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8) “我只要你。……
那是一個不含任何情欲, 純粹淡漠的吻,卻伴著唇齒間的深入而帶上了濃重的情色意味。
藺隱年親吻著藺安之的嘴角,薄而柔軟的唇貼著他, 慢慢地上移,在靠近中心位置的時候便伸出舌舔/濕那緊閉而抿緊的唇縫。
宛若冰雪消融,春水初生,橫溢的潮水在心中鼓脹開來, 藺安之不由得松懈了片刻, 卻換來更為冰冷的掠奪, 他的淚腺其實很發達,光是被那么親著, 眼角便已經泛了紅。
理智告訴藺安之, 這是不正常的。
無論如何, 他都不應該同眼前這個似乎變得陌生的男人接吻。
那是他的叔叔, 父親的弟弟,也是照顧了他十年的長輩。
藺安之別過臉,濕了的睫羽垂下,急促地制止:“不行, 不可以”
“為什么不行?”
藺隱年驀然笑了,他常年沒有情緒波動,如今鮮有的牽動嘴角,好看得一下就吸引了藺安之的注意力, 暈暈乎乎的, 就連后面那句幾不可聞的主權宣誓都聽不清了。
“你本來就是屬于我的。”
自從薇薇安將這個孩子托付給了自己,藺隱年便完完全全地掌控了他,自始至終,從頭到尾都沒斷過。
他知道藺安之的所有, 包括他的性格,他的經歷,他的興趣愛好。
所清楚的,也遠不止于此。
譬如以眼下舉例,藺隱年按著藺安之亂動的身體,伸手在他的腰側捏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感受到泛濫不止的顫抖,垂著眸低聲道:“專心。”
他要給他的東西打上標記。
客廳與臥室,僅有一墻之隔。
宿舍隔音一般,兼之精神力越高的alpha,感知就越是敏銳。
宋知序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身在垃圾星的貧民窟了。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那些高精度的儀器,但知道,自己的資質絕對不低。
那些曖昧的動靜,那些若有若無的哭泣在耳邊無限放大,幾乎能在腦中勾勒出一副旖旎的景象。
——病弱單薄的青年被吻住,漂亮的眼睛因為不可置信而睜大,可白皙的肌膚卻很貼合身體反應地浮現出動情的緋紅。
他的唇沾染上了晶亮的水漬,朝向那么對他的男人微微張開,露出柔軟的舌尖,再然后,又被抱著壓在了沙發上
帝國五皇子與攝政王,何等的不倫且畸形。
宋知序不愿再想下去,那是一種褻瀆,于人于己皆極不尊重,即便在一開始見到藺安之的時候,存的心思只是利用。
他神色發冷,明艷的面容上寫滿了自我厭棄。
宋知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刻,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無權無勢,無法與藺隱年做任何抵抗,更是沒有足夠的履歷,光明正大地站在藺安之身邊。
但在心底,又懷著一絲微薄的、渺茫的希望。
他想,如果聽到客廳里,藺安之發出了求救,那么下一刻,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推開這扇薄薄的房門。
可是,沒有。
始終都沒有。
宋知序在門前佇立了許久,靜靜的,身形同垂下的眼瞼一同覆下陰影,寂寥地灑落在沒有開燈的臥室。
·
兩人沒有做到最后。
中途,藺隱年接到了軍部的通訊。
他起身,慢條斯理地把脫下的衣服穿了回去,心情看起來好多了,也不再計較所謂金屋藏嬌的omega,摸了摸藺安之的頭,說道:“晚上見。”
然后就走了。
藺安之剛編好了理由,自覺能自圓其說,卻沒有了用武之地,頓時目光陰沉,表現得比被藺隱年強迫還要憤懣。
慢慢坐起來接著又站起,總覺得忘了什么,他在原地頓了頓,這才心虛地想起臥室里還有一個宋知序。
藺安之就跟沒事人似的,眉眼平淡地兀自飄過去打開門,放人出來,又平靜地交代了一些住宿的注意事項。
語至末尾,還剽竊了藺隱年的教育方式,抬手在宋知序的發旋揉了揉。
“我會為你安排第一軍校學生的身份,而再過不久,就是三大直屬軍校在邊境星的聯賽。”藺安之挑了挑嘴角,充滿暗示地說道,“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會辜負我的期望的。”
宋知序看著他,眸光動了動,似乎能透過衣物看到那滿身的痕跡。
藺安之免不了更心虛,但面上裝得足夠淡然,見他溫順聽話地點點頭,方才微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開展也不出所料。
趁藺隱年有要事在忙,藺安之馬不停蹄地聯系了軍校的天賦測試人員。
對方原本還對關系戶有點小小的怨氣,然而在看到儀器上等級評定那欄碩大的“S”后,什么意見都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層層上報,到了校長那級,便與其他主任聯合商議,又讓宋知序做了身體素質方面的測試,得到近乎滿分的結果,最終拍板決定了他特招生的身份。
