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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13) “你究竟……

    藺安之能說什么, 就是忍不住了,極其想說一句我也是,到底也囿于限制無法開口。

    他屏住了呼吸, 停頓一瞬,而后的心跳頻率愈發快了起來。

    加在身上的束縛有很多,人設、任務、情境,可那么教人不悅的還是頭一回。

    正睫羽微微顫動著, 又被輕輕撫上了面頰。

    掌心刮擦的感覺若有若無, 卻始終沒有落到實處。

    藺安之轉而又納悶了起來——原來希里爾是能看見自己的。那又為何總是站在遠處, 就像是隔著一道特意隔設的玻璃幕墻在看他?

    一點冰涼落在眉心。

    隨后聽到希里爾緊繃的聲線放緩,兀自喃喃:“是真的, 你真的在我身邊。”

    藺安之還未作出回應, 他又道:“眾神的遺跡很快就要開啟, 我會把你帶回來的。”

    希里爾說得篤定, 藺安之一怔,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

    這個地方,只要是忒修斯大陸的住民都應該會聽過。

    千年以前,立于信仰之巔的神明如群星般璀璨, 而在一場以爭奪信徒為名的混戰后,唯一余下的,只有從頭到尾都最強大的光明神。

    那是一處定期開放的小秘境,也是一干隕落之神的埋骨地, 危險與機遇并存。

    其中廣為流傳的一則說法便是, 遺跡核心溝通著上界,慷慨的光明神會給與來此朝拜的虔誠信眾一個實現愿望的機會。

    顯然,希里爾就是要在此處做文章。

    迅速做了決斷,藺安之不再裝睡, 他睜開眼,四目相對,希里爾的紫眸中透著錯愕,竟又有一絲不像是他會擁有的膽怯,急急后退數步,指尖也縮了回去。

    也就恰好避開了藺安之抬起的、想要觸碰他的手——

    術法的時效到了,再回過神,又是魔宮。

    僅僅卡在了那一秒,藺安之的心情卻并沒有多么遺憾。

    因為他知道,他們還會再次見面的。

    蘭斯特就在旁邊,斜過頭,流金般的發絲以綢帶松松一束,隨意披在身后,映著眼底純凈的碧色,無害且溫柔。

    “睡得還好嗎?”

    一邊輕聲問著,又親手倒了杯蜂蜜水,看著藺安之低下頭小口呷著,有意無意道:“我真的可以幫你殺了他的,一個全是骯臟心思的神殿圣子,值得你花費那么多心思嗎?”

    放下杯碟,藺安之再抬眼,說的是另一件事:“眾神的遺跡是不是不日就要開啟了,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小秘境在明亞帝國和洛林帝國兩方均有入口通道,他的要求從未被蘭斯特拒絕過,習慣性地以為這回也不例外。

    蘭斯特問起緣由,就把擔心希里爾精神狀態這一層搬出來,絕口不提是被提醒到了,阻止大陸因戰爭毀滅的任務也可以借由著解決。

    語罷,氣氛很是沉默。

    過往的情感發展一般都是被強人所難,藺安之的思維還保持在直男的境界。

    他不明所以,疑惑地嗯了一聲。

    系統道:“將你自己帶入蘭斯特,伴侶每天都在夢中與旁人約會,如今又當著自己的面提出要與后者雙向奔赴,換作你,你怎么想?”

    藺安之不傻,腦子沒轉過彎的本質是仍把蘭斯特當作關系親密的竹馬,而非極盡纏綿的愛人。

    換位思考后,他面色一變。

    還能怎么想,當然是把那對奸夫淫夫全捅了!

    系統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吼吼吼!”

    藺安之:“???”

    這班真是把系統的腦子都上壞了。

    “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藺安之深吸一口氣,試圖心平氣和地同系統掰扯,怎料想轉瞬間天旋地轉。

    他整個人猛地都被拽到了蘭斯特的懷里,窄細的腰被牢牢鉗住,面對面地坐在他身上。

    藺安之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他感覺雙腿在踩空似地亂晃,尋不到支點,只好就著這樣的姿勢貼緊了蘭斯特,又被按住后頸往上抬,正對上那難得嚴厲的目光。

    “你究竟把我當成什么了?”

    蘭斯特的聲音很輕,但其中壓抑著的諸多情緒,就像是會隨同藺安之的下一句話,沖破徹底爆發的臨界點。

    藺安之僵了僵,似乎被嚇得無措。

    他清楚這時候不論怎樣回答都是錯的,特別是“我只是把你當哥哥”此類,反而還會突顯得自己宛若一個拖沓著不愿給情人名分的渣男。

    蘭斯特的手勾著他的頭,藺安之依托著他彎起弧度的手心,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做著小動物似地討好的動作,同時望了過去,眸光瀲滟,無助而又乞求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良久,蘭斯特忽然垂下眼,有些挫敗地輕輕嘆了口氣,似是全然泄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致。

    他總是那樣毫無底線地縱容,即便是這次,即便是踩在了唯一的底線上。

    只要對象是藺安之,竟也能容許再向界限外擴展半分。

    看出那份遲疑,藺安之又得寸進尺了起來,攀著他的肩勾住脖頸,夾緊腿間的腰身,仰起上半身,主動而羞怯地分開蘭斯特的兩片唇瓣。

    舌尖在口腔內試探性地撥弄,他自己一會兒就弄得臉頰潮熱,退了出來,轉而舔舐那張柔軟而干燥的唇。

    貪求欲望的魔物是受不住這樣的刺激的,即便是魔物里的君主,也不由得顯了一半的原形,頭上生出了黑色的角。

    藺安之還是頭一回見到,好奇地摸了上去,只覺觸感光滑,蘭斯特卻是趁此將他壓在身后被褥上,低聲誘哄道:“握住就好,不論怎樣都不要放開。”

    之后,藺安之確實也沒放開。

    他渾身顫抖,只能依靠抵住角來攥回幾分力氣,在不斷的索取中眼前發白,自然也就沒能聽到蘭斯特偶爾的呢喃。

    “沒關系,這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是我的就好。”

    這么說著,如同自我安慰。

    畢竟,他就是仰賴著那點藺安之施予的愛意,憑借殘存的意識吞噬魔物,成為洛林帝國的統治者,又得以度過那漫漫長日。

    ……

    藺安之再度醒來,就見蘭斯特坐在床邊,盯住他的模樣晦暗不明。

    “我會帶你一同進入眾神的遺跡,前提是,你需要在兩個選項中挑一個。”

    高興了沒一秒,藺安之很快又目露警惕。

    “在出來前殺了希里爾,或者,永遠留在我身邊。”

    這是蘭斯特最后的界限。

    第52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14) “過來,……

    思考過后, 藺安之帶著猶豫的神色,選了第二個選項。

    蘭斯特摸了摸他的頭,溫和道:“聽話。”

    然后起身, 又在嘴角印下一吻,體貼地拉上床邊柱頭的帷幔,讓藺安之繼續休息。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系統在腦中毫無感情地配音:“本宮不死, 爾等終究為妃。”

    指尖觸到臉頰靠近唇邊的那處, 藺安之驀然笑了下:“根本不需要考慮, 這究竟是在獎勵我,還是獎勵我?”

    他既喜歡蘭斯特, 又不覺與他待在一起會感到厭煩, 而只要希里爾還活著, 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自己。

    答案顯然就在題面上。

    隨著時間推移, 很快就來到了進入眾神的遺跡的那日。

    秘境有兩個入口,而不論是自明亞帝國,還是從洛林帝國進入,在一段路程的跋涉后, 最終導向的地點都是一樣的。

    藺安之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在蘭斯特面前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

    蘭斯特攬著他,囑咐:“遺跡中多有危險,待在我身邊好嗎?”

    藺安之乖乖點頭, 又轉過頭看向身后一干隨同的魔族領主:“那他們呢?”

    蘭斯特微笑著, 輕飄飄地望了過去:“他們?”

    原本桀驁不馴的魔族領主們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個字都不敢說,也不敢看模樣曖昧、據說整日廝混,但一直沒能有個準確的關系定論的兩人。

    一不小心對上蘭斯特的眼, 更是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似的。

    藺安之:“”

    其實有一點,他始終很好奇,也就是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蘭斯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短時間內,把邦聯一樣的各領地迅速統一,又將這些自大慣了的貴族調/教成這樣。

    但每次詢問的時候,蘭斯特要么就是閉口不言,要么就是笑著轉移話題,一副不想提及,也不愿抹黑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的樣子。

    步至一叢高大茂密的灌木后,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步伐。

    不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自枝葉罅隙間泄出了一角繡金白袍。

    可想而知,那就是光明神殿的那群光明神的走狗。

    藺安之自覺還沒有品行低下到發展出偷聽的興趣,直到希里爾的聲音驟然響起。

    蘭斯特看了他一眼,藺安之表面上沒有表露出分毫的在意,卻是暗自垂下眸,側了耳細細關注了起來。

    有人正在向圣子匯報:“據內線消息,洛林帝國的新魔主有一個極為珍視的情人,雖說還沒有名分,但無時不帶在身邊,圣子大人,您說我們應該怎么辦?”

    蘭斯特也在聽,聞言似笑非笑地看著藺安之:“床也上了,睡都睡了,感情也都有了,為什么直到如今,我還沒能有名分呢?”

    藺安之沉默了一下,發現自從爆發過一次沖突后,蘭斯特就越來越不像是記憶里那個說話溫聲溫語的竹馬了。

    他的心思還在神殿那邊的對話上,敷衍地嗯嗯幾聲,又被揪住了臉,重重吻了下去。

    而下一刻,希里爾做出了指令,聲線仍是含著笑的,透出的情感卻冰冷至極。

    他漠然道:“那便殺了,這么簡單的事,問我做什么?”

    下屬連忙稱是。

    藺安之:“???”

