!

    何晏霆點頭:“好。”

    何晏霆策馬朝著峭壁之下的軍士們喊著:“其余的跟我走。”

    “走!

    臧海清立在何晏霆身后,他看著何晏霆騎馬遠去的背影,捧著肚子無助的站在身后,不敢喊他。

    肚子動了一下,有些微微疼:“唔!

    何晏霆騎馬到峭壁連接小道的一處,他調轉了馬,他揚起馬鞭,握緊韁繩,月色無邊,給他鍍了一層融色,他朝著臧海清大聲喊著。

    “臧海清。”

    臧海清沒想到何晏霆會調轉頭,他以為何晏霆會因為戰事而忘記他,他也揚起小手,激動的說:“我在這兒。”

    何晏霆喊著臧海清,他細長的眸子微微揚起:“等我回來。”

    臧海清在這另一處也拼命的回答著:“好!

    峭壁之上,兩人之間,回聲蕩起,何晏霆看著大著肚子的小孕夫,在那里捧著肚子熱烈的回應著他。

    心臟癢癢的,耳邊嗡嗡作響,他看見臧海清眼底都是未染的清澈。

    第22章

    微風吹拂, 月色無邊,胡地邊境各處都是硝煙四起,營帳里留下的都是腳力和守備, 又因為軍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孕夫, 所以到了夜晚警備很嚴,誰也不敢放松。

    荷月拿著一件披風走到臧海清身旁,輕輕的罩在臧海清身上,她說:“公子,外面風寒天涼,別在外面站著了, 咱們回營帳吧。”

    臧海清愣了一下, 他轉過身看著身旁的荷月:“荷月, 殿下走了幾日了?”

    荷月擰著眉毛想了想, 又看看峭壁之下的圍墻上的月亮:“這樣算來, 大概有三五日了!

    臧海清喃喃道:“怎么連一個消息都沒有呢?”

    近幾天臧海清心神不寧的,他幾乎是睡不著,也吃不下, 總是尋著機會來峭壁之上眺望遠方。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勸慰臧海清,她便說:“別擔心了公子, 殿下可是在沙場上摸爬滾打著長大的,不知道立了多少戰功呢!

    荷月的話,臧海清終究也沒聽進去,沙場上變數太多了。

    肚子逐漸隆起,圓潤的弧度提醒他小小年紀已經要當一個孩子的爹爹了, 他輕輕的撫著自己的肚子。

    肚子微微顫動,臧海清安撫似的說:“寶寶你也想父親了嗎?他會會來看你的!

    香津的缺失讓他孕期變得極其的辛苦,雙腿幾乎全是浮腫的, 他在荷月的攙扶下才能稍微站立。

    臧海清摸著肚子:“會的,別怕,爹爹陪著你等他回來了!

    他一想起何晏霆對肚子里孩子的態度,驀地有些黯然,他一直都不喜歡寶寶。

    臧海清便摸著肚皮,有些無奈的說:“你不要頑皮,他說不定會喜歡你。”

    肚皮顫動,崽崽估計在不滿他另一個父親缺失的愛,臧海清疼得喊了一下:“唔!

    “乖啦!

    風吹動枝葉,嘩然作響,寂靜之地有了匆匆的腳步聲,暗五蹙眉轉過身,便看見一身清朗月色白衣的何宸惺,何宸惺朝著他走來。

    何宸惺剛才找了暗五一大圈兒,剛剛才抬頭看見暗五就在峭壁之上立著,何宸惺便著急的抄近道來到峭壁之上:“暗五,你怎么在這?找了你半天了!

    暗五對他恭敬的點頭:“十殿下。”

    何宸惺覺得腳下有些滑,有些站不住,他便朝暗五伸出手,暗五白色面紗之下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握住了何宸惺的手,將他拽了上來。

    何宸惺覺得暗五指腹都是繭子,他握緊了暗五滾燙的手,心里驀地有些暗流流動,這些年不滿的地方都開始傾訴出來:“暗五,這五年你哪去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去找你,二哥把我攔在門外,說你死了!

    暗五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抽回自己的手:“他沒騙你,當時確實差點死了。”

    何宸惺眼睜睜的看著暗五朝后退了幾步,絲毫不想靠近他的樣子。

    何宸惺撇撇嘴,沒放在心上:“嘖嘖嘖,一個兩個的都神秘兮兮的,二哥也不說,你也不說!

    “不問了,浪費我情感!

    何宸惺暗暗記下了,暗五不禁逗,下次試試別的法子靠近他。

    何宸惺抬起眼四處望著,看到了暗五前方的臧海清:“咦,小嫂子!

    原來剛才暗五在這處守著小嫂子。

    臧海清聽見何宸惺喊他,便轉過身:“十…十殿下…”

    他剛想向何宸惺走去,但雙腿浮腫難以移步:“唔!

    看樣子像是要摔倒,暗五立刻走上去扶著了臧海清的手肘:“小心!

    何宸惺也立刻上前,剛才嚇的驚慌失措的:“小嫂嫂,你可當心點,小心我二哥回來知道你摔了,要我的命了。”

    “唔!

    暗五身上白芨根的味道似隱似現,像極了何晏霆的白紫蘇的味道,臧海清猛的聞起來覺得很舒服,暗五看見臧海清頭上的細密的汗,便說:“還好嗎?”

    臧海清眼眸似水:“我好的。”

    圍城外是四起的狼煙,何晏霆那邊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臧海清等的焦急,他繼續看著峭壁之下的邊境交界,月色深沉,光也漸暗,幾乎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之間有著馬蹄聲涌近,那人聲嘶力竭地大喊著:“駕,駕,來報來報,開門!

    守備的軍士在營帳的大門后喊著:“何人?”

    馬背上的人繼續聲嘶力竭地喊著:“陸拾伍!”

    副將廖羅英指揮著幾個兵士:“去上瞭臺看看,是不是老陸。”

    那幾個兵士便答應:“好!

    隨即馬不停蹄的跑上瞭臺,看了半天,才認出滿臉是血的人就是腳力陸拾伍:“的確是老陸,放人進來!

    廖羅英他們打開門,便看見陸拾伍渾身無力的爬在馬背上,失血過多使得馬上都是血漬:“老陸!!”

    “胡大夫呢?軍醫!軍醫!”

    陸拾伍口中喃喃:“殿下…殿…”

    峭壁之上的何宸惺指著陸拾伍問暗五:“那是誰?”

    風吹的臧海清渾身顫栗:“唔!

    暗五掃了一眼峭壁之下渾身失血的陸拾伍面紗之下的眉頭緊蹙:“是前線的將士。”

    何宸惺拉著暗五:“走,暗五,我們去看看!

    臧海清也小心翼翼的在荷月的攙扶下跟著走下去。

    陸拾伍被其他將士抬下馬背,放在擔架上,陸拾伍還是神志不清,一直喊著:“殿下…他…”

    何宸惺走下來便聽見陸拾伍在喊著他二哥,他便急著走上前:“我二哥怎么了?你說!

    陸拾伍好像有了一些神智,他緩緩睜開腫脹的眼睛,似乎思考一般,緩緩的說:“青駒嶺…遭了埋伏…全死那里了…”

    臧海清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聽到陸拾伍說了什么埋伏,他便心下一緊,全是不好的預感,荷月攔不住臧海清:“公子慢些跑…”

    臧海清跑到陸拾伍身旁,他發顫的問:“你說什么?”

    何宸惺也愣了,隨即便攥著陸拾伍的衣衫:“你再說一遍!”

    廖羅英在一旁勸著:“殿下,他身負重傷,別再動他傷口了!

    臧海清滿眼通紅,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拾伍,他突然癱軟雙腿,滑落在地上,何宸惺看見便喊了一聲:“小嫂嫂!

    “唔。”

    臧海清還是不可置信的問著:“你是說殿下死了嗎?”

    他茫然的問著荷月:“荷月,我聽錯了嗎?”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公子…”

    何宸惺看見臧海清這個樣子,也難過起來:“小嫂嫂…”

    臧海清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著:“不可能…不可能的…殿下那么厲害…”

    荷月在后面跟上:“公子慢些…公子…”

    營帳里的馬匹所剩無幾,幾乎都隨著那兩千軍馬去了胡地,臧海清捧著肚子走到馬場,零星看見幾匹瘦小的矮馬。

    突然之間他的手腕被人拽著,他嚇的一哆嗦:“唔。”

    抬頭便看見暗五著了黑色面紗,臧海清歪著腦袋:“暗五?”

    暗五看見臧海清微紅的眼眶便啞著嗓子說:“不許偷著哭!

    臧海清咬著牙:“我要去找他,他是我相公!

    暗五看著臧海清,臧海清看不清他的模樣,但聽到暗五堅定的說:“我陪你去找他!

    臧海清點點頭:“嗯!

    不可以哭,他要死要見尸,活要見人,他現在有了孩子,他不是小孩兒了,他是個大人,所以他不能哭。

    臧海清看著暗五:“他不可能死的。”

    暗五回應他:“對,他不會死的。”

    風起蒼嵐,山谷之間全是呼嘯聲,暗五聲音微微啞著,但好聽的出奇:“馬車過于顯眼,我們用拖板車好不好?”

    “嗯!

    暗五找了一架拖板車,又擦去上面的塵埃,轉身看著臧海清:“你身體的受的住嗎?”

    臧海清點點頭:“我可以的!

    暗五想要扶著他,讓他坐在拖板車上:“坐上來,我拉著你!

    臧海清搖搖頭:“不要,我們一起走,路很長呢。”

    暗五笑了笑:“好!

    只要是臧海清說的,暗五都會說好。

    暗五在前面拉著拖板車,臧海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扶著,月色無邊,風吹動衣衫,暗五不時的回頭看臧海清,臧海清卻捧著肚子走的專注。

    突然之間臧海清哼哼幾句:“唔!

    臧海清覺得這個拖板車越走越沉,便小聲地說:“好沉。”

    臧海清往后看著,看到了一個身影身著白衣:“咦,十殿下?”

    何宸惺打開扇子扇著風,頗不滿的說:“暗五,小嫂嫂,你們怎么背著我去青駒嶺?”

    暗五停下來了:“十殿下!

    何宸惺雖然看不到暗五面紗之下的模樣,但一定知道暗五在蹙眉:“多一個人不多,暗五別皺眉了,我們一起拉著小嫂嫂好不好?”

    何宸惺從拖板車上跳下來,對著臧海清說:“小嫂嫂坐上來,我們拉著你!

    暗五攙扶著臧海清,讓他慢慢坐上去,等到臧海清坐穩,暗五便開始繼續拉著車,何宸惺也搭了一把手,只不過他總是湊巧碰到了暗五的手背或者他的指尖,暗五蹙眉躲開,但是何宸惺心大的沒邊,絲毫不在意,反而耳尖紅了又紅。

    同樣心大的還有臧海清,坐在拖板車上困的打瞌睡:“唔!

    他心里念著何晏霆,但孕期讓他嗜睡的沒邊,他便恰著自己的腿:“不可以困,不可以睡的,寶寶!

    “我們去找父親,寶寶打起精神來!

    但有時候困這個東西可以打敗所有,暗五再轉身的時候看見臧海清乖巧的睡在拖板車上,只不過還掛著幾顆淚珠,發出“唔!钡穆曇。

    何宸惺咂咂嘴,他對著暗五說:“老陸是腳力,向來不騎馬,這次他是騎著馬回來的,身上沒有一絲泥土,也就是他沒從馬上摔下來過,常人在山谷間騎馬都艱難萬分,更別說他這個常來不碰馬又身負重傷的腳力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有問題?所以才來的?”

    暗五搖搖頭:“不算是!

    暗五是看見臧海清捧著肚子在那里挑馬的時候,知道這個小家伙一定會偷跑出去找何晏霆,他便由著他的性子陪他來找。

    何宸惺繼續打開扇子扇著風:“知道二哥對你不好,要是這次二哥回來了,我給你要過來得了,等著我怎么著也比二哥強,不是么?”

    暗五一身黑衣:“戴罪之身,要給二殿下贖一輩子罪!

    何宸惺氣的想敲開暗五的榆木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長的:“你怎么算有罪呢?明明…”

    隨即意識到自己不該說,便嘆了一口氣:“算了,不該提!

    他們從營帳走到青駒嶺大概花了一個時辰,一到地方,臧海清就睡醒了,何宸惺撇撇嘴,心里想著這個小矮凳心真大。

    臧海清一睜眼就嚇了一跳:“唔!

    滿眼都是尸體,全都是血水,夜晚更加寂寥,也更加駭人。

    何宸惺倒是蹲下身子仔細的看著這些個尸首,眉頭緊緊的蹙著:“這一定有問題,這倒下的方向幾乎朝著我們來時的方向,這說明他們當時是從青駒嶺歸來,他們已經將胡人趕回邊境胡地了!

    何宸惺喊了一聲:“暗五!

    暗五還在攙扶臧海清,暗五掃了一眼便說:“嗯,是遭了細作了,不像是胡人手筆!

    臧海清一處又一處的扒著,翻開一個又一個的尸首。

    翻開一個看著:“不是!

    翻開另一個看著:“還不是!

    他不敢大聲引起胡人的注意,便捧著肚子小聲地嗚咽:“殿下,你在哪?”

    “殿下。”

    何宸惺頭都大了,他看見小孕夫翻著尸首找丈夫的場景,覺得又心酸又頭疼,生怕臧海清生了:“小嫂嫂,慢些,慢些…”

    暗五說:“任他去吧!

    “十殿下,我這里看顧他,你去旁處尋去吧!

    何宸惺點點頭。

    暗五就跟著臧海清身后,臧海清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不陪著臧海清一起找,就是跟在臧海清身后,只看著臧海清一個人。

    臧海清繼續翻找著:“不是。”

    “又不是!

    山谷間下了一場細雨,細雨沖刷著尸首上的血水,整個地面變得更加的泥濘不堪。

    暗五抬眼看著天:“下雨了!

    臧海清一個一個的找著:“怎么都找不到?”

    暗五撩開自己的披風替臧海清擋著雨,臧海清蹲成小小的一團。

    臧海清小聲地說著:“暗五,為什么都找不到?”

    暗五也蹲下身子,有些看不夠似的盯著臧海清:“慢慢找,我陪你!

    何晏霆被壓在最深處,他聽見了雨水沖刷的聲音,也聽見了兩人交談的聲音,他的耳膜,他的五感幾乎都被封鎖,他依稀記得自己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之后便再也沒了意識。

    只慢慢的頭開始疼起來,腦海里零星有了一些旁的畫面。

    京郊清河狩獵場上好不熱鬧,幾乎所有的權貴都集聚在一起了,臧海清路上耽擱了一些時辰,便來的有些遲了。

    他坐在轎子里,突然馬車一個顛簸,臧海清蹙眉:“怎么了?”

    馬夫知道小公子矜貴難惹便急忙說:“公子,前路攔了樹干,老奴去給它搬開,公子稍等片刻。”

    臧海清掀開簾子皺著眉:“趕緊些,今日是大哥及冠的日子,別耽誤了時辰!

    馬夫說:“是,公子!

    狩獵場上空曠無比,卻飄來一只兔子風箏。

    臧海清抬眼望去:“兔子風箏!

    他托著腮想了想:“晚些時候去找一下李溯,許久沒見他了!

    臧海清正想著,突然聽見“彭”的一聲,有個人跌跌撞撞跑進他的轎子里,渾身是血,幾乎右臂上沒一塊兒好肉。

    臧海清嚇的聲音都變得尖利:“何人?”

    何晏霆實在是沒了力氣倒在了轎子一側,臧海清喊著:“你干什么?”

    何晏霆無力的說:“公子得罪了,我在這避些時辰!

    臧海清向來討厭臟污,他看見那人的血水不停的流出,還沾染到了他的鞋尖,便蹙眉沉聲:“哪里來的匪徒?滾開。”

    何晏霆疼得睜不開眼睛:“唔!

    臧海清撕開何晏霆的面紗,呆愣了片刻:“暗五?”

    臧海清睜大眼睛:“暗五是你嗎?”

    何晏霆疼得已經視線模糊,他看著臧海清:“公子,得罪了,麻煩不要把我交出去。”

    臧海清看著何晏霆渾身是血的樣子,嚇的面色慘白:“暗五醒醒!

    車外有官兵前來,圍在馬車前:“馬車上何人?”

    臧海清掀開簾子,恢復往常那個冷峻的樣子:“何事?”

    官兵頭子冷冷的說:“例行檢查。”

    臧海清說:“我是清河臧家的三公子!

    官兵頭子身旁的跟班小聲的說:“宰輔家的小公子呢!

    官兵頭子也露出了討好的笑:“公子您可否見過有行跡可疑之人?”

    臧海清睨了他一眼:“從未!

    臧海清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軍爺可否放行了嗎?大哥今日狩獵場上陛下親自及冠簪禮,我還得趕去。”

    官兵頭子一聽就急忙說:“多有得罪了,公子!

    “放!

    官兵頭子朝著臧海清擺手:“這邊請,公子。”

    臧海清朝他點點頭,便又回了轎子,一進轎子就看見何晏霆微微睜開眼睛。

    臧海清趕緊過去便扶起了何晏霆:“唔,暗五你醒了?”

    何晏霆的雙眼失神,已經疼得渙散,只能聽見幾聲響,臧海清看了幾眼何晏霆便有了主意,隨即開始脫去了自己的外衫,又匆匆脫去自己的褻褲。

    何晏霆感受到臧海清在為他換衣服,便握住臧海清的手:“公子,你干什么?”

    臧海清還在給他換著衣服,將自己的衣服穿在何晏霆身上,又何晏霆那被血沾濕的衣服換在自己身上:“換上,讓老陳送你去城門外給你尋大夫!

    何晏霆聽得模模糊糊,只聽見臧海清要給他尋大夫,便說:“多謝公子,我該怎么報答你?”

    臧海清繼續說著:“兔子風箏我折斷了一只,本說要見你,沒想到你來了。”

    “下次再見,帶只兔子風箏給我,當報答了!

    何晏霆頭疼的厲害似乎要疼暈過去,他攥著臧海清的手:“公子…我看不到…可否請問公子姓名…”

    臧海清嘆了一口氣:“暗五你糊涂了嗎?”

    臧海清給何晏霆慢慢系著扣子:“臧家公子!