這邊形勢大好,而另一邊,待晚上回到攝政王府邸,藺隱年的行為也沒有超出預計。
自從攤牌以后,他愈發地不掩飾自己的專制,不再扯上關心的借口,而是完全將藺安之當做了所有物,從軍校宿舍到家里,都沒有問過一句他愿不愿意。
至于藺安之的答案——
他可能對藺隱年有過悸動,但以他的性格而言,最厭恨的,莫過于強行的桎梏,和被藺隱年奪去的自由。
但藺安之都忍了下來。
系統:“有些人不是一直喊著什么不自由毋寧死嗎?怎么那么快就認慫了。”
藺安之很現實地淡淡道:“但是,討好藺隱年能讓我少奮斗至少三十年。”
在這時,他回想起了之前藺隱年在處理那個追求者apha時,同自己說過的話,不得不承認其完美地應驗了。
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滾落的巨石,藺安之的底線也在隨之放低。
他借著藺隱年的威勢,開始接觸帝國議會的議員,目前的資本還不足以結交并轉化其為擁躉,所以只是試探立場與口風。
與此同時,三大直屬軍校的聯賽也啟動了。
藺安之沒有直接參與,但有時刻關注比賽情況。
他聽說有一個新人風頭盡出,明明是新生,但能把老生壓在地上打,這是聯賽的前半場。
而到了后半場,因為地點選在邊際星,半途竟發生了意外——星盜入侵,周邊的駐軍又被臨時派去執行其他任務,只能由這一群尚且稚嫩的軍校生自發地進行反擊。
為首的,還是那個新生。
他擒獲了通緝令上的星盜頭子,傳奇般地立了一等功,無需畢業就可破格進入軍部,還是以上尉的軍銜等級。
毫無疑問,那人自是宋知序。
藺安之對這樣的發展很滿意。
賽事過后,軍校眾人回到首都星,包括宋知序。
兩人順理成章會面,他道:“你想要什么獎勵?”
“老師,”宋知序道,“什么都可以嗎?”
藺安之頷首:“什么都可以,你值得一切作為獎賞。”
宋知序的目光凝在他臉上,笑意柔和平穩。
他輕輕道:“你。”
我只要你。
第62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9) 你們養父子真……
乍然沒反應過來, 藺安之還真的皺著眉思索了一下,那個“你”是個什么東西。
于是宋知序又笑了起來,眼尾略微下彎, 眼神溫潤而不帶攻擊性,卻襯得秾麗的面容越發濃墨重彩,說道:“老師,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您能親親我嗎?”
藺安之沒說話。
一時沒有得到回答, 他低下眼, 聲音放得很輕:“自我記事開始,就是一個人,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愛,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自從被您收養了, 父親的形象在我心里,就有了具象化。”
賣慘賣得很成功,搭配上那張臉,異常有殺傷力。
藺安之頓了頓, 鬼使神差地在宋知序的額頭上輕輕貼了一下。
一觸即離,但宋知序已是心滿意足,他低低地笑,身體也隨著輕微抖動。
這孩子, 看來真是太缺愛了。
藺安之心道, 轉念想到自己打的算盤只有利用,不由深深懺悔了足足一秒,決定以后對宋知序好一點,剛好也能當作是情感上的籠絡。
宋知序也是能察覺得出藺安之的態度變化的, 感受到他的軟化,更是大著膽子上桿子往上爬,配合著愿意扮演一個好父親的藺安之,時常提出些要求。
不大,也不過分,多數與物質無關,無非是要求他抽出些時間陪自己,吃飯散步皆可。在這段時間里,則是以輕松的語調分享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還很黏人,時常婉轉地懇求他的摟抱。
次數多了,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便開始試探性地詢問藺安之的個人信息。
“您與攝政王陛下,是怎樣的呢?”
宋知序不動聲色地說著,心中早已預設了數種情形。
卻沒想到藺安之毫不猶豫,很快便回道:“他同我,正如我和你,母親早逝,父親又不看重我,所以我是從小被寄養在那里的。”
至于多余的,再沒吐露一個字。
宋知序只好含著笑繼續問道:“那你們平日也是做著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嗎?”
“差不多吧。”
藺安之想著,情不自禁地唏噓了一聲:“哦對了,我們晚上還睡在一起,很久以前就這么做了,因為我身體不好,叔叔他擔心我半夜三更的出事,于是就哎,他真的很關心我。”
宋知序:“???”
他的面容有一瞬扭曲。
這不要臉的老東西,真是下賤得不行,怎么連這種哄騙無知小男孩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兩人聊著,藺安之接了藺隱年的通訊,走了,渾然不知身邊的宋知序滿腦子都是救他脫離苦海。
但在臨走前,還被后者叫住了,聽他怯生生地說道:“明天的授勛儀式,您會過來嗎?”