    他直接氣笑了,虧自己還心心念念著希里爾,后者竟就是這樣報答的。

    蘭斯特也趁機添油加醋,從背后摟住藺安之,低下頭抵住他的發旋,道:“他有什么好,他甚至想殺了你。”

    小發雷霆過后,藺安之開始冷著臉替希里爾挽尊:“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就是魔主,也不知道我就是所謂的情人。”

    “再者,除了性格惡劣,行徑粗暴,毫無可取之處以外,希里爾哪里都好,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長得相當好看。”

    話音落下,灌木叢被暴起的白光整片削平了。

    藺安之還以為是他的膚淺引來了神罰,心中剛生出點難得的愧怍,旋即便見人群之中,希里爾向這邊投來了視線,一眼便釘在了他身上

    “你還活著?”

    方才還自持著的圣子失了神,喃喃自語。

    藺安之:“”

    小嘴一張,說話真好聽。如果你想的話,當然也可以當做他是死了。

    只可惜,在現實中不能那么說。

    藺安之勉強擠出滴眼淚,泫然欲泣:“希里爾,你想殺了我,是嗎?”

    “不是,不是的。我怎么會?”

    希里爾一怔,眼中泛起迷茫。

    藺安之見慣了他的游刃有余,和把旁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冷然,這幅手足無措的少年情態卻是鮮少得見,不由覺得新鮮。

    他笑了笑,希里爾也望著他,嘴角勾起淺淡的弧度。

    如果眼下,藺安之不是正被蘭斯特親密地抱住,顯出被占有的姿態,重逢的景象或許會更為感人。

    希里爾又開口了:“你怎么還活著?”

    同樣的話語,這一回呈現的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全然沒能料到,當初那個葬身于霧障林的金發騎士不但仍存在于世間,居然還坐上了與自己并駕齊驅的魔主之位。

    蘭斯特也彎了彎嘴角,溫情褪卻,碧色的眸中唯余殺意:“這也是我想問你的。”

    兩人分分鐘打了起來。

    藺安之回過頭。

    眾人紛紛后退一丈。

    “”藺安之奇怪道,“你們怎么不上去幫忙?”

    光明神殿的騎士們也用奇怪且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

    他們不知道血契中斷這回事,但憑生活經驗推測,理所當然地認為墜入空間亂流的藺安之早已死去。

    停頓幾瞬,有人委婉道:“我還想活著。”

    而不是成為殃及池魚中的那條魚。

    藺安之哦了聲,轉回臉,兀自看得興致盎然,渾然不顧這是為自己才掐了起來。

    他眼力一流,看得出兩人式式皆是殺招,無奈旗鼓相當,誰也傷不了誰。

    不稍多時,未等分出上下,遺跡忽地震顫了起來。

    腳下的地面在動,仿佛拼移重組,又宛若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風沙卷起,藺安之下意識抬手遮住臉,眼也閉了閉,再睜開,卻見場景發生了變化。

    周遭豎起高大的垣墻,頂端直通天際,光憑人力定是無法翻越,橫面彼此相連,曲成迷宮的造型。

    藺安之快速冷靜了下來:“蘭斯特呢?希里爾呢?”

    說好的乖乖待在身邊就能被大佬帶飛呢?

    若有若無的怪物囈語縈繞耳際,大聲呼喊兩人名字顯然不切實際。

    藺安之選擇自行解決問題。

    不知全貌,不知盡頭,也不知出口。

    如此情形,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神話中的米諾斯迷宮,嘴角抿起,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本質上,迷宮是拓撲的構造,將重重圍墻比擬做彎曲的線段,出入口便分別對應著其中的兩個端點。

    理論上,只要先選一個方向,然后貼著墻壁堅持走下去,總能抵達一個口子,正如忒修斯用拉線繩的方法從米諾斯迷宮中走出。

    想著,藺安之立刻付之實踐。

    他依舊擔心著蘭斯特和希里爾的安危,甚至燒得心底愈發焦灼,但面上仍不露聲色。

    因為他近乎冷漠地清楚,憂思并不會對現狀有實質性的改變,反而會擾亂思緒,干擾到現有的行動。

    后背緊緊靠著壁面,藺安之控制著挪動步伐的頻率,腦內同樣也在飛速運轉,計算著耳中接收的怪物喊叫與自己的距離,以此盡量避開正面接觸。

    除此之外,考慮到先前的分析需建立在墻與墻之間連通的情況上,又在某些時刻適當轉身換做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斷做著加減,直至面向選擇方向和轉身次數的總和,達到零的平衡。

    與此同時,光亮突顯。

    一座偌大的殿宇出現在眼前,柯林斯式的立柱支撐起了寬闊而宏大的穹頂,四處都充溢著暖洋洋的光明元素。

    遺跡的核心。

    第一時間,藺安之想到的便是這個。

    他走了進去,不出意外地在祭壇的盡頭,看到了一尊光明神的塑像。

    高大神秘的神明沉默地佇立在大理石底座之上,目光自高處向下投去,恍若悲憫著這世間眾生,只是眼瞼向下,遮掩了眸底,教人看不出真實的情緒來。

    藺安之驀然停住了。

    他皺著眉,抑制住神色中陡然流露的癡迷與渴求,直覺會有危險,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而且,危險,怎么可能?

    這是光明神,以慈悲仁愛聞名的、也是包括自己在內的忒修斯大陸住民,唯一崇信的神明。

    “過來,我的乖孩子。”

    與神像的眼眸視線相接,祂在耳邊如此低語著。

    藺安之恍惚地邁開了步伐,沒能發現隱含在柔和語氣下,那絲冰冷的逗弄。

    第53章 世界三:結局和番外 男扮女裝的聯姻公……

    “你想要什么呢?”

    待信徒跪上祭壇, 光明神又道。

    藺安之毫不設防,低下聲音祈愿,無非就是任務的內容, 但求忒修斯大陸能夠和平,明亞帝國與洛林帝國永不開戰。

    他說話的時候仰望著高大挺拔的神像,琥珀似的眸光透著全然的信賴,及腰的黑發松松束起, 垂在籠著單薄脊背的亞麻長袍后, 白皙的皮膚微微泛著薄紅。

    在神殿中的另一個存在看來格外的可口。

    藺安之期待地看著神像, 希望神眷如傳說中降臨,而后, 虛空之中, 光明神洋溢著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輕笑一聲, 卻道:“那你準備付出什么呢?”

    藺安之愣了愣,無形中,好像有一只手托起了他的下巴,指腹在唇角摩挲。

    光明神見他久久不回, 憐愛而慢慢地說道:“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想要實現你的心愿,自然也需要向我獻上祭品。”

    “祭品?”

    藺安之輕輕蹙了蹙眉,思考身上有什么東西能讓神明滿意。

    “你, ”他所景仰的光明神說道, “我只要你。”

    藺安之面色一滯:“?”

    不是,這是光明神?

    這么腐化的生活作風,更像是喜歡引誘人類墮落的梅菲斯特吧?!

    年輕的牧師睜大了眼睛,很不可置信, 隨即他又發現了更教人訝異的事,籠罩在神像面容上的迷霧有部分撥散,再落在眸中,竟是意外地熟悉。

    長長的蛇尾不知自何處伸來,緩緩盤旋著纏上了大腿,有人從后背環住了自己,藺安之沒有回過頭,但能看見垂落在臉側,那璀璨的金發。

    藺安之:“???”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蘭斯特?希里爾?”

    他小聲地、試探性地喊道,話音沉沉墜入了沉默的空氣,和隨之迎來的那個長而噬人的吻中。

    很熟悉的感受,藺安之被親得透不過氣,低低喘了一聲。

    光明神摸著他的臉,說道:“認出來了嗎?我是他,也是他們。”

    然后,藺安之被帶著站在了天幕之上。

    直到如今,他的腦中仍是亂麻一團,吹著風,垂著眼看向視野中微縮的忒修斯大陸。

    與此同時,光明神也做了解釋,娓娓道來:“我將神格分作了兩半,一個托生為神殿圣子希里爾,他繼承了我幾乎所有的神力,也就如至高神一樣,有著人身蛇尾的形態。”

    “蘭斯特繼承了我的體質,和性格中正面的那部分,也如我所安排的那樣,成為了洛林帝國的君主。”

    “只是,過程同我料想的,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光明神輕輕地笑了起來。

    聽出其中的愉悅,還有一些不尋常的意味,藺安之頓了頓,道:“那您原本的打算是?”

    “毀了這片大陸。”

    本該庇佑信眾的神明冰冷地笑著:“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艘船,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過去許久,這艘船上所有的木頭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些,那么,這還是原先的那艘船嗎?”

    藺安之想了想,客觀道:“不是。”

    光明神斂了笑,勾著輕緩的語調,說道:“所以,現在的忒修斯大陸失去了能吸引我的特質,我覺得無聊,想要讓它發揮最后一點余熱,在我安排的劇本下走向華麗的死亡,有問題嗎?”

    藺安之:“”

    有問題,這個問題很嚴重,最好能去精神科檢查一下。

    “但有你在,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光明神陡然展開了羽翼,純白的片羽勾織成遮天蔽日的翼翅,將他攏在了自己的陰翳之下。

    分明浸泡在融和的光明元素之中,藺安之乍然感受到的竟是無盡的黑暗。

    他的心砰砰直跳,討厭蘭斯特或是希里爾嗎?并沒有。那么,光明神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光明神低下頭:“你想要怎樣的皮囊,怎樣的性格,我都能為你實現。我永遠都會是你最喜歡的模樣,不論何時,不論何地。”

    “所以,愛我吧。”

    祂在耳邊呢喃。

    除此之外,也再無旁的道路可走他不會讓藺安之離開的。

    絕不。

    ·

    忒修斯大陸回歸了和平,兩人在一起后,日子也照舊過了下去,或住人間殿宇,或宿天上神殿,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甜蜜的。

    但藺安之總在擔心——擔心現在的日子太平淡了些,光明神這個腦子有病的又想尋點刺激。

    果不其然,某日,光明神提出要與他玩一個游戲。

    “規則很簡單,按照身份要求和劇情推進行事,每一個抉擇的關頭,我都會提供給你數個選項,不同的選項都會觸發不同的支線。”

    藺安之屏氣凝神地聽著。

    “——而你要做的,便是基于如此情形,順利完成任務。”

    “而懲罰是”

    光明神輕笑一聲,并沒有再說下去。

    藺安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皺著眉,唇線抿得平直,還有許多疑問想要問清楚。

    然而下一刻,游戲已然開始。

    驟然睜開眼,呈現在面前的是一片光幕。

    【任務:禁止被聯姻對象發現是男扮女裝】

    【身份:明亞帝國的公主】

    公主?