    何晏霆意識昏沉只記得最后一句臧家公子,他知道救他的是臧家公子。

    尸坑里的何晏霆漸漸有了一絲清明,他聽見臧海清委屈的在說著:“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暗五,我找不到他。”

    暗五安慰他:“不急,慢慢找,公子,暗五陪著你!

    何晏霆頭腦中又閃過其他畫面,他行軍打仗在峭壁之上喊著那個小孕夫的名字:“臧海清。”

    他熱烈的回應著他:“我在這兒。”

    他說:“等我回來!

    何晏霆頓時睜開了眼睛,他想回去抱著他的小孕夫,血水繼續沖刷他的傷痕,他掙扎著爬出尸坑。

    他看到臧海清在不停的翻找著,便伸手拽上臧海清的褲腿,臧海清嚇的大叫:“啊!

    隨即捧著肚子看著暗五:“唔!

    他指著何晏霆露出尸坑的一雙手:“一雙手,暗五看,有人活著!

    暗五翻下尸坑,將何晏霆翻了過來,臧海清攀著尸坑的邊緣喊著:“是…是殿下…”

    何晏霆微微睜開眼睛,他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

    小孕夫也摸著肚子,小心翼翼的在暗五的攙扶下下了尸坑:“我在這兒,殿下!

    何晏霆還在喊著:“臧海清…”

    臧海清走到何晏霆身邊:“我在這兒…”

    尸坑都是血水和腥甜的尸氣。

    “臧海清…”,何晏霆繼續喊著 “抱緊我…”

    臧海清挺著肚子抱緊了何晏霆:“殿下,我帶你回去!

    何宸惺聽見這邊的動靜也急忙趕來,一入眼就是尸坑里臧海清緊緊的抱著何晏霆,何宸惺便說:“二哥,二哥,嚇死我了。”

    何晏霆實在是沒了力氣,他喊了一句:“老十!

    隨后便疼的嘶了幾聲:“唔。”

    何宸惺和暗五在前面用拖板車拉著何晏霆,何宸惺時不時的打量起暗五。

    “暗五我怎么覺得你不怎么高興?”,何宸惺聲音很小,“是不是覺得二哥又要折磨你了?”

    何宸惺賤兮兮的懟了一下暗五的胳膊肘:“考慮一下跟著本王吧?”

    打開扇子還給暗五扇著風:“本王待下可是很寬容的。”

    暗五搖搖頭:“屬下沒有不高興!

    何宸惺收起扇子,垮起一張俊秀小臉撇撇嘴:“我信了。”

    何宸惺和暗五加快了腳程,幾乎不到半個小時就趕回了營帳,何宸惺累的快虛脫了:“大夫,大夫!

    何宸惺看著剛剛從瞭臺下來的廖羅英:“胡大夫呢?”

    廖羅英說:“剛從老陸那里出來,我喊他過來!

    廖羅英看見何宸惺和暗五拉著的何晏霆之后,愣了片刻:“殿下…”

    胡大夫聽聞何晏霆回來之后,急忙就跑來了,扒開何晏霆的衣衫,看見幾乎捅進何晏霆心窩的劍便說:“怎么傷的那么狠?”

    “這劍再深一寸,殿下的筋脈就斷了個徹底了!

    小孕夫一整夜都沒怎么合眼,現下腦子嗡嗡亂響,疼得腦仁都轉不了了,可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胡大夫給何晏霆處理傷口,乖巧的很。

    整個營帳的將士也都沒有睡,守在胡大夫門外等著,胡大夫滿頭大汗的給何晏霆處理傷口,傷口傷的極其兇險,晚來一會兒,人肯定沒了。

    幾乎所有人都守了一夜。

    何晏霆剛剛有了意識到時候,臧海清挺著大肚子正可憐兮兮的看著何晏霆,臧海清見何晏霆眼皮微微一動,就急忙問:“疼么?要不要喝水?”

    但何晏霆緊閉,臧海清又興致缺缺的落坐:“等你醒了,再喂你一些!

    突然何晏霆微微睜開眼睛,他拉著臧海清的手,臧海清被拽的突然:“唔。”

    何晏霆啞著嗓子:“現在就要!

    臧海清急忙跑去端一碗水來,想給何晏霆喂水,但何晏霆就是閉著不張開口,臧海清小嘴撅起:“但你不張嘴。”

    “哼!

    何晏霆喉結滾動,他看著臧海清的唇瓣:“你…你想…辦法…”

    臧海清托著腮,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用唇渡給何晏霆,何晏霆喝的焦急,幾乎咬傷了臧海清:“唔!

    臧海清的唇瓣紅的跟蜜一般:“解渴了嗎殿下。”

    何晏霆喉結繼續滾動:“唔!

    何晏霆搖搖頭:“不夠。”

    臧海清眉頭蹙起:“還來?”

    有些委屈的說:“我都喝飽了。”

    何晏霆舔舔他自己的唇角:“我還渴。”

    臧海清擰著眉頭看他,何晏霆便握緊了臧海清的手:“不逗你了,乖,我抱抱!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縮成一個球,他生怕碰到何晏霆傷口,便縮在一旁,乖巧的極了,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頭發,終于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何晏霆肋骨出奇的疼,幾乎是疼醒的,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臧海清歪七八鈕的橫了大半個床,還壓到了他的傷口,何晏霆推著臧海清:“豬崽!

    何晏霆疼得抽氣:“壓到我傷口了!

    臧海清睡眼惺忪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臉上圓嘟嘟的,何晏霆越看越喜歡,捏了一下他的臉頰:“這幾日倒是長了幾兩肉了。”

    臧海清被捏的嘴嘟起:“唔。”

    臧海清輕輕拍開何晏霆的手:“別捏呢!

    臧海清輕輕的躺在何晏霆的腿上,乖巧的眨巴眼睛盯著何晏霆看:“我怕你回不來,好怕的!

    何晏霆很想緊緊的抱著他的小孕夫。

    但是他的身體不允許,他現在,想尿尿。。『芟!很想!

    他有些尷尬的對著臧海清說:“我想去茅廁!

    臧海清眨巴眼睛:“大夫不讓你下床。”

    何晏霆瞪大眼睛:“那我怎么如廁?”

    臧海清突然坐起來,何晏霆嚇的一激靈,那么大的肚子,捧著都怕摔了,這位還跟帶著球一樣來回亂動,臧海清拍拍何晏霆的肩膀:“等著。”

    半晌臧海清回來了,拿著些許布料伸在何晏霆面前:“給,這是荷月給寶寶做的尿布!

    何晏霆眼睛瞪的溜圓:“尿布?”

    他盯著臧海清:“你讓我一個大男人在床上尿尿?”

    臧海清歪著腦袋疑惑的問:“不可以么?”

    何晏霆握緊拳頭:“當然不可以。”

    小孕夫又有了主意:“那等等!

    還沒等何晏霆開口,一溜煙跑沒影了,何晏霆太陽穴都驚的突突的,這個寶寶無論是不是他的,他都得好好對待他,這孩子多不容易,有這么個心大的小笨蛋爹爹。

    何晏霆憋的難受:“這小笨蛋又起什么幺蛾子?”

    臧海清又半晌才來,何晏霆憋的已經無法動彈:“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真的很難忍受了!

    臧海清獻寶似的遞給何晏霆,何晏霆愣了愣:“尿壺?”

    “給。”

    何晏霆臉紅紅的,感覺自己像是癱瘓無法動彈似的,好丟人:“……”

    他對臧海清說:“你背過身去。”

    臧海清沒這個覺悟依舊睜著大大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眼睛都亮了:“唔!

    何晏霆又羞又尷尬,想坐起身,但看見臧海清睜的溜圓的眼神,嚇的尿壺都扔了出去。

    臧海清攥緊小拳頭:“我來幫你!

    作為好媳婦,幫助丈夫是天經地義的。

    何晏霆忍無可忍,臉憋的通紅:“你出去。”

    他指著自己的小弟弟:“我自己可以!

    臧海清撅著嘴:“都老夫老妻的,怎么那么矯情,哼!

    何晏霆扶著墻壁站起來,勾起唇角:“都老夫老妻了嗎?”

    等一切都收拾好,何晏霆才把臧海清喊進來:“進來吧。”

    臧海清探著腦袋瓜:“解決了嗎?”

    何晏霆撇撇嘴:“勉勉強強。”

    臧海清作為好媳婦的意識覺醒,他很想幫助現在不能自理的丈夫做一些事情,他問:“勉勉強強?那還有什么事情沒解決?”

    何晏霆朝臧海清擺擺手:“過來!

    臧海清走過去的時候,就被何晏霆攬著了腰:“唔!

    何晏霆緊緊的抱著臧海清:“娘子,我想你了!

    “一直當笨蛋好不好?”

    臧海清這樣多可愛,他不想治好臧海清的病,他想讓臧海清一直這樣下去,這樣臧海清就不知道他當初救的不是暗五而是他了,他也就不會記得他曾經認識過暗五了。

    臧海清聽清了何晏霆的話,小聲反駁:“你才笨蛋嘞!

    何晏霆對臧海清說:“抱緊我,臧海清!

    第23章

    天漸漸放晴, 云彩微薄透出一絲晨曦,幾乎沒了前幾日細雨的寒涼,一掃而光了之前的陰翳。臧海清近些日子肚腹大了太多了, 像極了挺著一個沙包, 小身子笨重極了,一扭一扭的還不消停,總是這跑跑那轉轉,像個移動的小沙丘,旁人總是心驚膽顫的生怕他摔著碰著。

    何晏霆身上的傷疤漸漸愈合,那愈合的滋味簡直癢得要命, 他總想鬧鬧, 但是一撓就會裂開, 臧海清剛從小廚房出來, 一進入營帳就看見何晏霆在床上打滾, 蹭著傷口解癢。

    臧海清的肚子越來越大,走路都需要手扶著腰身,他站在營帳門口叉著腰喊著:“你怎么又開始撓癢癢?胡大夫不讓你碰傷口!

    何晏霆指著傷疤, 傷疤逐漸愈合:“你看看我這癢成什么樣子了。再不撓,我能癢死在這里!

    臧海清剛從小廚房吃了一大碗的紅油面皮, 嘴巴都辣的紅紅的,看起來更適合親吻了,何晏霆看著他的唇瓣咽了咽口水,臧海清全然不知道何晏霆的那些念頭,就挺著肚子嬌嬌的說:“那我吹吹?”

    何晏霆又咽了咽口水, 媽的,要不是老子現在不能動彈,肯定要讓臧海清知道勾引他的下場。

    娘子真的很適合貼貼。

    何晏霆移開了眼睛, 不自然的盯著床榻上的白紗:“笨蛋,吹吹就能解癢了嗎?”

    臧海清四肢并用的爬上床,躺在另一側,小心翼翼的摸著肚子“那怎么辦?”

    何晏霆看見他的小孕夫乖巧的沒邊,心里美極了,想要逗弄他的笨蛋老婆,他清清嗓子然后認真的說:“親親就不癢了?”

    臧海清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何晏霆,眼睛睜的大大的:“屁嘞。”

    何晏霆捏捏他的臉蛋:“呦呵,小笨蛋開始變聰明了!

    臧海清氣哼哼的推開了他的手,心里想著,雖然他承認他笨笨的,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呀,哼。

    臧海清還是看不了何晏霆難受的樣子,就說:“我去拿涼水給你擦擦!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翻身下床,肚子大的要命,圓潤的隆起幾乎是比尋常的婦人還要再大一點:“你讓下人去,你別亂跑了,都多大月份了?”

    臧海清兩手一撐,給何晏霆表演了一個輕松下床,何晏霆看的太陽穴都突突的跳著,臧海清小嘴微微抿起:“這有什么?”

    說著就又雙手扶著腰,一扭一扭的走出營帳,邊走邊說:“等我。”

    何晏霆倚靠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了弧度,心里從來沒有那么充實過,他的心臟那塊兒是軟綿綿的,戳一戳可能會化掉。

    等了半天了,何晏霆才看見臧海清一扭一扭的掀開簾子走進屋里,何晏霆等一直在等臧海清回來,想看看他的笑眼,和他厚而軟實的唇瓣,但是他絲毫不想告訴臧海清,才走了一會兒,他就想他了,便撇過臉沉聲說:“你可真磨蹭!

    臧海清抱著肚子,像是被人捉了奸一樣,低著頭紅著臉說:“肚子餓了就拐進小廚房,吃了兩塊綠豆糕!

    何晏霆這才滿意的轉過臉看著臧海清說:“也不知道給你男人帶幾塊兒回來!

    臧海清把涼水放在何晏霆的床頭,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兒遞給何晏霆:“我這還有一塊兒,要不要?”

    臧海清剛剛從小廚房出來的時候,還在想著要不要給何晏霆帶一塊兒回去,但總覺得何晏霆不會接受他的好意,所以他想了想還是不給他帶糕點了,但剛走出小廚房,又變了想法,拐回去又帶了一塊兒出來。

    好媳婦要寵夫,不可以叛逆。

    何晏霆愣了一下,隨即笑的大聲,生怕外面的將士不知道他和他老婆在一起的時候,他有多令人羨慕,他說:“當然要了,要你喂我!

    臧海清看著何晏霆撒嬌的樣子,握緊了拳頭,又蹙起了眉頭,心里想著所以人都是會變的對嗎?

    他掏出懷里的綠豆糕伸在何晏霆的唇角處:“給。”

    何晏霆張嘴就要咬上那塊兒綠豆糕,臧海清眨眨眼睛給抽走了,何晏霆挑眉:“嗯?”

    他看著眼前的臧海清說:“臧海清,你學壞了?”

    臧海清吐了吐舌頭,朝他眨眨眼睛,將手中的綠豆糕遞給了何晏霆,何晏霆張嘴就咬上了臧海清的手,把臧海清嚇了一跳。

    何晏霆勾唇笑笑:“學壞了要打屁股!”

    他看著臧海清小小一團,脖頸白的誘人,時隱時現的還散發出淡淡的芙蓉香氣,他捏著臧海清的下巴:“爬過來,撅起來!

    臧海清的下頜被何晏霆捏著,何晏霆離了稍微近一些,他看到臧海清眼睫毛長長的,一綹一綹的,像極了燕子尾,漂亮極了。

    臧海清眨著眼睛:“殿下,傷口不癢了嗎?”

    何晏霆笑笑將他翻過身,輕輕的打了幾下:“癢也不耽誤打!

    臧海清被打的氣憤:“屁嘞,我看你分明是不癢!

    “頂撞我,那就再多打幾下。”

    何晏霆力道很小,基本上也就是和臧海清鬧著玩,臧海清裝作很疼的樣子:“疼呢!

    何晏霆這才不和他逗弄,臧海清從床榻上坐起,他猛一下掀開何晏霆的衣衫,看到了那長的驚人的傷疤。

    何晏霆摸摸臧海清的腦袋:“小色狼!

    臧海清繼續眨著眼睛看著何晏霆:“殿下,我可不色,你這大病還沒愈呢,就算是老虎也跟病貓一樣!

    杏眼微閃,繼續挑釁著何晏霆:“喵!

    何晏霆挑眉看著臧海清:“臧海清,越來越不聽話了是吧?”

    笨蛋老婆不管,就會上房揭瓦,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乖乖的,多可愛。雖然現在也可愛,當換換口味了。

    臧海清端起放在床頭的面盆,小心翼翼的浸泡毛巾,又擰干,抬起眼睛看著何晏霆細長的眸子:“殿下,我給你擦擦!

    臧海清看何晏霆沒說話,就又近了一步也學著何晏霆那樣,摸著何晏霆的腦袋頂:“乖啦!

    何晏霆的心里異樣的感覺升起,像極了被人愛撫的小狗,感覺很怪異,但感覺還不錯。

    何晏霆一個姿勢坐久了,腿有些麻,何晏霆便想坐起來,臧海清看見之后就說:“別動!

    臧海清拿著毛巾輕輕的擦拭何晏霆的傷口,何晏霆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癢!

    臧海清也像哄寶寶那樣:“擦擦就不癢了!

    何晏霆唇角勾了勾,這傻子還哄他呢。

    午后時分,臧海清就出了營帳,許久都沒過來看何晏霆,何晏霆便起了身,準備出去稍微動彈動彈。

    剛一出去,就聽見外面的將士喊著:“殿下!

    聲音洪亮的吵得他腦袋瓜嗡嗡的,他擺擺手,問著一旁的廖羅英:“王妃呢?”

    廖羅英將何晏霆領了過去,一入眼的就是臧海清在這田間攏了一個苗圃,里面三五不知名小白花,還有旺盛的雜草,臧海清那么重的身子還能蹲的下去給松土。

    他腦袋瓜嗡嗡的。

    他沉聲看著臧海清:“你這擺弄的什么?”

    臧海清正玩的不亦樂乎呢,聽見何晏霆的聲音,立刻抬起腦袋,臉頰上還有些泥土,鼻尖上好像也有灰塵,像極了臟貓。

    臧海清聲音清亮:“外面找的一些花種!

    臧海清獻寶似的把手中的小白花搖起來:“你看,白紫蘇!

    苗圃另一側有一小道兒,一人頭戴面紗朝這走來,他提著兩桶水,走路也絲毫不見搖擺。

    臧海清看見暗五來了,就站起身,何晏霆看著他那么重的身子就想過去扶著,但一動就牽動起了胸口的疤痕,疼得他皺眉。

    何宸惺也緊跟著暗五身后:“暗五我說的事兒,你考慮的怎么樣啊?”

    何宸惺剛走過來就看見何晏霆,他便打了聲招呼:“二哥。”

    臧海清站起身給暗五顯擺他的小白花:“暗五,白紫蘇,漂亮嗎?”

    暗五面紗之下的嘴角勾了勾:“漂亮的!

    臧海清種的花被人夸了,簡直開心極了,眼睛也跟著亮起:“那我們給它澆水吧!

    暗五彎腰就開始用葫蘆瓢小心翼翼的舀著水澆著:“好,公子!

    何晏霆眉頭緊緊擰起,他的小孕夫和暗五又在一處種著花澆著水,甚至他的小孕夫竟然對其他人笑著,關鍵是,還笑那么好看。

    何宸惺挑挑眉,打開扇子,他看見何晏霆這個樣子邊笑邊說:“二哥莫不是吃醋了?”