藺安之幫宋知序撩了下鬢邊的發絲,笑了笑:“當然。”
剩余的不再多說,藺隱年找人的方式很簡單,只是一個晚飯的理由,就能讓藺安之無論如何都要拋下手頭的事務,絲毫不敢懈怠地趕過去。
原本的別墅待久了也會膩,藺隱年偶爾會換換口味,將地點定在一棟高級酒店的頂層。
星際時代,樓宇高得很突出,從連接大廳的電梯中出來,藺安之一眼看見的,除卻藺隱年,便是他身后繁華的夜景和霧白的云氣。
盡管相熟許久,站在氣場類似于師尊的藺隱年面前,藺安之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同時也隱約感覺,今天的氛圍另有一種壓迫的威勢。
他走過去,拿捏不準這是幾個意思,猶豫著開口:“叔叔”
藺隱年甩了一疊打印出來的照片在桌上,都是藺安之與宋知序相處的景象。
其中最親密的一張,兩人在軍校的一個隱秘角落擁抱彼此,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在接吻。
藺安之仔細看了眼,立馬悚然一驚。
他站直了身又不敢抬頭,委婉道:“那么復古的拍攝手段已經很少見了。”
光是坐在那就不怒自威,藺隱年點了點桌子,面上沒什么表情,語氣溫柔得極其反常:“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系?”
饒是藺安之心理素質良好,也是猛地一個激靈,頸部肌肉明顯僵硬,徒勞地低聲道:“我可以解釋。”
藺隱年頷首:“你說。”
然后藺安之道:“我們就是普通的養父子關系。”
藺隱年輕輕地笑了下,示意他靠近,手指貼著突起的喉結,摩挲著憐愛道:“養父子……就像是我們一樣嗎?你也會被他親得喘不過氣,做到深/處的時候一直求饒,但又很誠實地為了快/感而迎合?”
藺安之聽得既是羞惱,又是面紅耳赤,想都不想徑自打斷,咬著牙怒道:“藺隱年,你別太過分了,你要監視我,我就任由你監視了,你想上我,我也給你上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怎樣!難道我就不能有一點自由嗎?難道我做任何的事,都要被你過度解讀嗎?”
“我以為你是有自知之明的。”藺隱年看著他,“在此期間,你也利用我做了不少你想做的事,不是嗎?”
藺安之面色微變,瞬間噤了聲。
搭在臉上的手臂垂下,藺隱年向后微微倚去,貌似恢復了原先的冷靜自制:“這就是在我允許范圍內的自由。”
他平靜地說道:“我能給你與別人接觸的權利,也不會干涉,但是,你永遠也別想從我身邊逃走。”
而如今,是一次小小的警告,提醒藺安之不要越過他定下的界限。
話音落下,又毫無預兆地陡然發難,藺安之被藺隱年抵在了偌大的落地窗上。
下方,川流不息,萬燈璀璨。
上方,他被掐著腿根抬起,然后翻過身,雙手被并起束縛在后背,而后,藺隱年清冽的氣息傾瀉而下。
“看著我,不要分心。”他冷淡地命令,“記住現在正在進入你的人是誰。”
藺安之的眼淚已經流了滿面,他拼命搖著頭,極力抗拒在這種環境下被懲罰,卻又被掐住下頷,教藺隱年能夠更直接地凝望他,放肆的眸光一寸寸撫上。
恨也好,愛也罷。
他會一直將藺安之控制在掌中,一直。
·
藺安之將這句話和藺隱年起伏的臉記得很清晰,以前的那么多次,加起來也沒這回哭泣的次數多。
但藺隱年鐵了心了要吃宋知序的醋,誰也無法左右。
即便如此,顧慮到藺安之單薄病弱的身體,到底還是手下留情。只是放過人時,他已經無法思考,昏沉倦困地縮進了方才還想著逃離的人懷中。
再度醒來,便是在臥室的床上。
藺安之直愣愣地坐起,兩眼發直,過了半晌才猛地想起了,今天就是宋知序的授勛儀式。
作為罪惡源頭的昨日照片在記憶閃回,他有點遲疑,然而很快又被總想與藺隱年對著干的反骨,促使著做了決定。
“誰怕他——”
藺安之冷笑一聲,但聲音很小,在思及藺隱年時還打了個哆嗦,毫無說服力。
軍部賦予宋知序的榮譽,在本質上,實則是對全體軍校生英勇實戰星盜的褒獎,地點選在了第一軍校的大禮堂。
待藺安之趕到時,典禮才剛開始不久,前中排都坐滿了人,只得揀一個靠后的位置坐下。
不過后邊也是有后邊的好處,至少視野是更開闊了。
藺安之端正地坐著,雙手交疊置于膝蓋,以欣賞的目光地看向臺上的養子。
宋知序一身軍部深黑的制服,身材上的優勢突顯得很徹底,肩寬腰細腿長,眼神也與明艷的外表相反,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竟是明亮得教人挪不開眼。
注意到觀眾席位上,好些少男少女都癡迷地注視著這位帝國新星,不知為何,藺安之有一種極其微妙的不快。
再回過眼,卻正與宋知序視線相接。
藺安之大大方方地笑了下,臺上的那人也成了他所熟悉的樣子,柔和地彎了彎嘴角。
儀式結束,宋知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藺安之面前,然后把獎章遞給了他。
“這不太好吧,你的東西,你自己拿著就行了。”
藺安之虛偽地推拒一番,但手上已經在翻來覆去地看了。
他的養子也很順從地說道:“有什么不好?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同時也沒閑著,給自己找了事情做。
宋知序垂眸理著藺安之的衣領,自脖頸劃至鎖骨,將內里風光一覽無余。
忽地,他指尖微頓,抬起頭,平和地問道:“老師,你們昨天又做了嗎?”