    游戲伊始,藺安之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光明神的某種惡趣味。

    臥室里有鏡子,他站到了前邊,一個身著繁復長裙的黑發美人倏地出現在眼中。

    第三次了,這是第三次被迫女裝了。

    藺安之忍不了,陰沉著臉,準備結束了以后給光明神一點顏色看看。

    他轉過身,恰逢這時,門外有侍女敲響了門。

    光明神好聽的聲音念起了旁白:“你是明亞帝國中不受寵的公主,由于皇后善妒,不喜別的妃子誕下能為帝國延祚的皇子,于是你的母妃遮掩了你的性別,告知眾人你是公主。這個秘密,自從前者死后,就只有你一人知曉了。”

    藺安之冷冷表示不滿:“三流的編劇都寫不出這么惡俗的劇情了。”

    光明神恍若未聞,繼續道:“明亞帝國和洛林帝國的關系逐年走向融洽,但老皇帝還是很不放心,決定采用老傳統——和親的辦法來鞏固兩國之間的關系。”

    “原本只是偶然產生如此想法,不想詢問過洛林帝國那邊的意思后,卻聽那位向來不近女色,只在傳聞中近過男色的魔主說,他同意了。”

    藺安之:“”

    光明神:“而你,作為一個美貌卻不受寵的公主,自然擔當起了這份大任。”

    藺安之:“???”

    侍女所來,便是為此,帝國公主將在不日出降,對象是隔壁國家的君主。不僅于皇室而言,就是對全國的民眾,都是一件極大的事情。

    在此之前,藺安之被帶到了光明神殿,圣子要親自為他賜福。

    希里爾靜靜地看著他,紫色的眸中盈著溫和的笑意,充滿暗示地說道:“公主有什么地方需要幫助嗎?”

    到達第一個劇情抉擇點,兩個選項跳到了面前。

    【接受/拒絕】

    藺安之檢查過,仍是原來的那副身軀,體內的光明元素卻是一點也無,而若是聯姻,在新婚之夜,男扮女裝的事實定然會暴露。

    他想要遮掩,就必然要向外界求助,光明神打的大抵就是這幅主意。

    可藺安之偏偏不想讓人如愿,微笑中帶著些許歉意:“抱歉,圣子大人,我沒聽懂您在說什么,我可能并不需要您的幫助。”

    希里爾也微笑:“是嗎?”

    他上前一步,鉗著藺安之的手臂,目光下壓:“公主不必客氣,那我便親自看一看,你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的。”

    再后來的事,藺安之拒絕回憶,并且投訴光明神完全是在憑著一己私欲肆意妄為。

    于是,光明神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次,面對相反的選項,希里爾做著同樣的舉動,眼里含著笑,口中卻慢條斯理道:“公主,聯姻前夕,你也不想被揭露你是男扮女裝吧?”

    藺安之:“”

    事已至此,不如享受其中,他也就目露驚惶,淚眼婆娑地懇求:“要我怎么做,您才愿意保守秘密?”

    饜足過后,神殿圣子履行了承諾,再三保證會三緘其口,并為美麗的公主施下了掩蓋身份的法術。

    “可是,”希里爾整理著藺安之皺了的裙裝,無辜地笑了笑,“它只會在抵達洛林帝國前奏效呢。”

    藺安之沉下臉,剜了他一眼。

    求人不如求己,新婚之夜當天,他終于想到了另外的辦法。

    床沿坐著新婚丈夫——那俊美無儔的洛林帝國君主,而藺安之被他抱著,坐在腿上,心知今夜沒有理由推拒,便轉過了頭,勾著他的頸項小聲商量道:“能不能把燈關掉,我害怕。”

    蘭斯特溫聲說道:“你想怎樣都可以。”

    燭火息了。

    黑暗中,藺安之將被子裹在身上,握住蘭斯特的手,紅著臉主動引導他探索著自己。

    一日又一日,蘭斯特似乎沒有發現。

    又一次的事后,他一手扶著藺安之的后背,另一只手輕輕撫上他微脹的腹部:“怎么還沒懷上,是我不夠努力嗎?”

    第二個選項點也就此跳了出來。

    【懷/不懷】

    “”藺安之終究忍無可忍,他從來沒有那么清楚地認知到這個游戲的本質,冷著聲音怒道,“我不玩了。”

    場景破碎。

    光明神的羽翼籠住了他。

    潔白而柔軟的牢籠中,神明垂下眼看著藺安之,修長的手指按著他的耳垂,面孔迫近:“你應該知道,失敗的后果會是什么吧?”

    “我要懲罰你。”

    第54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1) omega皇……

    系統傳送過后的第一時間, 藺安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

    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感官上的知覺傳達到神經中樞。

    他勉強動了動脖頸, 稍稍仰起頭。

    而后在玻璃的倒映中,看見了周遭高精度的儀器,以及現在縮小版的身體。

    這不太對勁,藺安之想著, 微微蹙眉。

    一般而言, 他在進入新的世界都是從0歲開始活起, 是誰為他的人生一鍵開了快進。

    “王妃,測試的結果出了, 殿下的身份是omega。”

    一個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在快要接近玻璃幕墻的時候停住, 對著立于那邊的女人低聲耳語。

    不知為何, 藺安之的聽覺變得異常敏感,輕易捕捉到那句極輕的話語。

    他猜測自己就是那位殿下,但對于omega這個詞語很是陌生。

    系統及時出面解釋,并且交代了這個世界的劇情線。

    隨著科技發展, 人類進入星際時代,性別也與時俱進,隨之分化為三種。

    站在頂端的alpha是其中的佼佼者,天生擁有強大的精神力與體質;Beta人數最多, 各方面能力也較為平庸, 屬于構筑社會的基礎。

    最后一類便是omega,上天給予他們漂亮的容貌、柔弱的身軀,還有易于繁衍的生育能力。

    而劇情線也很簡單,系統用了一句話概括:

    “作為已知宇宙的唯一統治政權, 亞眠帝國的五皇子,你篡權上位,然后強取豪奪了覬覦已久、且大你一輩的攝政王叔叔,導致被囚禁的后者郁郁而死。”

    藺安之象征性地發表了看法:“好勵志。”

    系統:“好禽獸。”

    藺安之:“”

    他冷笑一聲,將注意力轉回到女人身上,已經知道了那便是自己的母親,帝國皇帝的第三位妃子薇薇安。

    同時見她快步走來,白皙柔軟的手背悄然貼上額頭,察覺到不再發燙,這才松了口氣,又柔下神色,道:“繼續睡吧,所有的事,媽媽都會替你擺平。”

    藺安之原本就有一絲困意,聽罷更是困倦,小孩子的身體就是這樣,他迷迷糊糊地擠出一聲嗯,隨即乖乖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地點已經從基因檢測房轉移到了王宮。

    身邊的人將他當成一張完全的白紙,整日不是做著基礎的識字教育,就是灌輸一些日常知識。

    藺安之學得認真,他在這個世界的人設很接近原本的性格——心高氣傲,野心勃勃,底色偏冷且不乏強勢。

    也從中知曉了薇薇安竟是對外宣稱他是beta,而非測驗結果中的omega,也不知她是如何瞞天過海的,外界也都相信了這個答案。

    休養期間,藺安之生理學上的父親還親自看望過他。

    王室基因優良,個個都是強大的alpha,如果藺安之是omega,那倒也不錯,只可惜,卻是最平庸的那類人。

    站在育兒房外,病殃殃的中年人咳嗽數聲,冷冷地瞥了眼里頭捧著書正在看的孩童,轉身就走。

    凝在身上的視線消失,藺安之放下那本《等離子體物理》,神色淡然,但手指緊緊攥著書頁,幾乎要將其扯破。

    他眼神一暗,道:“今日之恥,他日我必十倍奉還!”

    系統:“?”

    藺安之又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系統:“??”

    藺安之頓了頓,再一次激情昂揚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系統提醒:“你就是皇子。”

    是想造自己這個階級的反嗎?

    藺安之:“哦。”

    他癱軟了下來,目光放空。

    只可惜,目前撂下的狠話只能是空談,即便未來成功上位,如今也還處于男頻主角的幼年期。

    有了皇帝明確表明態度,接下來一段時間,藺安之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在王宮里備遭冷遇,只有薇薇安偶爾會來看望。

    她好像很忙,每次過來也都是待了小會兒便匆匆離去,但藺安之看得明白,薇薇安是偌大王宮中,唯一一個極其在乎自己的人。

    像是擔心他想歪,侍女也時常抱著他,安慰道:“王妃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不要怪她。”

    藺安之搖了搖頭,只是要求:“還有別的物理機械類書籍嗎?這里有的我都看完了。”

    目光落到庭院,又頓時坐起了身,眼里滿是興趣:“那是什么?”

    “機甲。”

    耳邊傳來另一道聲音,不同于侍女的輕聲小心,相當地傲慢與不屑。

    而這些情緒,很明顯都是沖著他來的。

    藺安之轉過頭,看到了一個服飾華麗,約莫大出他一倍歲數的孩子,也就是十歲出頭。

    侍女小聲提示那是大皇子,他點點頭,隨即又見大皇子雙手抱臂,掃了自己一眼,嗤笑道:“一個基因缺陷的廢物,六歲才從維持生命的儀器里爬出來,還是個沒用的beta。”

    “我看啊,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別說進軍校,連摸一摸機甲都沒指望。”

    藺安之從侍女的懷中跳下來,走到他面前,狀若思考:“那omega呢?”

