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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3) 被陌生的魔……

    藺安之暫時還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來。

    他不是普通的魔物, 有系統(tǒng)的加持和信誓旦旦的保證,就是圣子本人親自站在面前,都不會打怵。

    而凝在身上的那抹異樣, 也被定義為過度勞累產(chǎn)生的錯覺,很快拋之腦后。

    入住王都旅館的第一天,眾人心里裝著即將到來的神侍遴選,又滿肚子被羞辱的氣憤, 基本上鮮有相互交談, 早早回了房。

    藺安之也不例外。

    他躺在床上, 沒有很憂慮這件事,畢竟以自己的資質(zhì), 被選中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 閉上眼沒過多久, 隨即徹底睡了過去。

    半夜, 藺安之是在緩緩掃過全身的冰涼觸感下醒來的。

    那條尾巴太冰了,就像是剛在冰窖中凍過一陣,他被激得一哆嗦,隨后為意識到的事物悚然一驚尾巴?可只要是正常的其他物種都不會有尾巴。

    除非是魔物。

    可伊芙琳不是說過, 整個王都在圣子的掌控之下,只要有魔物混入就會被辨識出來,又怎么會有現(xiàn)在的事情發(fā)生呢?

    他來不及再想下去了,那條尾巴顯然不滿足于隔著衣服撫摸, 接著伸入了寬大的袍服之中, 又翻卷著沿邊掀了起來。

    足有兩手握合般直徑的蛇尾頓時徑自落在了皮膚上,冷冽的觸碰仿佛能夠直抵靈魂,讓他顫抖得愈發(fā)厲害,連著其上細小的、略有凹凸的鱗片也清晰可感。

    藺安之再也忍不住了。

    他慌忙地支起手, 想要起身,拿過一旁桌上的法杖,將這只不知有何目的、又不知為何盯上了自己的魔物驅(qū)逐或者殺死。

    只是剛有所動作,那條蛇尾也隨之跗來,緊緊絞住藺安之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

    關鍵時刻,正當藺安之不再掩飾,眸中泛起冷冷的殺意之際,系統(tǒng)斷喝一聲:“且慢!”

    藺安之頓了頓。

    系統(tǒng):“這是戒備森嚴的王都,有能力對你下手的,且有動機對你下手的,你覺得還會有誰?”

    藺安之鎖起的眉頭稍有舒展。

    系統(tǒng):“然后你再想一想,和你的命運緊密相連,又是小世界核心人物的,除了你的師尊還能有誰?”

    藺安之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你說得對,謝謝你!”

    然后放棄了施法,重新躺回了床板。

    系統(tǒng):“”

    尼瑪?shù)模@人真的太現(xiàn)實了。

    纏上四肢的玄色蛇尾力道愈重,在雪白的肌膚上印下一圈又一圈的淤青,偶有微小的掙扎,卻被當做是獵物徒勞的反抗。

    想到左右隔壁就是伊芙琳和蘭斯特,藺安之想要尖叫出聲,吸引兩人的注意力,但在開口的那瞬就被堵住了。

    尾巴的尖端塞進口腔,在里面如同有意識般地搗弄,徐徐地撫過每一寸齒肉,冰冷而強硬地巡視著,如同在打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透明的唾液在探出的那刻自嘴角淌下,那只軟體動物的觸肢順便擦了擦,又輕輕貼了下身下之人柔軟的唇,宛若一個一觸即離的吻。

    藺安之也得以攥得半分喘息的時機,眼角漸漸紅了,他低低地啜泣著,崩潰而絕望地央求道:“不要不要!”

    尾聲忽然拔高。

    再后來的事審核鎖了三次,白白浪費了那段文字的高潮迭起,心理活動也不讓描述,只能說是痛苦且屈辱。

    事已至此,他僅能顧及最后的顏面。

    他不能讓神殿中的同伴,尤其是蘭斯特知道,自己一個信仰光明神的牧師竟然會蒙受由魔物帶來的奇恥大辱。

    “別這樣……”

    藺安之小聲地討價還價,然而蛇尾絲毫沒有考慮他的感受,反而愈發(fā)肆意妄為。

    清楚示弱不會博來任何魔物的同情,他不管不顧地傾吐著怒氣,又急又促道:“這是王都,是光明神所厚愛的圣都,你若是被圣子發(fā)現(xiàn),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偏愛?”蛇尾卻是停下了侵/犯,一道聽不出聲線的男聲輕輕反問,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譏嘲,“與其說是王都,不如說是對圣子的偏愛,不是嗎?”

    然而,是與否,藺安之到底也分不清了。

    他被翻來覆去了不知多少次,只記得意識陷入沉眠前聽得一聲輕笑。

    再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門外傳來住客走動的聲響。

    藺安之頭腦空白地翻身坐起,低下頭,看到衣服還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幾乎要以為昨天發(fā)生的就是一場噩夢。

    可掀開被子一看,那些擋不住的潮濕的痕跡無不昭示著夢境的真實。

    這時,蘭斯特推門而入,自窗隙射入的曦光柔柔地鋪灑在金色的發(fā)絲上,映得同唇邊輕柔的笑一樣,愈發(fā)地晃眼。

    他是來送早餐的,只是剛一走近,就見藺安之一反常態(tài)地拽起被子捂住自己,像是要隱瞞什么。

    “昨晚睡得還好嗎?”

    蘭斯特坐到床沿,碧色的眸子注視著他,一如平常般問道。

    只是放在了今日,就算得上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藺安之的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不過一瞬又恢復了原先的模樣,只是低垂著眼眸,說道:“還好,之前是怎樣,昨晚就是怎樣。”

    “是嗎?”蘭斯特的視線多了探尋的味道,語調(diào)仍是溫和的,“如果睡得不好,一定要同我說。”

    藺安之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了,他不耐煩地說道:“問那么多做什么,你就那么喜歡干涉我的私生活嗎?!”

    蘭斯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稍時,藺安之冷靜下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頓了頓,才揉了揉眉心,疲憊道:“昨晚沒睡好,所以心情也不大好,對不起,我為我的行為感到抱歉。”

    蘭斯特笑了笑:“沒事,只要你能高興,怎樣都無所謂。”

    他摸了摸藺安之的頭,溫聲說了句“好好休息”,走前目光又在他身上停駐了片刻,這才關上了門。

    對此,藺安之感到相當愧疚。

    他靜坐了一會兒,把飯吃了,然后主動約蘭斯特一道出門,來到了城郊的貧民區(qū)中。

    不是只要生在王都,就能夠成為旁人眼中體面富足的王都人。

    這里的民眾就很符合這一條規(guī)則,衣衫不說破爛,但料子陳舊,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時常會有富人過來取樂,往地上丟幾塊銅板,然后笑看著幾個臟兮兮的孩子為此大打出手。

    自打作為分界線的霧障林漸漸失去了作用,魔物開始在明亞帝國的各處肆虐時,更多的流民也擠入了貧民區(qū),渴求遇上好心的神殿之人施以援手。

    起先,系統(tǒng)看不懂藺安之來這里的動機。

    直到聽宿主確認什么似地問道:“我現(xiàn)在是魅魔,對吧?”

    系統(tǒng):“對。”

    藺安之:“親和力和魅惑點都拉滿了,對吧?”

    系統(tǒng)想了想:“對。”

    藺安之哂笑一聲,淡然舉起法杖:“既然我要為體質(zhì)付出代價,那就一定要好好利用它的優(yōu)勢,否則我不是白白受苦了?”

    系統(tǒng):“”

    藺安之想得很好,按照如今的趨勢,明亞帝國與洛林帝國間大概率會有一戰(zhàn),那他就提前籠絡過來人心與輿論,讓自己在開戰(zhàn)時不至于落到當炮灰的地步。

    當然,他也是真的同情那些流民,只是世道艱難,自身也低微,能做的不多。

    一天的義診下來,藺安之帶著無數(shù)的感謝滿載而歸。

    那些被救治的流民重新綻放希望的眼睛,讓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即便任務還未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忒修斯大陸仍會走向毀滅,但至少此刻擁有的都是真切的。

    回去的路上,蘭斯特看他情緒低落,問道:“還在想那些流民的事嗎?”

    藺安之回過神來,笑道:“不是,我在想著你。”

    義診并非一帆風順,貧民區(qū)又是出了名的秩序混亂,他能施展的光明法術大多偏向于治愈的功效,護衛(wèi)的職責便交給了蘭斯特。

    有混混想來逞威風,被他一劍嚇走了。

    有暴民尋釁鬧事,被他一式掀倒在地。

    有幫派想來征收保護費,看見先前的兩幅場景,也從人群后面不聲不響地溜走了。

    藺安之輕聲道:“把手給我,我看看有沒有傷到。”

    蘭斯特笑微微地說了聲“好”,乖巧地遞過了雙手,任由藺安之的指尖撫過生著老繭的指節(jié)內(nèi)側(cè)、骨節(jié)突出的手背,又延伸到了青筋綻出的手腕,眸光始終凝在他的側(cè)臉上。

    藺安之一一確認過了,舒了口氣,終是放下心來,卻沒松開手,而是握緊了,抬頭看向蘭斯特,期望道:“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見他目露訝異,又連忙補充道:“只是閑聊的那種。”

    蘭斯特從不會拒絕藺安之的要求:“當然可以。”

    只要能撐過今晚,明日入了神殿,圣子也住在那處,想必昨日的魔物就不會再敢來進犯了。

    藺安之眼下是這么想著,到了夜晚該入睡的時候,也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息了燈,在蘭斯特的身邊,靠著墻根躺下。

    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情誼甚篤,這樣的舉動以往也做過許多回。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際,蘭斯特的身體不論何時都是溫暖的,熱度隔著小段距離傳遞而來。

    藺安之側(cè)過身,臥進他的懷里,又試著勾了勾他的腳背,比劃了下兩人在高度上的差距,這才閉上眼,放心地睡去。

    他的呼吸漸趨平穩(wěn),黑暗中,蘭斯特卻是睜開眼,胸膛前傾貼攏了些,又伸出手環(huán)住了藺安之的腰,感受著兩人身軀的嚴絲合縫,方才再度合上眼。

    可到了半夜,藺安之又醒了。

    熟悉的蛇尾纏上窄細的腰肢,近乎讓他渾身冰冷。

    那魔物就這樣靜靜地欣賞,那雙琥珀似剔透的眼眸中盈著的絕望,惡意地笑著,聲音落在耳邊:“你以為只要你的身邊有人,我就會放過你嗎?”

    第42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4) 圣子指節(jié)上……

    四下闃靜, 而蘭斯特躺在身邊,正在熟睡。

    藺安之無論如何也沒能料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在自幼相識的好友面前, 被陌生的非人生物、長驅(qū)直入地侵/犯。

    那種感覺讓人倍感羞恥。

    流下的淚打濕了枕巾,藺安之卻是咬緊唇,手背抵著唇瓣,抑制住不泄出那教人陣陣戰(zhàn)栗的、身體上的愉悅。

    結束時, 那魔物還以尾巴尖圈住了藺安之落在肩上的黑發(fā), 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 忽然問道:“你明日就要去神殿了吧。”

    藺安之眼睫顫了顫,不明白它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賭氣般地恨恨說道:“沒錯, 有圣子在, 量你這種低劣的魔物也不會再有什么花招!”