    何晏霆轉頭看向何宸惺:“什么?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

    何宸惺把扇子合起來,指著前面的臧海清和暗五,這兩人一起來就開始玩什么種花游戲,本來何宸惺還沒覺得有什么,但看到暗五幾乎目不轉睛的盯著臧海清,又幾乎是臧海清有問必答,有求必應,何宸惺心里升起了一點點疑惑。

    何宸惺懟著何晏霆手肘:“要不暗五給我吧,我帶他離得遠遠的,也不在這影響你們夫妻感情!

    何晏霆揉了揉眉心:“不給,別惦記暗五。他是我的暗衛!

    第24章

    苗圃近些日子被臧海清照顧的很好, 尤其是白紫蘇開的極其的茂盛,閑來無事的時候臧海清就會喊上暗五和他一起修剪雜草,澆花松土。

    臧海清的肚子又大了一些, 何晏霆給他找了好多當地產婆, 生怕他突然哪一天就開始生了。

    但是這個小家伙生龍活虎的,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何晏霆有時候都會覺得肚子里是不是揣崽了。

    不過又想想,這身體那么倍兒棒,以后怎么著也得讓他生個三個四個的。

    臧海清指著其中一小塊兒白紫蘇看著暗五:“暗五,這邊還沒澆到呢!

    暗五正蹲下身子認真的澆水, 聽見臧海清說話就站起身朝他走來:“那里澆過了!

    臧海清又蹲著身子看了看, 的確有被澆過的痕跡, 所以他就點點頭, 準備走出苗圃。

    暗五看了一眼便喊臧海清:“別從那里過, 太滑了。”

    臧海清剛動一下,確實有些泥濘:“唔!

    臧海清朝著暗五點點頭:“確實滑的!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無辜極了, 像極了被人欺負的小狗,舍不得丟, 何晏霆離了好遠都覺得這個樣子的臧海清真惹人憐愛。

    暗五扔下手中的農具便走過去:“別動,我去扶你。”

    暗五走到臧海清身旁,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臧海清,臧海清乖巧的說:“謝謝暗五!

    暗五嘴角勾了勾,上揚起來。

    看見這一幕的何晏霆, 嘴角抽了抽,醋味上頭。

    同樣的還有何宸惺,何宸惺已經在這里看著暗五和臧海清玩種花游戲玩了三五日了, 這扮家家酒的游戲什么時候到頭啊。

    啊啊啊啊啊,蒼天。

    何晏霆也不想掃了臧海清的興致,索性隨臧海清去了,他在這盯著一舉一動,還稍稍放心一些。

    何宸惺倒是一直盯著對面的暗五看著,扇子都快捏皺了,索性側著臉看著何晏霆:“二哥,你這傷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對青駒嶺那處的事兒只字不提?”

    天氣漸漸熱了,何晏霆傷口傷疤愈合的快,他便光著膀子,省的出汗粘膩的難受,他看著何宸惺:“有什么好提的?”

    何晏霆抬起眼看看臧海清,臧海清還在那撅著屁股給花松土:“能怎么提,被陰了唄!

    何宸惺眸子沉了沉:“陸拾伍到現在都沒醒!

    何晏霆愣了一下,便抬頭看著何宸惺:“哦你之前怎么沒跟我提過陸拾伍回來了?”

    何宸惺指著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準備修剪枝葉的臧海清:“你這不是病剛好嘛,之前你病著的時候,小嫂嫂攔著門誰都不讓進!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一扭一扭的走動,覺得像條毛毛蟲,還怪可愛的:“這個笨蛋!

    “陸拾伍醒來給我說一聲!

    何宸惺又抬眼看了看天,剛飛過幾只大雁,大雁過,風又起。

    半晌之后何宸惺才說話:“是不是京城的人?”

    何晏霆捏了捏眉心:“別問太多,對你沒好處!

    何宸惺眸子圓圓的,瞪起來也不顯得難看,他對何晏霆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哥!

    何晏霆拍拍他的肩膀:“聽哥的話,當個好弟弟!

    好弟弟?

    何宸惺將扇子打開,扇著風:“你這意思是當個傻弟弟,啞弟弟才好,得虧小嫂嫂他出了點事兒變成這樣,要是之前的臧海清,根本受不了你。”

    何晏霆勾勾唇角,眸子暗了暗,緊緊的盯著遠處玩種花游戲的臧海清:“嗯?”

    “他之前到底什么樣?”

    何宸惺說:“高嶺之花,不可褻玩焉!

    又咂咂嘴:“不過樹大招風啊,喜歡臧海清的還挺多的!

    何晏霆看見臧海清白白嫩嫩的,手現在胖的跟藕一樣,很難想象他之前的樣子:“原來之前是浪蕩子!

    何宸惺又咂咂嘴,心里跟明鏡似的:“誰家的醋打翻了,那么大的酸味呢!

    何晏霆的傷口橫貫了一個胸膛,他比著之前消瘦太多,這些日子才養回一點血色,比著之間更加俊秀了,他斜著眼睛睨著何宸惺:“陰陽怪氣什么?”

    何宸惺咂咂嘴:“臧海清可不是浪蕩子,他那時候古板極了,二哥,別給人家亂扣帽子。”

    何宸惺想了想,當時臧海清在國子監的時候,比著平常的學生小的不止一點,小小的人背著比他高一頭的書箱,長的又是唇紅齒白,頗漂亮,連何宸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更何況那些個素久了的國子監學生了。

    遠處的臧海清已經玩到了拔雞毛菜準備搬去小廚房做菜的戲份了,暗五還在一旁給他扇著風。

    何晏霆攥緊拳頭,眼睛微微瞇起:“招蜂引蝶的還不算是浪蕩?”

    臧海清摟著一大筐雞毛菜,寶貝的跟什么似的,唇瓣濕潤,眼眸清亮,肌膚又因為孕期更是嬌嫩了不止一些,看起來想讓人吞吃入腹,何晏霆說:“我看就得讓他待在家里,他才消停!

    他心里全都是,他的娘子好可愛,他的娘子好嬌嫩,他的娘子好惹人喜歡:“勾引男人倒很有本事。”

    何宸惺走南闖北那么多年,雖然人不大,但是懂得不少,看見何晏霆這幅丟了心魄的樣子,便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喜歡小嫂嫂了,那么大的醋勁兒,三缸陳醋都沒你酸!

    何晏霆理不直但氣很壯:“我哪有!

    何晏霆咬著牙看著臧海清和暗五走在一起,眸子沉了又沉:“我才不喜歡他,只不過他嫁過來,也是我的人了,管管他是應該的。”

    小孕夫現在脾氣漸長,就喜歡玩些扮家家酒,要不是他現在還大病未愈,他倒是愿意勉為其難的陪著他娘子玩這些小玩意兒。

    但是現在只能像個怨婦一樣盯著他小孕夫和暗五,又不想打斷臧海清,小孕夫千里迢迢來這邊找他,種種菜這種愛好,他還是可以滿足的。

    何宸惺說:“那你可管不了!

    何晏霆越看越想把臧海清關進屋子里,只能他自己看著:“倆人玩的不亦樂乎,這扮家家酒很有趣嗎?”

    何宸惺揶揄他:“要不咱倆也試試?就在對面咱倆也開墾一片苗圃,跟他們對著養花?”

    何晏霆瞥他一眼:“瞧瞧你多大出息!

    何宸惺眉眼落著清逸,本就是謫仙一般的人物,也在邊境之地多了幾分俊朗:“不過小嫂嫂也快生了,這胡地邊境侵擾不斷的,以后孩子落地,哪有寧靜日子過,二哥你得找地方安頓小嫂嫂和孩子!

    何晏霆眼睛瞇起:“我倒是想,你看他是個安分的人嗎?能從京城追我追到這里!

    何晏霆現在還能想到那天他在村子里見到差點被人蹂躪的臧海清的時候,他是什么樣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珍藏的瓷器被碰碎,生怕自己無法粘起。

    他聲音沉了沉:“跟在我身邊我放心些!

    何宸惺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嘖嘖嘖你直說你舍不得小嫂嫂不就得了!

    何晏霆眼睛絲毫不離臧海清,嘴里卻說:“哪有!

    口是心非的功力修煉又深了一重。

    臧海清這些日子在營帳里沒什么事兒干,就天天占著暗五,讓他陪他澆水種花做飯,他捧著一筐子雞毛菜正在洗著,突然覺得有一些異樣,下意識的喊了一句:“暗五。”

    暗五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嗯?”

    臧海清滿臉通紅,尤其是腮那處紅的驚人,他咬著下唇:“我想尿尿。”

    暗五便站起身:“我帶你去茅房!

    滾燙的水意蔓延。

    臧海清雙腳癱軟就要下滑到地上:“好像…不用了…”

    暗五急忙上前抱住臧海清:“怎么了?”

    臧海清疼得眼淚一顆一顆的掉:“尿出來了…”

    暗五這才看到臧海清的衣衫都被血漬染紅了,臧海清支撐不住的跪在地上:“暗五,我是不是,要生了?”

    暗五幾乎是扯著嗓子喊的:“產婆…產婆呢…”

    暗五緊緊的握著臧海清的手,一點都不想放松,臧海清眉頭皺的緊緊的,他眼睛也開始緊閉,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何晏霆和何宸惺在外面一聽到暗五扯著嗓子喊,何晏霆愣了一下,隨即站起來,他猛一站起來的時候,扯到了傷口,滲出一些血漬。

    何晏霆立刻就大喊著:“來人,來人,胡大夫呢?給我喊過來!

    廖羅英一聽就急忙說:“是,殿下!

    說完就急匆匆的找胡大夫去了。

    將士們一聽到臧海清要生產了,都著急忙慌起來,畢竟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知道生孩子應該是個什么步驟,更何況還是個少有的小孕夫生產。

    士兵一瞥了一眼屋里無力癱軟的臧海清:“哎呀我的媽呀,王妃竟然是個天坤!

    士兵二小聲嘀咕:“你才知道?”

    士兵一好奇的說:“這邊境哪見過天坤啊,這咋生?”

    士兵二說:“跟女人一樣生唄!

    何晏霆聽見了甚是心煩,對著那倆士兵喊著:“嘀咕什么呢?都滾!

    “是,殿下!

    何晏霆走路需要攙扶,他朝著屋里走著,何宸惺看見何晏霆這個樣子便攔著:“慢點,二哥。”

    何晏霆繼續朝前走著,走到了臧海清身旁,臧海清疼得眉頭緊緊的蹙著,他微微睜開眼睛就看見何晏霆。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疼不疼啊,臧海清。我在這呢,別怕。”

    暗五一直在另一側緊握著臧海清的手骨,何晏霆將臧海清在暗五手中的腕子扯了過來,放在胸口。

    臧海清說:“疼的。”

    好像怕何晏霆不相信似的又說:“真疼的!

    何晏霆點頭:“嗯,我知道,等孩子生出來就不疼了!

    廖羅英掀開簾子說:“殿下,胡大夫來了。”

    胡大夫剛從陸拾伍那里出來就被著急忙慌,眼睛都快瞪出火的廖羅英拽走了,他那么一大把年紀剛剛站定,剛喘勻一口氣:“來,我看一看!

    臧海清因為過于疼痛,不停的釋放香津,但是并沒有得到他的天乾的香津的回應,不夠量的香津根本無法讓生產順利進行。

    胡大夫抬起頭緊緊的盯著何晏霆看:“這有些麻煩了,香津不夠,小孕夫受不了的!

    何晏霆說:“我來!

    但是他身體大病都未愈,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會因為香津的過度釋放而暈厥。

    何宸惺也蹙著眉頭:“二哥,別硬撐。”

    何晏霆極其堅定:“可他是我的天坤,我是他的天乾,除了我,誰能夠給他香津?”

    胡大夫也犯起了難:“可是不足量的香津,根本沒有辦法讓公子挨過這后面的分娩之痛啊。”

    風吹來,暗五的面紗微微動,何宸惺抬眼就看見了暗五若隱若現的下巴,那里好像有一顆吻痣,小小的一顆,漂亮極了。

    暗五聲音微微低沉,他對胡大夫說:“我來!

    何宸惺愣了一下:“暗五?”

    何晏霆抿唇,眸子徹底暗了下來:“你在胡鬧什么?”

    暗五微微撥開面紗,露出他的白凈的下巴和紅的如櫻落的唇瓣:“相似的香津可以嗎?”

    胡大夫還在準備生產的東西,產婆也跟著趕來了,胡大夫抬頭看了一眼暗五:“當然可以,孕夫在劇痛之中不能完全分辨出他的天乾的香津,這個時候使用相似香津會減輕疼痛、麻痹孕夫!

    何晏霆冷冷的睨著暗五:“不可以!

    他幾乎是眼睛都快瞪出火了:“我不允許!

    這是他的小孕夫。

    胡大夫為難的看著何晏霆,又看看暗五,目光又落在了那個幾乎疼得面色蒼白的臧海清身上。

    要了他老命了。

    暗五幾乎瞬時就釋放了濃烈的香津,白芨根的味道幾乎和白紫蘇的味道一模一樣,何晏霆作為天乾,對同類的香津十分排斥。

    何晏霆被這個挑釁徹底激怒,他站起來,雙眸猩紅,他狠狠地拽著暗五的衣領:“暗五,你要反了嗎?”

    胡大夫猶豫了很久,但還是對著何晏霆說:“殿下,屬下還是認為當下還是讓他來吧,王妃生產可不敢耽擱啊!

    何晏霆揉了揉太陽穴,看著難受的臧海清,也不再說什么,面色鐵青的離開了屋子。

    走到屋子外面,眼睛瞪的都快冒出火了。

    屋子里的產婆出出進進的,忙的腳不沾地,暗五濃烈的香津讓何晏霆時時刻刻都想沖進去,把暗五給趕出來,但只要一聽到臧海清在里面的哭喊聲,他就難受的要命。

    就生這一個吧,以后別生了。

    臧海清那邊已經被放在了床榻上了,他拽著床榻上的白紗,肚腹不停的下墜,腳趾疼得蜷縮,面色慘白如墻灰,不停的冒出細密的汗珠。

    臧海清疼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我生了嗎?”

    產婆們不停的給臧海清擦著汗:“快了。”

    最后臧海清疼得咬自己的唇瓣和舌頭,小小的一張臉已經因為疼痛而變得逐漸猙獰。最后是給臧海清塞了一塊兒毛巾,臧海清使勁的咬著,疼得一直一顆一顆的掉著淚珠。

    疼得死去又活來的時候,臧海清頭疼的要命,他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了暗五面紗下若隱若現的下半張臉,漸漸的又疼暈死過去。

    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浮現,他像極了做了一場夢。

    剛剛進了國子監的臧海清作為最小的監生,可沒少受欺負,他氣沖沖的從棧院出來。

    風吹動湖泊波瀾,云卷又云舒,臧海清邊走邊說:“真可惡!

    走到一顆恣意舒展的桉樹旁,樹干伸展,枝頭上的白花搖曳,他狠狠地踹向樹干,于是樹葉嘩嘩作響。

    頭頂有一道沉沉的聲音傳來:“光是在背后撒氣可不頂用。”

    臧海清立刻向上看去:“何人?”

    上面只有橫亙錯節的枝干和繁盛的枝葉白花,絲毫不見人的蹤影。

    一片寂靜之下,臧海清又繼續喊著:“是誰在那偷聽本公子說話?”

    臧海清自己的回音回蕩,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到頭頂的枝干上有些微的響聲。

    那人輕輕笑了笑,聲音也帶了些微的笑意,但還是如高山峻嶺般難以靠近:“是公子的自言自語,他管不住的非要鉆進我的耳朵!

    臧海清被慣壞的矜貴模樣立刻展現出來,他支愣著腦袋,使勁向上瞅著:“哪有,你這個強詞奪理、只會狡辯的人,躲在暗處干什么?出來!

    上面的些微的響聲又開始一片寂靜,臧海清聲音稍微小了一點點:“怎么不敢出來了?”

    突然之間枝葉嘩然作響,那些個枝葉也簌簌掉落,落在臧海清的身上,臧海清退著后,不停的躲避著。

    手腕被人陡然間一握,嚇的臧海清一哆嗦:“唔!

    那人頭戴著白色面紗,身穿青衫,如謫仙抵月一般,他對著嚇的面色慘白的臧海清說:“出來了!

    臧海清稍稍緩過神,使勁的將那人的手腕甩開,心臟砰砰亂跳,溜溜圓的杏眼睜大:“神出鬼沒的嚇死人!

    那人聲音依舊如峻嶺般冷冽:“公子嚇著了嗎?”

    臧海清捂著這顆砰砰亂跳如小鹿亂撞的小心臟說:“嚇的心臟都掉出來了,你能不能下來的時候吱個聲?”

    那人輕輕抿唇笑了笑:“吱。”

    臧海清翻了白眼:“……”

    臧海清小聲嘀咕:“白癡!

    那人緩緩朝臧海清走進一步,臧海清有些害怕的后退,那人盯著臧海清還未擦去的淚痕:“為什么偷偷哭?”

    被國子監監生欺負哭了的臧海清被戳中了傷心事兒,便小貓炸毛一般揚著腦袋:“要你管啊!

    那人的衣衫被吹起,枝葉紛紛落下,白色的花瓣也開始簌簌揚著,他看著臧海清:“自己月下獨酌,哭的梨花帶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怎么了!

    臧海清臉紅透了,他最討厭被人看到他哭的樣子:“你誰啊你管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洗耳恭聽!

    臧海清頭低低的:“臧家三少爺!

    那人繼續抱著肩膀看著他,眼神里全是笑意,但是臧海清隔著面紗肯定看不到。

    臧海清立刻抬起頭顱:“識相的話就滾遠點!

    那人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這個臉頰紅的如熟透的蝦子的臧海清:“嗯,好厲害,厲害的哭鼻子!

    臧海清又被戳中傷心事,他狠狠地看著眼前的壞人:“討厭死了。”

    你推開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怪人:“滾開!

    力氣小的跟貓一樣的臧海清,絲毫推不動眼前的人,內心更受挫了。

    那人不但沒退后反而離得更近了:“誰欺負你了?”

    臧海清擦干眼淚:“你是誰啊你,我為什么告訴你?”

    那人沉聲說:“暗五!

    他看著呆愣的臧海清:“叫我暗五!

    臧海清心想怎么這人那么奇怪,他叫什么關他什么事兒?他只想趕緊離開。

    但那人的覺悟絲毫沒有,離臧海清離的很近,他看著臧海清:“誰欺負你了?”