    大皇子撇撇嘴:“比beta更不可能。”

    藺安之了然,眉頭稍舒,真誠地說道:“謝謝。”

    大皇子驚呆了,他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怎么被羞辱了連個生氣的反應都沒有,真是讓人索然無味,不想又聽那個廢物五皇子問道:“那你進軍校了嗎?”

    一說到自己,大皇子馬上就眉飛色舞起來了,叉著腰驕傲道:“那當然,我去的可是帝國第一軍校,而且還有了獨屬于自己的機甲。”

    “真厲害。”

    藺安之笑了笑,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驚嘆。

    大皇子更高興了,剛看他順眼了些,準備再大肆夸耀一番自己,下一刻就被捉著衣襟暴打了一頓。

    藺安之也不知哪來的勁,下手也夠狠,就跟瘋狗似的,愣是把不論身高體型,還是身體素質都比自己強的大皇子壓在地上打,還一邊輕輕笑道:“不是有機甲嗎?有本事你現在就駕駛著機甲和我打啊!”

    局勢變化得太快,侍女就在旁邊焦急地看著,不知該如何阻攔。

    好在,藺安之很快就停手了。

    他還不想給薇薇安惹上麻煩,出拳時都是特意挑選過的位置,保管力道大了也不會產生淤青,而以大皇子這樣心智不成熟,又好面子的低齡少年,想必也不會主動告狀。

    意外總是來的出乎意料。

    聽到有腳步聲接近,藺安之嫻熟地翻身從大皇子身上滾了下去,嫻熟地擠出一滴眼淚,然后嫻熟地哭泣出聲,就像是被打的是他。

    大皇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藺安之,胸前腰側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正想瞪他,余光瞥見來人,神情完全僵住了。

    “叔叔。”

    大皇子瞬間立正,無比恭敬地喊著,只是那語調里,畏懼多于討好。

    整個王室中,會被他那么稱呼只有一個人。

    藺安之抬起眼,臉頰上還沾著泥,就見一雙筆挺的黑色軍靴停駐在眼前。

    沿著修長而有力量感的腿線向上看去,入眼的先是被收窄的腰帶勾勒出的一截弧度,再是寬闊的肩膀和年輕俊美的面孔。

    那人也正垂眸看著他,氣質淡漠冷肅,有如積在山巔的新雪。

    是亞眠帝國的攝政王,藺隱年。

    皇帝是alpha沒錯,但有罕見病,常年病著,權柄自然也就下放到了他的弟弟手中,由后者居攝踐祚,以鐵血手段穩固了帝國上下的秩序。

    眼下他這幅裝束,大抵是剛從軍部回來。

    察覺到宿主的怔愣,系統輕輕道;“有這樣的叔叔,你幾點回家?”

    藺安之不語,只是道:“我能理解,為什么我會強取豪奪他了。”

    簡直人之常情,順手的事。

    第55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2) 寄人籬下的少……

    藺安之大逆不道的心思鉆出來還沒一會兒, 隨即就見藺隱年居高臨下地掃了模樣狼狽的倆孩子一眼,淡淡收回視線,一句話也沒有說, 轉身就往回走。

    待人走遠了,藺安之壓在大皇子身上,再度低頭,拽著他的衣領微微一笑:“想要再來體驗一次免費按摩嗎?”

    大皇子:“???”

    藺安之的身份在本質上仍是omega, 行為表現上也很好地契合了世人對這一群體賦予的標簽。

    甩了甩打人打得酸軟無力的手, 他皺著眉, 暗嘆這樣的體質真是不大方便,轉過臉面向侍女時, 又是另一幅面孔, 乖乖地張開雙臂, 示意要抱。

    侍女摟著藺安之的后背, 將他帶了回去,晚上薇薇安也來了,坐在餐桌旁邊親自喂他一口口吃飯。

    兩人的距離很近,藺安之嗅到她身上的馨香中摻雜了絲縷冷冽的氣息, 有點像是當初那間基因檢測房精密而冰冷的儀器。

    會是和礙于基因缺陷,而陷入沉睡的前六年有關嗎?

    到了現在,問題又解決了嗎?

    藺安之不知道,而既然首次得知還是從無故挑釁的大皇子口中, 也就說明薇薇安沒有告訴他的意思。

    斷了這份思緒, 腦中念頭一轉,想到了下午的事情,頓時又略有點忐忑。

    還是薇薇安先開的口。

    她盤著棕黑柔順的發,優雅端莊地坐著, 眉眼溫和:“我聽說了你和大皇子之間的矛盾。”

    藺安之稍微組織了一下措辭:“如果給您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

    “不會有麻煩,”薇薇安得體的微笑中帶著鼓勵,她道,“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很好,今后對于類似的情景也要報以同樣的態度。”

    藺安之舒了口氣,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無論如何,以當時在場的另一人,也就是藺隱年的視角來看,兩人的行為至多能被定義為互毆,日理萬機的攝政王想必也不會操心一點小事。

    然而到了第二天,卻從侍女的口中聽到了后續。

    藺隱年向皇帝提到了此事,說大皇子恃強凌弱,欺負兄弟。即便皇帝可以不在乎藺安之,但藺隱年的面子不能夠不給。

    大皇子被禁足半月,軍校入學延期半年,獨立機甲的操控權也被收走了。

    聽罷,藺安之悲憫地笑了笑,很是同情那位同父異母的親哥的遭遇,同時不免也對藺隱年有了還算良好的初印象。

    慧眼識珠、洞若觀火、透過現象看本質,種種溢美之詞都堆了上去。

    可惜藺隱年本人是聽不到了。

    他也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見到后者。

    同樣也像是大皇子所說的那般,連機甲的外殼都沒能摸到。

    事實證明,基因缺陷的病癥仍舊存在,隨之帶來的惡處也伴著增長的年歲顯現。

    藺安之的體質太弱了,比最嬌貴的omega還要羸弱,只能被豢養在溫室中。

    帝國皇子通常都會去的第一軍校,他暫時是與此無緣了,但教育卻是不可忽視的一環。

    薇薇安想為他聘請專門的教師,事前專門詢問了藺安之的意見:“安之,你想要進行什么類型的課程輔導?”

    藺安之想了想,都星際了,他最感興趣的當然還是機甲,于是試探著說道:“操縱機甲的單兵作戰?”

    看著薇薇安的神色,又識趣地降低要求:“但是我清楚,以我的身體素質應該無法達到要求,那么,指揮系也可以?實在不行,材料工程也能考慮?”

    薇薇安彎了嘴角:“你是就跟軍事這個大類過不去了,是嗎?”

    藺安之點點頭,小心道:“我可以嗎?”

    薇薇安:“當然。”

    她若有所思地斂了目光,指節曲起在桌沿敲了下,語調中透著不明顯的愉悅:“只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罷了,一般的omega都會偏向于選擇插花和茶藝。”

    在薇薇安的認知中,藺安之是不該知道自己不是beta的。他明智地沒有揪住細節追問,見其沉思,又道:“那您在想什么呢?”

    薇薇安摸著他的頭,答非所問:“我只是在想,人的天性是不能被控制的。”

    課程內容定了下來,藺安之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

    他極其自律,有條不紊地按著教師的計劃進行,時常還能再拓展一番。

    與此對應,雖說帝國五皇子蘇醒一事,在一開始引起了小范圍的轟動,但藺安之幾乎沒有出現在公共場合過,影像資料鮮有流傳,關注度也就低了下來。

    不論是在外界的民眾,還是在王室的眼中,他都像是隱形人般的存在。

    旁人覺得藺安之沒有威脅,也沒有價值,自然不會搭理他。

    也只有大皇子會將他放在心上,堅持叫板,屢戰屢敗,勉強能算作枯燥生活的調味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藺安之便到了十五歲。

    他又一次見到了藺隱年,卻是在薇薇安的葬禮過后。

    仿佛能預計到自己突如其來的死亡,她將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托付給了藺隱年,請求后者代為監護三年,直至藺安之真正成年的那一天。

    將情況以寥寥數語解釋完畢,書房內,高大俊美的男人微微俯下身,骨節分明的雙手彼此交叉著支于下頷,冷淡的眸光隨之壓了下來。

    “你還有什么話想要說嗎?”

    壓迫感席卷全身,藺安之立于原地,握拳抵住嘴角,低低咳嗽了一聲。

    不同于外表依然年輕的藺隱年,他如今的模樣和當年比起來,發生了不小變化,身量頎長挺拔,卻過于單薄,宛若風一吹就能踉蹌幾步。

    而這一咳就停不下來了,胸膛斷斷續續地起伏了一陣,當藺安之再抬起頭,琥珀似的眼眸已然含了水霧,蒼白的面上也浮起了淺淺的緋紅。

    見他這幅模樣,藺隱年輕輕蹙了下眉:“那么嬌氣?”

    藺安之:“”

    畢竟是寄人籬下,藺安之只能小小地刺了他一下,勾出毫無感情的假笑:“客氣了。”

    藺隱年很忙,能抽出空來見他已是不易,短暫交鋒過后,這次見面就簡單地結束了。

    走出房門,藺安之徑自步往偌大別墅中,藺隱年為他安排的房間,停在門口,又垂下眼。

    他抬起手,虎口慢慢摩挲著戴另一只手腕間的空間置物鐲,感受著快速跳動的心率漸漸平穩,方才推門而入。

    里面有一支基因穩定劑,還有一批的抑制劑。

    ——就在薇薇安死前的一個月,她將藺安之叫了過去,開門見山地說道:“對不起。”

    “我很自私,為了一己私欲,剝奪了你選擇的權利。”薇薇安說著,平靜地看著他,“其實你完全可以像正常的omega一樣,被嬌寵、溺愛,只需在禮儀學院學習婚后如何打理家族。”

    “就像您一樣?”