    魔物悶聲笑道, 聽不出絲毫的懼意:“是嗎?”

    當然是,難道還能有比光明神殿的圣子還強大的存在嗎?

    那可是光明神的杰作,是明亞帝國中每個人從出生就知曉的事實。

    藺安之不屑置辯,輕輕哼了一聲, 若不是滿面的潮紅,臉上的崇敬之色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見他這幅樣子,魔物嗤道:“什么圣子,光明神的走狗罷了。”

    明明被如此對待, 都沒有實質(zhì)性地反抗過, 一聽到心中的偶像被侮辱,藺安之一下子氣惱了起來,張開嘴,一口重重地咬在了尾巴尖上。

    魔物沒有再與他多說, 又同出現(xiàn)的方式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早上蘭斯特醒來,突然察覺小竹馬變得格外黏人。

    一句話也不說,但就是低著頭要往自己懷中鉆,兩只手臂也緊緊摟住了寬闊的脊背,仿佛要從旁人身上的熱意汲取足夠的安全感。

    蘭斯特也不問原因,耐心地回抱著他,下頷抵在頭上。

    這一刻,他們不像是藺安之自認為的好兄弟,卻像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持續(xù)到藺安之愿意放開他,蘭斯特才溫聲說道:“下午就要遴選神侍了,我們先起床洗漱吧。”

    然后藺安之又在自然地接過蘭斯特遞來的浸了溫水的毛巾,取來擠好青鹽的牙刷,甚至還有蘭斯特半跪在地,低著頭替他穿襪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早十八年前就該發(fā)現(xiàn)的事實。

    也就是,他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蘭斯特無微不至的照顧。

    換句話說,蘭斯特把他養(yǎng)得太好,若是以后進了王都的神殿又不住在一起,可要怎么辦。

    想著,藺安之回過神,他有半只腳踩在蘭斯特的掌心,而腳背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蘭斯特抬起頭,手指擦過纖細腳踝,停駐在某處的紅印子上:“好些天前的事了,怎么還沒消?”

    藺安之哪會說這是新留下的痕跡,更不肯吐露不堪的遭遇。

    至于究竟是出于擔心失了面子,還是害怕蘭斯特在會知道后,用異樣的眼神看他,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勉強笑道:“我的體質(zhì)你也不是不知道,有點擦碰就會留痕,而有點痕跡就會留下好久。”

    這么說倒也沒錯,蘭斯特也就斂下眼簾,摒去若有所思的目光,依舊輕柔道:“沒什么,只是隨便問問。”

    除了這個小插曲,下午,眾人如期聚在了神殿之外。

    還是先前接駁的那人,此刻的神情中卻再尋不到倨傲。

    他招招手示意列隊跟上,隨即垂下頭,帶著身后的一串人穿過長廊,步伐匆匆地邁進布置典雅的大殿。

    一到殿中,原本還有分出心思,偷偷覷周圍環(huán)境的眾人全都收斂了。

    藺安之有點緊張,握住身旁蘭斯特的手捉得更緊了,立于右側(cè)的伊芙琳以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咳嗽了聲,他也就松開手,垂下了手臂。

    這個時機卡得正正好,因為隨后他們就聽領路人開了口,聲音中有著從未聽到過的諂媚與恭敬,還裹挾著一絲隱約的畏懼。

    “圣子大人,這批外來者已經(jīng)帶到,還請您過目。”

    “嗯,有勞你了。”

    一道年輕的男聲隨之響起,清透溫潤,含著淺淺的笑意。

    眾人只覺塞壬的歌聲都沒有那么好聽。

    領路人退到一側(cè),那道難以形容的悅耳聲線再次道:“都抬起頭,看我。”

    頓了頓,又緩聲安撫:“別怕,也別緊張。”

    說是如此,可這是無數(shù)人所景仰的圣子,昔日高高在上端坐于神壇的人物,如今竟就這樣活生生地、充溢著人氣地站在眼前——

    不少人都開始打起顫來,純粹是激動的。

    藺安之還看到伊芙琳也難以自持地攥緊了拳,低垂的臉上全是亢奮。

    同時,也注意了一下蘭斯特,后者沒什么表情,冷靜得格外突出。

    他后知后覺地想起,蘭斯特好像就是這樣的,以往神殿中說起圣子的事跡,這人都表現(xiàn)得興致缺缺。

    唯一會在乎的,似乎也只有與自己掛鉤的事件。

    收回視線,藺安之終是抬起眼,按住將要躍出胸膛的心,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小心而又羞怯地看了過去。

    圣子恰好也在看著這邊。

    目光相接。

    迎面撞進那雙最澄澈的水晶似的紫眸,藺安之頓時怔了怔。

    圣子的容貌能與實力成正比,著實美得驚人,柔順的銀發(fā)垂至腰際,宛若流瀉著皎潔的月輝,睫羽纖濃細密,五官再精致不過,抵得上那句天神的佳作。

    只是頎長高挺的身量絕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兼之面容上時時籠著悲憫般的神色,也讓人難以生出褻瀆的心思。

    感受到正在被直愣愣地盯著,圣子輕笑一聲,并沒有生氣。

    他的性格沒有外表那樣不可接近,與之相反,是出了名的脾氣好,總以慈悲渡人。

    傳聞最廣的是就算在王都中捉住了擅闖的魔物也不會殺死,只是關進神殿地下的監(jiān)牢,再加以凈化。

    “你愿意成為我的隨侍嗎?”

    他緩聲問道。

    一瞬間,周遭投來了許多明晃晃的、嫉妒的視線。

    頂著壓力,藺安之眼睛都亮了。

    誰會不想和崇拜的對象共事呢?

    他忙道:“圣子大人,我愿意,非常愿意。”

    圣子頷首:“不用叫我大人,喚我希里爾便可,這是我的名字。”

    若有若無地在藺安之身上停頓一秒,他移開了視線,又點了蘭斯特充作騎士團中的一員。

    而后便微微挑起下巴,逡巡了一圈眼前各異的面孔,彎了彎嘴角:“沒有被選中也無需難過,你們都很有潛力,你們都會是帝國抵御魔物的防線中,最堅固的中流砥柱,今后也還會有更多機會等待著你們。”

    眾人聽得動容,一個兩個眼淚汪汪。

    左耳進右耳出,藺安之還沉浸在被選中做了隨侍,從此可以常伴在圣子身邊的喜悅之中。

    他貪婪而留戀地看著希里爾,仔仔細細地描摹,每一寸裸露在白袍外的肌膚都不放過,當目光掃過白瓷一樣的手部,驀然發(fā)現(xiàn)那虎口處,有一處淺淺的牙印。

    就像是自己在那魔物的尾巴尖上留下的那個。

    第43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5) 最有耐心的……

    圣潔的圣子怎么可能會與魔物扯上關系?

    興許是巧合吧。

    藺安之沒有放在心上, 滿心滿眼都是銀發(fā)紫眸的圣子,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伊芙琳與他道別沒聽見,蘭斯特喚了他兩三聲也沒有聽見, 直到希里爾柔聲說道:“我們走吧。”

    他沒有問藺安之的名字,就像是早就知道,亦或是認為這個問題不重要。

    可先前還會特意安撫落選者的圣子,又怎會一反常態(tài)呢?

    藺安之被迷得七葷八素, 全身上下只有眼珠會轉(zhuǎn)了, 這樣的小細節(jié)自然也不會留意, 腳步跟著移了過去。

    路過高大俊美的騎士,希里爾輕飄飄地投去一眼, 好似輕蔑, 卻看得不分明, 那點情緒也很快被掩去了。

    蘭斯特眼瞼微沉, 沒說什么,由著兩人從面前離開。

    藺安之被安置在了一處偏殿,里面的陳設無一不精,簡直不像是一個普通神侍應有的待遇。

    他推開門, 更是發(fā)現(xiàn)希里爾竟然就住在自己的旁邊。

    問起來,希里爾也只是柔和地笑道:“你知道隨侍的職責是什么嗎?”

    藺安之搖了搖頭。

    希里爾道:“主持禮拜儀式和彌撒,帶領信眾進行祈禱、讀經(jīng)、領受圣餐。”

    稍作停頓,又道:“以及, 負責我日常的飲食起居。”

    藺安之微微睜圓了眼, 淺淡的琥珀色眸子在日光的映射下,就像是一只以錯愣的神態(tài)看向人的橘貓。

    希里爾輕笑一聲,又垂下眼,聲音低了下來:“整日都要圍著我打轉(zhuǎn), 你會不會覺得厭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不會,怎么會!”藺安之急忙否認,急促之下臉都漲紅了,“我愿意一直侍候在圣子大人左右!”

    以上都有虛情假意的成分,但這句,他是真心的。

    劇情線里沒說,希里爾是在什么時候中的毒,又是在哪樣的地點被好心路人魅魔遇上,藺安之也只能做最笨的打算,也就是貼身服侍。

    只是,不論是還在做劍修時,還是其他的什么時候,他都閑散慣了。

    一想到要給人當牛做馬,不羈的靈魂整個又冒了出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系統(tǒng):“冷靜!你想想以前,你幼年還不知世事的時候,你師尊不也是親手把你拉扯大的嗎?”

    “那也沒有,”藺安之也確實很冷靜地說道,“我是世家庶子,八歲拜入的師尊門下,那時候早就可以獨立生活了。”

    系統(tǒng)再沒有理由勸服他了。

    藺安之深吸一口氣,又成功地自我攻略:“倒是從前誤入幻境,我們失憶了,又意外在幻境中結契,新婚過后,師尊也的確是親自伺候了我好幾天。”

    系統(tǒng):“”

    它面無表情地想,自己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對師徒了。

    勉強做好的心理準備并沒有派上用場。

    作為神殿圣子,希里爾不是那種喜歡呼奴喚婢的、庸俗的權貴。所謂的負責日常,就是陪著他一起做這做那。

    又是祛除從外界回來的神殿中人,身上浸染的魔氣,又是為籠罩在王都之外的、起著保護作用的結界加持。

    也就是在此刻,藺安之真正見識到了希里爾強大的實力,還有他在民眾當中極高的呼聲。

    圣子走到哪里,城中平民就涌到哪里。

    賜福的光點如霧如雨般落到身上,如同沐浴在無盡的溫暖之中,歡呼聲愈烈。

    享受著其中的光明元素融入體內(nèi),藺安之偏過頭,目光落在希里爾幾乎完美的側(cè)顏。

    施著如此大規(guī)模的法術,如果是自己,如今早就面色蒼白、大汗淋漓,而希里爾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午時溢出的光線映得他有一半的面容皆過分地明亮,有如托生降世的天神,而唇邊仍是盈著永恒不變的、淺淡而溫和的笑意。

    藺安之怔怔地看著,竟生出了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不是為那副皮相所迷惑,而是覺得虛假極了。

    回過神,他暗自唾棄了自己對圣子的不敬重,希里爾陡然響起的聲音更是讓他一驚,以為被看出了那抹陰暗的念頭。

    好在,并不是。

    希里爾只是輕聲道:“過來。”

    擁擠的人潮中,希里爾以術法隔絕出了周遭的小片空白,而唯一能夠近身的,便是藺安之。

    待走近了,希里爾握住他的手。

    掌心相貼,藺安之不可置信地回看過去,希里爾卻是極其自然地扣緊了那五根手指,宛若這也是隨侍的職責之一。

    那雙澄凈的紫眸也鎖住了他,道:“怎么離我那么遠?我們不該始終在一起嗎?”