第63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10) 東窗事發……
藺安之的神色忽然淡下來, 琥珀色的眼眸也失了顏色,掩著一片廢墟般的空白,他合了五指, 將手中的獎章攥緊了,低下頭并不說話。
也是,怎么能說得出口,又能說些什么呢?要他言明那些被逼迫的細節, 那又要將自尊置于何地。
見到一向溫和冷靜的養父顯出這幅模樣, 宋知序心中鈍痛, 呼吸間似乎也漫上了澀味的鐵銹氣。
就是從前自己被誤認為omega而被強取豪奪,廝殺過后重傷逃出, 全身是血地躺在臟臭的水溝里躲避追兵時, 都沒能生出這么大的情緒波動。
可即便如此, 也是面上揉出了強作的平靜, 輕聲喚道:“老師?”
藺安之抿了唇,才像是怔然驟醒,淡淡道:“如果你早就知道了,那還問我做什么?”
“對不起。”宋知序道, “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近乎懇求地看著藺安之,像是溺水的人要捉住一根稻草:“您不是自愿的,對不對?”
藺安之:“是與不是,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嗎?”
“很重要, ”宋知序牽住他的手, 察覺沒有抗拒的意思,又攀上了手背,那雙含情的眼眸也變得強硬了起來,“若是您不喜歡他, 無論如何,我都會幫您的。”
聞言,藺安之只是避重就輕,說道:“我有我想做的事。”
宋知序的手緊了緊:“付出這樣的代價,值得嗎?”
“不知道,”藺安之抽走自己的手,退開一步,微微揚了下頷,冷淡道,“但我別無選擇。”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回過頭見宋知序仍立于原地,示意他跟上。
兩人走到軍校南邊的小花園,待四下開闊且無人了,才說:“你不需要質疑我的任何決定,我收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忤逆我的,否則我為什么不去找一個更聽話的孩子留在我身邊。”
宋知序眼瞼沉下,道:“您不能那么做。”
“我有權力這么做,”藺安之抱了抱他,在耳邊半帶威脅半帶安撫地低聲道,“所以,按照我說的去執行。”
“——我研制了一批能夠提高精神力的試劑,但是通過臨床試驗再流入市場所需要的中間時段太長,超出了我的預計。
三天后,在邊境D區有一場圍剿反叛勢力的軍事行動,我會動用藺隱年的軍部權限,將原本的駐軍突然調離。”
“在此之前,我會將你安插到附近的一支小型軍團做首席指揮官,屆時,在收到通知的時候,你只需要帶領軍團過去支援,雙方人數懸殊,然后在將要不敵之際,集體注射試劑,用實踐向全星際驗證它的效果。”
“中間,你可能會受傷,”藺安之摸著宋知序的臉,柔聲說道,眸中躍動的卻是點點冰冷,“但是,我保證不會太嚴重,因為我拿自己試驗過,成效斐然。”
“那這一次,您又打算付出什么呢?”
宋知序問他。
藺安之沒有回答。
五皇子纖瘦的身形漸漸地看不見了,宋知序仍站在團簇的花叢中。
他在心里慢慢念著,于過往的那些日子被反復提及的那個詞。
權力。
如果手中擁有權力的是自己,就能幫上藺安之的忙了,也就能像藺隱年一樣……占有他嗎?
·
藺安之另有盤算。
他按著計劃一步步地來,不緊也不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在依照預想中的穩步推進。
可在首都星的港口處,剛將宋知序送上軍艦后,望著冰冷龐大的機械嗡鳴著駛離,不知怎地,他的心底竟泛起了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藺安之撫著心口,尋思著應該不至于是心臟病引發的麻痹吧,他的身體可是比以前好上許多了,估計再撐過幾次發情期,就能順利轉化為beta了。
這個認知讓他不由雀躍了起來,又搖搖頭,將念頭從腦海中甩出,壓下升騰的不安,決定回攝政王宅邸看一看。
藺隱年最近幾天很是勤于政事,基本上沒回家。
每個月都有那么些天是這樣,藺安之習以為常,不但沒起疑心,還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可乘之機。
書房常常毫不設防地敞開,其中有與軍部的內部通訊器,和部分個人指令密匙,他就是依靠這些偽造手諭的。
那位叔叔能掌控他的蹤跡,卻從來不會主動向他播報行程,藺安之也不知道他今日回來了沒有,走到書房門口,遲疑幾瞬,還是推開了門。
人不在,正好關注一下動態戰況,人要是在,就編個借口說是來找藺隱年的。
映入眼簾的,是前者。
藺安之淺淺舒出口氣,笑容方才掛到嘴邊,隨即轉過身就僵住了。
藺隱年站在門邊,漆黑的眼眸鎖住了他:“你要到哪里去?”
藺安之的臉上適時浮起幾分依戀,道:“我哪里都不去,叔叔,我是來找你的,這些天你都不在,我很想你。”
“想我?”
藺隱年微微勾了勾唇,眼中并無笑意,他走到書柜前,在暗格里取出通訊器:“你想的是我,還是它?”