    臧海清內心敏感的像只被人拋棄的小貓一般看“怎么了?你要笑話我嗎?”

    他過的太不好了,個兒低一直被笑,天天被人說是小矮凳兒。

    那人因為和臧海清離的很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臧海清的耳畔:“是那個給你書箱里放蟾蜍的禮部侍郎獨子,還是換走你功課的大理寺小公子,或許還有旁人?”

    臧海清睜大眼睛,氣憤的看著那人:“你跟蹤我?”

    那人的面紗被吹開,露出了微微笑著的唇瓣,唇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他有些太俊秀了:“不算跟蹤,算是迫不得已入了眼!

    聲音如耳語般:“說,誰欺負你了,我欺負回去!

    臧海清心里難受的不得了,偏偏嘴硬的夠嗆:“怎么可能有人欺負的了我?我可是宰輔和華榕郡主之子。”

    暗五盯著臧海清:“再給你一個機會,過了這村可沒這個店了。”

    臧海清沒出聲,他的眸子過分的好看,眼睛里有如亮起的星子那般,暗五又問了問:“真不說是誰?”

    小家伙繃著嘴,一句話都不說,嘴硬的太狠,暗五笑了笑:“那我真走了!

    臧海清還是不說話,只是眼神略微有些黯淡,暗五不忍心逗他,就又問了問:“真走了。”

    說著真朝著外側走了出去,他真如峻嶺一般蔚然,謫仙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

    臧海清捏著衣角:“哎。”

    暗五勾著唇,仿佛意料到臧海清會喊住他,他頓住腳步看著臧海清:“嗯?”

    臧海清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點兒:“站住。”

    暗五看著臧海清:“說吧,我洗耳恭聽。”

    臧海清小聲嘀咕:“平柳原刺史的那個腦子有病的兒子總是對我口出狂言,還總是…”

    暗五挑眉:“嗯?”

    臧海清臉紅的徹底如鴿子血:“對著我自…”

    “瀆!

    說完這句話之后,臧海清的憤怒徹底被燃起。

    他握緊拳頭:“真是齷齪至極。”

    暗五雙手交叉抱肩,眉頭緊緊蹙起:“就你那個國子監院的同間屋里的那個胖子?”

    臧海清點點頭:“嗯!

    暗五有些不悅的皺起眉,他對臧海清說:“等著!

    還沒等臧海清說話,立刻就不見了蹤影。

    臧海清愣了一會兒:“哎!你干嘛去?”

    臧海清咂咂嘴:“這人神出鬼沒的!

    難道話本子里的那種世外高人被他遇上了?

    臧海清一點都不想回國子監了,也不想回家,他這么垂頭喪氣的肯定會被娘親問東問西的。

    他索性將書箱里的書掏出來,一本一本的擺出來,開始做功課。

    讀著讀著正看詩文入了迷著呢,遠處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臧海清抬起頭顱,露出他的杏眼,微微閃爍。

    暗五如仙人般踩著枝干來到臧海清身旁,將那個肥胖如熊的平柳原刺史兒兒扔在地上,發出“彭”的聲音。

    那人還因著慣性又翻滾了幾圈。

    臧海清呆愣的看著暗五,暗五將捆成粽子的胖子提溜起來,跟拎著小母雞的一樣,伸在臧海清面前:“給!

    臧海清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那個齷齪至極的大胖子,又眨巴眨巴的看著暗五:“你干什么啊?”

    暗五大方的對著臧海清說:“任你處罰。”

    他蹲下身子看著那個胖子,又抬頭看著臧海清:“我覺得可以給他埋了,但是這些日子有雨,土壤松軟很容易暴露痕跡,我不太建議!

    臧海清內心,嗯??????

    暗五又給出了建議:“要是隨便打幾下,也不解氣,但是稍微下死手,兩三下這個人就沒氣了,更不解氣!

    臧海清繼續呆愣的看著暗五,他從小被教導著倫理綱常,不得逾矩,真的很少聽到這樣粗鄙的又直接的話了:“嗯???”

    暗五又說:“我建議你,把他閹了!

    暗五狠狠地捏著那個昏的不省人事的胖子的下巴:“就算有齷齪至極的想法,也沒東西用。”

    臧海清歪著腦袋:“你是在教我怎么折磨一個人嗎?”

    暗五點點頭,他很欣慰臧海清有了一點點的覺悟:“教你以牙還牙。”

    臧海清盯著那個胖子,越想越氣:“嗯,但那些太兇狠了!

    暗五看著臧海清:“你說怎么辦?”

    臧海清晃了晃小腦袋:“那就扒光衣服吊起來三天三夜如何?”

    他好氣,他明明確實天資聰穎,在這個國子監也是數一數二的功課好,但是他卻在國子監里被那些絲毫不如他的人欺負。

    還嘲笑他低的跟的凳子一樣。

    可他才多大啊,還沒有發育呢。

    暗五點點頭:“也可以。”

    “隨便你!

    臧海清說干就干,握緊拳頭:“來吧,干起來!

    他蹲下身子,戳了戳胖子的腦門:“他怎么睡那么死?”

    胖子還是暈的醒不過來,暗五繼續抱著肩膀,看著臧海清:“敲暈了!

    臧海清看著這個大胖子倒在地上,他又聽見暗五聲音漸漸低下去“”“斧錘敲的,功夫活,沒見血,但估計腦子稀碎的可能比較大!

    臧海清腦門上全是細密的汗:“……”

    他又戳戳胖子:“那他豈不是醒不過來了嗎?”

    一臉接受不了的看著暗五:“我把他害死了嗎?”

    暗五唇瓣濕潤,嘴角勾起,他笑了笑:“逗你的小公子,下了迷藥,暈個三四個時辰就好了。”

    暗五小聲說:“知道你膽小又慫!

    臧海清有些難產,生了快半夜了才生出來一個男孩兒,他悠悠醒轉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般。

    暗五還在旁邊一直用白芨根香津裹挾著他,他渾身上下都是這個味道,連帶著剛出生的嬰兒身上都是。

    暗五一直在他身旁守著他,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你醒了?”

    臧海清難受的看著暗五,他說:“暗五,我生出來了嗎?”

    暗五點點頭:“生出來了,是個男孩兒!

    臧海清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暗五:“暗五,我夢到你了!

    夢里那人和暗五一模一樣的打扮,肯定他夢見的就是暗五。

    暗五睜大眼睛:“嗯?”

    臧海清剛剛醒來,想見寶寶想見的要命,他每天都迫不及待的要見自己的寶寶,這次一生出來,他想抱抱寶寶。

    他問暗五:“孩子呢?我想看看。”

    暗五給臧海清擦了擦腦門上汗。

    門外的何晏霆一聽見里面傳來臧海清的聲音,便急忙推門而入:“醒了嗎?醒了嗎?”

    一側的胡大夫立刻起身恭敬的對何晏霆說:“殿下,王妃剛醒!

    何晏霆心放下一半,他在門口守了大半夜,焦急的幾乎合不了眼:“臧海清!”

    臧海清小貓一般的聲音傳來:“殿下!

    抓撓一般的勾著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急忙就走過去握著臧海清的手腕。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慘白的一張臉:“你現在疼不疼?想不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臧海清無力的搖搖頭,他還是有些頭暈:“不餓呢!

    何晏霆看到了一旁的暗五,他神色暗了暗:“暗五,你退下吧!

    暗五好像已經意料到了,到也沒說什么。

    何晏霆又說:“這些時日你跟著老十!

    “嗯。”

    滿屋子都是暗五白芨根的味道,他實在是厭惡極了,便暗戳戳的釋放了一些自己的香津給臧海清。

    臧海清的眼睛突然睜大,他有些擔心的看著何晏霆:“孩子呢殿下?”

    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何晏霆在外面一聽到孩子的聲音,心里就放心了許多,胡大夫高興的說是個男孩兒,還是天乾,何晏霆心里直念阿彌陀佛,他真的太太太期盼臧海清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了。

    孩子一落地,何晏霆就去看了一眼,孩子黑瘦黑瘦的,臉皺巴的跟個猴子一樣,何晏霆很難違心的夸一句好看。只說了一句,還挺健康的,怪喜慶。

    何晏霆摟著沒了力氣的臧海清,臧海清臉色蒼白如墻灰,何晏霆柔聲:“在后院奶娘抱著,等你好一些了,再去見他!

    臧海清睜大眼睛,他真的很難不去想自己的寶寶,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生的寶寶。

    何晏霆親了親臧海清的額頭:“是個小天乾,一生下來就聲音憨憨的,跟你一樣可愛,長的跟個小幼猴一樣,說不定長大了張開一點兒會好看一點。”

    猴子?臧海清真的很難接受別人說自己的包包不好看。

    所以這就是老母親的心嗎?

    臧海清撅著嘴立刻反駁著何晏霆:“猴子?我怎么可能生出個猴子!

    他握緊拳頭錘到何晏霆胸口:“肯定是殿下你夸張了!

    軟綿綿的哪有力氣,何晏霆張開五指就握住了他的拳頭:“胡鬧什么,別亂動,清兒好好休息,你身體元氣大傷,別再使小性子了。”

    臧海清繼續撅著嘴:“哪有!

    何晏霆笑了笑,繼續抱著懷里的臧海清:“明天你見見就知道我說的真假了!

    等到第二天見到孩子的時候,臧海清內心是拒絕的,孩子長的黑瘦干巴,看起來說是猴子都有些美化了。

    那真的是丑啊,跟個小老頭一樣,臧海清內心很受挫,跟他預想的好不一樣。

    他有些幽怨的扭頭看著何晏霆:“殿下,孩子好丑啊!

    何晏霆點點頭,表示自己從不說謊,臧海清又看看小小一團的小黑人:“原來你沒有騙我。”

    何晏霆走上來安慰臧海清:“慢慢養養會好的!

    臧海清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何晏霆:“那么丑能養漂亮嗎?”

    何晏霆沒養過孩子,覺得就算養不漂亮,好吃好喝的給寶寶養的白白嫩嫩的,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何晏霆看著臧海清:“會吧。”

    臧海清戳著寶寶的臉頰,寶寶伸手握住了臧海清的食指:“寶寶你怎么長的?一點都不好看!

    小孩的掌心的溫度蔓延,臧海清心都快化了,這可是他生下來的寶寶啊。

    他摸摸寶寶的腦袋瓜:“但是不哭,爹爹還是很喜歡你,你是爹爹的寶貝!

    何晏霆心里看到這畫面也驀地柔軟他喊著:“臧海清!

    臧海清睜大眼睛:“嗯?”

    何晏霆低下頭吻著臧海清的鼻尖:“你也是我的寶貝!

    “你的寶貝也是我的寶貝!

    第25章

    春風消了又起, 吹得營帳的簾子都擺動不停,擾人的要命。

    離臧海清生產已經過了八個月了,那個黑猴兒一般的小人兒漸漸長開了, 臧海清抱在懷里愛不釋手一般。

    何晏霆總逮不到機會和自己的寶貝娘子貼貼, 素了太久,涼水澡都不知道洗了多少次了。

    每次臧海清喂奶的時候,他都揮著小肉手把何晏霆推出營帳外,生怕何晏霆占了一點點便宜。

    何晏霆心里苦啊,身在眼前的娘子不能貼貼,全讓那個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小黑猴給占據了。

    今日何晏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 他早早的就讓荷月將小黑猴哄睡了, 他攥緊拳頭, 今日一定要吃到香香娘子。

    何晏霆從營帳外掀開簾子, 就看見臧海清沒有之前圓滾滾了, 又有了尖下巴,瘦了跟之前懷孕的時候不似一個人一般。

    臧海清側躺在床榻上微微閉目,何晏霆走進營帳緩緩走上前, 生怕弄醒他,他走在臧海清身側, 就低頭吻到了臧海清的額頭,臧海清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弄的醒了:“唔!

    素了很久的何晏霆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進營帳了,他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被迫揚起頭顱,他聽見何晏霆說:“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臧海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困呢, 天天哄孩子,還得喂奶!

    何晏霆小狗一樣的蹭著臧海清的臉頰上:“你對我根本不好!

    何晏霆繼續譴責著:“可以給孩子喂奶,為什么不給我喂?”

    臧海清攥緊小拳頭, 軟綿綿的錘在何晏霆的胸膛上:“你還說呢!”

    他指著給寶寶喂奶的地方:“上次你吃的那么多,寶寶都沒得吃了!”

    何晏霆眼巴巴的看著因為喂寶寶而豐滿的臧海清:“娘子,這次不會了,給我吃一口!

    臧海清搖搖頭,索性背過身:“不給。”

    何晏霆繼續戳戳臧海清的肩胛骨:“你怎么那么小氣!

    臧海清覺得癢極了:“唔。”

    但還是下定決心不理何晏霆,他會吃上癮的。他要給他解癮。

    何晏霆心想又惹娘子生氣了,又不能貼貼了。

    他就認了命一般嘆了一口氣:“不給吃就不吃。”

    他抱著臧海清:“乖,抱!

    臧海清脖頸上芙蓉香飄來,他心肺都想像燒不盡的野草那般纏繞上去,狠狠地裹挾這股味道。

    滿心滿肺都是滿足。

    睡到快日升兩人才有了醒意,何晏霆只覺得懷里的臧海清一直在支楞著,光想爬起來,何晏霆蹙眉:“動什么呢?”

    臧海清抬起小腦袋瓜,圓蒙蒙的眼睛讓人喜愛的緊,他對何晏霆說:“是不是寶寶醒了?”

    最近幾個月都是臧海清抱著寶寶睡,可能都養成起夜哄寶寶的習慣了,何晏霆拍拍臧海清的背:“哪里醒了?沒有聲音的!

    “你太累了!

    臧海清一骨碌就要爬起來:“我要去看看!

    何晏霆扯著臧海清的手腕:“我去吧,這些日子你都沒休息過,你好好休息。”

    臧海清歪著腦袋:“你能喂奶?”

    何晏霆勾唇笑了笑:“我把他抱回來給你喂奶!

    臧海清對著何晏霆說:“那你去吧,快點回來!

    何晏霆看見他的小嬌妻的唇瓣紅的似蜜,便湊近:“親一口!

    還沒等臧海清說什么,就直接要了一個吻,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營帳。

    最近二殿下很容易被打發,一個吻就可以讓他開心很久。

    小黑猴長了快九個月了,還沒取個名字,何晏霆想一路,也不知道這個黑猴取個什么名字。

    他走到后院處,一入眼就是暗五在那里半跪著哄小黑猴,還有著濃郁的白芨根氣味。

    何晏霆蹙眉,暗五側過身看見了何晏霆便站起身:“殿下!

    何晏霆環顧四周不見其他人:“奶娘呢?”

    暗五繼續說:“剛剛小世子哭的有些太狠,她們就把我喊來哄哄。”

    尋常人雖聞不到氣味,但總會在濃烈的香津釋放時覺得心悸,所以周圍的奶娘興許躲了出去。

    何晏霆挑著眉毛看著暗五懷里的小黑猴,小黑猴伸著小肉手摟著暗五,何晏霆醋味上頭:“給我!

    暗五將懷里的小黑猴遞給何晏霆,小黑猴一扭臉看見何晏霆就放聲大哭,何晏霆臉都黑了,他使勁的克制自己的怒意:“哭什么?”

    他僵硬的將小黑猴抱進懷里:“我難道會打你?”

    小黑猴被何晏霆抱的一點都不舒服,在他懷里胡亂扭動著,還拽著了何晏霆的頭發,疼得何晏霆倒吸氣。

    “殿下,應該這樣抱。”

    暗五將小黑猴接過來給何晏霆看了一下,小黑猴在暗五懷里趴在暗五的肩膀上,嗅著暗五脖頸處的白芨根的味道,頓時就停止了哭泣。

    何晏霆看著特別給暗五面子的小黑猴,頓時勝負欲膨脹,他冷冷的說:“哦!

    暗五繼續把小黑猴抱在懷里,輕輕的哄著,他對著何晏霆說:“還是我來吧!

    何晏霆冷睨著他:“不用。”

    小黑猴不出意外的在何晏霆懷里哭的極其大聲,撕心裂肺一般,何晏霆蹙眉:“怎么哭的那么狠?”

    何晏霆就是這樣將哭的停不下來的小黑猴抱回了營帳。

    臧海清一聽見寶寶的哭聲,立刻就走上去,將哭的滿臉通紅的小黑猴抱進懷里:“餓了吧?”

    小黑猴又睜開眼睛嗅了嗅知道是爹爹了,才停止哭泣,他輕輕的哄著:“寶寶乖,爹爹抱。”

    他想給寶寶喂奶,但是小黑猴扭臉不吃,臧海清親親小黑猴:“原來不餓啊,那爹爹陪你玩玩,好不好。俊

    何晏霆看見臧海清要給小黑猴喂奶的時候,眼睛都快瞪直了,臧海清瞥見何晏霆都要滿帶著情欲的眼神,他就急忙要把何晏霆趕出去。

    何晏霆卻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將小黑猴抱進了懷里,他對臧海清說:“給我!

    臧海清滿臉疑惑:“嗯?”

    小黑猴也張大嘴巴準備蓄勢待發的哭出來,就被何晏霆捂住了嘴。

    他抱著小黑猴對著臧海清說:“今日我帶孩子!

    臧海清睜大眼睛,他這八個月都是自己喂奶換尿布,沒睡個好覺,何晏霆也沒提出來要幫他帶孩子。

    臧海清撅起嘴:“殿下你能帶好嗎?”

    何晏霆點點頭,抱緊了小黑猴:“當然!

    何晏霆勾起唇角,恰到好處的俊俏:“你要相信你男人。”

    何晏霆吻了吻臧海清的額角:“相信嗎?”

    臧海清還是不放心的說:“他才八個月,不到一歲呢,別折騰他。”

    何晏霆繼續捂著小黑猴的嘴:“嗯,我心里有數。”

    臧海清把何晏霆捂著小黑猴嘴的手給扯開,輕輕的說:“要不我跟著?”

    何晏霆看著因為長時間沒怎么休息過的臧海清,他內心柔軟起來:“不用,你好好休息,這一段兒你太累了!