    藺安之聽得臉又紅了,頓時轉(zhuǎn)移了話題。

    他提到了當下最關心的事,也就是在明亞帝國到處肆虐的疫/情,末了又期望地問道:“您能救救他們嗎?”

    “如果這就是你所希望的,當然可以。”

    說著,希里爾的手沿著藺安之手臂流暢的線條,輕柔地撫到了他的臉上。

    出乎意料的是,那指尖的溫度不似天空中紛紛揚揚的光明元素,而是異常地冰冷,讓藺安之莫名想到了每天夜晚都會侵/犯自己的魔物,打了個寒噤。

    希里爾目光低垂,摩挲著他的耳垂,又道:“可是,這不是我同意就能說了算的。”

    藺安之目露不解:“那能還有誰?”

    希里爾笑了笑,不再開口,藺安之也就沒繼續(xù)問下去。

    本以為話題就此結束,不想就在下午,希里爾說是要帶他一道參與集議。

    等藺安之來到了現(xiàn)場,在議院上席看到了華服錦袍的貴族,才知道這竟是有皇室參與的會議。

    他坐在了希里爾旁邊,看著他代表神殿,與王權下轄的權貴針鋒相對地交談了起來,圍繞的問題正是鎮(zhèn)壓魔物。

    貴族一方的意思是,魔物泛濫得愈發(fā)厲害了,神殿人手不夠,不能再抽出部分用來凈化魔氣了,如果碰見受到污染的平民,直接殺掉便是,反正原本也不值一提。

    然而,他們的意見一點也不重要。

    配合著絕對的實力壓制,希里爾慢條斯理地陳述,將一干公爵說得啞口無言。

    就是據(jù)說是幾代以來最精明的、有著“奧古斯都”之稱的國王,也只是面色難看地坐在一邊。

    直至走出建筑物投下的偌大陰影,藺安之都還抿著唇,低著頭,筋骨在攥緊的手背下繃起。

    縱使早有猜測,但真正親眼見證上位者操弄著權力,輕易決斷底層人的生死,對于一個邊陲小鎮(zhèn)出身,又對世界懷有純粹善意的年輕牧師而言,無疑是極具震撼力的。

    希里爾輕輕牽起藺安之的手,垂眼看向他:“這個國家已經(jīng)爛到根芯了,如果我將它救起,讓局勢轉(zhuǎn)好,又即便掌權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或是有野心,或是有理想,但只要權力還掌握在人的手中,就不會得到根本的改變。”

    “道理是這樣的,只是不試一試,又怎能知道。”沒能聽出那語調(diào)中的一絲索然,藺安之毫不遲疑地說道,“只要能改善一刻的現(xiàn)狀,對于許多的平民來說也是好的。”

    “是嗎?”希里爾的尾音放得極輕,又像驟然收緊的籠網(wǎng),“既然如此,那便是要付出代價的。”

    恰在此時,一輛馬車自面前疾馳而過。

    藺安之沒聽清,希里爾也沒有重復一遍的意思,兩人回了神殿,平靜地迎來了晚上。

    夜幕降臨,藺安之緊緊貼著墻睡下,一想到墻對面就是圣子,便覺無比的安心。

    可沒能料到的是,那魔物竟狂妄到了此等地步,連光明神殿都能闖進來。

    糾纏之際,它在耳邊滿是惡意道:“沒有人能救你,就是你信仰的神也只會拋棄你。”

    “當然,你也可以試一試,只是,倘若你崇敬的圣子看到你這幅樣子,你覺得他會怎么想?”

    驀然斷了呼救的念頭,藺安之顫著眼皮,眼淚撲簌簌地滾落,幾乎要溺斃在莫大的快/感里。

    又是捱到了天亮,到了第二天,藺安之卻只恨魔物為什么不再晚來一天。

    ——他又到情熱期了。

    魅魔一旦成年,情熱期就會來得越來越頻繁,如若再找不到能夠固定下來的合適伴侶,沒等完成任務,就會先死于無法滿足的欲求。

    第一時間,藺安之想到了蘭斯特。

    第44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6) 當著神明的……

    當藺安之找上蘭斯特的時候, 后者還正在修習劍術。

    他有相貌有身材有實力,光是做著簡單的動作便已賞心悅目,而身邊生生被襯成歪瓜裂棗的騎士團眾人, 則都是一臉的蕭索。

    見到有人過來,看架勢還是找蘭斯特的,其中一個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喊道:“蘭斯特!”

    尾音剛落, 蘭斯特就已經(jīng)走到了身邊。

    他比誰都還要先注意到藺安之的到來, 壓抑著嘴角不讓愉悅泄出, 但還是不由地帶上了笑意:“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藺安之點點頭,輕聲道:“我想你了。”

    蘭斯特怔了下, 于他而言, 這似乎是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至于有多意外, 藺安之看著他碧色的眼眸一點點亮了起來, 隨即頓了頓,也自然地吐露出了同樣的心聲。

    “我也是一樣的,騎士團的居所與圣子的大殿太遠了,又聽說隨侍需要每時每刻在圣子身邊侍候, 我擔心貿(mào)然過去會打擾到你。”

    “所以就,沒有再去找你。”

    早上的太陽不算烈,光線仍有些許晃眼,兩人站到了樹蔭下, 風把蘭斯特側(cè)邊的發(fā)絲吹得凌亂。

    藺安之強迫癥犯了, 忍不住伸手幫忙別到耳后,指腹觸碰到細膩光滑的肌膚,也沾染上了屬于蘭斯特的溫度。

    同時還被那張好看的面容專注地看著,他感到心中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嘴唇也有點干燥了起來,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再去思考,卻又說不出這種變化的緣由,

    一起長大的情誼,關心對方是很正常的事情。

    忽略心底那點古怪的感受,余光瞥了眼方才喊人的那個騎士,藺安之放低了聲音,憂心忡忡地問道:“他們對你怎么樣,會不會欺負新人?”

    蘭斯特握住他的手:“別擔心,人都很好,也都很友善。”

    藺安之微微蹙著眉,欲言又止:“那他們那副表情是?”

    “騎士團的訓練之一是每日比斗,”蘭斯特說道,“我們剛結束。”

    結果顯而易見,其他人都被武力征服,他是最后的贏家。

    藺安之:“”

    可以的,蘭斯特還是穩(wěn)定發(fā)揮。

    說起來,這孩子真是天賦異稟,以前在偏遠小地方的神殿未逢敵手也就算了,來了王都這種高手如云的環(huán)境也毫不遜色。

    這么強大,真的是正常人類嗎?

    語罷,兩人轉(zhuǎn)過身,看著不遠處重振旗鼓,結成防護法陣的騎士團,一時都沒有開口。

    蘭斯特的想法,藺安之不知道。

    反正他個人是還在謹慎籌謀,想著如何能夠合理化托出自己的盤算,也就是讓蘭斯特成為自己食物的指定供貨商。

    直接進攻顯得過于冒犯,委婉曲折又怕為時過晚。

    系統(tǒng):“我有個辦法,委曲且有深度,高雅而不失內(nèi)涵。”

    藺安之來了興致:“你說。”

    系統(tǒng):“你就跟他說,我有病,你是我的藥。”

    藺安之:“”

    謝邀,說出來恐怕會被當做真的有病。

    他來找蘭斯特的時候,騎士團的訓練其實就已經(jīng)接近尾聲,時間又是來到了中午。

    蘭斯特順理成章地提出一起去吃個午飯,遲疑了一瞬,又問道:“圣子那邊?”

    藺安之了然,搖搖頭:“那位大人說,早上不需要我的服侍,讓我好好休息。”

    他說著,從自己復述的話里覺察出了一絲異樣,卻捉不住頭緒,轉(zhuǎn)瞬又消失不見了。

    再開口,只是略帶激動地感嘆:“接觸以后才知道,圣子大人真的就同傳聞中的那般溫柔……我真想追隨他一輩子。”

    聽著這樣的話,蘭斯特仍如往常那樣溫柔地笑著,攥著藺安之手腕的五指慢慢扣緊了,半晌,又放開了手,道:“我們先去吃飯吧。”

    藺安之無不應好。

    兩人都不喜歡在公開場合就餐,把餐食端到了藺安之的房間里。

    光明神殿中的各類待遇都是最好的,包括飲食,但藺安之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體質(zhì)覺醒給自己帶來的新問題。

    當目光劃過琳瑯的菜品,他的心中提不起半點的食欲,再鮮美的蔬果肉食擺在眼前,也都覺得如白開水般寡淡無味。

    留意著藺安之的神情,蘭斯特捻起一枚果實送到他嘴邊,溫聲道:“這是藤果,之前趕路的時候每次停下來我都會摘一些,我記得你很愛吃。”

    此一時非彼一時,藺安之哪里好意思說,比起甜滋滋的果子,現(xiàn)如今,他更垂涎的是蘭斯特新鮮的□□。

    想著不好辜負那一片善意,藺安之低下頭,就著蘭斯特的手,一口咬上那顆藤果。

    汁水溢了出來,流到了捏著飽滿果實的修長手指上,他下意識舔了舔,伸出的柔軟舌尖掠過唇瓣,輕輕含住了指尖。

    莫名地,原本平穩(wěn)的心率躍動得愈發(fā)慌亂,連帶著那時殘留在記憶中的蘭斯特的體溫也卷土重來。

    藺安之抬起頭,看到蘭斯特正垂著眼望著自己:“怎么了?”

    “我餓了。”鬼使神差地,藺安之舔了舔唇,說道。

    蘭斯特很有耐心:“那你想吃點什么呢?”

    藺安之的視野開始模糊,周遭的景物無法聚焦,唯一能看清的只有蘭斯特,只有他美味的食物。

    “你,我想要你,“他喃喃著靠近,坐到蘭斯特的懷中,勾住他的頸項,余下的話湮沒在唇齒的交纏之中,“只有你才能讓我吃飽。”

    一刻鐘后,藺安之順利解決了午飯,而且吃得很飽。

    見他神色饜足,蘭斯特伸手揩去那點唇邊的唾液,溫柔地說道:“你開心就好,還想再要嗎?”

    藺安之猶豫片刻,身上的傳訊水晶卻在這時亮了亮,他只得遺憾拒絕:“不了,圣子大人找我了。”

    蘭斯特溫聲說了“好”,又細致地幫藺安之整理了衣物上皺亂的部分,這才放他離開。

    藺安之一出門,直奔懺悔室,這是圣子在簡短的即時通訊中所說的約定地點。

    他推開門,剛邁進一步,身后的門砰地一下就關上了。

    藺安之試著拉了拉,門板卻像是完全與門框嚴絲合縫地嵌上,完全擰不開。

    再轉(zhuǎn)過臉,懺悔室面積狹小,陳設簡單,可以說的上是一目了然。

    除去一尊光明神的神像,座下的一塊軟墊,就再無別物,半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是喚他過來的圣子。

    此刻,藺安之已經(jīng)察覺到有什么不大對勁了。

    他直打退堂鼓,后背抵著木板,正想施展法術破門而出,冰冷而黏膩的觸感隨之攀上了小腿,游弋著探向腿根。

    怎么會、那魔物怎么會在白天正大光明地出現(xiàn)?!