    “就像我一樣。”

    親手為藺安之戴上空間置物鐲,薇薇安又道:“里面有基因研究所的最新制品,一針基因穩定劑,這是我想給你的,最后的一次自主決定。”

    “要么注射,從此基因向beta轉化,但過渡期不短,中間會迎來omega的發情期,需要自行服用抑制劑;要么不注射,然后同所有人宣布你omega的身份,再嫁給帝國權貴,無需努力也可一生無憂。”

    “你的未來,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尾音似乎還徘徊在耳際,藺安之目光低垂,然后慢慢地,將針管中的試劑推了進去。

    第56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3) 審訊犯人式的……

    冰涼的液體漫入血管, 藺安之的面容立刻難以自制地扭曲了起來。

    基因穩定的原理就是先將序列拆分開來,然后再進行重組,過程不必多說, 自是痛苦難言。

    他低著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血從毛孔不斷滲出,浸濕了身上的衣物, 房間里的氣氛也跟著陷入沉寂。

    不知過去多久, 藺安之眼睫一顫, 感受到那陣劇烈的疼痛被捱了過去,微微呼出口氣, 終是如釋重負。

    隨意抹了把臉, 又站起身, 想要去浴室沖洗一番。

    剛走到房間門口, 藺安之面色微變。

    為什么他感覺,注射后的體質變得更弱了?

    如果說原本是走十步會累,如今便是行五步就喘。

    藺安之當機立斷,趁著還沒有完全乏力, 疾步回到書桌前坐下,他以個人ID接入星網,準備在浩如煙海的搜索詞條中找到答案。

    只是這基因穩定劑是中央下屬的基因研究所,在這一季度產出的最新制品, 且尚未對外開放, 所以沒能找到任何資料。

    沒有放棄,藺安之撿起垃圾桶里的針管反復查看,功夫不負有心人,然后在管壁看到了一處極其挑戰眼力的細微字跡。

    它以謹慎的態度溫馨提醒著患者, 使用前須要注意,因為注射后一段時間會直接在軀殼上呈現副作用,包括且不僅限于四肢癱軟,基因崩潰等等。

    而根據臨床反應,開發方將該時間段的區間定為零到正無窮。

    藺安之:“”

    既然那么重要,為什么不把字體印大一些?

    事已至此,他自我安慰著,很快調理好了心情。

    無所謂,藺安之相當功利而冷漠地想,反正暫時也不需要用到這幅身體。

    對于星際時代的帝國子民而言,人均壽命二三百歲,他的短期目標是十八歲入學第一軍校,距離現在還有三年,一切都還來得及。

    至于長期目標,系統好奇問起,藺安之只是淡淡道:“推翻壓迫人民的三座大山。”

    系統:“???”

    但藺安之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他靜坐著緩回體力,去洗了個澡,緊接著就上床睡覺了。

    到了第二天,原本還有主動去向藺隱年問好的想法,結果接連數天不見人影。

    思考過后,藺安之也就明白了。作為攝政王,加上近年邊境的星盜與反叛勢力肆虐,藺隱年整日議會軍部辦公廳三點一線,早出晚歸,哪有多余的時間休息。

    好在別墅中有智能管家,能將愈發柔弱的他照顧得妥妥帖帖。

    除此之外,大皇子不知從哪里知道藺安之搬到攝政王府邸的事情,即便很畏懼這位叔叔,仍是鍥而不舍地找上門來了。

    他數十年如一日,看著眼前貌似毫無威脅的病美人,堅定不移地想要揭發后者虛偽狡詐的騙子本質。

    對此,藺安之沒什么耐心,勸他省省心,不要想些不切實際的,說著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喉,目光剛抬起掃過去,大皇子瞬間面露警惕:“就你這幅樣子,還想再打我一次不成?門都沒有我告訴你!”

    “”

    藺安之深深看了他一眼,實在想不到是怎樣的陰影才能讓大皇子至今還耿耿于懷。

    而后緩緩開口,答案直擊人心:“但還可以賣慘。”

    注視著那體格健壯的青年抽搐的嘴角,又補充道:“向藺隱年賣慘。”

    大皇子坐在沙發上,像一座沉默屹立的雕像。

    藺安之撇撇嘴,頗感索然無味。他支撐著扶手挺直腰背站起身,光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呼吸便是驟然緊促了一下:“你自便。”

    拋下客套話,隨即便在智能管家的輔助下,徑自去了洗手間。

    幾秒過去,大皇子也站了起來,只不過是偷偷去了二樓。

    藺安之的臥房還是很好認的,挑準面積最大、采光最好的那間便是了。

    他氣得要死,但不敢真的做點什么,環視四下,看到藺安之桌上除卻一疊內容晦澀的學習資料,就是一瓶藥片,看包裝應該是維生素。

    “得罪了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皇子陰狠的眼神掠過,寒聲道:“藺安之,我要讓你再也補充不了微量元素,讓你體會什么叫做真正的絕望。”

    真是太恐怖了,也太邪惡了。

    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腦中又不期浮現了藺隱年那張凌厲的面孔,連忙塞了藥瓶子到兜里,悄悄地溜了出去。

    待藺安之解決了生理需求,重新回到一樓客廳,發現大皇子已經走了。

    他不覺得在藺隱年的地盤上,大皇子有膽子做出什么,是到了晚上,才在無法抑制的疼痛中察覺這人竟然偷了東西走。

    由于基因穩定劑的刺激,一段時期內反倒會更頻繁地陷入基因崩潰,藺安之每天都要服用大劑量的止痛藥片。

    他做事謹慎,秉持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信念,將藥放在了裝維生素的瓶子里,哪知差點把自己害死。

    智能管家在身邊不斷地打轉,發出嗡鳴:“經檢測,您的心率過高,呼吸頻率過于頻繁,血紅蛋白等種種指標都不符合標準,您已具備啟動三樓醫療艙的條件。”

    指尖深深掐進肉里,藺安之勉強依靠這樣的方式攥取一絲清明,咬著牙道:“那就啟動啊!”

    智能管家又道:“經檢測,醫療艙并未對您開放使用權限。”

    “”

    “那就去聯系有使用權限的!”

    藺安之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冷聲喊出來的。

    他當然知道那人是誰,平日是不好意思麻煩藺隱年,但眼下這個情況,若是再不尋求幫助,自己就會被活活痛死。

    “已為您接通目標聯系人的光腦。”

    片刻的岑寂過后,再響起的便是一道輕緩而沉穩的男聲,觸及耳膜時,無端能教人感受到冷冽的溫度:“給你一分鐘,說出找我的緣由。”

    藺安之眉心一跳,這是什么教育方式,怎么就跟審訊犯人似的,半分溫情也無。

    話一出口,卻是低低的哀求:“救我,求你救救我。”

    語罷又疼到呻/吟出聲,另一邊沉默幾瞬,簡略說道:“等我。”

    隨后不再說話,顯示掛斷了通話。

    藺安之的神智越來越模糊,但有了藺隱年的應許,也就莫名有了安全感,整顆提起的心放回了原處。

    他蜷縮著陷進了沙發里,忽然感覺被抱住了,身上隨之裹上了來自外界的、尚未褪去的寒涼氣息。

    那人還沒什么反應,藺安之倒先是回應般地摟住那截勁瘦的腰,依賴地蹭著他前胸的衣物,無意識地喃喃,聲音中滿是委屈:“為什么那么痛,我好疼啊。”

    他的眼眶里盈著水汽,只一眨,眼淚就流了下來,有手指按在了柔嫩白皙的臉頰,猶豫著,還是以指腹幫忙拭去了那點水漬。

    上樓的途中,藺隱年垂眼看向伏在懷里的孩子,微嘆了口氣,難得流露出了無奈,還有些許意外。

    他會接受藺安之,主要是薇薇安的父親有恩于自己,再者也就只是負責三年的食宿,對于藺隱年來說無關緊要。

    這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他知道,所以才在書房中的那回感到失望,藺安之立在那,弱不禁風,瞧不出當年那股打人的狠勁,與如今撒嬌一樣的模樣更是大相徑庭。

    可是那真的是失望嗎?

    藺隱年抿著唇,面色平靜,但勾住那孩子脖頸的手,愈發地向內收緊。

    第57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4) 專制獨裁大家……

    對于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所有, 藺安之毫無感知。

    他不知道藺隱年人樣的皮囊下難得的溫情,也不知道被抱進醫療艙后,甚至連點頭之交都夠不上的叔叔站在外頭, 以審視的目光盯著他看了許久。

    再度醒來,藺安之只見藺隱年雙腿交疊,姿態優雅地坐于床邊,微微抬起下巴, 語調冷淡地說道:“今日監控的拷貝備份已經放在了床頭, 請如實陳述在我過來之前, 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藺安之罕見地沒有在第一時刻開口。

    他偏過頭,凝望著玻璃窗中反射的蒼白面孔, 又垂下眼簾, 余光落在纖細手臂上被膚色襯得愈發明顯的青紫血管, 神情微微一滯。

    在自己的家里裝監控, 又以審訊的方式對待一位無依無靠且大病未愈的可憐未成年。

    會這么做的人,要么就是冷血無情,要么就是腦子有問題。

    想到坊間有關攝政王的傳聞,藺安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半晌未能聽見一個語詞, 藺隱年仍是那副沉靜的神色,但稍稍揚起的眉梢顯出了不悅:“回答我。”

    藺安之動了動唇,話音方才艱難地擠出,便訝異地發現自己的聲音又細又弱, 不過也好, 至少不會引起藺隱年的注意力。

    他不敢造次,低眉順眼地講了一遍經過,語至末尾,還特地把大皇子摘了出來, 畢竟會有這樣的意外,還真不能完全怪他。

    藺隱年淡淡“嗯”了一聲,沒有表露態度。

    以為他下一刻就要回去忙工作了,藺安之禮節性地感謝了一番,然后客客氣氣道:“再見,您慢走。”

    趕人的心意太過急切,說完的那刻就感覺喉頭發癢。

    他低低地咳嗽著,捂住嘴卻怎樣也停不下來,瓷白的面皮也染上病態的嫣紅。

    某個瞬間,似乎聽到藺隱年輕嘆一聲,一只手掌撫上了后背,不緊不慢地幫忙緩過氣。

    藺安之抬起眼,正對上他的視線。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

    照顧到孩子的自尊,藺隱年及時止住。

    但藺安之已經猜到了后續,眼皮一跳:“還要嬌氣是嗎?”