    小黑猴和何晏霆大眼瞪著小眼,小黑猴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何晏霆黑著臉學著暗五教過他抱孩子的樣子,也試著抱著小黑猴。

    小黑猴哭聲才漸漸放低,趴在了何晏霆的肩膀上,小小一團的,軟綿綿的,可愛的跟臧海清一樣。

    遠處的何宸惺拿著折扇:“二哥,大老遠就看見你帶著小侄子。”

    何宸惺看著小黑猴,戳了戳小黑猴的臉蛋:“哎呦,這小臉兒長的!

    何晏霆突然很期待何宸惺夸夸這個可愛的猴兒。

    但是何宸惺卻不知道何晏霆滿心的期待,他開始蹙眉:“嗯…”

    何宸惺心想這孩兒真是黑啊,真難看,但也不能太打擊他二哥。

    何宸惺笑了笑:“真喜慶!

    何晏霆翻了個白眼:“不會說話別說話!

    他現在可算知道,老母親可以接受自己指責自己的孩子,但是聽不得別人說自己孩子不好,是什么感覺。

    何晏霆問何宸惺:“長的不好看嗎?”

    何宸惺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好看好看,小嫂嫂生的當然好看了!

    何宸惺繼續問:“怎么把小侄子帶出來了?”

    “輪到我帶了!

    何宸惺睜大眼睛:“這事兒還會輪到你?”

    何晏霆心里喜滋滋的:“當然了,我兒子。”

    小黑猴趴在他的肩頭漸漸有了呼嚕聲,何晏霆覺得內心軟的一塌糊涂。

    何宸惺拿著扇子給小黑猴擋著太陽:“二哥,新來了監丞,說是協助郭太尉來查你這次失利的。”

    “誰讓來的?”

    何宸惺說:“四哥。”

    何晏霆眸子漸漸沉了下去:“哦,老四?”

    小黑猴不知道是不是夢見什么了,直哼哼,何晏霆又哄了哄,才對何宸惺說:“我身體好多了,去見見太尉,讓他把那個監丞給我帶上!

    何宸惺點點頭,就騎馬給何晏霆喊太尉去了。

    不一會兒,這個京城里有名的墻頭草就趕來了。

    太尉身材臃腫,他跪在何晏霆面前:“請二殿下安,十殿下安。”

    何晏霆冷冷看著這個李清風:“青駒嶺全軍覆沒,太尉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來查本王了?”

    “屬下怎敢?”

    何晏霆不想和他多說:“這等我身體好些了,我再和太尉詳談,聽說來了新的監丞,今日想見見!

    孔笙來的時候,何宸惺愣了一下,他扭頭就對何晏霆說:“是四殿下的幕僚孔笙。”

    孔笙一身青衣,滿身清輝,他朝著何晏霆和何宸惺作揖:“二殿下,十殿下!

    突然之間小黑猴醒了,眨巴眨巴眼睛沒找到熟悉的面孔,“哇”的一聲就哭的震耳欲聾,何晏霆嚇了一跳:“別哭了!

    何晏霆冷著臉,不知道怎么哄了:“哭什么?”

    何宸惺問:“二哥,小侄子是不是餓了?”

    突然之間何晏霆的胸膛被小嬰兒咬了一口:“哎,你咬我干什么?”

    小黑猴太餓了,沒有爹爹的喂奶,委屈的大哭。

    何宸惺笑著看著小黑猴拼命咬何晏霆找奶喝:“二哥,他餓了,找奶喝呢!

    孔笙走來,他朝何晏霆作揖:“二殿下,要不然讓屬下試試?”

    何晏霆蹙眉:“怎么試?”

    這平時他咬臧海清的時候,也那么疼嗎?

    以后不讓這丫喝奶了。

    孔笙走來看著小黑猴,小黑猴眨巴眨巴眼睛和臧海清一模一樣,他看著歡喜:“可以喂米湯!

    何宸惺看著小孩兒哭的滿臉通紅,也有些不忍:“二哥,讓他試試吧。”

    何晏霆蹙眉,他想了想,決定試一試。

    孔笙抱著小黑猴的時候,小黑猴攥這了何晏霆的大拇指,何晏霆高興壞了,他朝著何宸惺挑眉炫耀:“看見沒,本王的兒子。”

    何宸惺一臉被秀到的樣子:“看見了。”

    何晏霆看著小黑猴喝著米湯,內心又柔軟了不行,他對著孔笙說:“行,你喂他吧。”

    何晏霆走到李清風那處,他看了一眼李清風:“太尉出來,有話跟你說!

    李清風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何晏霆笑著說:“你來這幾年了?”

    李清風低頭說:“回殿下,三年有余!

    何晏霆挑眉:“你想回京城嗎?”

    “肯定想是不是?”

    何晏霆緊緊的看著李清風:“那怎么才能回去?是不是要立功,引圣上青睞?準備拿我青駒嶺一事兒翻這個浪?”

    李清風嚇的臉色蒼白,立刻跪下:“不,不是的,殿下。”

    何晏霆冷冽的如青山白月,他看著李清風:“這件事兒只能壓下去,壓不下去,你看看你有命回京城不能!

    李清風面如死灰的抬起腦袋:“殿下。”

    何晏霆沒再理這個李清風,他有些想他的小娘子了,他想回府。

    他拍著何宸惺肩膀:“老十,回營。”

    春風起了又消,漸漸的日落霞彩,何晏霆和何宸惺并肩騎著馬。

    何宸惺扭過頭看何晏霆:“二哥,我總覺得我少了一點什么,但想不起來是什么?”

    何晏霆皺眉,他也在回想,總覺得少了什么:“我也好像有這個感覺!

    風起云又涌,何晏霆策馬瀟灑:“不管了,回營!

    第26章

    薄暮漸漸變得暗沉無光, 風吹動何晏霆的衣衫,他揚起臉就看見遠處的臧海清,站在他的對面。

    他小小的個子, 長的頗標致, 嘴巴蜜一樣的紅潤,何晏霆心里癢極了,他揚著馬鞭就駕馬趕了過去。

    臧海清比之前消瘦很多,他穿著一身白衣立在那處,他抬起晶亮的眸子如天上星辰,何晏霆急忙下馬:“風那么大, 你怎么出來了?”

    何晏霆脫掉他身上的披風蓋在臧海清的肩頭:“披上!

    臧海清眼睛卻四處打轉, 何晏霆問他:“看什么呢?”

    臧海清不可置信的問:“寶寶呢?”

    何晏霆:“……”

    娘的, 娃忘了。

    何宸惺:“……”

    何宸惺打開扇子蒙住了臉, 他側過去給何晏霆說:“二哥, 我現在想起來我們忘了什么了?”

    臧海清驚恐的睜大眼睛,他問了一句:“忘了是什么意思?”

    何晏霆第一次有那種心焦灼肺的感受,臧海清突然之間就眼淚一顆顆的掉落, 他緊緊的盯著何晏霆看,何晏霆被他看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臧海清眼眶微微紅, 他問何晏霆:“你把我們的寶寶忘哪里了?”

    何晏霆心疼壞了,他急忙說:“別急,清兒。”

    何宸惺也勸著臧海清:“小嫂嫂別急!

    何晏霆聲音也變得小的起來:“在太尉府邸,孩子丟不了!

    何宸惺拉著何晏霆就要上馬:“我和二哥現在就去接孩子!

    臧海清攥上了何晏霆的衣袖:“我也去。”

    何晏霆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不像往常那般熱烈的回握, 他小小的個子,費勁的踩著馬蹬,扭來扭去的才坐在馬背上。

    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他生怕何晏霆碰到他,倔強又矯情的樣子,讓何晏霆看的不是滋味。

    何晏霆還是在馬背上緊緊的摟著臧海清,小小人一團被他緊緊的摟著,溫熱的氣息在何晏霆脖頸處噴灑:“對不起,清兒。”

    臧海清心里卻難受的要命,他眼淚一顆一顆的掉落,他可以挺著大肚子不顧一切的來邊境,可以為何晏霆做許多他愿意做的事情。

    但或許何晏霆是不是就沒有在意過他?也沒在意他的寶寶?

    更不可能因為他愛屋及烏。

    何晏霆能感覺到臧海清身體的僵硬,他的笨蛋娘子很討厭和他的接觸,何晏霆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忘記那個崽了。

    可是他也初為人父,雖然孩子不是他的,但他早都釋然了。

    月光悠悠,照在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馬背上能聽到馬蹄聲聲,兩人都開始沉默不語。

    剛到了太尉府邸,何晏霆翻身下馬,他小心翼翼的扶著臧海清,臧海清四處張望:“孩子呢?”

    何晏霆牽著臧海清,他在門口就著:“李清風,我兒子呢?”

    何晏霆一嗓子就給李清風喊出來了,李清風嚇得鞋都沒穿好,急急忙忙從小妾的屋子里鉆出來。

    李清風朝著何晏霆作揖:“在孔笙那處,我去把孔笙喊來。”

    說完就又趕去讓人喊孔笙過來。臧海清的手被何晏霆握的緊緊的,想要抽出來就被何晏霆按下。

    臧海清繼續不去看何晏霆,這次他真的生氣了。。

    孔笙來的時候,小黑猴乖乖的瞇著眼睛趴在他的肩頭,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夢里吃著什么,孔笙看著何晏霆和何宸惺:“二殿下,十殿下。”

    孔笙細長的眸子在看見臧海清之后陡然亮起,像是深夜的螢火:“小公子?”

    燈火幽微,月色無邊,何晏霆眸子暗了暗,在夜色中他簡直俊秀的如謫仙一般。

    臧海清睜大眼睛:“孔老板?你怎么在這?”

    孔笙微微走上前,臧海清能看見寶寶趴在孔笙的肩頭,一側臉頰睡的都快扁了,看來是沒有被折騰的,心里才稍稍心安。

    孔笙看著臧海清:“我是新來的監丞!

    臧海清滿心滿肺都是寶寶,他松開何晏霆的手,走到孔笙處,愛不釋手的摸摸寶寶的額角。

    他杏眼微閃:“寶寶睡了?”

    孔笙輕輕拍著寶寶的背:“喝了米湯之后就犯起了困!

    小黑猴也微微睜開眼睛,眼睛也很漂亮,孔笙笑了笑對臧海清說:“很乖呢!

    遠處的何晏霆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翻了多少缸的醋,他突然走過來,看著孔笙,想要將孔笙懷里的小黑猴抱過來:“我來吧!

    臧海清拍開何晏霆的手,打的何晏霆很痛:“不用。”

    何晏霆歪著腦袋,看著被打紅的手,心里第一次有了委屈的念頭。

    好委屈,是娘子打的。

    好疼,想讓娘子吹吹。

    臧海清輕輕將小黑猴接過來,臧海清笑著看著孔笙:“謝謝孔老板!

    孔笙也摸了摸小寶寶的額角:“喊孔老板就太生疏了,叫我孔笙吧!

    臧海清笑的眼睛如一蓬月亮船:“孔笙,謝謝你。”

    看見臧海清對著別人笑,他抓心撓肝的,但都變成了一幅啞炮,放不出去,只能在心里慢慢的捱。

    何晏霆牽著馬,臧海清抱著寶寶坐在馬背上,殘陋的邊境都是斷垣殘壁,一折又一折的戈壁,襯的這個月夜下的臧海清又清瘦了許多,何晏霆喊了他一聲:“清兒。”

    他說:“對不起!

    臧海清依舊背對著他,小黑猴眼睛晶亮如貝母石一般,在戈壁的粗獷下顯得也更加的奪目。

    何晏霆見臧海清沒理應他,他又說:“下次不會了!

    一路上何晏霆牽著馬,臧海清抱著孩子,身板挺的直直的,一句話都沒有和何晏霆說。

    到了營帳,臧海清哄了孩子好久,才磨磨蹭蹭的回了營帳,一掀開簾子就看見何晏霆坐在床榻上。

    何晏霆聽見臧海清掀開簾子,便立刻站起來,待走近一些的時候,他看見臧海清眼睛微微紅,連著鼻尖都是好看的朱砂淺紅,何晏霆問臧海清:“怎么哭了?”

    屋里燃起了藤蘿香,燭火搖曳,臧海清突然發著顫,他努力的克制著,但還是帶著哭腔:“你是不是很喜歡拋棄別人?忘記別人?”

    臧海清揚起頭顱,剪燭將他襯的更加的清麗,他眼眶內的淚珠將墜未墜:“如果是我呢?”

    何晏霆啞然:“什么?”

    他知道臧海清在質問他什么。

    他心疼極了。

    就像是珍愛的寶物被人踩在腳下,還不得撿起放在懷里的那種疼痛。

    臧海清小貓一樣的抖著,聲音也跟著抖著:“如果是我的話,你是不是也能把我忘了,拋棄我?”

    何晏霆微微上揚的眸子也跟著紅了起來,他也帶著一絲絲哭腔,蹲著身子摸著臧海清的腦袋:“不哭了,乖乖。”

    小貓一般,他想給臧海清擼擼毛。

    臧海清徹底哭了出來,不同往常那樣沒心沒肺傻子一般的放聲大哭,他真的攥著自己的衣袖,隱忍克制的哭著。

    該有多難過,才讓一個笨蛋傻子懂了克制的哭?

    何晏霆心疼的將他的小貓抱進懷里:“我們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

    臧海清推不開他,就任由他抱著:“你總是這樣,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寶寶,你會把我們都忘掉!

    何晏霆吻了吻他的眼尾的那顆淚:“我怎么會不喜歡你?”

    小貓睜開眼睛,他喉嚨都是嘶啞著,他看著何晏霆,眼眶紅的要命:“那日接風宴,你是強迫了我,我才有了寶寶的。”

    何晏霆愣了一下,臧海清看見他好似真的不記得的神色,心臟又微微發麻酸澀起來,哭的也更加的發顫,他委屈極了。

    他緊緊的握著何晏霆的衣衫:“他不是你喜歡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他那時候他說他和別人有了孩子,根本看不出來一個本就清瘦的跟麻桿一樣的臧海清懷了孩子,纖細的四肢,他不知道摸了多少次,肚腹有了隆起,他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可真的看不出他是個小孕夫嗎?

    臧海清哭的眼眶酸澀,幾乎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才不到一歲,知道什么呢?被你忘在了別處,如果不是太尉府呢?是其他地方呢?”

    臧海清無法想象孩子找不回來的樣子:“是不是就丟了?”

    他從孕期就是一個人,他腦子笨笨的,只知道好好的對寶寶。他沒有香津的時候,他肚子疼的要命,他就摸摸肚皮,告訴寶寶要聽話,寶寶也是心疼他的,動靜也小了些。

    所以孩子和他一樣,已經那么努力的在隱忍了。

    可是為什么要對一個笨蛋和一個嬰兒這樣?

    孩子生出來之后,何晏霆從來沒有管過,還嫌棄孩子的苦鬧,好幾次提出要把孩子讓奶娘帶。

    可是寶寶也想留在何晏霆和臧海清身邊,汲取父親和爹爹的香津。

    何晏霆突然喉嚨酸澀:“接風宴?!”

    那些個片段涌來,纖細的腰肢確實比著臧暨笙細了不知多少:“所以那日…”

    何晏霆睜大眼睛:“是你?”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眼睛疼得要命,他站起身,卻被身后的何晏霆拉著:“別走,清兒。”

    臧海清抬起小小的清麗的臉頰,他的唇瓣軟而厚實,可愛極了,可偏偏對著何晏霆說:“我討厭你了,殿下!

    生怕何晏霆聽不見的那樣,又說:“我也后悔了,殿下!

    “我明日就帶著寶寶回京城。”

    何晏霆緊緊的握著臧海清的手腕,月色深沉,外面有了幾點螢火,透過營帳而飛了進來。

    臧海清眼睛因為淚水的洗滌變得更加清亮:“殿下,我要和你和離!

    第27章

    月夜星馳, 微風不燥,整個天幕上密布的都是星子,臧海清這些日子菜園子都不去了, 暗五有時候會聊敲敲他的窗欞。

    臧海清每次都無精打采的推開窗扇:“暗五, 今日不去澆水種菜了。”

    暗五的面紗還是白的一塵不染,他點點頭說:“好。”

    遠處的何晏霆已經好幾天沒和臧海清說過話了,只要他一靠近臧海清,臧海清就會轉身就走。

    他趁著半夜偷偷溜進臧海清住的營帳里,臧海清縮成小小的一團,側著身子, 背對著何晏霆的方向。

    何晏霆緩緩放輕腳步, 他悄悄的爬上了床榻, 攬著臧海清的腰, 嗅著他的芙蓉香。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摸上臧海清的臉頰, 上面全都是淚痕,臧海清咬著唇瓣,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兩盞孤燈照雨, 何晏霆嘆了一口氣,蹭著臧海清的脖頸, 心酸泛濫成海:“想哭就別忍著。”

    何晏霆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揚起頭顱,他眼睛大大的,何晏霆對他說:“臧海清,抬頭看我!

    臧海清這些日子已經著手在收拾他的包袱了, 只不過何晏霆不放人,誰也不敢給他備馬車,何晏霆捏著臧海清的下巴:“你想回京城嗎?”

    臧海清睫毛被淚濡濕, 一綹一綹長長的睫毛撩撥著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捏的更狠了:“說話。”

    臧海清朝著何晏霆眨著眼睛:“我要回去,帶著寶寶!

    何晏霆怒極了,他幾乎都站不穩,半晌之后他才氣的笑了出來:“好。”

    他扯著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肌膚嬌嫩,不堪一握,頓時就起來了成片的紅。

    何晏霆幾乎是咬著牙問:“你還是要和我和離對嗎?”

    臧海清被吼的一愣一愣的,眼淚一顆一顆的又掉落,但還是咬著唇瓣點了點頭。

    何晏霆推開臧海清,將臧海清抵到墻壁處,臧海清背部被墻壁撞痛,他小小的嘶了一聲。

    何晏霆眼眸猩紅,他怒極了,他感覺到他的臧海清在慢慢的脫離他的控制,他看著被嚇的不敢抬頭的臧海清,湊近他的耳畔低聲說:“你是我朝圣上求來的恩典,你要是跟我和離,就把和離書遞到朝堂上去!