    藺安之咬著唇,心里還有一絲祈望,圣子很快就會來的,他會過來救自己的。

    然而魔物的聲音貼在耳際,慢條斯理地延長了音,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在你面前的,就是你所信仰的神,如果現(xiàn)在我當著祂的面占有你,你猜祂能不能看得見?”

    “”

    反應過來它說了什么,藺安之不可置信,聲音也因此變得尖銳:你不能這樣做!”

    “為什么?”蛇尾好像一點也沒有被體內(nèi)的溫度浸染,有了冰寒的對比,體表更是滾燙了起來,魔物的語調(diào)也多出了戲謔,“就憑你與那個金發(fā)的騎士廝混,就憑你抑制不住浪蕩的本性,背叛了我?”

    “是你強迫的我,怎么還有臉要求我為你守貞?”

    藺安之說著都覺得滑稽,又有點害怕。

    那魔物好像知道自己隱藏的身份,可是怎么會呢?

    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魔物用行動展現(xiàn)了怒氣,任憑藺安之哭泣、尖叫,亦或是求饒,都沒有放過他。

    就在藺安之以為要被玩壞之際,一道輕輕的叩門聲倏地響起,克制有禮。

    是圣子!

    藺安之想要開口,但嗓子眼里就像堵著東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在魔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會是圣子的對手,解除了對他的禁錮,隨即消失無蹤。

    關上門,希里爾的視線掃過勉強直起身,坐在軟墊上的藺安之。

    “有在懺悔室好好等我嗎?”

    仿佛看不到那些奇怪的細節(jié),諸如濕潤的眼角和凌亂的鴉發(fā),他立于原地,柔聲問道,一雙紫色眸子壓下來,竟有種深重的壓迫感。

    藺安之遲緩地點著頭,眼看希里爾走了過來,就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羞恥心了,滿含希望地問道:“圣子大人,有魔物能夠避開您,進入光明神殿嗎?我好像被纏上了。”

    希里爾俯下身,垂下的銀白長發(fā)擦過藺安之的臉,整個人圣潔得有如身后那座塑像神性的流出。

    他的神色也是溫柔無比的,眸底深處卻躍動著點點冰冷的光,手上也掐著藺安之的下頷,迫使他抬起頭注視自己:“當然不會。”

    “你以為,每天侵/犯你的都是誰?”

    第45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7) 神殿監(jiān)牢的……

    “您是在說笑嗎?”

    藺安之強撐著支起笑容, 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心里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即便不愿相信,希里爾的回答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圣子蠱惑似地說道:“看我, 看著我。”

    兩人眼睫交錯,如此近的距離,藺安之將那雙近乎挑不出瑕疵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

    紫羅蘭一樣的色澤,瞳孔卻是同蛇類一樣細長, 那份澤被萬物的悲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機質(zhì)的冰冷, 如同抽離了所有浮于表面的、為人的情感。

    “需要我證明給你看嗎?”希里爾慢條斯理地道,“你的一切我都記得, 每次你被摩挲著臉頰的時候都會顫抖得更厲害, 你達到最極致的快感都會做出同一個動作, 也就是將手攥起來, 手背貼著嘴唇,還有”

    “別說了!”

    藺安之急促地制止,胸膛不住地起伏,緊緊抿著嘴角, 像是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他不想聽到希里爾口中聽到更多更過分的話,那是他那么多年來最崇敬,也是最仰慕的人。

    而希里爾恍若未聞,繼續(xù)平穩(wěn)地說了下去, 又按著藺安之纖細的手腕, 拽下他捂住臉的手,湊過去,吻去眼皮上綴著的淚。

    “這就受不住了?”希里爾的語調(diào)仍是那樣的輕柔,隱含在一身好皮囊中的惡意卻不再遮掩, “我不會讓你走的,我還會對你做更糟糕的事。”

    他念著藺安之的名字,垂眼笑了笑:“你遲早要學會接受的。”

    月華般的銀發(fā)與濃墨傾瀉似的黑發(fā)交織糾纏,長長的蛇尾圈住了四肢,細小的鱗片刮擦著皮膚,使得泛起淺淺的薄紅。

    與此同時,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夜晚,落在身上的還有柔軟而細密的吻。

    只是希里爾的舉動不像是享受情事,而是發(fā)泄,他還記恨著所謂的“背叛”,在藺安之耳邊低低說道:“那個騎士是叫做蘭斯特,對嗎?”

    “整個神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們做的每一個細節(jié)我都了如指掌。”

    藺安之悶哼一聲,后背抵在某一堅冷的事物上,隨著話音落下,他的神色也愈發(fā)羞怒了起來,耳尖也紅得像是能滴血。

    頭頂仿佛凝著一道莫名的視線,來自于光明神高大的神像,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乎也在為這樣的事嘆息。

    “他把你喂得很飽你怎么能當著我的面,在其他人那里吃得那么開心呢?”

    希里爾蹙了眉,似是疑惑。

    藺安之:“???”

    他震驚了,他不知道希里爾是懷著怎樣的心思說出這么不知廉恥、每一個字上都透著浸豬籠的影子的話的。

    但這不妨礙他強打起精神,在頂點斷斷續(xù)續(xù)地爭辯:“我喜歡他,我們會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倒不如說,你同我有什么關系?”

    希里爾輕撫著藺安之的臉:“很快就要有關系了。”

    他平靜地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毫不相干的故事:“有魔物私自混入王都,給民眾帶來了威脅,作為光明神殿的圣子,我動用手中的權力把它禁錮在神殿底下的監(jiān)牢中,卻好心地沒有殺死他,而是以神力加以凈化。”

    “所有人都會覺得,我是那么仁慈、善良,就是對待邪惡的魔物也能報以憐憫的態(tài)度。”

    藺安之怔住了,神色變得錯愕,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在心底成形。

    希里爾驗證了他的猜想:“同時,沒有人會注意到神殿中少去了一個生面孔,一個微小得不值一提的隨侍,即便有人問起,也很容易搪塞過去。”

    ……

    圣子說到做到,他說要把藺安之的存在從世上抹去,就真的馬上動了手。

    一個小小的隨侍從此不見了蹤影,神殿監(jiān)牢里則多出了新關押的魔物。

    或者說,名義上,那是關押魔物的牢籠,可任誰見到屋里奢華的景象,都會覺得是生活精細的貴族所擁有的寢居。

    ——柔軟平整的床、鎏金細欄的雀籠,還有腳踝被鏈條鎖住的,長著一副勾人面孔的年輕魅魔。

    毫無疑問,這里盛放著圣子所有的不可言說的欲望。

    但無人知曉。

    神殿中的眾人看著圣子在監(jiān)牢進進出出的頻率都變得頻繁了,每回出來也只帶著溫和的淺笑,只以為他是在凈化魔物,還紛紛感慨他的好心。

    事情發(fā)展得太快,也太令人錯愕。

    直到身臨其境,真正站在了希里爾精心打造的金絲籠里,藺安之才找回了自我意識,本著仔細謹慎的態(tài)度,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經(jīng)過。

    他對自身處境不大關心,一心只有任務和劇情線。

    藺安之擰著眉,冷靜道:“不是說圣子一旦破戒,就會失去光明元素的親近嗎?為什么希里爾還是那么強?”

    系統(tǒng):“不知道。”

    藺安之又道:“按理來說,作為光明神殿的圣子,希里爾應該是正常人類才對,為什么他真正的形態(tài)會是人身蛇尾。在我所了解的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中,只有魔物才會長成那樣。”

    系統(tǒng):“不知道。”

    藺安之:“”

    “你都知道些什么?”藺安之閉了閉眼,復而睜開,冷冷道,“下一次開口,我希望能從你的嘴里聽到一句有用的信息。”

    “基本上一無所知。”系統(tǒng)利落承認,聲音里也充斥著困惑,“劇情線所描述的都是整個世界主觀認知的事實,也就是說,存在其他力量人為干涉,從而導致世界意識看到的只是表面事實的可能性。”

    藺安之不說話了。

    一人一統(tǒng)陷入深深的沉思。

    其他力量人為干涉?

    可是,有什么力量能比世界意識還要強大呢?

    眼下沒有具體資料可供分析,也來不及細想,希里爾來了。

    視線中出現(xiàn)了一抹銀白,藺安之平靜的面容被驟然打碎,轉(zhuǎn)而升起的盡是恨意。

    他低下了頭,蹲坐著縮在角落,雙手圈住膝蓋,看著好不可憐。

    希里爾卻是笑出了聲,指尖微動,鎖鏈的一端在兩指間顯現(xiàn),他扯住鏈條,把人拉到懷里,抱著藺安之呢喃著說道:

    “之前你見到我的時候,不是還親親熱熱地喊著圣子大人,我以為,你也是喜歡我的。”

    那是崇敬,不過如今也沒有了。

    藺安之懶得解釋。

    世上最絕望的事情,莫過于被自己所重視的人親手毀掉。

    他不愿與希里爾說一個字,掙扎著躲避,卻被懷抱得更緊了。

    “為什么要躲開我呢?”

    藺安之停下動作,他看著希里爾的臉,到底殘留著一絲感情,說不出來重話,只能拿眼睛剜他,別過臉冷聲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一個低賤的魔物,可配不上光明神殿高高在上的圣子。”

    “沒關系,”希里爾道,“我覺得你配得上我就行了。”

    多么恬不知恥啊!

    藺安之不由震撼了一下,皺著眉,耳垂蹭上了什么綿軟冰涼的東西,同時聽他柔聲道:“如果你說的下一句話還不是喜歡我,那我就殺了蘭斯特,好不好?”

    藺安之:“”

    他目光一沉,感覺希里爾抄襲了自己脅迫系統(tǒng)的方式,但沒有證據(jù)。

    再抬眼,眸中已然盈了淺淺的淚光,輕聲說道:“我喜歡你。”

    希里爾很滿意這樣的答案。

    他明知道這短短一句話里,沒一個字是真的,還是笑了笑,在藺安之額頭上親了一下:“我也喜歡你。”

    藺安之又道:“那我什么時候能出去?”