    說實話,他并不喜歡這樣的評價,被當作弱勢群體對待,絕對不是他所期望的。

    無奈,經過這次驚心動魄的一晚,藺隱年好像終于認識到了身為臨時監護人的職責,也正視起了藺安之是一個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的病秧子的事實,分出了更多的精力給他。

    兩人加了彼此的聯系方式,成功邁出了擺脫陌生人關系的第一步。

    然而,非必要時刻,藺安之是不會主動聯絡他的。

    就像是大皇子一樣,也是人性使然,他同樣有點畏懼不假辭色的藺隱年,不多,把握在足以拉開兩人距離的、剛剛好的分寸。

    可是,意外出現在了藺隱年身上。

    或許是看在薇薇安的面子上,攝政王紆尊降貴,一開始還是偶爾的關心和問候,詢問藺安之有沒有按時用餐服藥,基因崩潰的情況有無緩解,后者也尚且能接受。

    到了后來,尤其是藺安之又一次發病,這回連吃止痛藥都無法緩解,藺隱年要做的,就更多了。

    醫療艙的艙門緩緩打開,指示燈由紅轉綠。

    將大汗淋漓的少年抱了出來,他的身體很輕,藺隱年輕而易舉地按住藺安之,讓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后背抵著前胸,急促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隨之傳遞給了身下那人。

    感受著他的顫抖,藺隱年同時耐心地伸出手,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藺安之的臉側,教他慢慢地平息下心緒。

    這樣的事早已做過了無數回,藺安之習以為常。

    “有點冷。”

    他自然而然地小聲抱怨,藺隱年也不言語,從旁邊扯過柔軟的毯子,蓋在了交疊的兩人身上。

    有這樣的長輩,其實也很不錯。

    藺安之閉著眼,心道如果他真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就算再怎樣獨立自主,被那么關切著,恐怕早就全身心地依戀上了藺隱年。

    過了會兒,藺隱年忽然道:“為了防止意外狀況的發生,從今天開始,搬進我的臥室。”

    藺安之怔了下,驀然想要站起,但被強行摁了回去,只能斜著身子訴說著不滿:“不行,我不同意——”他們要是住在了一起,那還有什么隱私可言。

    戛然而止。

    余下的話語皆被打斷。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藺隱年掰過他的臉,平靜地注視那雙寫著掙扎的眼睛,“我是在通知你。”

    藺安之:“”

    藺隱年好商量的時候太多了,差點讓他忘記,這人在本質上就是個專制獨裁的大家長。

    他默然無聲了。

    除卻接受,又還能做什么呢?

    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年里,藺安之就像是被關進了由藺隱年筑起的籠中,無微不至的眷懷分外熨帖,但也教人窒息。

    他感覺被無形中扼住了喉嚨,有冰冷的視線無時不縈繞在身側,隔絕了與外界交流的途徑。

    事實上,藺安之竟也當真沒能踏出攝政王的府邸一步。

    就是大皇子,自那次之后,也再也沒能見到過,只聽說他受到了嚴厲的處罰。

    至于細節,藺隱年斷在了這里,只是遮住他的眼,壓著他枕在自己的懷里,不容拒絕地沉沉道:“睡吧。”

    藺安之應了聲,也沒問。

    他將臉埋在藺隱年的脖頸里,鼻尖縈繞著那清冽的氣息,忽然間心如擂鼓,說不出的酥麻感由四肢五骸蔓延到了全身,和某種異樣的感覺一道在心中飽脹。

    藺安之動了動,嘴唇輕輕擦過藺隱年的下頷,呼吸在那一瞬驟然停止。

    他不敢再挪移了,闔了眼睡去。

    沒能看到就在下一刻,藺隱年睜開眼,無聲地看了他很久很久。

    隔天,藺安之終于提出了三年前的計劃。

    他要上第一軍校。

    “可以,”藺隱年沒有反對,“拿出能夠證明你能力的證據,我就讓你入學。”

    藺安之戰略性沉默。

    基因穩定劑的效用還未完全發揮,他的體質并沒有好轉太多,軍事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成年后的精神力鑒定等級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就連藺安之都能駕駛機甲上陣殺敵,那他完全有資格評選感動帝國十大人物,外加史上第一醫學奇跡。

    他也曾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深深的疑惑,詢問系統,劇情線里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奪權篡位的。

    系統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再然后,藺安之在它的廢話中成功挖掘出了屬于自己的“定數”。

    “智力,”他強調,“我有很高的智力,我的人生方向是入職基因研究所。”

    藺隱年頷首:“可以。”

    看向他,按捺住心底躁動而不堪的心思,藺安之垂下眼,猶豫片刻,又道:“從今往后,我要住宿。”

    藺隱年斷然拒絕:“不行。”

    藺安之:“為什么不行?”

    藺隱年毫無波動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解釋,不輕不重地說道:“你是在質問我嗎?”

    縱有千萬種思緒,此刻也都消解了。

    藺安之聽得抖了抖,也只能乖乖低頭:“不敢。”

    聰明人慣會的就是審時度勢,他沒有資本與藺隱年抗衡,能做的唯有聽從。

    但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心里還在冷冷地想,自己也是為對方著想,讓他減少在未來被強取豪奪的可能性。

    當然,也是為自個好。

    萬一哪天被藺隱年發現了齷齪的念頭,就算藺安之是皇子,帝國王位的順位繼承人之一,藺隱年也有法子把他丟到垃圾星自生自滅。

    腦中劃過淪落貧民窟與野狗搶食的畫面,藺安之神色微凝,柔弱地扶住心口,緊接著加快了步伐。

    書房內,藺隱年低著頭,長睫垂下,直接掰斷了手中的鋼筆。

    第58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5) 開始展露陰暗……

    藺隱年的允諾, 一向是說到做到。

    報到當天,兩人是一道過去的。

    藺安之還是真正意義上的頭一回出門,他規規矩矩地坐在懸浮車中的副駕駛座, 車窗降下,投向窗外的還有難掩好奇的視線。

    四通八達的道路如流水般交織,建筑群高聳入云,出行的交通工具無不自低空飛快地駛過。

    最引人注目的, 還要屬嵌于樓體之上的、五花八門的立體廣告, 以別樣的形式宣示著世界形態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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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臉轉回來,藺安之試探著問:“為什么宣傳的指標不是治安和幸福度,而是這些?”

    主駕駛座, 藺隱年不置可否,只道:“利益集團最關注什么,他們最缺乏的,同時也就是那樣事物。”

    “以星歷為標準的歷法誕生前五十年, 人類生育率連年走低, 是突如其來的性別分化拯救了帝國,歷史書中將其稱之為神的饋贈。”

    藺安之若有所思。

    亞眠帝國重武,人文學科已經變得冷門,他確實不知道還有那么一段往事。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 得到想要的答案,藺安之也主動息了聲。

    再度有語言上的交流,便是下車的那刻,藺隱年那帶有關心成分的囑咐,語詞仍舊簡短:

    “注意飲食,注意保暖,注意安全。”

    藺安之:“怎么沒有注意睡眠?”

    藺隱年看了他一眼。

    藺安之識趣地閉上嘴,微笑:“活躍氣氛的玩笑罷了。”

    到底有著王室的血統,帝國五皇子就讀第一軍校的消息第一時間傳播了開。

    入學季的校門口人頭攢動,井然有序地排隊辦理手續,見到藺安之這種不按正常的流程,一從轎車上下來,就由校方安排的接駁人員帶領著往內走,很快就猜測到了他的身份。

    藺安之的皮相無疑是極其優越的,身姿頎長,唇薄而色淺,一雙眼型好看的琥珀色眼眸最是漂亮,不笑時也帶有三分笑意。

    但,都軍校了,更多的學生關注的是實力。

    “這就是五皇子?”有人道,“可惜看著身體太弱了,不是很能打的樣子。”

    他旁邊的姑娘撇撇嘴:“人家不是你們單兵作戰系的,學的是生物工程,來這里估計也就是積累人脈,再說了,戰力方面還有大皇子撐著呢,他都拿過多少回聯賽冠軍了。”

    前者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忽然的動靜吸引了過去。

    被他們聚焦著的藺安之也不例外。

    他抬起眼,看到數個制服統一的安保人員正合力拖著一個人出去。

    那人掙扎得厲害,哭喊著死活不愿意離開。隨著距離拉近,空氣中漫起了淡淡的信息素氣味,甜膩膩的,讓人心里發慌。

    藺安之自身是正在向beta轉換的omega,暫時沒體察出什么異樣。

    方才的那兩個學生可就不一樣了,本能被調動,一時臉紅脖子粗,屬于alpha的強勢氣息也泄了出來。

    藺安之皺了皺眉。

    身邊的校方人員適時解釋,說這是一個偽裝成beta的omega,依靠著修改檔案資料偷偷混進了學校不說,到了發情期還沒及時打抑制劑,險些引起了整所學校的alpha暴動。

    “成績再好又有什么用,omega就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到時候惹出麻煩,還要怪到我們頭上。”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平靜,還有幾分嫌惡,就像是在面對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不是第一軍校首次出現這樣的情況,甚至更糟糕的后果也產生過。

    比如說,有omega被意外強行標記,然后跳樓死了,對方的家人鬧到了法庭,使得校方大大賠償了一筆。

    自顧自著說著,但一直沒能得到藺安之的半句回應,校方人員疑惑地回過頭,臉色陡然難看了起來。

    他看著藺安之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失措地喊了聲:“殿下!”