    下一刻他就咬上了臧海清的脖頸,那處本該有他占有的天坤的腺體,他激發了他作為天乾的占有欲,臧海清疼得要去推開何晏霆,卻被何晏霆狠狠地擰著他的手腕,臧海清覺得脖頸處被咬傷了,手腕也要被扭斷了。

    他終于不再忍著,不再克制的咬著自己的唇瓣,他如小獸一般悲鳴,趴在何晏霆的肩頭,等待何晏霆的標記的結束,等待這場酷刑的了結。

    何晏霆發著狠的要折磨臧海清,他撕開了臧海清的衣服:“我告訴你,你就算遞上去,我也能拿回來,撕碎燒毀!

    臧海清嚇的尖叫一聲:“不許的,不可以的,我不愿意!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下巴,他勾起唇角,發著狠的說:“我不允許你和我和離,除非我死了!

    又是一夜顛簸,床榻上雙影交纏,何晏霆看著被欺負慘了的臧海清,他滿心滿意的都是占有,不光光是娶回家當笨蛋老婆,還要捆在他的身邊,讓他無法逃出去,一輩子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何晏霆醒來的時候,臧海清將自己緊緊的蒙在被子里,怎么都不肯掀開被子,何晏霆撓著頭有些懊惱自己的魯莽。

    他看著臧海清半晌,輕輕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臧海清還是一動不動。

    何宸惺急匆匆趕來,他站在營帳外喊著:“二哥陸拾伍醒來了。”

    何晏霆聽見聲音,便站起身開始準備穿起衣衫,之前臧海清揣著崽都要起身伺候他穿衣衫,都養成習慣了,這幾日臧海清和他鬧脾氣,反倒是他自己來,還怪不適應的。

    他轉身又看看臧海清,臧海清偷偷拉下被子,但還是背對著他,何晏霆走過去摸摸他的頭:“乖乖的,別氣了!

    他走出營帳對著一身白衣的何宸惺說:“帶他來見我!

    陸拾伍來的時候,腳是一瘸一拐的,他看起來氣虛極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參見殿下!

    何晏霆挑眉盯著他看:“陸拾伍?”

    陸拾伍面對何晏霆的時候,不敢抬起頭顱,他拼命低著。

    何晏霆對著他說:“青駒嶺里我記得你是個腳力,每個腳力都身先士卒,腳力上了才輪到輕騎,怎么單單全軍覆沒就你回來了?”

    陸拾伍抬起頭,一直盯著何晏霆看,嘴里卻結巴著:“回殿下,那日我…”

    何宸惺急性子,他對著陸拾伍說:“說!

    陸拾伍繼續低下了頭不再看何晏霆:“行軍路上我傷到了腳,所以后面的行程我趕不上,最后就落到輕騎之列了。”

    何晏霆挑眉,他細長的眸子看起來如清冽的山間泉:“哦?”

    何晏霆走上前就將陸拾伍的手腕攥起,陸拾伍掙扎不過何晏霆就喊著:“殿下…”

    何晏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手掌心:“走路前傾,腿腹沒有大塊的肌肉,手指上有磨損的繭子!

    陸拾伍面露難色,他驚懼的看著何晏霆。

    何晏霆拽著陸拾伍的頭發,陸拾伍被迫揚起頭顱看著他:“陸拾伍?”

    何晏霆緊緊的盯著他看:“你為什么假扮你弟弟陸拾伍呢?陸拾肆?”

    陸拾肆和陸拾伍是一對兒孿生兄弟,哥哥因為行動敏捷、頭腦靈活,一早就被選來當輕騎,后來又讓在家務農的弟弟當腳力。

    陸拾肆的身份被揭穿,他突然站起,他的一瘸一拐都是偽裝,他動作快速且敏捷,他掏出懷里的刀刺向何晏霆,何宸惺急的大喊:“二哥,小心!

    陸拾肆身手矯健,且下著死手,何晏霆側身擋了一下,但還是被刺到了他的肩胛,頓時流出大量的血液,如日落般暈染了他的衣衫。

    何宸惺對著遠處的廖羅英大喊:“廖羅英,抓住他!

    廖羅英力氣大的要命,他將陸拾肆踹倒在地,陸拾肆被踹的吐出來了一口鮮血,他笑了笑對著何晏霆說:“二殿下,你們馬上就被包圍了,朝堂上要變天了。”

    何晏霆走到他面前踩著陸拾肆的肩胛骨,狠狠地將他釘在地上:“是你傳出消息遞給了老四,所以是老四派了人在青駒嶺埋伏!

    何宸惺也反應過來了:“你連你弟弟的命都不在乎,當真禽獸不如!

    廖羅英指著營帳外的點點星火,他們在邊境打仗多年,早已經練成在細微之處就能察覺軍情的本事,廖羅英說:“殿下,已經有狼煙起了!

    何晏霆咬了咬牙:“目測多少兵馬?”

    廖羅英看了一下便說:“至少上萬。”

    何晏霆冷冷的笑了笑:“高看我了,打我這個全軍覆沒的營帳還帶上萬兵馬!

    何宸惺第一次經歷這個場面,他也有些慌了:“下一步怎么辦啊二哥?”

    何晏霆說:“慌什么?”

    何晏霆蹙眉想了一下,他再一次抬起腦袋,對著何宸惺說:“你和暗五、廖羅英他們從西側繞峭壁走平佑關,我先送了清兒和孩子,再去西北找連晟將軍借兵馬。”

    何宸惺撓撓頭:“暗五他們給你吧要不然,你自己一個人怎么送嫂嫂和侄子啊。”

    何晏霆肩胛疼得要命,他抿著唇不給何宸惺再說的機會:“就這么定了。你到了平佑關哪里都不要去,那里是險關,何洛衫一時半會兒不會輕易動那里!

    何宸惺還想繼續說:“可…”

    何晏霆看他一眼:“沒有可是…”

    “二哥你的傷…”

    何晏霆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二哥那么厲害能撐著去西北,你把心放你肚子里吧!

    何晏霆撕開布料簡單的止了血,他在沙場上廝殺慣了,這些傷只要不是致命傷,他都能受的住。

    他翻身下馬跌跌撞撞到臧海清身旁,臧海清還在床榻上將醒未醒。

    何晏霆輕輕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走!

    臧海清微微睜開眼睛:“怎么了?”

    何晏霆覺得不對勁兒,他看見臧海清滿臉通紅,急忙的用手摸著臧海清的腦袋,燙的要命:“發燒了?”

    何晏霆有些慌,但還是努力克制:“清兒聽我說,我先把你送到你大哥那里,你不是想見你大哥嗎?”

    臧海清歪著腦袋,聽見大哥的時候才將眼睛睜開,他輕輕的拉著何晏霆,聲音很小,何晏霆不得不低下頭去聽。

    半晌才聽見臧海清一直在喊娘親和大哥。

    可憐的像一只被人棄養的貓,委屈的在找自己的主人。

    何晏霆輕輕的將臧海清背起,臧海清軟綿綿的沒有任何的力氣,他老實的趴在何晏霆的背上,要多乖有多乖。

    何晏霆側著臉頰蹭著臧海清的鼻尖:“我帶你去找他!

    第28章

    薄暮冥冥, 萬物將離,何晏霆換了一身馬夫裝扮,他帶著斗笠, 他將斗笠微微壓下, 遮蓋住了他的額頭和輕輕蹙起的眉。

    小黑猴漸漸長開了,臧海清之前就喊著暗五一起給他起名字,選了好幾個才選了一個斐字,取斐然之意。

    斐兒哭了幾聲,臧海清將他抱在懷里哄著,輕輕的搖晃著, 臧海清剛剛退燒不久, 身子骨還沒好透, 荷月就在一旁有些擔心的看著:“公子, 好些了嗎?”

    臧海清面色還是有些蒼白, 但還是比著之前好多了,他對荷月說:“好些了!

    倒是孩子跟著他和何晏霆趕路,瘦了不少, 沒少被折騰,這可給臧海清心疼壞了。

    他捏捏斐兒的小臉:“這些時日, 寶寶都沒怎么吃東西!

    斐兒握著臧海清的手指,咿咿呀呀的想要說什么,甚是可愛。

    荷月也拿著手帕給斐兒擦去他額頭上細密的汗:“幸虧我帶了幾罐子米湯,還能喂一路,不過也就一兩日能捱!

    臧海清頓了頓, 他早就不給斐兒喂奶了,斐兒現在也將近一歲了,若是沒有旁的糧食, 對幼兒來說真是難捱。

    臧海清想我想,還是掀開簾子,他拍了拍何晏霆的肩膀。

    何晏霆扭頭就看見臧海清,臧海清杏眼微閃,瀲滟眸光,簡直動人心魄。

    何晏霆對著臧海清說:“你怎么出來了?”

    臧海清小聲地說:“若是再這樣趕路,寶寶就要餓死了!

    臧海清還指了指馬車里的斐兒,眼睛緊緊的盯著何晏霆,何晏霆被他盯的心里癢癢的,都快忽略了肩膀上的傷痛了。

    臧海清看何晏霆沒說話,他便又戳戳何晏霆的肩膀:“找個驛站歇歇?”

    一戳就被戳到傷口,幸好夜深,他也穿著麻衣黑袍,根本看不出他的傷口。

    何晏霆蹙眉忍痛:“驛站是不能去了!

    臧海清撇撇嘴,干嘛那么兇?還皺眉頭?還不是為了給他兒子找吃的嘛?

    何晏霆繼續駕車,明月追尋,他輕輕釋放他的香津,白紫蘇的氣味裹挾著馬車,護著他的娘子和兒子:“只能去找山間野戶尋些吃食和熱粥了!

    臧海清認可的點點頭,又扭著小屁股回了馬車,抱著斐兒,在白紫蘇裹挾中深深睡去。

    過了半個時辰,何晏霆才在山腳下找到一戶獵戶住所,那是棚改的屋子,簡陋至極,甚至不能稱作屋子,算是落腳地。

    何晏霆掀開簾子,捏捏臧海清的臉頰,臧海清懷里抱著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斐兒,兩人接連醒來,都睜開晶亮的眸子,看起來漂亮極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額頭,已經退燒了,何晏霆心里才稍稍放心:“下來!

    臧海清抱著斐兒在何晏霆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剛一站定就看見破爛不堪的屋子。

    何晏霆走過去敲著門,門被叩響,里面傳來一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誰?”

    何晏霆特地隱了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些:“趕路人,在此叨擾了閣下了,尋些熱粥給孩子飽腹!

    門被男人推開,他長相粗獷,頗英氣,他對何晏霆說:“進來吧!

    等到臧海清抱著斐兒進來的時候,屋里的老嬤嬤就抬眼驚訝的說:“孩子那么小就趕路?”

    臧海清捏了捏斐兒的小手:“嗯,回鄉。”

    何晏霆四處打量,不動聲色的攬著臧海清的肩膀:“人在外,難免想家!

    老嬤嬤轉身就端來一大盆干糧:“來,吃些干饃,不好吃,但很飽肚子。”

    何晏霆拿了幾個放在手中,掰開喂著臧海清:“多謝。”

    老嬤嬤又從鍋里舀了一碗湯遞給臧海清:“這是熱米湯,你給孩子喂一些。”

    臧海清笑著說:“多謝!

    他因為清瘦太多,小梨渦也顯現出來了。

    老嬤嬤看著斐兒,逗弄著他:“這孩子五官多好看,以后肯定很漂亮!

    臧海清睜大眼睛:“真的嗎?”

    老嬤嬤篤定的說:“當然了,你看看其他小孩兒剛出生的時候哪有這孩子好看啊!

    中年男人也抬頭應和著:“小孩子嘛,越長越好看的。”

    老嬤嬤又笑著給臧海清添了一碗湯:“我這都是大實話。”

    漢子抽著旱煙問何晏霆:“你們準備往哪里去?”

    何晏霆本不想答,臧海清卻開口說:“西北方向。”

    漢子愣了愣:“怎么去那么蠻荒的地方?”

    臧海清又說:“尋的人在那處。”

    老嬤嬤站起身:“那給你們多帶些干糧,路途遙遠!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如鳴蟬震動翅膀,何晏霆看了看漢子白嫩的手指,他挑眉:“什么聲音?”

    漢子啪嗒啪嗒的磕著旱煙,站起身:“估計又有黃鼠狼了吧?這些日子老來偷雞!

    “我去看看。”

    老嬤嬤也擔心的說:“你小心些,別被撓了!

    等老嬤嬤給臧海清拿窩窩頭的時候,何晏霆立刻攥上臧海清的手腕:“走。”

    臧海清瞪大眼睛:“可…”

    何晏霆十來歲就在外摸爬滾打,他如鬣狗般早已能及時的嗅出危險的味道了:“這些人不對勁兒!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唔!

    門被打開,驚風穿堂而過,這個小屋里全都是驚懼的晚風。

    何洛衫的聲音響起:“走什么呢?二哥?”

    何晏霆挑眉:“何洛衫?”

    何晏霆幾乎沒有半分猶豫,他護著臧海清和斐兒,踹開了后墻壁的通道:“走!

    何洛衫舉著火把進屋的時候,看見沒有一個人,便說:“給我追!

    何晏霆架著馬車,趕的飛快,臧海清緊緊的抱著斐兒,他對何晏霆說:“殿下,我害怕。”

    他在華榕郡主和臧刻斌羽翼之下活的很是安然自在,他從來沒有生死追趕的時刻。

    何晏霆盡力安撫著他:“別怕。”

    他們身后全是如螢火般的火把,何洛衫站在遠處,目光梭巡如獵鷹,帶著熾烈的眸光。

    臧海清嚇的腿腳癱軟:“唔。”

    何洛衫大喊:“放箭!

    數以千計的羽箭待勢齊發,全都如雨點般齊下。

    臧海清嚇的大喊:“啊!

    何晏霆聽到臧海清的聲音,心里也難受極了,但他不敢停下馬車,趕馬趕的飛快。

    荷月緊緊的扶著臧海清:“公子還好嗎?”

    臧海清慘白著臉說:“還好!

    臧海清掀開簾子問何晏霆:“殿下,你還好嗎?”

    何晏霆在邊境待了很久,他對這地形了如指掌,他將馬車停在了峭壁之上,若是從這里下去就能走到關渡口。

    何晏霆站定他對著臧海清說:“臧海清,聽我說,你和荷月帶著兒子去峭壁之下,沿著峭壁走到盡頭,會有人接應你,帶你去西北找你大哥!

    臧海清睜大眼睛:“你不一起走嗎?”

    何晏霆背對著臧海清,箭雨如下時他的肩胛的舊傷又被射中了箭,他實在是無力抬起胳膊,也實在是無力在多走一步。

    他應該不拖累臧海清,該給臧海清和斐兒一個生路。

    臧海清攥著何晏霆的腕子:“不要,我們一起走!

    何晏霆緊緊的盯著臧海清,他強撐著說:“聽著,臧海清,你要帶著兒子過去,我陪不了你!

    臧海清歪著腦袋問:“殿下,為什么?”

    何晏霆推著臧海清,讓他帶著斐兒走:“走!

    臧海清不解的問:“你要拋棄我和寶寶了?”

    何晏霆無力的要倒下,但他還是壓咬著牙強撐著,他聲故作音兇狠了些:“走遠些,去找那個人接應你,他叫羅智!

    臧海清小貓似的喊了句:“殿下!

    何晏霆只能故作狠心,他推著臧海清:“臧海清,你不是要和離嗎?我答應你,我們之間再無任何關系,你不是我的王妃了。”

    風蕭蕭,雨又落,周邊靜的驚人:“沒有任何瓜葛!

    臧海清杏眼微微閃爍,他愣愣的看著何晏霆,何晏霆繼續說:“你之后的任何都與我何晏霆沒有關系,聽懂了么?”

    他疼得實在是難忍,繼續就要癱軟落地:“聽懂的話,就給我滾遠些!

    臧海清怔怔的抱著斐兒轉身,每走一步他就想回頭,但他又不敢,他像一只被拋棄的貓,這是徹徹底底的被人遺棄在山間,連帶著他懷里嗷嗷待哺的幼貓。

    何晏霆疼得雙眼模糊,他卻看見臧海清頓住,緩緩轉過身,何晏霆怕何洛衫的人追來,他急的喊著:“走啊。”

    臧海清抱著斐兒,夜色闌珊,煙雨消散,他眼眸早已泛紅,他微微啟著紅唇:“后會無期。”

    第29章

    林間霧重霜濃, 夜色早已模糊了地界兒,看不清前路和腳下,臧海清眼眶酸澀, 他抱著斐兒, 騰不出手去擦眼淚,眼淚濡濕了他的睫毛,打成一綹一綹的,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了。

    斐兒似乎感受到了臧海清的無助,也跟著哼哼起來,但不是鬧人, 他像極了在臧海清肚子里的那般, 只是咿咿呀呀的盯著臧海清看著, 臧海清莫名的覺得一種油然而生的安撫。

    臧海清漸漸的流下了清清淺淺的淚, 斐兒也似乎和臧海清心有靈犀那般也跟著哭了起來。

    臧海清只得摟著寶寶, 輕輕的哄著:“寶寶,不要哭,他不要你, 我要你!

    斐兒似乎真聽懂話般停止了哭泣,眼眸和臧海清一般瑩潤晶亮, 如鹿一般,臧海清看的歡喜:“乖乖的,我們去西北找大哥!

    風又起,夜色驚懼,這林間之路仿若沒了盡頭那般距關渡口遙遙無期。

    荷月膽子小些, 她扯了扯臧海清的手腕:“公子,這黑燈瞎火的,真是瘆人!

    臧海清安撫她:“小心些!

    驚懼的晚風在林間呼嘯而過, 枝葉也嘩然作響,一些獸類也跟著吟嘯,冷冽的月也撒下月輝,拋在人的身上,像是暈起一個又一個淤青。

    臧海清突然手腕被荷月掐的生疼:“嘶!

    臧海清扭臉就又聽見荷月喊了一句:“啊。”

    倏忽間荷月被地網緊緊的圍困,倒吊于高大的樹間,臧海清嚇的抱緊斐兒:“陷阱?”

    斐兒也在哭,荷月也嚇的高呼:“公子救我!

    臧海清個子小小的,他無助的看了看高大的樹間,然后拍拍腦袋瓜,自己果然是個小矮凳。

    臧海清攥緊小拳頭,他安慰小姑娘:“荷月別怕,我來想辦法!

    荷月嚇的一直在哭,臧海清無助的張望著,四下無人,他對著荷月說:“要不然我去找人來?”

    說完就抱著寶寶跑開了,邊跑邊說:“荷月等等我!