    希里爾也耐心道:“等你真正喜歡上我的那天。”

    藺安之無言以對。

    顯而易見,他不能在監(jiān)牢中被關一輩子,不然任務還做不做了,世界還救不救了。

    藺安之開始偽裝自己,不斷試探希里爾,從他偶爾透露出的信息入手,努力靠近他喜歡的那種乖順的模樣。

    系統(tǒng)提醒還有魅魔體質(zhì)可以利用,藺安之恍然大悟,開始了新一輪的勾引。

    當然,在希里爾的角度看來,就是藺安之為了與小竹馬相見而忍辱負重。

    他當然有所察覺,但還是出人意料地放手了。

    重見天日,藺安之連看到路邊的一棵草都覺得新鮮,他不敢主動去找蘭斯特,擔心希里爾看出破綻。

    而想必,后者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蘭斯特也沒有主動來尋他,似乎藺安之這些天的失蹤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這不大正常。

    藺安之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幾天后,他終于在偶然中碰上了騎士團的人。

    縱使知道神殿的每一個角落,都避不開希里爾的窺視,仍是迫不及待地詢問蘭斯特的近況。

    得來的消息,卻是教他如墜冰窟。

    那騎士的臉上顯著難以言喻的古怪,仔仔細細地盯著藺安之看了一番,這才輕輕道:“蘭斯特,他早些天就死了。”

    第46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8) 主動的求歡……

    說話的那騎士連續(xù)喊了好幾次, 藺安之才找回神智。

    他臉色難看,沉著聲音說了句”謝謝“,一言不發(fā)地就往回走去。

    彼時, 希里爾正站在主殿中的神像前禱告。

    他目光低垂,柔順的銀白長發(fā)傾瀉在身后,唇線平直,顯不出平日的半分笑意, 整個人看起來再肅穆虔誠不過。

    但藺安之清楚, 那都是假象, 而他前十八年所深深信仰的光明神甚至也不一定存在。

    否則希里爾,一個人身蛇尾的怪物, 又怎能瞞天過海, 還當著神像的面強迫了他。

    快步走到圣子面前, 藺安之冷著臉攥住他的衣襟, 壓下手,讓希里爾與自己對視:“蘭斯特呢?”

    見藺安之一反常態(tài),希里爾反而勾了勾嘴角,就著低頭的姿勢握住他的手腕, 輕聲道:“為什么明知故問呢?你不是剛才就從那個騎士的口中得知了,他早就死了。”

    希里爾果然在監(jiān)視著自己,藺安之不出意料。

    “我想聽到的是,”還是原先的動作, 他手下力道愈發(fā)大了, 幾乎要扯破希里爾柔滑精美的衣袍,還聽到自己竭力保持平穩(wěn)的聲線中細微的顫抖,“是你做的手腳,你是怎么殺了蘭斯特的?”

    “我從來都沒有動過手, ”希里爾垂下眼,目光落在藺安之身上,“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帝國上下形勢嚴峻,作為神殿的騎士,殺死入侵的魔物是蘭斯特應盡的職責。”

    他冷漠道:“而在這樣的過程中,他技不如人,死在了魔物的手下,要怪也只能怪他過于廢物。”

    “希里爾!”

    藺安之尖叫一聲,松開了手,后撤半步,被用憤怒的語氣喊著名字的那人卻在這時不肯依了

    手臂下移,環(huán)著他的腰肢,將人禁錮在懷中,希里爾狀似委屈地斜了下頭,說道:“你是在怨我?”

    “可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藺安之緊緊抿著唇,心如擂鼓,聽著他在耳邊輕柔地吐息:“是你說,你想要看到這個帝國發(fā)生改變,你不愿再見到被黑氣彌漫的村莊和與日俱增的流民,所以我成全你了。”

    希里爾放開了他,神色變得毫無波動,那雙無機質(zhì)的、如一潭死水般平靜的紫色眸子中寫滿了譏誚:“真要說起來,害死蘭斯特的,實則就是你自己。”

    這是詭辯,完完全全的詭辯!

    真要細究,藺安之能夠敏銳地捉住其中漏洞,以上百種角度進行針鋒相對的反駁。

    可這不該是一個不經(jīng)世事、敏感脆弱的年輕牧師的反應。

    他能做的,只有瞬間陷入到崩潰的情緒當中,軟下身跪倒在地上,蜷縮著伏起身子,手肘支著地,捂住臉小聲地啜泣。

    而希里爾就那樣立于原地,拉開小段距離,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演了一會兒,藺安之覺得差不多了。

    他想起身,然后找個理由走人,卻忽然發(fā)現(xiàn)身體熱熱的,好像不大對勁。

    系統(tǒng)好心而沉痛地告訴他:“你的情熱期到了。”

    藺安之頓時沉默了。

    若是以往,放在眼前的就是現(xiàn)成的人選,然而兩人剛在上一秒徹底撕破臉皮。

    希里爾也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問道:“怎么了?”

    藺安之嘴硬:“沒什么。”

    口中是那么說,但身體上的表現(xiàn)出賣了他。

    濃重得化不開的情欲包裹著全身,藺安之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那種難言的饑餓有如四下燎起的火簇,流動著灼燒五臟六腑,仿佛要讓他在不斷加深的苦楚中被焚燒殆盡。

    “好痛”

    藺安之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分明只有一米不到的路程,當匍匐著爬到希里爾腳邊卻像是用了一個世紀。

    他捉著那人的腳踝,仰起臉,終于軟下聲音示弱:“希里爾,幫我,我好難受。”

    希里爾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看著他。

    疼痛絞著腹部,藺安之的臉色愈發(fā)蒼白,面孔上積了薄薄一層冷汗。

    希里爾不愿幫忙,而他一刻也等不起了。

    咬著牙,忍住漫起的羞恥心,竟就當著希里爾的面拓張起了自己,隨之響起的淫/靡的水聲使得頭腦一片空白。

    可更糟糕的是,現(xiàn)下的狀況沒有絲毫緩解,仍是急需一個活生生的男人來填飽肚子。

    “玩夠了嗎?”

    嘴唇都被難以自制地咬出帶著齒印的血痕來,希里爾才慢慢地說道。

    他俯下身,按住腳邊的藺安之作亂的手,憐憫地說道:“真可憐啊,怎么會為了蘭斯特,和我鬧到這個地步呢?”

    藺安之無意識地搖著頭,失神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聽到這樣的話,希里爾方才輕笑一聲,施舍般地挑了挑下頷,觀賞著這般春意盎然的景象,神情依舊冰冷:“過來吧,想要吃什么,就自己來爭取。”

    兩人都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依據(jù)事實也可以說,是希里爾坐著椅子,而藺安之自發(fā)地跨坐在他身上求歡。

    平日的情事大多都是希里爾強求,像是今日一樣,攀著他的肩膀,隨著主動的一次又一次起伏,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在圣子緊實的脊背劃出道道痕跡,還是從未有過的一回事。

    到了后來,藺安之沒了力氣,靠著希里爾的胸膛不動了,希里爾便一反先前的話語,托著他的腰好心相助。

    到半途,藺安之的情熱就已經(jīng)紓解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眼,驚叫一聲,被灼傷似地復而垂下了頭,又氣又惱地喊:“希里爾!”

    希里爾將他轉(zhuǎn)了個面,原先那面水鏡消散了,而正對著兩人的那面,又凝出了枚新的。

    把藺安之的頭掰回去,他覆在耳邊道:“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真可惜,要是蘭斯特還活著,我真想把這一切錄下來,再放給他看。”

    藺安之抖了抖:“”

    死變態(tài),玩真大。

    他差點氣暈過去,待一切結束,便深吸一口氣,異常冷靜地說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會動,又有自我感情的人偶。”

    ——感興趣的時候,尚會拿在手里把玩;失了興趣后,則就棄之如敝屣。

    希里爾饒有興致地望著藺安之,沒有問他是從哪得出的結論,基本上就相當于默認:“從你踏進王都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了你。”

    “我有一種能力,是能看到旁人靈魂的顏色。你知道嗎?我見過的那么多人,神殿中,貴族中,王都的民眾中,就是所有人一致認同的善人,他的靈魂也是灰色的。”

    拉住垂落在腰際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希里爾的語調(diào)溫柔似水:“而你的靈魂,竟然是純白的,我想試一試,如果把這樣的靈魂染上屬于我的顏色,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藺安之靜默一瞬,又道:“這就是你強迫我,又殺死了蘭斯特的理由?”

    希里爾笑了笑,眼底泛著漠然:“對。”

    多么純天然無污染的渣,藺安之不覺深深感到震撼,他想要從希里爾身上起來,壓抑著怒氣說道:“可是我不想被你操控!”

    卻被強行壓了回去。

    希里爾淡淡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的手段強硬而果斷,不容拒絕地替藺安之安排好了接下來的行程。

    明亞帝國中到處肆虐的魔物問題刻不容緩,如今也到了徹底解決的時候。

    圣子出巡,這一消息一經(jīng)放出,隨即席卷了各大城池。無數(shù)的平民都歡呼了起來,翹首以盼著光明神殿歷代以來,最受神眷的光明法師的到來。

    目的地很快被確定,正是蘭斯特的葬身之地——兩國之間的天然屏障霧障林。

    希里爾的規(guī)劃是一切從簡,他只需要強者,也就是只會帶上象征著精銳力量的騎士團。

    與此同時,還將神殿中的牧師等人都分散著派遣了出去,用以拔除魔物浸染在土地中,骯臟且邪惡的氣息。

    藺安之以為沒自己什么事了,不想?yún)s聽希里爾道:“隨侍需要隨行。”

    他立馬抬眸看了過去,與邊上佇立的教皇目光相接。

    教皇是個中年男人,在神殿中的地位,表面上是要比圣子高的。

    他狐疑的視線掃過那年輕牧師弱不禁風的身軀,斟酌著開口:“依我看”

    希里爾唇邊帶著溫和的笑,輕飄飄地望向他。

    只一眼,教皇的聲音便低了下來:“我看挺好的,非常合適!”

    “……”

    藺安之嘆為觀止。

    好一個威武不能屈的真實寫照。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一行人緊趕慢趕地向霧障林趕去,總算是在幾日后順利抵達。

    期間,藺安之生活得還算滋潤,只是心理那關一直過不去。

    他對希里爾有感情不假,但于蘭斯特同樣如此。

    兩人多年的情誼,怎是能輕拿輕放的。

    這也使得藺安之始終在思考,始終摸不清,到底要以怎樣的態(tài)度面對希里爾。

    被希里爾抱下馬車,一看到熟悉的景象,藺安之遲疑了下,他們臨時落腳的小鎮(zhèn),竟就是自己自小長大的地方。

    記憶中,在神侍遴選中落選的昔日同伴,也都回到了這片土地。

    更讓他徹底怔住的,是當日夜晚陡然生出的事變。

    “你想要逃走嗎?”