    藺安之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

    他急促地呼吸著,額上浮起細密的冷汗,面容更是不似常人的慘白,同時感到空氣中的氧氣忽然變得無比稀薄。

    那個omega被拖出去時衣不蔽體的畫面,在腦中始終揮之不去,兼之穿插著一些教人難堪的、過去的片段。

    ……如果沒有薇薇安的操縱,他也會這樣嗎?被鄙夷,被放棄,被提前規劃好一生?

    “呼吸。”

    手臂被攥住按在腰際,有人低頭在耳邊冷靜地指揮,簡單兩個字,帶來的卻是莫大的力量。

    藺安之緊閉著眼,身體停止了輕微的顫抖,慢慢掀了眼皮,眸光無助茫然,正對上了不久前才分別的那位叔叔低垂的眼。

    藺隱年去而復返,本是不放心,如今也的確驗證了原先的看法。

    他客觀道:“我需要重新評估,你是否能有在外獨立行走的能力。”

    藺安之勉強彎起的嘴角滯了滯。

    他沒急著解釋,而是先試著分辨了藺隱年顯露在外的神色。

    確定沒有找出對于那突發狀況的懷疑,這才說就是個意外。

    百般承諾過后,藺安之又含著祈求看向藺隱年。

    他實在不能失去入學軍校的機會,也承受不起代價。

    藺隱年松開手,輕輕嗯了一聲。

    這時藺安之還想著,藺隱年怎么那么好說話。

    要知道上回他重病發熱那會兒,即便在醫療艙的治療下很快痊愈,這人還是完完全全地陪了他一整天。

    直到幾天后,回到攝政王府邸。

    藺隱年處理政務的時候,藺安之通常都會搬把椅子坐在旁邊,既是珍稀難得的相處時光,也是借機了解當下的局勢。

    這次他探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壓在最上方的數份調查報告。

    有多說了幾句話的同班同學,路邊搭訕的學長,甚至還零散摻雜著一些日常的照片。

    藺安之頓時脊背發寒,只覺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地驚愕,尾調不禁拔高:“你監視我?”

    沒有計較那份無禮,藺隱年淡淡道:“我更愿意稱之為關心。”

    藺安之:“”

    誰家叔叔是這么關切侄子的?

    他敷衍地笑了笑,不敢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管怎樣,藺隱年的做法,藺安之是難以憑一己之力撼動的。

    可即便如此,日子也要繼續過下去。

    在軍校的生活也就那樣,正如兩人組里的那個女生所說,藺安之的到來,實際只為擴展人脈和積攢政治資本。

    依仗著相貌與優秀的履歷,他不出意外地成為了風云人物之一,身邊環繞著一眾追求他的alpha。

    而藺隱年依舊沒有放棄施展,那所謂的用以表示關心的手段。

    其中有個alpha纏藺安之纏得緊,非要他表態,聽到拒絕了還不依不饒。

    藺安之本來已經不耐煩,想暗地里給那人套麻袋打一頓,轉念想到之后有個賽事會用到他,還是強行按下了心里升騰的躁意。

    為了穩住人,還特地抽出空閑,同他一起用了頓晚餐。

    那天晚上,藺安之回到家,大廳原本是暗的,待他關上門轉過身,燈光突然亮起。

    藺隱年坐在餐桌前,指節在冰冷的桌面叩了一下,分明在輕柔地說著怒火沖天的話,向來平直的唇邊竟然還勾出了抹極淺極淡的笑。

    “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這話來得沒頭沒尾。

    但藺安之聽懂了。

    他后退著抵上了門板,想開口卻無從辯解,感到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第59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6) 十八歲的干兒……

    實際上, 藺安之不太清楚藺隱年的底線在哪里,然而顯而易見,他還不具備拿自身來試探的膽量。

    扯了扯嘴角, 不至于讓面色太難看,方才婉轉道:“這是個誤會。”

    藺隱年:“我正在聽你的解釋。”

    他的目光很銳利,被這樣注視著無疑能讓人如墜冰窟,仿佛有一柄尖利的鑿刀將身體徑直貫穿。

    藺安之自知沒有那個心理承受能力, 有意低頭避開, 頓了頓, 隨后有條不紊地從前因說到后果。

    他其實是頗為自得于心計的,說到后面, 語調不由飛揚了起來。

    此前藺隱年的神色一直沒有變化, 他隨時都在關注著藺安之, 怎會不知道那個alpha追求的經過, 所求的,無非也就是后者的內心想法。

    直至聽到行為動機的部分,眉梢壓了下來,冷冷地念了他的名字。

    “藺安之, ”藺隱年道,“你是怎么想的?”

    “經綜合考慮過后,這是能以最快速度達到最好效果的方式。”

    他的第一個字出來,藺安之下意識一顫, 但并不服氣, 想到跟自己說話的是誰,語氣又軟了下來:“我有自主解決問題的能力,叔叔你就不用操心了。”

    “能力?是指用自己作為籌碼嗎?”

    藺隱年走到了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藺安之不想回答, 卻避無可避,藺隱年捏著他的下巴,五指在臉頰按出窄長的凹陷,垂落的視線仍舊是冷淡的。

    “任何事情的實現都要付出代價,今天你會為了一場賽事的勝利而與那個alpha吃飯,并為目的的達成沾沾自喜,當你習慣了這么做,那明天呢?倘若遇到的那人欲壑難填,不斷索求,以至于教你不得不付出更多,屆時你又會怎樣?”

    “沒那么嚴重吧。”

    看著藺隱年愈發嚴厲的眼神,藺安之又乖乖地小聲道:“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

    盡管這么說著,不論未來如何,至少如今的藺安之還是不以為意的。

    他現在已經有一點不擇手段的傾向了,比起過程,更在乎的是結果。

    藺隱年也知道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是個什么性子,嘴上一套,心里又是另外一套,已經認定了事實就再不會改變。

    所以他做出了實際行動,不光對于本人加以懲戒,也警告了那個alpha身后的家族。

    雖說使得后來不得不另外又找了人,頂替上賽事空缺的名額,但藺安之完全無所謂,或者是不敢不無所謂。

    明面上什么表示也無,只是默默加快了暗中的計劃,想要早日擺脫藺隱年極端的控制。

    除卻機甲和精神力,帝國官方關注的重點還有基因工程和生物制劑,這也就是各大軍校中開設生物工程專業的主要原因。

    其中,第一軍校的各項學科評級都是A+,還為一眾學子開設了專門的實驗室。

    藺安之申請了一間獨立實驗室,上邊很快就批下來了。于是,他每天除卻上課、參與活動積累名氣,就是泡在實驗室里干活。

    但不論再怎么快,時機尚未成熟,發展也不可能隨之一蹴而就。

    藺安之早已建立了自己的消息渠道,聽說再過不久,大皇子就要自第一軍校畢業,進入軍部就職。

    而以往的帝國皇帝都是以那里為基點,自此平步青云。

    他抿了抿唇,表情難掩霾色,支著手揉了會兒太陽穴,頭痛始終沒有緩解。

    因為自身條件受限,藺安之需要一位在軍部的代言人,那同樣也是一個能夠毫無保留地去信任的存在。

    只是找出這樣的人談何容易,可惜,緊迫的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猶疑不決。

    “有沒有一個人能兼具以下數個特點,”藺安之出神地喃喃,“沒有背景,好掌控,是實力強大的alpha,他野心勃勃,但永遠都不會背叛我,而且目前尚且青澀,處于人生的第一階段,也就是沒出名,也沒被挖掘。”

    “有的兄弟,有的。”

    系統道:“我有一位推薦的人選。”

    藺安之不抱希望地問道:“是誰?”

    系統調出了根據劇情線生成的人物關系圖,毫無感情地棒讀:“宋知序,性別男,年方十八,S級精神力alpha,當前坐標位于三號垃圾星E區。”

    藺安之:“那你怎么知道,我能夠完全信任他?”

    系統道:“藺隱年是帝國基因實驗中最成功的試驗品,本質上是人造物,與你沒有血緣關系,而宋知序是以同一基因序列而在同一時間被創造出來的,因為實驗員的錯誤操控而被意外釋放。”

    “簡而言之,他們可以算作一個人。”

    “真沒想到,你除了平日說些廢話,還真能起到輔助的作用。”

    藺安之笑了笑,夸贊了它。

    系統哼了一聲,隱約透著點驕傲,并不說話。

    藺安之又皺起眉,好像很為難:“只是,壓榨剛成年的童工會不會不太好?”

    系統:“你也可以選擇自力更生的。”

    藺安之立刻站了起來:“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吧。”

    系統:“???”

    ·

    為了便于管理,帝國會以使用類型對諸多星球進行標簽與分類,再按照資源多寡依次標上序號。

    由此可見,三號垃圾星,可謂就是垃圾星中名列前茅的存在。但E區就不一樣了,貧民窟中的貧民窟,環境同治安一樣糟糕。

    所以,當一輛外觀線條流暢、一看就價格不菲的懸浮車從半空降落,緩緩停靠在街區時,路邊的行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前車門先行打開,下來了一個肌肉緊實的保鏢,然后那人又走到后座,請出了他的雇主。

    這是小地方,人們每天掙扎在基本的生存當中,哪有時間關注新聞版面上光鮮亮麗的政壇人物,況且帝國五皇子還只是一個影響力不大的軍校生。

    他們沒認出來,只覺得這人生得好看,眉眼溫和,氣質與身形皆文弱,像是受人精心澆灌而養出的、溫室里嬌嫩的花朵。

    應該是個omega貴族少爺。

    路人心想著。

    走到背對著他的一伙人跟前,一眼看到其中被抵到墻上的漂亮青年,藺安之也是那么想的。

    “宋知序?”