    荷月嚇的聲音都尖利了:“公子別走啊…我好怕…”

    臧海清跑的飛快:“別怕…”

    林間寂靜一片,除了風聲和枝葉聲,其余的沒旁的聲音,臧海清蹙起小眉毛:“怎么哪里都沒有煙火?”

    斐兒也趴在他的肩頭,呼呼大睡,無憂無慮的樣子,惹人憐愛極了。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似乎他看到了一點點燈火,但他又不敢走上前,突然之間他的腕子被人扯。骸斑怼!

    那人在他背后,柔聲道:“臧公子!

    臧海清睜大眼睛:“是你?孔老板?”

    臧海清歪起腦袋疑惑的問:“這么晚你在這處做什么?”

    孔笙比著平常更加的俊秀,眼眸炙熱若殘陽:“尋你!

    臧海清更加疑惑了:“尋我?”

    一陣風起,吹得臧海清冷的瑟縮,孔笙慣以為常那般將身上披風披在臧海清身上:“剛才二殿下不是說讓你去找羅智么?”

    臧海清肚子也咕嚕咕嚕的響著,落魄狼狽極了。

    孔笙緊緊的盯著臧海清:“羅智早已在關渡口叛變二殿下,現下你能信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將你安然無恙的送回西北連晟將軍處!

    遠處的荷月繼續喊著,都破了音了:“公子…”

    臧海清抱著斐兒回應著:“荷月!

    他睜大眼睛,如鹿那般讓人想要抱在懷里:“你先幫我把荷月救下來。”

    孔笙移不開眼睛:“好!

    孔笙踩著樹干,如清輝般攀著枝干爬上,解開了荷月的地網,又小心翼翼的扶著荷月下來。

    臧海清急忙上前:“荷月你沒事吧?”

    荷月臉都嚇白了,但嘴里還是說:“還好!

    荷月神色微動:“咱們趕緊趕路吧?”

    似是怕極了。

    孔笙踢開落在地上的地網:“關渡口不能走了,那里全是四殿下的人!

    “走關雎嶺!

    孔笙朝著臧海清伸出手:“來。”

    荷月似是怕極了,她不敢輕信他人:“公子…”

    荷月小聲的問:“要信他嗎?”

    孔笙笑了笑,笑的時候,他的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不信的話,你們去關渡口也可以!

    臧海清想了一會兒就說:“我要去關渡口!

    孔笙笑了笑,他如冷冽的月:“二殿下緊要關頭都能丟下你不管,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他早已脫險,他是故意拋棄你的,你也知道他有心上人的,他是被迫娶你的,他巴不得你和孩子死在這里!

    臧海清聽見之后,心有些酸酸澀澀的,但不至于疼得要命,就是很不舒服,想要大哭一場,發現其實并不需要哭。

    孔笙指著前面的關渡口的方向:“這往前就是四殿下的據點。”

    “數以萬計的大軍!

    孔笙緩緩走近臧海清:“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他拂去臧海清肩膀上的塵埃:“他那么狠心,你怎么能信他呢?”

    他不許他的寧音沾上塵埃,他該如月般高高懸掛,任由他仰望。

    臧海清抱緊斐兒:“可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么要幫我?”

    孔笙眉眼微微彎,他真長了俊秀至極的面龐,用白面書生、玉面狐貍的稱呼來稱呼他也不為過:“在你出意外之前,暮春時節,我曾在國子監的學桌前偶得了一枝春蕾!

    他微微抿唇:“遍尋多日,才知道那是你放的!

    他抬起眼眸看著天上的月:“總想著待我考取功名,便能名正言順的走到你面前。”

    臧海清低著頭:“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孔笙笑了笑,他看著這樣不同于當初矜貴公子的臧海清:“暮春,偶得花蕾,已是難得,記不得,也不強求!

    他對臧海清眨了眨眼,如月光旁破碎的星光:“走。”

    荷月依舊不安:“公子…”

    臧海清朝荷月說:“嗯,跟著他吧。”

    孔笙聽到臧海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國子監都是矜貴公子的去處,最次的也得是個員外之子,總之,這些地方不是馬夫之子出身的孔笙的去處。

    孔笙剛剛十四歲就承接了父親的馬夫一職,他需要替代父親接將軍府邸里的二公子回府,他站在國子監門口百無聊賴的咬著狗尾巴草等待著,突然聽到有人對他高呼:“臭馬夫,你又在這里等誰?”

    他索性不理:“誰也不等!

    那是將軍家的庶子,府中勢力復雜,這庶子甚至比嫡三公子還要受寵,孔笙抬眼看著他,那人卻挑釁著說:“還挺犟?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對我說話,知不知道我是誰?”

    將軍庶子指揮著那些個跟他一樣吃的粉面肥腸的小孩兒們:“兄弟們,揍他!

    那些個小孩擼袖子就開始給孔笙一頓胖揍,他只能忍耐,要是還手了,他一定會被趕出府邸。

    待孔笙被打的爬都爬不起來的時候,那些個小孩才稍稍解氣。

    將軍庶子氣哼哼的說:“今日那個小矮凳兒又在課上被夫子夸獎了。”

    旁邊的小廝應和著:“他算什么?處處搶咱們風頭!

    小廝也出著餿主意:“孟春節不是快到了嘛?”

    孟春節是少有的豆蔻節,街上或者宴席上會有二八年華的女孩贈花給國子監的學生,一來支持他們考學,二來也聊表情愫。

    若是誰沒了花,在國子監里是極其丟人的事情。

    將軍庶子來了興趣:“怎么著。俊

    小廝挑眉奸笑:“搶走他的花唄!

    將軍庶子覺得渾身舒泰:“我們猜猜他會不會哭鼻子?”

    小廝討好著說:“肯定會啊,就他那樣的,不還得回家找爹爹娘親討抱抱?”

    將軍庶子也奸笑著:“越想越解氣!

    將軍庶子看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孔笙睜著眼睛的時候,他就對孔笙說:“看什么看?臭馬夫!

    孔笙移開了眼睛。

    過了好幾日,孔笙身上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太多了,他還是在門口等著將軍三公子。

    孟春節的清晨臧海清就懷里有了一大把的春蕾,他將春蕾小心翼翼的插在瓶口,便去課上找夫子問功課去了。

    等再回來的時候,他看見空無一物的瓶口:“我的花呢?”

    將軍庶子手里搖搖晃晃著一捧花:“是不是要你的花啊?”

    他指著□□:“從老子這里爬出去!

    臧海清瞪大眼睛,氣的冒火:“你說什么?”

    將軍庶子繼續挑釁著:“老子要□□騎馬!

    孔笙本不想動手,但看見那個小小的臧海清,一臉驚懼和氣憤,漂亮極了的臉上有了淚痕,他就忍不住忘記自己是個馬夫。

    他拿著一根鐵棍就走上前朝著將軍庶子的后腦勺就是一記棍子:“臥槽。”

    將軍庶子立即被開瓢見了血:“媽個巴子,你敢打我?”

    孔笙徹底被這種反抗的快感所征服:“打的就是你!

    他徹底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要面臨的后果。

    他也想反抗,反抗他與生俱來的命運。

    等他將將軍庶子和那些個小廝打的奄奄一息的時候,他輕輕的躬下身子,撿起一朵還未染塵埃的春蕾,他用自己的粗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他遞給了臧海清:“給你的花。”

    臧海清揚起漂亮到極致的臉,又驚又怕又感謝的看著他,精彩極了。

    孔笙從小到大,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過了好久,他被一位貴人所撿,也終于如愿以償的進入了那個國子監。

    孟春時節,他向來不屑和那些個只會朝人拋媚眼的姑娘打交道,所以他無一人贈花,也是意料之內的。

    但是他在課上的桌上,發現了一枝春蕾,小巧可愛,像極了某人。

    孔笙蹙眉:“誰放的?”

    他四處張望,發現了白紗下害怕被人發現的某人:“嗯?”

    孔笙走過去,掀開簾子,看見了他日暮所想的某人:“你嗎?”

    臧海清羞赧的說:“嗯。”

    但隨即又大方坦蕩起來:“禮尚往來!

    他對孔笙投桃報李,禮尚往來。

    孔笙笑了笑:“好一個禮尚往來。”

    “多謝公子!

    孔笙對他飛蛾撲火,螳臂當車。

    第30章

    山光水色, 寂寥春色,荷月掀開簾子往外看去,路途倒是越走越寬, 只是覺得路途上的棚屋有些眼熟。

    荷月蹙眉, 又放下了簾子,看著一側抱著斐兒的臧海清:“這些路倒是有些熟悉!

    荷月心里泛著嘀咕:“這是不是回京的路?”

    臧海清聽到荷月這樣說,也蹙起眉頭,他掀開簾子往外看著:“回京的路?”

    門外的道路幾乎就是他來時的路。

    臧海清掀開簾子看著坐在前方趕馬的何晏霆:“孔老板,這是要回京嗎?”

    風微微吹動孔笙的發梢,他挺直的脊背寬闊, 穿著一身馬夫的衣服, 俊俏倒是不顯得違和。

    孔笙挺到臧海清說話, 就轉身看著臧海清:“公子醒了?”

    斐兒趴在孔笙的肩頭, 馬車在路途上微微顛簸, 像極了人在微微晃著身子哄著小孩兒,他輕輕的對著臧海清笑了笑:“斐兒還在睡。”

    朝著臧海清說:“噓!

    荷月掀開簾子伸手要接過斐兒:“來,給我吧!

    臧海清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遞給了荷月, 心里全都是,如果是何晏霆在這里, 他會不會這樣做。

    孔笙問他:“餓了么?”

    臧海清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響:“有些!

    孔笙抿唇輕輕的笑著,他翻身下了馬車,拿起兩塊兒石頭就開始摩挲,直到點燃了火,又刨了一個坑, 拿著樹枝蓋著,放進去幾塊土豆,又點燃了火烤著。

    臧海清哪見過這些, 他睜大了眼睛,一瞬不順的看著孔笙:“你還會這些?”

    孔笙細長的眸子微微挑起,他真是俊俏如朝露:“怎么不會?年少常饑,都是打些野炊來果腹!

    他用一根豎叉插著一個烤焦的土豆給臧海清:“給,嘗嘗!

    臧海清伸出手,剛一碰上,手指就疼得縮了回去:“燙!

    孔笙急的扔開了豎叉,他朝著臧海清伸出了手:“給我。”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手遞給了他,他的指頭尖尖被燙出了泡,孔笙低下頭輕輕的呼著:“還疼嗎?”

    臧海清臉頰通紅,有些不自然的縮回了手:“不…不疼了…”

    孔笙看著臧海清被燙紅的指頭尖尖,蹙眉說:“怪我,你這細皮嫩肉的肯定拿不了那么燙的!

    臧海清臉頰徹底紅的如鴿血,他將手抽回來攥緊:“無妨的!

    臧海清抬眼看著孔笙:“怎么回京了?不是說要去西北找我大哥嗎?”

    孔笙站起身又用豎叉插著土豆,給土豆翻面:“西北戰事也起了,不安全,索性將你送回宰相府,后顧無憂些!

    臧海清聽的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見不到娘親父親了,便撅起了嘴巴。

    孔笙覺得臧海清可愛,便摸了摸他的腦袋:“再說了這里沿著這條道兒走兩日,就到了京,斐兒也少受罪些!

    臧海清小小的腦袋晃了晃,嘆了一口氣:“聽你的吧,我也許久沒見娘親和爹爹了!

    孔笙內心覺得滿足極了,這樣可愛的臧海清,真是好想揣在懷里:“嗯,回京就可以見到了。”

    孔笙將土豆吹涼了遞給臧海清:“給,涼了些!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小口的咬了一下,孔笙急忙問著:“好吃么?”

    臧海清覺得軟軟糯糯很爽口,便點頭:“好吃的!

    孔笙對他說:“你再歇歇,等到了我喊你!

    “你也別太辛苦,累了可以喊我。”

    孔笙點頭,他深深的看著臧海清:“好!

    飛花沾滿樹梢,余光打量不盡的花色,臧海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推了推身旁的荷月:“嗯?到了么?”

    荷月睡得昏昏沉沉,搖了搖頭,又繼續睡去。

    孔笙掀開簾子,他睫毛彎彎,眸子細長,嘴巴微微勾起:“有些累了!

    臧海清正有些睡不著,他便弓著身子下了馬車:“那我陪你聊聊天。”

    孔笙對臧海清說:“來!

    說完他就攥緊了臧海清的手,跑的飛快,頗有灑脫恣意。

    臧海清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去哪?孔老板。”

    孔笙指著遠處:“你看!

    一叢又一叢的薔薇在遠處恣意盛開著,臧海清看的入迷:“薔薇?”

    孔笙走過去撥了撥幾株長的嬌艷的薔薇:“人行在野外,實在是饑餓難忍,是可以吃這些!

    又朝低處指著,臧海清垂下眸子就看著,眼前是涓涓溪流,朝他跟前而過。

    “溪流?”

    孔笙又朝臧海清伸出手:“來!

    “敢登高嗎?”

    臧海清搖搖頭:“不敢的!

    “我來扶著你!

    孔笙挑眉:“試試?”

    臧海清還是瑟縮著立在一旁。

    孔笙朝上爬了一步,他說:“高處有神仙!

    又說:“望遠可忘憂。”

    臧海清看著遠山青黛,也有些心動:“好吧!

    孔笙朝著臧海清伸出手:“來。”

    臧海清還沒站穩就差點滑下去:“唔!

    孔笙抱緊了臧海清的腰,才將臧海清抱了上來,臧海清嚇得驚魂未定:“嚇死我了呢!

    孔笙說:“那我松開了。”

    “嗯。”

    孔笙指著坡下的景:“好看嗎?”

    薔薇攀爬,溪流水綠,棚屋也一戶挨著一戶,整潔極了,臧海清發自肺腑的說:“孔老板,這里真好看。”

    “要是斐兒長大了,我要想到他來這里看看這番好風景!

    孔笙側身看著臧海清:“風景難得,光景亦難得。”

    臧海清有些想念斐兒了:“似乎斐兒哭…了…”

    臧海清剛準備轉身,就又差點摔下去,孔笙攬著他:“小心!

    “唔!

    臧海清嚇得攥緊了孔笙的衣角:“孔老板!

    孔笙笑了笑:“坐這吹吹風也好!

    “來!

    臧海清歪著腦袋問:“孔老板可有婚娶?”

    “無!

    “家世不高,身份低微,無人心怡于我!

    臧海清有些驚訝:“怎么會呢?”

    “孔老板樣樣出眾,怎么會有人不心怡于你!

    孔笙好整以暇的看著臧海清:“哦?”

    “怎么才叫心怡呢?”

    臧海清靜了靜便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這才叫心怡!

    孔笙抿唇:“原來這才叫心怡!

    “多謝指教!

    臧海清攥緊小拳頭,擺擺手:“這算什么指教呢?”

    “還是多謝你,孔老板!

    “救了荷月!

    孔笙摸了摸臧海清的腦袋:“應該的!

    他指著天上月,看著眼前人:“月亮好看嗎?”

    臧海清說:“好看!

    “那小公子可否賞臉陪我多看看!

    臧海清用力的點頭:“嗯好啊。”

    兩日之期很快就到了,臧海清在馬車上坐的很是不舒服,他站在外面伸著懶腰。

    一下馬車就被幾個官兵模樣的人帶到了一個他并不熟悉的府邸之中,并不見了孔笙的身影。

    荷月四處張望:“這是哪里?”

    臧海清問其中一個官兵:“到了京城了!

    “那我可以回府邸了嗎?”

    那人斬釘截鐵的說:“不行!

    “孔大人說了不能放你們出去!

    荷月蹙眉問:“憑什么?”

    那人冷笑一聲:“憑整個京城都馬上要換了天了!

    臧海清腦子笨笨的,反應不過來:“什么意思?”

    官兵將臧海清和荷月推進了屋子,就立即關了門。

    荷月大喊:“開門!”

    斐兒也嚇的哭,臧海清輕輕哄著:“斐兒乖,不哭不哭!

    荷月是個小姑娘,嚇得眼淚一直掉:“公子,這個孔老板也不是好人!

    “把咱們哄在這里軟禁起來了。”

    “剛才還說什么換了天。什么意思呀?奴婢讀書少,聽都聽不懂!

    臧海清搖搖腦袋:“我腦子也笨笨的,不懂呢!

    半晌,門才被人推開,孔笙一襲紫色官袍,他朝著臧海清走來。

    臧海清看見他之后立刻從床榻上坐起:“孔老板?”

    “你為什么騙我?”

    孔笙笑了笑:“我怎么哄你了?”

    “沒帶你回京嗎?”

    臧海清撅嘴:“可你也沒有將我送回宰相府。俊

    孔笙抿唇:“宰相府都沒有了,怎么送啊小公子!

    臧海清眼睛睜的大大的:“沒有了?”

    “是什么意思?”

    孔笙給臧海清添茶:“外面局勢復雜,太子陡然薨逝,幾位殿下之間又遲遲未定太子!

    臧海清歪著腦袋:“嗯?”

    孔笙緩緩說著:“所以誰能承大統呢?”

    “目前來看,應該是把持京城的四殿下了吧。”

    “你父親臧刻斌是二殿下那一派系,現在皇上身子支撐不住,也護不住你的父親,他現在在大理寺的獄里掙扎。”

    臧海清愣了:“什么?”

    孔笙按著臧海清的肩膀:“我的意思是…”

    “整個京城里我這里是安全的!

    孔笙眼睛里都是細碎的星子:“我會好好護著你和斐兒,你的父親我也會保著他平安無事!

    臧海清看著孔笙:“我想見我爹爹和娘親。”

    “可以嗎?孔老板!

    孔笙點頭:“過些日子,我來安排!

    “我大哥他…”

    孔笙冷冷的笑了一聲:“他徹底反了,陪著你的二殿下,撕旗為證。”

    臧海清攥著自己的衣角:“何晏霆他還好嗎?”

    孔笙很不喜歡臧海清一直提何晏霆:“小公子怎么那么可愛?”

    “掛念那個人渣干什么?”

    臧海清被戳中心事,便覺得有些尷尬:“我…我沒有…”

    孔笙看著臧海清說:“他好得很,他現在在西北如魚得水,隨時都能攻進京來!

    “畢竟他最喜歡的就是你大哥臧暨笙,有你大哥在,他定神勇極了!