    在口述中知曉了一切,包括蘭斯特的死,伊芙琳沉吟片刻,鄭重道:“我可以幫你。”

    第47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9) 死遁,是誰……

    一個小時前, 藺安之尚在小鎮(zhèn)上的神殿中。

    神殿的大半人都是昔日同僚,也都是落選后從王都回來的,見到圣子和騎士團, 自然表現(xiàn)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和崇敬。

    只是神殿地方太小,無奈之下,只得把他們安排到鎮(zhèn)子中環(huán)境最好的旅店里。

    藺安之一眼就看到了伊芙琳。

    她是主要的話事人,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頭, 有條不紊地介紹霧障林的情況。

    精靈生得好看是眾所周知的事, 不少騎士的眼珠子都隨著伊芙琳移動。

    希里爾則是仍舊牽著淺淺的笑意, 察覺到藺安之的目光也落在美貌的紅發(fā)精靈身上,他不著痕跡地側(cè)了側(cè)身, 全然遮住了視野, 也阻隔了兩人偶爾的視線相接。

    但藺安之心中已經(jīng)有了預料。

    他一言不發(fā)地隨同眾人回了下榻的旅店, 當晚, 果不其然被伊芙琳主動找上。

    后者兜頭就問:“蘭斯特呢?他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藺安之靜默不語,眸光黯淡,低下了頭。

    有時,態(tài)度就能說明一切。

    伊芙琳臉色難看, 眼睛一瞥又看到藺安之脖頸上掩不住的痕跡,頓時聲音更沉了:“是誰做的?我確實聽說過某些神殿會有見不得人的陰私事有些神父,心中放著的不是光明神,而是細皮嫩肉的小男孩。”

    她攥緊了手中的弓箭, 藺安之看了一眼。

    被磋磨了兩個小世界, 他的心氣還是高的,想到那天的事,腦中已經(jīng)把希里爾射成了篩子,可面上還是不得不輕嘆一聲, 含著淚道:“算了,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伊芙琳覺得重要。

    她很謹慎,在周遭豎起了防窺探的結界,而后再三逼問,藺安之只得吐露實情。

    聽完所有,伊芙琳臉都黑了,她心知不是那衣冠禽獸圣子的對手,只是問他要不要逃走。

    藺安之有點想。

    主要是,他在希里爾這邊意識到,忒修斯大陸毀滅的原因不會同劇情線中呈現(xiàn)的那么簡單。

    而又在晚飯時在別桌的閑談中聽到,隔壁洛林帝國出現(xiàn)了百年一見的新魔主,潛意識中,那會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但是,”藺安之皺著眉道,“如果被發(fā)現(xiàn),他的手段會是我們預想不到的。”

    有蘭斯特的前車之鑒,藺安之不得不為伊芙琳多作考慮,他語罷轉(zhuǎn)身便走,心意表示得很明顯了。

    伊芙琳卻是露出強硬的那面,拽著他回來,口口聲聲說著自有辦法。

    一頓操作后,藺安之坐在鏡子前,對著鏡面里陌生而普通的面孔,還有與原先截然不同的身形,頓時無比沉默。

    伊芙琳站在他身后,挑了挑眉:“除了與自然的親和力和常出弓箭手,精靈一族的易容術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微微俯身,遞過一張身份證明:“從今往后,你就是一個家住龍息城的普通雜貨鋪老板,雷諾。”

    停頓幾瞬,藺安之緩緩開口,還是試圖再進行勸說:“如此大恩大德,無以回報,而且我覺得這實在太冒險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作籌碼來與希里爾對抗。”

    “行了,別瞻前顧后了,那么大人了能不能有點決斷力,”伊芙琳不耐煩地打斷,“而且我?guī)偷牟恢故悄悖有蘭斯特的在天之靈。”

    “你們兩個都是我和修女姐姐一手帶大的,看到你這幅模樣,我心里也不好過。”

    藺安之:“”

    為什么在伊芙琳嘴里,自己聽起來就像是老公尸骨未寒,又被覬覦已久的流氓欺負,然后娘家人出手相助的寡婦?

    他默了默,不再抗拒伊芙琳的好意,真誠地說了聲謝謝,暗自謀劃起了在更換新身份前的一步,也就是從這里離開。

    到底是邊陲小鎮(zhèn),最好的旅店條件也就那樣,一間屋子住不下兩個人,藺安之與希里爾只能分開。

    回到房間里不久,象征性的敲門聲響起,然后希里爾徑自推門而入。

    被那雙豎瞳的紫眸盯上,藺安之莫名寒毛直豎。

    他心理素質(zhì)很好,掩下心虛仍能正常地、柔和且生疏地朝著希里爾笑道:“圣子大人,請問有什么事?”

    “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希里爾道,“如果說,我想在這里過夜呢?”

    藺安之緊了緊眉心,顯出遲疑:“可是,外邊的人,還有騎士團,他們都會發(fā)覺的。”

    希里爾平淡而毫不留情戳破他僅想保留的遮羞布:“那么多天了,我們又始終在同一輛馬車中,該發(fā)現(xiàn)的早就發(fā)現(xiàn)了。”

    藺安之低下了聲:“好吧。”

    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兩人相擁著睡了一晚,什么也沒做。

    到了第二天,在計劃中,王都來人要去霧障林初步查探情況。

    藺安之早早就醒了,但閉著眼,直至感受到有清淺的呼吸打在眼瞼上,這才睜了開來。

    乍然看到的景象讓他被驚得頭皮發(fā)麻,饒是擁有再好的自制力,也忍不住把又眼閉了回去,半晌才復而掀了眼皮,不陰不陽道:“圣子大人這是在做什么,大早上的就開始嚇人了?”

    希里爾靜靜地說道:“你壓到我頭發(fā)了。”

    藺安之往身后掃了眼,若無其事地挪開了勾住長發(fā)的手臂。

    再回過眼,希里爾已然立于床邊,淡淡宣告:“你要同我一起去。”

    藺安之坐在床上看著他:“我不想去。”

    自從蘭斯特死后,希里爾愈發(fā)暴露了惡劣的本性,他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可是我生病了,”藺安之忽然垂下眼,聲音也軟了下來,“我難受,而且霧障林是連神殿騎士都會恐懼的絕境,我怕。”

    希里爾輕笑一聲,對這樣近似于撒嬌的舉動很受用,他握住藺安之的手:“別擔心,我有能力保護你。”

    最擔心的就是你。

    藺安之在心里冷冷道。

    掌心相握片刻,接著不出意料地看到希里爾面色微沉。

    他松開手,深深地看了藺安之一眼,沒再提那件事,出去的時候連關門聲都重了很多。

    藺安之很不解:“為什么生氣呢?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系統(tǒng)委婉道:“可能是沒見過你這個樣式的神經(jīng)病——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就是對自己也能下狠手。”

    藺安之聽著卻是笑了起來。

    他體內(nèi)的情況很糟糕,獨立于另一地方的光明元素紊亂,幾乎要破殼而出,延伸到承載著屬性與之相反的魔氣的軀殼中。

    然而心情極其愉悅,不知是為即將到來的自由,還是馬上要盼來的任務新線索。

    他在屋中靜坐了一會兒,等到伊芙琳以秘密的通訊方式發(fā)來消息,說她潛入了無人看守的旅店,又偽裝成藺安之的模樣,當著店里伙計的面,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大門。

    藺安之在賭。

    他賭霧障林極其危險,就算是圣子也無暇他顧,以至于放松對自己的監(jiān)視,如此一來,魚目混珠的小把戲就可以派上用場。

    簡單感謝了伊芙琳,藺安之終于站起身,他用了隱匿的手段溜進了旅店的后院。

    那里放著一輛運貨的板車,上面堆砌著數(shù)個足有一人高的酒甕子,今天就要送到隔壁的小城去。

    擇選了中間的一只罐子,藺安之抽干了里頭的液體,鉆進去后又蓋回了蓋子,外加再三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寂靜的黑暗中,他屏住了呼吸。

    沒過多久,車底下的輪子開始滾動了,他聽到前頭駕著馬拉車的車夫和路過的熟人打招呼,同時抱怨這活辛苦,心卻開始一下又一下地飛快跳了起來。

    時間在緊張中無意識地流逝。

    分辨著外界的動靜,藺安之縮在酒甕子里,知道已經(jīng)接近城門口了。

    只要能順利過關,他就可以帶著身份證明消失得無影無蹤。

    任希里爾本事再大,難道還能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不成?

    可就在這時,耳畔的嘈雜忽地拔高,同時縈繞在耳邊的還有幾個關鍵詞:

    士兵、排查、搜身。

    藺安之臉色一變,體會到了上午希里爾的感受。

    他攥緊了拳,指骨捏得發(fā)白,心跳得也更急促了,就像是馬上要沖破胸膛——

    下一刻,幾縷光線投進,木蓋被完全揭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希里爾冰冷而美麗的面容。

    他勾著唇,眸光壓了下來,將人強硬地拽了出來,手輕輕地扶上藺安之的臉,聲線同神色一樣冷冽:“游戲結束,我找到你了。”

    藺安之的一顆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希里爾顯然是氣極了,他不能容忍藺安之試圖逃離自己的掌控,掐著他并起的雙手又抱到了一旁華麗的馬車當中。

    這是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周圍幫忙搜查的騎士皆投來了視線,在藺安之看來充斥著說不出的奇怪。

    他拼命掙扎,仍抵不過希里爾巨大的力道。

    馬車內(nèi)的環(huán)境很好,柔軟的毛毯鋪在身下,頂部裝飾著垂落的水晶燈。

    但藺安之無暇欣賞,他眼中噙著淚水,一臉的驚惶與無助,一想到轎廂里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外邊的那么多人得知,更是抗拒不已。

    可希里爾沒有放過藺安之,一寸寸地深/入了他,在耳邊低低道:“是你先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中的,你就是光明神賜予我的最好的祭品,怎么能想著逃離我身邊呢?”

    渾渾噩噩中,藺安之只記住了希里爾反反復復的一句話。

    “別想擺脫我,永遠都別想。”

    事后,藺安之是被裹著毯子抱回旅店的。

    周遭的人群早就被屏退了,他不知道,仍懷著惴惴不安的心累得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卻發(fā)現(xiàn)希里爾強行定下了雙方的血契。

    “”沉默半晌,藺安之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道,“你不問我一聲也就算了,但,為什么是主仆契約!”

    自己還是那個仆!

    這簡直就是對他獨立人格的最大蔑視!

    希里爾冷冷看著他:“你沒有資格同我這么講話,對于一個再三挑戰(zhàn)我的魔物,我的行為已經(jīng)夠慈悲了。”

    “而且,”輕柔地挑起藺安之的下頷,希里爾眼簾微垂,嘴角卻是彎的,“只要我想,我隨時能殺死伊芙琳,你還要繼續(xù)與我爭辯嗎?”

    藺安之不說話了。

    他低了頭,心如死灰的模樣竟讓希里爾有些心疼。

    這是不該有的情緒,于是強行忽略了,道:“聽話,別再做出讓我不高興的事情來。”

    第48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10) 被動成為……

    最近, 希里爾發(fā)現(xiàn)他可愛的人偶發(fā)生了變化。

    藺安之不再掙扎了,任何一點微小的也無,只是任由自己擺布, 藺安之仍是原來那般笑著,但任誰也看得出那抹弧度毫無情感。

    就像是被蠹蟲蛀空了內(nèi)臟,只剩下漂亮卻空蕩的軀殼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嗎?