他知道,他始終什么都知道,但沒有制止。
藺安之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響,指尖無意識地揪住衣料,不知該如何辯解。
藺隱年又緩步走了過來,軍靴踏地的聲響傳至耳邊,一下又一下,藺安之的心跳也隨之愈發地快了。
“為什么要讓我抓到呢?”他放緩了聲音嘆息,將人壓在懷中,捏著藺安之的腰,低聲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這幅模樣,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好,怎么就不能乖乖聽話呢?”
藺安之的大腦飛速運轉,最后定格在一句:“你要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嗎?”
藺隱年俯視著他,神情冰冷:“法不徇私。”
藺安之:“”
如此微薄的交情,真是枉費他當了那么多年的孫子。
藺隱年又道:“除非,你能讓我滿意。”
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他坐到了椅子上,垂眼就見藺安之跪下來伏在自己的膝上。
后者一貫能屈能伸,此刻自是不例外,隨著藺隱年徐徐撫摸著臉頰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他,含住了貼在唇邊的手指,舌尖沿著指節一寸寸撥弄。
藺隱年就那樣淡漠地看著他,良久,見藺安之兩頰酸軟,便抬了抬手,而那手指再拔出來時,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不夠,”他同一手養大的孩子耐心地說著,態度就像是每次對他功課的輔導,“還不夠。”
藺安之被扯著頭發強行拽起身,腰身錮住與藺隱年接了吻,淺色的唇被吻得水紅。
他喘著氣,兩人忽然間都察覺到了異樣。
信息素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愈發濃重,絲縷清香都堆積成了濃烈勾人的香氣。
“你是omega?”
藺隱年平靜無波的聲音,終于多出了一絲興味。
他沒能想到,這孩子還有那么大的一件事瞞住了自己,且一藏就是十年。
指尖自清瘦的脊背挪移到了后頸,果不其然,在熟悉的部位摸到了略有突起的腺體。
“抑制劑,用抑制劑。”
藺安之扯著藺隱年的衣袖,眼中蓄了淚。
藺隱年沒說話,指腹重重摩挲過那塊脆弱的地方,卻不動作,清楚地表明了立場。
藺安之被驚得難耐地叫出聲,旋即咬緊牙關,抑制住呻/吟。
知道這人靠不住,自己從腕上的空間置物鐲中取了抑制劑,只是手還沒拿穩,針管就被拍落在地。
藺安之怨恨地看著他。
突如其來的發情期,而恰逢此時,一個強大的、對他虎視眈眈的alpha就站在面前。
這樣的情形完全超出了預料,同樣也是此前不愿預設的,再糟糕不過的場景。
“你知道嗎?”
藺隱年竟然笑了起來:“我最遺憾的一件事,就是你beta的身份。”
“不要標記我,求你了,”藺安之蹭著他曲起貼在臉側的掌心,軟下語調,無力地做著最后的乞求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說著哭了出來,沒有了過去的偽裝,全是崩潰。
但藺隱年沒有絲毫的動容,慢慢摟緊了他,聲音輕得如情人間的呢喃:“可是,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第64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11) 秩序?裁決……
帝國憲法第三十二條, 被標記的omega在法權意義上歸屬于標記他的alpha。
不論是否認可,這條法規,藺安之早就諳熟于心。
自此以后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頭, 那些算計良久的滿盤布局也隨之傾覆墜下。
想到這里,藺安之眼前一黑,淚珠怔怔地淌下來,被缺氧帶來的如潮水般的眩暈所裹挾。
一時無暇他顧, 只是攥著藺隱年胸前的衣服, 很用力, 以至于指骨發白,與他相握的手心也冰涼得嚇人。
多年前, 在軍校門口被拖出去的omega身影驟然清晰了起來, 還有那張當時沒仔細注意的臉, 也驀然放大了出現在眼中, 兩道淚痕逶迤而下,嘴唇僵硬地一張一合。
他沒有讀唇語的本事,卻能聽到那句話反復重復于耳際:
“現在,我們也要一樣了。”
幾乎已經要被忘卻的記憶, 也在此刻涌現。
那是許久以前,藺安之方才筑基,奉宗門之命下山除妖,不想第一天就被魔修給綁了。
院落里, 那魔修蹲下身, 與他視線齊平,語調勾得很長:“哪來的小爐鼎,你家的長輩也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
那眼神黏膩濕冷,格外令人不快。
藺安之目露寒意, 又是惡心,又是厭惡那個稱呼。
哪怕成年以后,替代了原先的“少年英才”“天之驕子”,許多人都那么喚他,同時也以這樣的想法看待他。
接著,負在背后的雙手試了試,想看能不能掙脫束縛手腕的繩索,然而魔修境界遠非筑基可及,半晌過去紋絲不動。
待藺安之心中焦灼地再抬頭,那魔修已經笑微微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臉。
指尖尚有半寸距離,旋即神色一僵,脖頸與腦袋連接處也浮現了條細細血線。
再然后,模樣冷心冷情的仙人抱住他,卻是輕柔哄道:“別怕,沒有人能傷害你。”
恍惚間,那道絕無可能出現在這里的聲線似乎重現,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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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安之一醒來,就把書房里的所有東西都給砸了。
噼里啪啦好一陣響,待聲音消停下來,藺隱年才進了門。
入眼就見那孩子挺拔地站在遍地狼藉之中,轉過臉,眸中尤有還未消退的戾氣,看起來就跟還要再給他一巴掌似的。
“你沒有被標記。”
藺隱年立于門邊看著他,像是能看出藺安之在想什么,淡淡說道。
藺安之神色微凝,靜下心來感受了一番,然后發現藺隱年說的沒錯。
他低下頭,又看了眼地上的各種碎片:“”
“我很抱歉,”藺安之身形柔弱一晃,轉而露出禮貌的微笑,委婉道,“剛才是我有一點沖動了。”
藺隱年輕輕反問:“一點?”