    他輕輕喚道。

    果不其然,那青年抬了眸,全然顯露精致艷麗的面孔,也使得藺安之正好撞進了那滿眼的瀲滟波光。

    他怔了幾瞬,隨即視線下移,就見青年被扼著喉嚨,單薄的肩頸撞著身后斑駁的墻面,洗得發白的干凈衣服都沾上了灰,卻不反抗,只是長睫垂淚,無助地看著忽然闖入的貴族少爺

    這就是系統口中,所謂的野心勃勃、實力強大的頂級alpha?

    藺安之無聲地掃了眼半步之距的保鏢。

    后者會意,三下五除二,一眾混子模樣的雜魚瞬間就被放倒,青年也順勢十分柔弱地滑落在了地上,分外楚楚可憐。

    而后藺安之走近,上前,又俯下身,于墻角籠下一片陰影,手指勾著他的下頷向上挑起,凝視著他。

    “你愿意——”

    青年的眼睛微微睜大,似是害怕,又像是期待。

    下一刻,藺安之經過深思熟慮的后半句話響在了耳邊:“當我的兒子嗎?”

    第60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7) 誤會與即將開……

    場面頓時無比寂靜。

    藺安之甚至能感受到, 身后保鏢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放在很多的語境中,這樣的問句都能夠被當成挑釁。

    但宋知序的性格似乎同外貌一樣柔善可欺,只是愕然片刻, 隨即輕輕地笑道:“我可以嗎?”

    藺安之:“為什么不呢?”

    聽罷,宋知序也很利落:“父親。”

    “”

    藺安之的眼皮開始不停跳動,他按了按嘴角,企圖壓下心底泄出的那絲古怪。

    嚴格來說, 宋知序便是師尊, 所謂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自己也是一直將對方當作親爹來敬重的。

    那他們現在, 究竟算是什么情況呢?

    系統:“共軛父子。”

    藺安之:“你給我閉嘴。”

    藺安之沉默著, 見到宋知序撐著手翻身站起, 原本還沒什么感覺, 待他真正地立在面前,方才發現竟比自己高上了半個頭。

    好勝心讓藺安之有點微妙的不悅,他不動聲色地并回了斜移的腳尖,轉瞬挺直了脊背, 意欲在氣勢上鎮住對方,又緩聲道:“這個叫法,不大方便,父親和老師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 都是傳授為人處世的道理, 以后出門在外,你可以喊我老師。”

    宋知序順從地點頭,彎了彎嘴角,眼眸晶亮地喚道:“老師。”

    氣氛一瞬間又開始其樂融融。

    除了旁觀者。

    保鏢:“???”

    一干被打趴下來的混子:“???”

    這絕對是他們見到過的、最詭異的一對父子。

    ——年輕的父親和年輕的干兒子, 光看樣貌,說是同齡人都能信。

    說實話,藺安之自己都沒能想到,來到三號垃圾星的目標會被如此輕易地達成。

    他讓宋知序回去收拾東西,自己則立在一旁,扮演溫和有禮的好父親。

    和地面親密接觸的混子疼痛得起不來身,悄悄抬起眼看他,又分出目光給了宋知序,匪夷所思地想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個故事漸漸成型。

    聯姻豪門的美貌omega,因某種原因無法為家族延續子嗣。為了穩固地位,也是為了討得愈發冷淡的丈夫的歡心,他不辭辛苦跑到了偏遠的垃圾星,做著最后的掙扎。

    比方說,認一個強大且強勢的養子在身側,以此奪回失去的權力。

    是不是如此,尚無定論。但無論如何,有一個事實無法否認,也就是這個裝得人模人樣的的小子要攀上高枝了。

    偷窺的混子忽然間遍體生寒。

    宋知序斂了神色,正無甚表情地看著他。

    而藺安之無知無覺,接著就被宋知序扯了扯衣角。

    昳麗挺拔的青年輕咬下唇,小聲道:“我沒有什么要收拾的,也沒有地方可去,我一出生就被家人拋棄了,在這里,從來沒有擁有過屬于自己的東西,還總是被旁人欺負。”

    說著,又露出依戀的神色:“幸好遇見了您。”

    混子怒道:“你放屁!”

    什么被欺負,雖然長著一張omega一樣精致的臉,又沒人知道真實的身份,但宋知序分明就是這片區域的主宰!

    他是另一方勢力的老大派過來找茬的,此前同樣也是領著烏泱泱一群兄弟,可愣是近不了宋知序的身。

    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

    剛才把宋知序的衣襟拽住將其摜在墻上的時候,他還疑惑著怎會那么容易。

    如今想來,大抵就是因為這人早就注意到了藺安之的到來。

    可惜,即將揭露的真相在半途戛然而止。

    藺安之微笑,但聲音很冷:“你再當著我的面說他一句試試?”

    混子:“”

    可以的,這對沒有血緣關系的父子某種程度上還挺般配。

    要在星球之間穿梭,回程乘坐的自然是星艦。

    兩人間多了一層關系,某些基本的信息也無需遮掩,得知藺安之是帝國五皇子,宋知序適時地流露了驚訝,把握得恰到好處,正常到有些太過正常。

    接著又當著藺安之的面,在星網上搜到他是beta,無婚無孕,甚至連個緋聞對象都沒有。這時前者看著他唇邊的笑,覺得似乎真心了許多,卻無暇他顧。

    因為緊隨其后的,是藺隱年強制連接的通訊。

    大屏幕上,背景是軍部的辦公室。

    男人優雅地坐著,包裹在深黑制服中修長有力的雙腿彼此交疊,俊美的面孔沉穩冷峻,目光在落到艙室中的那人時,冰塑般的神色又稍稍軟化些許。

    他道:“藺安之,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被點到名字,藺安之身體緊繃,呼出一口氣,隨后側過身,配合著藺隱年移到宋知序臉上的視線,面帶微笑地介紹:“叔叔,這是我新認的兒子,來,知序,這是我的叔叔藺隱年,亞眠帝國的攝政王,你可以稱呼他為——”

    藺隱年打斷,淡淡道:“我沒有這樣的小輩,也不會有。”

    隨即又咬著字音,意味不明地說:“二十五歲就有了一個十八歲的孩子,你真是未來可期。”

    藺安之能怎么說,他只能佯裝聽不出話里的譏嘲:“謝謝,我也那么認為。”

    藺隱年不再開口。

    大屏幕上的通訊繼續連接著,半晌,藺安之聽見室內再度響起了聲音。

    “寶貝,”他柔聲說著,那道素來疏冷的聲線因此平添了微微的暖意,“我在首都星等你。”

    藺安之不寒而顫。

    三維立體影像收縮回了原先的裝置,但壓迫感沒有隨之消失。

    看著駕駛面板的按鈕,藺安之有在認真思考要不要即刻返航。

    “是我的存在,讓老師的叔叔感到為難了嗎?”見他皺著眉,宋知序低聲說道。

    他慢慢地靠近了藺安之,雙臂自背后環住他的腰,纖細的脖頸抵在那柔軟的發絲上。

    藺安之沒有回頭,但聽聲音自上方傳來,帶著點泫然欲泣的感覺:“是我的錯,是我太普通了,入不了攝政王殿下的眼,如果換作其他人,也許就不一樣了。”

    “和你沒有關系。”

    藺安之隨口安撫著,想了想,又就著這個姿勢將宋知序攬入懷中,說道:“回去以后,我會將你送入第一軍校,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對嗎?”

    背對著藺安之,宋知序傾下身,讓自己更深地陷入那個懷抱,垂眸笑了笑:“當然。”

    抵達首都星,兩人直奔第一軍校,那是帝國軍事重地,守衛謹嚴,此刻藺安之為他們定義的關系的便利之處就體現出來了。

    比起其余的所有,養父子是利益層面最高的鏈接。

    第一軍校不會放藺安之的朋友進去,哪怕是他是皇子,但會允許家屬臨時性入內,盡管這層關系還未登記生效。

    藺安之有自己的單人間宿舍,只是常年與藺隱年住在一起,這里基本上僅作為課余落腳的地方,但裝修陳設還是頗為精致的。

    他讓宋知序留在這里,自己出了門,打算找人過來做測試。他有自信,宋知序一定能免試入學,無他,只因擁有S級精神力。

    這個世界的精神力等級還沒有通貨膨脹,有著此等天賦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至少截至目前,藺安之身邊所見到的,就只有藺隱年。

    他這么想著,剛下了樓梯旋即臉色一變,鼻尖已經縈繞起淡淡的白茶香氣。

    omega的發情期總是來得突然,好在藺安之隨身攜帶抑制劑,但注射需要過程和安全的環境,他按捺住身體里開始澎湃的躁動,又迅速回了宿舍。

    信息素在室內彌漫,作為alpha,宋知序自然能感受到。

    他沒有問,也沒有說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藺安之動作,看著他掀開袖管,呼吸急促地為自己注射。

    冰冷的液體方才進入體內,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潛意識里,藺安之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對宋知序道:“你先去臥室里。”

    宋知序自是應好。

    而后藺安之才去開門。

    不出所料,門外的正是藺隱年。

    空氣中的信息素還未完全消散,藺隱年扯了扯嘴角,眸光溢著寒氣:“你是真的長本事了,已經學會金屋藏嬌了。”

    “那個omega是誰?你帶回來的干兒子嗎?”

    藺安之想要解釋,動了動唇,卻感到語言是無比的蒼白:“不是的。”

    沒有再糾纏下去,藺隱年撩了眼,平靜道:“過來。”

    藺安之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以為又要挨一頓批,不料這回不同于尋常,皮質手套冰冷的觸感在皮膚蔓延,藺隱年掐住他的下頷,竟是低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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