    希里爾若有所思,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輕輕蹙著眉。

    一天晚上, 他抱著藺安之, 頭靠在臉頰旁, 忽然說道:“神殿來報,各大城池的魔氣都祛除得差不多了, 隱匿在活人身體中的魔物也都被捉了出來殺死。”

    手肘抬起, 伸到身前的五指扣住了藺安之靜靜垂在腰際的手, 希里爾柔聲道:“一切都在好轉(zhuǎn),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藺安之斂眉低目,淡淡道:“嗯。”

    希里爾又道:“伊芙琳過得很好,我什么也沒做,也什么都不會做。”

    藺安之:“嗯。”

    希里爾攥著他的手緊了緊, 另一只曲起的指尖近乎要深深扎進肉里。

    沒關系的。

    整個明亞帝國的情況都在向上發(fā)展,很快就能重新回到正軌。

    待明日的最后一次結界修補結束,他們就會回到王都,屆時所有都會恢復原狀。

    就算藺安之再想著逃跑, 這一次, 希里爾也不會再因為這點小小的情趣而生氣了。

    到了翌日,一行人深入了霧障林的深處。

    這里實在太危險了,各類奇異的魔物層出不窮,能力千奇百怪, 實力也都很強,連把人瞬間融化成一灘爛肉的都有。

    藺安之綴在希里爾身后走著,無意中看到不遠處有一株軀干發(fā)紅的枯樹。

    粗大盤結的樹根處,壘砌著足以筑京觀的白骨頭顱,單是這樣也罷,枝頭還懸吊著許多果實一樣的東西。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具具殘破生蛆的腐尸,連接著彼此的,則是外露于腹腔的、已然風干的腸子。

    藺安之在修真界混跡百年,什么邪修的景象沒見過。

    但在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這樣惡心的場面他是真沒見過。

    稍稍一頓,藺安之隨即加快步伐,與身后一干掛彩的騎士團成員拉開了距離,幾乎要貼在了強大的圣子身上。

    手臂內(nèi)側(cè)也蹭過希里爾一塵不染的法袍,若無其事地環(huán)上了他的胳臂。

    主動的靠近,希里爾自然是照單全收,視線落在藺安之顫動的眼睫上,神色不覺柔和了下來。

    又走了一段路,視野終于開闊了起來。

    藺安之不大懂修補結界的事,來這那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霧障林失去屏障作用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然而一眼過去,他便看了出來。

    懸崖一側(cè)的空氣中宛如黑洞的裂縫,正是傳聞中最為恐怖的空間亂流。

    它一旦出現(xiàn),如若沒有人為干涉,就會越擴越大,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

    想罷,藺安之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心中一動。

    空間亂流的本質(zhì)是扭曲空間。

    所謂富貴險中求,就幾率而言,他完全有機會借此抵達洛林帝國。

    他冷靜地問道:“系統(tǒng),我成功達成目的的概率有多大?”

    系統(tǒng)實話實說:“你死了的概率比較大。”

    藺安之垂下眼,腦中不斷構劃方案而又迅速推翻,隨后蓋棺定論,希里爾不會幫他穿過霧障林抵達彼岸,所以空間亂流是唯一的機會。

    他是一個向來謹慎的人,把握不住的事情從不會做,但他愿意為完成任務冒一次極大的風險。

    與此同時,希里爾立于原地施下法術,分明沒有接觸,眾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皆都痊愈。

    他背對著藺安之,整個人站在那,就像自帶圣光,看著面上不由顯了懼色的一眾騎士,溫和地鼓勵:“這是最后一次,明亞帝國的未來就掌握在我們手里,就算是空間亂流”

    有騎士突然驚訝地叫了一聲。

    恍若意識到什么,希里爾回過頭,臉色驟然一變。

    藺安之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露出那樣的驚慌失措的表情,心中有些發(fā)沉,但還是笑了笑。

    這也是這幾天來,希里爾所見到的、藺安之展現(xiàn)的最輕松的笑容。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希里爾的眼淚滑落到手背,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一邊低低說著,一邊試圖補救。

    短短不到一米的距離,對于一個舉世無雙的光明法師猶如天塹。

    事實上,他有能力扭轉(zhuǎn)的局面有很多——

    唯獨時間。

    電光火石間,藺安之已經(jīng)落入了空間亂流中,在此之前卻回答了他:

    “不平等就不會是愛。”

    此后一片無聲。

    站在懸崖邊,希里爾喃喃:“愛?”

    記憶仍停留在上一幀畫面,他想要同藺安之解釋,那些圍繞在身邊的人只是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完美無瑕的圣子,私人情感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

    他不明白正常人是怎樣表達愛,他只以為他喜歡的方式,藺安之也應該喜歡。

    如今,希里爾知曉了藺安之的想法。

    他想要道歉,他不想讓自己的錯誤由藺安之承擔,同時也覺得,那些努力再也沒了意義。

    他為這個帝國做下的盤算,從來都是為了藺安之,如果他不在,那又有什么必要呢?

    只是,希里爾眸光沉沉,由血契帶來的聯(lián)系已然中斷,再也感受不到那抹存在。

    半晌,一人小心道:“圣子大人,我們還要繼續(xù)修補空間亂流嗎?”

    頓了頓,又委婉表示:“被卷進空間亂流的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我想,藺安之應該”

    圣子篤定而冷淡地說道:“他不會死的。”

    他要親自找到他

    上個世界,藺安之曾經(jīng)在那位文學愛好者男友的推薦下,閱讀過一本知名劇作。

    放到現(xiàn)下,他竟覺得自己與其中主人公的境遇有幾分相似。

    ——《玩偶之家》,主角娜拉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家庭中處于失權的境地,于是在與伴侶大吵一架后摔門而出。

    娜拉離開后怎么樣,藺安之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隨后的遭遇——

    在落地洛林帝國的第一時間,被圍觀群眾哄搶著抓住,然后扭送帝都拍賣行。

    再然后,當晚就要被作為壓軸的珍品拍賣。

    關押藺安之的魔物將他丟到了一個籠子里,在地上放置了一套衣服,讓他自己換上,隨后關上籠門,從房間中出去了。

    余光瞥見那套一看就很不正經(jīng)的衣物,藺安之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他冷冷道:“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魅魔在洛林帝國中會是極其珍稀的存在?”

    系統(tǒng):“那你猜猜,為什么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會發(fā)現(xiàn)自己滿身傷痕地躺在距離霧障林僅有數(shù)步之遙的草叢中?”

    說著,語調(diào)愈發(fā)抑揚頓挫,然而毫無感情:

    “為什么呢?究竟是為什么呢?這真是太難猜了!”

    藺安之:“”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但其中透著凌冽的殺意:“你不要太得意,如果在待會的拍賣會上,我被又老又丑且有奇怪癖好的貴族買下來,那我們就可以共沉淪了。”

    系統(tǒng)沉默了。

    藺安之也沉默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兩人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第49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11) 與生者相……

    又在籠子里靜靜坐了一會兒, 藺安之沒說話,但肉眼可見地焦躁了起來。

    他最厭惡的場景元素都在此刻聚集——被物化,被待價而沽, 而且又無力反抗現(xiàn)狀。

    也不一定。

    藺安之抬起手,摩挲著另一只手食指上一點也不引人注意的指環(huán),垂眼笑了笑:“這只儲物戒中有在走私犯手中購置的半噸炸藥,炸掉這個罪惡的窩點應該夠了。”

    “”系統(tǒng)懷疑人生道, “多少?”

    藺安之仔細地強調(diào):“半噸。”

    系統(tǒng):“???”

    系統(tǒng)默然片刻, 又道:“以前在修真界那種弱肉強食的地方, 怎么就沒見你那么嫉惡如仇?”

    藺安之語調(diào)淡淡:“因為我雙標。”

    此一時非彼一時。

    當厄運真正降臨在自己身上,和旁觀別人的遭遇, 自然會是不一樣的關心程度。

    而后又緩緩呼出一口氣, 試圖心平氣和, 卻如何也做不到。

    只能自我安慰著想, 只要是劇情線中主要人物不在的場合,他都可以適度OOC。

    換言之,只要有人膽敢買下藺安之,隨后解除他身上由拍賣行施加的鐐銬, 今夜藺安之必將投桃報李,以暗殺相贈。

    系統(tǒng)與藺安之共事許久,怎會摸不清后者無聲的時候,心里都在琢磨什么, 平靜無波的機械音頓時響了起來。

    “經(jīng)檢測, 有劇情線中主要人物出現(xiàn),已開啟導航模式,距離三百七十二米。”

    希里爾?

    藺安之一口否定,卻是想到了來時聽到的, 傳聞中踩著一干舊貴族的血上位的新任魔主

    那會是誰呢?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他出神地思考著,下一刻籠門打開,接著被粗暴地拽了出去。

    那只丑陋的低等魔物目光傲慢,看了眼藺安之身上趕在末尾臨時換上的衣物,又移到他的臉上,在超高魅力值加成的作用下,神色不可避免地多出癡迷。

    強行壓下來,方才贊許地點點頭:“不錯。”

    所以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對嗎?

    藺安之不由自主地補充,眼底厭惡更深。

    他被像物品一樣,裝進了另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盒,被推到了拍賣會偌大的場地中央。

    年輕漂亮的魅魔蜷縮在欄桿細細的銀質(zhì)牢籠中,墨發(fā)傾瀉于身后、地上,濃紺色的薄紗更襯膚色雪白。

    他似乎很害怕,瑟瑟發(fā)抖地咬著嫣紅的下唇,琥珀似的眸子盈著淺淺的水光,在琉璃頂燈的折射下顯得愈發(fā)易碎。

    無數(shù)的視線投向他,或探究或贊嘆,然而更多的,黏膩得教人只覺惡心。

    還有一道目光,從最高處的席位直直落在他身上。

    有別于其他的那些,沉靜、平淡,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意味。

    拍賣的全程,藺安之都在捂著耳朵。

    表面上低著頭,肩膀輕輕抖動,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命運啜泣,實際上面無表情,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感覺差不多了,勉強能接受自己被拍賣的事實了,這才放下了手,尾聲也剛好傳入耳中。

    對于一只難得的魅魔,眾人競價激烈,可到了最后還是被一句輕飄飄的話截了胡。

    “五千萬。”

    這是一個極高的數(shù)字,為了逗樂的玩物再提高價格,在多數(shù)人看來都不值得。

    就是有紈绔心有不甘,仰頭望見聲音來源是頂層包間,也都默默偃旗息鼓。

    藺安之不明就里,眼睫垂著淚,抬眼望去。

    他什么也沒看見,只是隱隱感到,有一道沉沉的眸光壓在了頭頂。

    拍賣結束,貨品被依約送到了買主的房間。

    在拍賣現(xiàn)場旁人的反應中,藺安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人身份一定很高,現(xiàn)下進了對方領地,感受更甚。

    比方說,地毯是深色天鵝絨的,跪起來感覺很好。

    對,跪起來。

    應買主的要求,眼上蒙了綢布,什么都看不見,但藺安之的殺意已經(jīng)掩藏不住了。

    被鎖上禁法鐐銬的雙手背在身后,手指動了動,他摸到了那只裝著半噸炸藥的指環(huán)。

    “不自由,毋寧死。”

    藺安之如是道。

    系統(tǒng):“”

    它委婉道:“你想同歸于盡可以,但我還沒活膩。”

    兩人說著,便聽有腳步聲停在了面前,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捏起了藺安之的下頷,指腹揉搓著臉側(cè)的嫩肉。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藺安之下意識想去分辨,隨即又被輕輕回蕩在室內(nèi)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你是魅魔,但你的身上有很濃重的光明元素的氣息,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那道聲線被刻意壓低了,或許是認為陷于絕望當中的藺安之不會發(fā)現(xiàn),沒有過多變化。

    可他還是敏銳地聽了出來,那屬于蘭斯特。

    種種疑問在心底浮起,最終,藺安之決定配合他演戲。

    系統(tǒng):“不是說,不自由,毋寧死?”

    藺安之敷衍地笑了一聲:“開玩笑的,況且我怎么會舍得拉你一起去死。”

    系統(tǒng):“”

    雙標狗。

    回到原先的話題,藺安之想了想,低低回道:“我不知道。”

    “那群光明神殿的人,都對你做了什么?”那人似乎很憐惜地捧住他的臉,輕柔的吐息灑在額頭上,輕聲道,“你的身上還有主仆血契呢,是誰成為了你的主人,我可以知道嗎?”