“”藺安之面無表情,“很多,很多行了吧,我承認是我太沖動了。對了,這些東西不需要我賠吧?”
藺隱年沒有回答,卻道:“我想通了,過去的事是我不對,是我先罔顧你的意愿,才讓你那么難過。”
頓了頓,他平靜地宣布:“我會放你自由,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藺安之聽得頭皮發麻,只覺似是天方夜譚,狐疑道:“真的嗎?”
藺隱年:“嗯。”
藺安之靜默了會兒,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剛剛發泄完了一通,又覺得身心疲乏,摸索著在室內僅剩的一張完好無損的椅子上毫不客氣地坐下,才道:“那以后,我們還能保持叔侄關系嗎?”
藺隱年點了點頭,走過來握住他的手:“不然呢?你只想要宋知序一個養子不成?”
說起宋知序,藺安之頓時回想起了先前的安排,想要取出通訊器,但被按住手背制止了動作。
藺隱年對他的舉動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說,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默認的結果,怎會不知道那終將通向一條怎樣的道路。
他道:“你真的想好了嗎?這個社會不需要,也難以實現凌駕于秩序之上的裁決。”
藺安之只道:“事在人為。”
“中樞計劃。”
藺隱年突然說道。
他垂下眼,漆黑幽邃的眸子與望過來的藺安之目光相接:“沿著這個方向查,它會指引你找到想要的答案。”
沉默片刻,后者略帶不解:“為什么要告訴我?”
藺隱年直起身,說道:“比起維持帝國的秩序,你更重要。”
藺安之心中一動。
回軍校的路上,他在星網上順手搜了下。
原本沒指望能單純依靠網絡引擎獲得信息,跳出來的詞條卻告訴他,這是只要上過學的帝國子民,都能在歷史課本上知曉的知識。
作為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藺安之稍稍懺悔了一下,隨后一目十行地提取出了信息。
——同星際時代來臨前不久的那段帝國歷史有關,昏暗而蒙昧的長夜中,中樞計劃是由高層提出的唯一曙光。
具體內容已同那一時期的絕大部分歷史一樣無法考察,但可以知道的是,計劃旨在提升民眾身體素質和促進人類繁衍,結果也的確印證了這份宗旨。
“基因研究所。”
執行機構一列標注著熟悉的名稱,藺安之若有所思地念了一聲,而后加快了步伐。
宿舍里,宋知序已經回來了,見到他的第一時間便站起身迎向他,笑道:“老師,所有步驟都沒有差錯,一切都很成功。”
藺安之沒聽進去,蹙了眉看他:“你身上的傷?”
隨后頓住,因為如果不是自己,宋知序完全不需要遭遇那些——以少敵多,絕境求生,甚至險些死在戰場上。
宋知序心思敏銳,見到藺安之抿唇不語,將他帶著坐到了沙發上。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藺安之能看清楚眼前人眸底所盛著的柔和笑意,純凈無暇,沒有摻雜一絲怨言。
這樣的認知也讓他難得良心發作,干脆直接伸出手,指腹擦過盤桓在鎖骨處那道傷疤的尾端。
正要順勢撩起衣領,就被不輕不重地壓住了手。
宋知序輕聲道:“不好看,別看了。”
還挺注意個人形象。
藺安之也不強求,他知道經過醫療艙治療,還能留下疤痕的,當初必定是傷得很重,就讓宋知序交出特制的外敷藥,不容拒絕地要替他涂抹。
“衣服脫了。”
藺安之示意。
聽罷,宋知序倒是很聽話,急切而又近乎于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光裸的上身。
他的皮膚白且細膩,線條流暢而顯得修長有力,肌理又柔韌緊實,摸起來觸感很好。
藺安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大臂,隨即就聽宋知序彎了嘴角,道:“老師,您要是喜歡,還可以再多摸一會兒。”
藺安之說了聲好。
宋知序又垂下了眼簾,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波光流轉,低低道:“您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藺安之又嗯了一聲。
宋知序唇邊笑容微僵:“我說的是,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對我做。”
藺安之思考了一下:“在做了,我不是正在幫你上藥?”