    西北不同于旁的地方,這里干涸枯澀,全都是風沙彌漫,何晏霆因為失血過多慘白著臉,躺在床榻上。

    他突然咳嗽起來:“咳咳…”

    喉嚨干澀,他覺得自己興許三五日沒喝水了:“水…”

    吳泰急忙上前給何晏霆遞水:“殿下。”

    何晏霆雙眼模糊,緩緩才看清眼前人:“吳泰?”

    一聲冷哼傳來:“沒死透?”

    何晏霆聽見這個聲音,便愣了一下:“臧暨笙?”

    臧暨笙掀開簾子走進屋內,他冷冷的看著何晏霆,何晏霆問臧暨笙:“我這是在哪?”

    臧暨笙冷笑一聲:“你西北老窩都認不出來了?”

    吳泰對何晏霆說:“是將軍提早知道了四殿下圍截你們,派人去支援,晚了一步,但還好在林間找到你了,救了你!

    何晏霆緩了半刻,才猛然坐起,看著臧暨笙:“清兒…清兒呢…”

    吳泰說:“找到你的時候,只有你一人,不見他蹤影。”

    何晏霆囁嚅著:“羅智…”

    他攥著臧暨笙的衣衫:“一個叫羅智的可有來找你?”

    臧暨笙挑眉:“羅智?”

    臧暨笙搖頭:“從未!

    何晏霆胸口悶的當場就要嘔血:“壞了!

    臧暨笙問他:“怎么了?”

    何晏霆揉著太陽穴:“那日我身負重傷,就讓清兒帶著斐兒去關渡口找羅智,讓羅智接應他,帶他來西北投奔你!

    “羅智常年往來邊境和西北,腳程又快,道又熟,應該早就來了!

    臧暨笙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什么?”

    臧暨笙氣的腦袋嗡嗡的:“找,給我去找羅智!

    又咬著牙:“翻遍整個西北,也得把羅智給我找出來!

    門外將士大喊:“報!”

    臧暨笙擰著眉毛:“說!

    將士繼續說:“門堂上有血書一封。”

    臧暨笙對將士說:“呈上來。”

    將士將血淋淋的宣紙呈上來。

    臧暨笙看了幾眼就氣的破口大罵:“媽個巴子!這何洛衫瘋了?”

    何晏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給我!

    臧暨笙遞給了何晏霆,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宰相和郡主下獄,清兒在京城,孔笙手里有三個人質。

    何晏霆咬緊自己的唇瓣,活活的咬出來了血,吳泰忍不住出聲:“殿下!

    何晏霆看了他一眼:“西北境內有多少兵馬?”

    吳泰想了想:“十萬大軍!

    何晏霆又說:“何宸惺那邊怎么樣了?”

    吳泰說:“四王爺一直攻不下!

    何晏霆蹙眉說:“密書一封讓何宸惺帶著鄒駱、暗五他們分出一部分人去攻,一部分來守,替我們拖個三日即可!

    他看著臧暨笙:“阿笙,集兵吧!

    吳泰覺得有些倉促便說:“從長計議啊殿下!

    何晏霆站起身,他眼睛微微瞇起:“宰相都下獄了,王妃和世子在老四手里,你讓我從長計議?”

    他指著吳泰:“晚一步,送來的就是他們的尸骨!

    臧暨笙和何晏霆對視一眼,常年的默契讓他們達成了一致。

    京城里的臧海清一直悶在屋子里,左右都不讓出去,他就每天哄著斐兒,總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外面有人敲門,臧海清聽見后便說:“什么事?”

    孔笙推開門便走向臧海清,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嚇得說:“唔!

    臧海清轉身看見何晏霆:“你?”

    孔笙眼眸有著細碎的光:“月色很好。”

    “孔老板。”

    “嗯?”

    孔笙的鼻尖抵著臧海清的鼻尖,臧海清面色微微紅,他對著孔笙說:“你離我過近了些!

    “好!

    孔笙往后了一些:“遠了些!

    孔笙牽著臧海清的手:“來。”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很緊,他問孔笙:“干什么?”

    孔笙身量高大,他伸手折過花蕾對著臧海清說:“簪花!

    臧海清羞的往后退了幾步:“我不要。”

    孔笙還是走過去給他簪花了,臧海清低著腦袋:“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喜歡頭戴簪花!

    他將臧海清推到屋內的鏡子面前:“來,看看!

    臧海清捂臉不肯看:“不看。”

    “小公子,不要捂臉!

    孔笙逗他:“面若桃花!

    “春風拂面!

    “春蕾嬌媚。”

    “人更如此!

    臧海清松開了手,看到了簪花的自己,羞紅了臉頰:“胡說什么!

    他便不理孔笙,將花蕾小心翼翼的摘下,放進了袖口,走到前面拐角處看見了一間畫舫,仿的還是他在宰相府的畫室,他歪著腦袋問著孔笙:“畫室?”

    孔笙站定在他的身后,冷冷的說:“不可以進的,小公子。”

    臧海清嚇了一跳:“唔!

    他便點了點腦袋:“好。”

    孔笙有些事情就又被人叫走了,等孔笙走后,臧海清就將斐兒哄睡了,準備去畫室看看,順出來幾張宣紙來作畫。

    剛踏出門就被荷月喊著:“公子,你去哪?”

    臧海清嚇得要捂住她的嘴:“小聲些!

    “偷偷去拿幾張宣紙作畫!

    他對荷月說:“你在這里幫我望風吧。”

    荷月乖巧的點點頭:“好?煨┌」印!

    臧海清一入眼就看見了滿屋都是他的人物小象,他往前走著,上面寫滿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頭腦昏沉,直到他看見了肖似他和何晏霆的畫像,他滿腹疑惑。

    突然之間,好像紅塵往事全都往他腦海里鉆,他疼得幾乎癱坐在地。

    春水生,花日紅,國子監里剛放學的臧海清背著比他高一個腦袋的書箱,搖頭晃腦的就打算往家的方向走。

    暗五就在他身后護著他回家,影子拉長一片,他轉過身看著暗五:“暗五!

    暗五站定看著臧海清:“嗯?”

    臧海清發出靈魂拷問:“你為什么總是帶著面紗?”

    狡黠的臧海清慢慢走近暗五:“你總不會要告訴我面容丑陋不敢見人之類的吧?”

    暗五搖搖腦袋:“不是!

    臧海清眼睛亮晶晶的:“有人見過你的長相嗎?”

    暗五繼續搖頭:“除極少數人之外,再無旁人見過!

    臧海清有些不高興的看著暗五:“我是旁人嗎?”

    他指著暗五又指著自己:“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暗五點點頭:“……”

    臧海清繼續狡黠的笑著:“可以讓我看看面紗之下的你嗎?”

    暗五幾乎沒有半刻猶豫,他掀開面紗,驚的臧海清說:“唔!

    暗五俊秀極了,如高山冷冽,如月色無邊:“看到了嗎?”

    臧海清看呆了:“看…看到了…”

    他指著暗五下頜上的紅痣:“這里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臧海清發自肺腑的說:“你很漂亮,暗五!

    暗五勾勾唇瓣:“你應該說,你很帥,暗五。”

    “漂亮是形容姑娘的!

    暗五又看向臧海清:“也用來形容你的!

    臧海清反應過來,臉都紅透了:“打趣我做什么?”

    臧海清指著暗五:“你的臉沒有…不能見人的地方…為什么不摘去面紗…”

    暗五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仰躺在草坡之上:“因為身份見不得人!

    “不是因為臉!

    臧海清也扔掉書箱就勢躺在暗五身旁:“我可以有幸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嗎?”

    暗五逗他:“沒有!

    臧海清氣的錘暗五胸口:“哼!

    暗五裝作很疼的樣子:“唔!

    臧海清錘完一頓之后便扭身不理暗五,暗五說:“小氣鬼,氣什么?”

    “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你這個小腦袋瓜裝不了太多事兒!

    臧海清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

    “好好好,你不稀罕知道!

    還有許多片段他往腦海里鉆,他救何晏霆的畫面,他和孔笙說話的畫面,全都是如風沙般,飛絮般,在他腦海里打轉。

    他疼得頭幾乎要抬不起來,緩了半個時辰才好,他再抬眼的時候,已經不再有著之前那種嬌憨的神色。

    孔笙推開門,灌進來了涼風,吹得臧海清瑟縮一下:“小公子,你怎么在這?”

    臧海清看著孔笙:“孔笙!

    “你…”

    孔笙挑眉:“你都記起來了嗎?”

    臧海清冷冷的看著孔笙:“你把我哄到了京城,真的是因為別的地方安全嗎?”

    孔笙在國子監的時候就是四殿下的犬牙走狗,為四殿下所驅使。

    孔笙走進臧海清:“小公子,你怎么懷疑我?”

    臧海清挑眉:“不該懷疑嗎?”

    “你無所不用其極的幫四殿下,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是個心胸寬闊之人?”

    孔笙的食指抵住了臧海清的唇瓣:“小公子,慎言!

    臧海清推開孔笙:“你是四殿下的爪牙,為他做盡一切腌臜事,為了他給的一些好處,你甘愿跪在地上爬!

    孔笙指著他的心臟:“我?”

    “是啊小公子!

    孔笙如蛇一般緊緊的盯著臧海清:“你高高在上,你順風順水,怎么知道我被將軍趕出府邸,乞討為生的艱辛,要不是四殿下救了我,你覺得我能活到現在嗎?”

    “寧音,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光明正大的,不再卑微的站在奴才該站的位置!

    他走近了臧海清,鼻尖抵著臧海清的鼻尖:“知道了么?”

    “我會協助四殿下奪了這江山,我要□□那些比我腌臜百倍的世家名門!

    他看著臧海清:“我要把我能得到的一切都予你,是我給你的,而不是你本身就有的。”

    “你懂了嗎?”

    他戳著自己的心臟:“我的心。”

    臧海清推開孔笙:“所以你和四殿下將我父親下獄,圍剿何晏霆,拐我進京?”

    “就是為了…”

    孔笙冷笑:“為了囚禁你,讓你在我身邊。”

    “本想著過幾日,再告訴你這件事的!

    “既然你想起來了!

    他走近臧海清,勾著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頭看向他:“寧音,我們今日就成婚吧。”

    孔笙喊著:“來人!

    隨即來了十幾個官兵模樣的人禁錮著臧海清,臧海清掙扎不脫就喊著:“干什么?”

    孔笙笑了笑:“來給夫人梳妝打扮吧!

    他看著臧海清微微翹的鼻尖,紅的幾乎滲蜜一樣的唇,他笑了笑:“寧音,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對嗎?”

    臧海清對孔笙喊著:“孔笙,你趁人之危,不怕天打雷劈嗎?”

    孔笙走上前,他看著臧海清:“何晏霆有我對你的一半真心嗎?”

    “他能做到毫無保留的愛你嗎?”

    “可以半路拋下你,能在婚前強迫你,能不認你的孩子!

    他突然面目猙獰起來:“你真的覺得我沒他好嗎?”

    他越說聲音越。骸熬鸵驗槲耶斄怂牡钕碌淖吖罚悄銈冞@些清貴的人口中的亂臣賊子,所以我的真心就應該是骯臟的,沾染泥土的嗎?”

    最后帶了些許顫:“寧音,我以為你和他們那些名門之流有所不同!

    他緊緊盯著怒視著他的臧海清:“但是沒想到,并無半點不同。”

    若為鷹犬走狗,便當不了人。

    孔笙嘆了一口氣:“寧音,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不要鬧好嗎?”

    臧海清還是拼命掙扎,頭發都散開了些,孔笙走上前去,替他梳理他的頭發。

    他看著苦鬧的臧海清:“斐兒在一旁呢!

    他觸碰著臧海清的額間:“你要是不乖!

    輕輕的按了按他的眉心:“我可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從奶娘手里摔下來。”

    “要是還不乖。”

    指尖滑到了他的鼻尖:“你的父親和娘親會不會在牢里突然得了鼠疫暴斃而亡呢?”

    臧海清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孔笙,孔笙驀地覺得,如寒冬的雪融化不得,積攢心尖,寒涼了他自己的心臟。

    公公公鴨嗓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臧海清被孔笙牽著手:“寧音,我牽到你的手了!

    “你的手好軟!

    臧海清在紅蓋頭之下,想的都是和何晏霆的大婚之日,何晏霆那時對他并不算好,甚至經常惡語相待,總覺得他懷著孽種。

    現在何晏霆又在哪呢?知不知道他被孔笙給囚禁了呢?

    絲毫不敢耽擱時日的何晏霆,馬不停蹄的從西北趕來了京城,他在京郊清河隱蔽著。

    何晏霆看著吳泰:“確定嗎?”

    吳泰點頭說:“十殿下那邊來信,確實已經拖住了何洛衫!

    何晏霆按了按突突跳起的太陽穴:“今日就攻進京去!

    吳泰蹙眉:“夜襲?”

    “夜襲不占優勢,十萬大軍怎么藏?”

    臧暨笙也是個直筒粽子:“藏什么藏?直接打過去?”

    何晏霆心急的跟什么似的,娘子兒子老丈人全都在京城,他拍著桌子:“廖羅英聽令!

    廖羅英回答:“是。”

    何晏霆怒吼:“攻進京門。”

    眾將士們高呼:“攻進京門!

    這都是他和臧暨笙拼死帶出來的西北大軍,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正被孔笙牽著走,怎么也掙脫不開的臧海清突然聽到門外有人高呼:“孔大人不好了!

    孔笙眼睛微微瞇起,他帶著慍怒看著那個小廝:“我大婚的日子,你在說什么?”

    那小廝嚇得跪倒在地:“二殿下率十萬大軍攻進城來了!

    長勝王何晏霆和連晟將軍臧暨笙的名諱誰人不知。

    孔笙冷哼一聲:“小看他了。”

    隨即便著人發著命令:“把臧刻斌和華榕郡主給我從大理寺里請出來,帶到城門上!

    城門高的幾乎如塔一般,孔笙站在這處,只覺得寒涼,他從卑微的馬夫一步一步走來,所有的白眼和酸楚,他都就這血淚咽進肚子里。

    侍衛說:“孔大人,犯人帶過來!

    孔笙冷冷的看了一眼:“押到這里來。”

    幾乎瘦了脫了形的臧刻斌穿著囚服,全身上下全都是血跡斑斑,孔笙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喊了句:“臧大人。”

    臧刻斌暼了孔笙一眼:“孔笙你也是正經國子監門生,怎么能做出亂臣賊子之事,不怕遺臭萬年嗎?”

    他啐了孔笙一口:“真是有辱斯文!

    孔笙拿著帕子擦了擦,將帕子扔在城墻之下:“臧大人,您是順風順水的做到了宰相之位,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么知道我這般螻蟻茍且偷生的痛處。”

    他立在城墻之上看著十萬大軍壓境而過:“你們永遠站在高處譴責我!

    他看了看臧刻斌:“高處有什么?”

    他抿唇,隨即冷笑一聲:“我孔笙也想爬到高處去望望。”

    遠處的何晏霆立在城墻之下,孔笙笑著朝何晏霆喊著:“何晏霆,這是你的老丈人,丞相臧大人,你要是敢動一支箭,驅動一匹馬,我就把他推下去,粉身碎骨!

    臧刻斌冷睨孔笙一眼:“老夫自求一死,你這無恥小兒,以后必遭天打雷劈!

    孔笙細長的眸子勾起:“我本就是萬丈深淵里的人,能見點光,都覺得是三生有幸!

    “之后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又何妨?”

    臧刻斌氣的青筋暴起:“孔笙你…”

    孔笙轉身望向這個曾經的宰相大人:“臧大人您是不是很想辱罵我?”

    他頓了頓:“想用粗鄙的詞來形容我,可又覺得有辱斯文?”

    “你們這些文人騷客,真是惡心!

    他走近臧刻斌:“我來教你說。”

    他湊近臧刻斌的耳畔:“你應該說,你是癩蛤蟆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就很惡心,你是腳下泥,沾上就要洗去!

    “會了么?”

    臧刻斌氣的說他:“粗鄙俗人。”

    孔笙冷笑著點頭:“對對對。”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我是粗鄙俗人,亂臣賊子,鷹犬走狗。”

    “我有自知之明!

    何晏霆早就和臧暨笙達成一致了,他吸引孔笙注意,臧暨笙帶一隊人繞后,他看著孔笙大喊:“放箭。”

    箭雨如下,夾雜著料峭的春風。臧海清趁著那些個官兵不注意,就跑來了,他離了好遠就看見臧刻斌和華榕郡主滿身傷痕立在城墻之上。

    他高呼:“父親,娘親。”

    孔笙也側過身看過去:“清兒!

    他蹙眉朝著臧海清大步走著,撩開披風,替他擋著箭雨:“你怎么出來了?誰放你出來的?”

    臧海清被孔笙摟了個結結實實,孔笙生怕一支箭傷害他的臧海清。

    狡黠的孔笙望著下面的何晏霆,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怎么沒有見臧暨笙?”

    臧海清想要推開孔笙,他想要看看何晏霆,但是他的舉動徹底激怒到了孔笙。

    他突然捏著臧海清的脖頸:“清兒,我們來看看他會不會為了你退兵?”

    他笑著瘋狂:“何晏霆,你娘子在我手上。”

    他對何晏霆繼續喊著:“今日是我和他的大婚!

    何晏霆聽得一清二楚,他擺擺手,停止了放箭,將拳頭攥的緊緊的。

    孔笙滿心都是憤怒,明明他愛臧海清愛的要命,可臧海清總記得何晏霆,憑什么?

    孔笙笑著說:“哦,我記得你是說要和他和離對嗎?”

    他將臧海清推到了城墻邊:“他是自由身,再一次婚嫁,你也管不到了對嗎?”

    何晏霆攥緊馬韁,他看見他的娘子被孔笙抵在城墻邊,他的娘子甚至還穿著婚服,他可真嬌艷,嬌嫩極了,如芍藥一般。

    孔笙叫囂著:“你再往前一步,他必定會被我推下城墻!

    何晏霆揚起馬鞭,他一身獵裝,颯爽如雁,他冷冷的在風中看著孔笙:“孔笙你算什么東西?”

    “敢用他要挾我!

    他怒吼著:“進攻!

    “誰拿了孔笙的頭顱,獎千金百戶侯。”

    狂風獵獵,號角鳴響,大軍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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