    藺安之沒有說話,瑟縮著向后躲。

    他聽到那人又輕輕嘆了口氣。

    無聲的黑暗中,再沒有別的能夠被感知,直到下巴又被掐住,嘴唇被迫張開,探進來的是冰涼的手指。

    有什么帶著腥味的液體滑入口腔,藺安之咳嗽幾聲,想要吐掉嘴里的異物,眼淚都嗆出來了,卻沒能成功。

    唯一做到的,只是洇濕了眼上的綢布。

    那只禁錮他的手也隨之松開,換做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恰好落在濕了的那處。

    “我?guī)湍憬獬四欠莶黄降鹊难酰竽憔褪亲杂傻牧恕!?br />
    他將藺安之抱到懷里,分開他晃著的兩條腿,使得能坐在身上。

    藺安之能憑感覺猜出兩人應該在沙發(fā)上,但仍是目不能視物,摸索著撞進他的胸膛,被按著頭靠在肩上,又聽那人認真地說道:“我現(xiàn)在很強大,我有能力保護你了。”

    這句話鄭重的就像是承諾。

    藺安之眼睛一酸,手上的鐐銬咔嗒一聲被解開,然后抓住身下男人圈在自己腰際的手臂。

    他的聲音很小:“蘭斯特”

    驀然地,手下的肌肉緊繃著僵住了。

    綢布也被揭下了,藺安之看清了室內(nèi)的景象,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樣,正是蘭斯特無疑。

    仍是原先那副俊美無儔的模樣,碧色的眸子專注地盯著他,金發(fā)璀璨得不像是可怖的魔物之主,倒似是蟄伏人間的光明神。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是我的?”蘭斯特問道。

    “錦緞被打濕的那塊地方能透光,我看到你靠近耳邊的脖頸那處有傷疤。”

    指尖劃過那道陳舊的痕跡,藺安之心疼道:“那是很久以前,有魔物從霧障林中跑了出來,你為了護住我和它打了一架,差點死了,然后才留了下來的。”

    旁人對他的好,他當然都記得。

    藺安之覺得這沒什么問題,蘭斯特握住他的手,神色卻愈加溫柔。

    頓了頓,到底沒能忍住,藺安之抹著臉上的淚喃喃道:“幸好,你還活著。”

    在他的追問下,蘭斯特終于吐露實情。

    在神殿與藺安之分別后,他就被圣子以前鋒的名義遣到霧障林,那里的魔物很厲害,而且很多,他只有一個人,會淪落怎樣的下場也就顯而易見。

    蘭斯特被魔物殺死,融入其骨血,但憑著卓絕的意志力反過來吞噬了它,隨后成為了它。

    猶豫片刻,洛林帝國最強大的君主抿著唇,語調(diào)含著小心翼翼:“你會嫌棄我嗎?我現(xiàn)在只是個低賤的魔物。”

    “可我也是一樣的,”藺安之親了親他的眼角,說道,“而且我喜歡你。”

    之后的一切都很水到渠成。

    極致的愉悅中,藺安之已經(jīng)分不清身邊散落的是身上的濃紺色薄紗,還是近乎同一顏色的柔軟的地毯。

    他被摟得很緊,直到結束,蘭斯特都不愿意放開他。

    也始終沒有詢問,藺安之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又為什么會以魅魔的身份出現(xiàn)。

    還是藺安之先推了推他,照搬了面對伊芙琳時同樣的說辭,又期望地投去視線:“至少這段時間,我不想再回去了,但無處可去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第50章 圣子與騎士的修羅場(12) “我很想……

    毫無疑問, 蘭斯特留下了他,也帶著藺安之來到了魔宮之中。

    后者初來乍到,看著府邸奢華的外表, 心里還懷著些許期待,待真正進入其中,對著空蕩蕩的內(nèi)室,只能沉默再沉默。

    魔主, 干部的好榜樣, 人民的好公仆。

    明明坐擁偌大帝國, 生活竟是如此樸素。

    “洛林帝國四分五裂久了,魔宮空置, 也就漸趨破敗了下來。”

    蘭斯特只是溫柔地笑道:“先前只有我一個人, 怎樣都無所謂, 不過你來了, 便可以憑你喜歡的風格再裝飾一番。”

    藺安之大為感動。

    他在原世界當慣了兩袖清風的劍修,同樣對生活品質(zhì)沒有太大追求,唯一在意的就是床鋪一定要柔軟。

    那是最最重要的吃飯的場所,自然不可與其他等量齊觀。

    對于藺安之, 蘭斯特皆是一味地予取予求,這般舒心的日子也讓藺安之近乎沉溺其中。

    僅存的意志力讓他沒能樂不思蜀,而是時刻關注著劇情線的發(fā)展,也就是忒修斯大陸的情況。

    愈是留心著, 心就愈沉。

    劇情線仍在照常發(fā)展, 并沒有隨同霧障林這一明亞帝國與洛林帝國雙方間天然屏障的修復,而走上藺安之所期望的正軌。

    他也試圖找出原因,旁敲側(cè)擊地詢問蘭斯特為什么要擴軍備戰(zhàn),制造出一幅緊張肅穆的氛圍。

    而每當這時, 蘭斯特卻都回避,輕描淡寫道:“一切都不會停下,這是神的旨意。”

    神,什么神?

    一時半會,藺安之只能想到光明神,那是這片大陸僅存的神明,可祂又怎會蠱惑站在對立面的魔物,去向信仰自己的那方勢力開戰(zhàn)?

    那不是純有病嗎?!

    當晚,他很快又發(fā)現(xiàn),一山更比一山高。

    從睡夢中醒來,藺安之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祭壇上。

    系統(tǒng)及時道:“這是招魂儀式的現(xiàn)場。”

    “”

    環(huán)視四下熟悉的陳設,藺安之立刻反應了過來,由衷感嘆:“我還沒死,希里爾就給我招魂?”

    果然符合他對希里爾的定位——

    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jīng)病。

    目光隨即偏移,藺安之一眼便看到了那人。

    昏暗的、闃然無聲的大殿中,銀發(fā)紫眸的圣子孑然立于彩色玻璃花窗旁,僅有薄薄一層的月光流水似泄在腳邊。

    他什么也沒做,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望著祭壇的方向。

    寂靜,過于寂靜,兼之這樣的希里爾太讓人感到陌生,藺安之的心忽然顫了顫,說不出的心慌意亂。

    他不確定希里爾有沒有看到自己,試著動了動唇,從喉中擠出音節(jié),想要打破這樣的僵局,卻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就連活動范圍也被局限在了祭壇之中。

    對此,系統(tǒng)嗤之以鼻:“你現(xiàn)在是以魂體出竅的形式來到這里,能開口就有鬼了。”

    藺安之滿頭的問號,費解道:“傷害我,你很高興嗎?”

    “很抱歉,”系統(tǒng)說道,“但我上班永遠只有一種狀態(tài)——老板同事在天堂。”

    藺安之:“”

    略過這一話題,他又問起當下最關心的事情:“施展這樣的術法,對于希里爾本身會有影響嗎?”

    從系統(tǒng)口中得知暫時不會有問題,藺安之略微放下了心,又將視線投向了希里爾。

    見他仍在望著這邊,卻沒有接近一步,隨后抬起手打了個哈欠,當著他的面坐了下去。

    底下不是純粹冰冷的地面,而被鋪上了厚實的毛毯,用手摸上去柔軟而溫暖。

    藺安之慢慢蜷起了身子,又舒服得輕輕哼了一聲。

    他沒有注意到希里爾表現(xiàn)得僵滯了一瞬,伏在祭壇上重新睡了過去。

    這一覺起來,竟是又回到了原來的魔宮。

    垂下的帷簾,手臂下正壓著蓬松羽枕,所有都與離開前別無二致。

    藺安之偏過了頭,睡得漫起紅暈的面容還帶著惺忪的倦意,正與高大俊美的魔主對上視線。

    蘭斯特的眸光凝在他臉上,明滅的燭火映得那雙原先一眼便能見底的碧色眸子,莫名染上了晦色。

    “怎么一直在看著我?”

    藺安之笑了笑,沒有發(fā)現(xiàn)剛開口時低低的聲音有點像是撒嬌。

    一時未能聽到回答,他支著手撐在床側(cè),打算翻身坐起,卻被托著腰身扯入懷中。

    抵著藺安之的頸項,蘭斯特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低下頭,說道:“有人對你使了招魂術,每晚入睡后,你的魂魄都會來到施法的祭壇。”

    頓了頓,放輕了聲音,輕柔得宛若引誘:

    “如果你不愿,我能幫你斬斷與祭壇的聯(lián)系,你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人了。”

    藺安之沉吟片刻,卻是問道:“那對方會怎樣?”

    “可能是重傷,也可能會死。”

    蘭斯特彎了彎嘴角,然而神情是冰冷的:“最好還是死了,反正,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哦,”藺安之搖了搖頭,“那我不愿意。”

    話音落下,隨后感到環(huán)住手腕的五指緊了緊。

    “為什么不愿意?”蘭斯特難以自制地喃喃,眸光不覺帶上壓迫感,和面孔一道壓了下來,“他是誰?他就是你的那位主人嗎?”

    變化來得突然,藺安之就像是被嚇到了,濕漉漉的眼眸驀然睜大了幾分,怔怔地看著他。

    恍然意識到什么,蘭斯特直起身,垂下眼,再抬起頭時,又恢復了原先溫煦的模樣。

    “抱歉,是我失態(tài)了。”

    蘭斯特溫聲道:“如果你后悔了,歡迎隨時來找我。”

    他走后,系統(tǒng)才道:“我看他巴不得你后悔。”

    藺安之冷笑一聲,主要是針對它的,而后毫不猶豫地為好友辯解:“怎么會呢?蘭斯特不是那種人,他善良好心、體貼寬容,最有度量不過。”

    系統(tǒng):“”

    系統(tǒng):“呵呵。”

    它不屑于繼續(xù)辯解,并已經(jīng)開始期待起所謂的老實人被宿主逼急的場面。

    藺安之對系統(tǒng)的險惡用心渾然不知,他仍深陷在日日夜晚入睡后,便會被拖入的祭壇當中。

    這樣的日子一連就過了數(shù)天。

    由于無聊得緊,又摸不清希里爾到底想做什么——后者如愿招來了魂魄,但只是站在不遠處看著,于是總趁著這時候,蜷縮在祭壇上補覺。

    他不知道自己睡著后,希里爾都在做什么。

    偶爾醒來,發(fā)現(xiàn)還沒回到魔宮,藺安之就又坐了起來,視線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身旁的瓷瓶中換了一束花。

    一束新鮮的、沾著露水的白色百合。

    這也是希里爾,每日都會主動做出的唯一一件事。

    某天,藺安之又醒來了。

    不同于以往,他清楚地感受到,有清淺的呼吸打在耳廓。

    而后在耳畔響起的,是一道輕輕的聲音。

    “對不起。”

    那人如此說著。

    接著又俯下身,半跪在地,修長的手指堪堪劃過藺安之的唇,如同觸碰一個易碎的夢。

    希里爾低聲道:“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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