宋知序:“”
最后離開宿舍的時候,藺安之感覺小養子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看,但是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冷風吹過,他唏噓一聲,感嘆青春期少年真是反復無常,轉身就走了。
宋知序說的果然沒錯。
年輕上尉攜小支軍團臨危受命,依靠神秘藥劑絕地反殺,成功清繳反叛勢力的故事過于勵志,兼之同樣的傳奇出現同一個人身上,更是值得軍方再一次大肆播報。
配合著藺安之買通的一眾媒體,此事和其中的關鍵,也就是那所謂的神秘藥劑,被鋪天蓋地地宣傳,很快就在民間和上層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隨后,官方喉舌也下場了。
證實藥劑的確有極具突破性的、能夠大幅提高精神力的作用,以上的諸多勢力,合力將研發者,一個此前至多能說是小有名氣的beta抬上了帝國之星的寶座。
一時間,藺安之風頭無兩。
而不久前的上一位,還是大皇子。
第65章 被禁錮的帝國皇子(12) 易感期的安……
一年過去, 當初的藥劑已經根據配方量產,由于原材料限制,以及需要定期服用才能維持效力的弊病, 目前只能暫時提供給軍校和各地軍隊中的alpha。
精神力提升,操縱機甲的能力提高,軍隊戰斗力大大提升,帝國的軍事實力也隨之躍遷。
皆大歡喜, 大家都很高興。
藺安之也笑了出來, 他的努力終于有了實際的回報。
但這只是第一步。
在價值被看到后, 王室也有意推出能在文治方面穩定人心的代表人物,要求藺安之配合著展開了數次采訪, 以及相關宣傳活動。
一系列的推動下, 五皇子溫和親民, 又在基因工程上別具稟賦的形象成功塑造, 聞名帝國上下。
人心浮動,如今已不是藺安之要去想著法子接近那些昔日高高在上,囿于身份不會在明面違逆他的心意,卻始終圓滑地打著太極的議員, 而是那些大臣要來主動靠攏藺安之了。
一日,飯桌上。
藺隱年突然道:“聽說財政大臣有同你聯姻的意向?”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個好歹來,藺安之咀嚼的動作停了停, 咽下食物后拿起餐巾拭了拭嘴, 才道:“嗯。”
藺隱年略微抬了下眼,眸若寒星,熟悉的壓迫感卷土重來:“當初,我是怎么和你說的。”
藺安之稍稍回憶了片刻:“你說愛就是學會放手。”
藺隱年:“”
“中樞計劃。”藺隱年冷冷掃了他一眼, 站起身,“別做多余的事。”
藺安之眉頭都不皺一下,振振有詞:“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政治聯姻罷了,否則財政大臣為什么不找大皇子。因為眾所周知,我是一個beta,無法標記任何人,而財政大臣平日嬌慣家里那位omega小少爺的事跡所有人都知道。這叫什么,這就叫父母之愛子,則為計深遠。”
藺隱年俯下身,定定地看著他。
藺安之微笑:“叔叔,你不是放棄糾纏了?我有在替你計時,截至目前已經達到了四百三十四天的好成績,還望繼續保持。”
他存了心挑釁,以報往日之仇,不想卻見藺隱年笑意漸深,目光沉靜,甚至略帶淡漠,但莫名教人毛骨悚然:“你一直都在關注我嗎?”
“”藺安之抿了嘴角,頗有一種給了人一耳光,對方還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求他再來一巴掌的無力感,“跟你無話可說,再會。”
語罷推開椅子,準備要走,藺隱年在這時道:“不過,你還是多留份心在你的好兒子身上吧,。”
他說得意味不明,藺安之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再想要追問,就聽傳來關門的聲響。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心里裝著事,眉心也不由緊了緊。
說實話,自上回軍校宿舍一別,藺安之也有許久沒再見過宋知序了,只是偶爾會收到他主動發來的通訊,告知自己在最近在何處執行任務。
實戰是獲取軍銜的必經之路,即便宋知序身后有勢力的扶持,也是一樣的。
所以藺安之并不反對,只是疑惑,他怎么出任務出得那么頻繁,好似完全不需要休息,也不擔心受傷一樣。
打開通訊器,對話框還停留在幾天前的聊天記錄。
藺安之勸道,說不需要操之過急,還有時間,兼之比起榮譽,他更在乎的是宋知序的安全。
而宋知序的回答是——
不由自主地,藺安之點開了那條語音,養子溫潤柔和的聲音在耳邊緩緩流淌,他堅定而不容置疑地說道:“但是我想,我也愿意。”
藺安之深吸一口氣,心中若有若無的躁意更為突出了。
縱使這段關系始于利用,可牽扯到現在,混入其中的情感孰真孰假,又怎劃分得清界限呢?
掐算著時間,宋知序大抵也該回來了,又始終被藺隱年那句古怪的話弄得心神不寧,藺安之抱著蹲點的心思過了去。
正如每回一樣,這次又讓他見到了宋知序。
乍然見面,后者漂亮的、帶著緋紅的臉上明顯流露出了一絲怔愣。
然后砰地關上了門。
藺安之:“?”
他孑然立于門前,微微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宋知序,我就是這么教你歡迎遠道而來的父親的?”
想到上一秒瞥見的面孔,又冷下語氣,以陳述句篤定道:“你有什么在瞞著我。”
兩人隔著一道門板對峙了半晌,那邊才響起了熟悉的聲線,能聽得出來,語調在盡力維持平穩,但仍泄出了點顫音。
他屏著呼吸,悶了聲搪塞:“沒什么,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老師您先回去吧。”
藺安之道:“把門打開。”
宋知序說:“不。”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藺安之說著,伴著一聲輕嗤:“什么場面我沒見過。”
下一刻,房門依聲打開,里面的景象隨之映入眼簾。
“”沉默幾瞬,藺安之艱難道,“這個場面我真沒見過。”
但見宋知序倚著半開的門,渾身信息素暴動,濃烈得連藺安之這個已經成為beta的人都嗅得到,顯然是進入了alpha的易感期。
也只有這時候,他才完完全全地卸去了原本溫柔的表象,瞳孔如同淬過寒冰的刀鋒,折射著無機質的冷光,歪頭望向旁人的時候就像是在看弱小的獵物。
藺安之喚道:“宋知序。”
被念到名字的那人將眸光轉了過來,再落到眼前之人身上,這才帶上了幾分常人的溫度。
藺安之立刻想到了之前聽說過的傳聞——某些星盜會刻意收集omega的信息素,然后在戰場作為生化武器釋放,干擾敵對勢力的alpha士兵。
他沒有進去,站在門外道:“如果我沒有來,你的打算就是強撐過易感期?”
“老師,”見養父神色平靜,卻顯出些許怒色,宋知序很快換上了泫然欲泣的模樣,低低道,“我錯了,我不該隱瞞你的,你別生氣。”
藺安之輕嘆:“我不生氣。”
旋即步近了他,溫涼的指尖觸上了臉頰。
那種感覺難言地舒適,宋知序不由輕哼一聲,下意識攥住藺安之的手腕,本能地扯他入懷,又箍住那窄細的腰身。
待眼睫垂下,他反應過來,登時抑制不住地淌出了絲縷慌亂。
將那些情緒看得一清二楚,藺安之以雙臂環住宋知序的頸項,忽然道:“你討厭我嗎?”
怎么會?
宋知序遲疑著,到底還是沒能把那句“喜歡”說出口。
沒有得到否定的回答,藺安之在他唇邊親了一下,輕聲道:“既然不討厭,那就夠了。”
“你應該不介意,由我來幫你解決易感期吧?”
第66章 世界四:結局 自由主義?還是強權政治……
是藺安之先撩撥, 也是他先后悔。
當0純屬個人愛好,他懶得動彈,只想躺著享受, 卻架不住alpha的體力太好,又有宋知序溫柔的詢問和低低的喘息聲徘徊耳際,教人面紅耳赤。
后者從背后環住藺安之,成年男人挺拔高大的輪廓由此印了下來, 又細致地撥開那潮紅面容鬢邊汗濕的發, 聲音輕得像是在撒嬌:“老師, 易感期怎么還沒過去,我好難受。”
藺安之已經沒力氣了, 聽到這話, 仍是不由撩了眼皮, 側過臉冷冷掃了宋知序一眼。
難受的到底是誰, 只是說來也要怪他自作自受,他分明清楚,倘若幫忙紓解的不是同樣擁有信息素的omega,效用會低上許多。
可是私心里, 卻不希望宋知序再去接觸其他人。
“要不你去來一針抑制劑吧?”
藺安之由衷建議,腦中同時閃過些什么。
諸如為何隨行的醫療人員怎么沒能想到那么好的法子,任由宋知序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回到軍校。
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隨后宋知序便翻過他的身,受傷地看著他, 眸中復而含了淺淺水光, 口中卻不留情地在鎖骨上咬出了牙印:“可是,您不是說會幫我的嗎?”
“而且我只喜歡您,也只需要您,”他道,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會為您做任何事。”
藺安之垂眸不言,嘆了口氣,用親吻的行動展現了自我的意愿。
足足一日的荒誕轉眼流逝。
當藺安之再度睜了眼,由養子的身份轉化為的枕邊人早已離開,唯有掖過的被角,昭示了昨日溫存的痕跡。
他還沒完全醒,下意識坐起身,下意識拿起通訊器,然后看見了上百條由同一位聯系人發出的消息,一時間寒毛直豎,三魂六魄嚇飛了一半。
仿佛能隔空感知到藺安之此刻身體,和捏著通訊器的那只手的僵硬,時隔半小時,新的一條消息慢吞吞地滑出在最下方。
仍是祈使的句式,仍是簡潔有力的風格。
藺隱年:【滾回來,現在。】
看著那個對方從來沒對自己用過的“滾”字,藺安之本能地不寒而顫。
沒關系的,再怎樣,藺隱年總不至于因為晚歸這么一件小事就把他砍了。
如此自我安慰著,藺安之火速奔回了別墅,結果自然是與所想的大相徑庭。
他那好叔叔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并不說話。
沉寂的氣氛中,藺安之以余光瞥見光腦投屏在半空中的影像,頓時身體僵直,余下的一半魂魄也沒了。
注意到他不停變換的表情,藺隱年輕輕笑了下,按住光腦的指尖動了動:“你想換一個人選,同我再試一遍嗎?”
“”藺安之看他的眼神很警惕,跟看變態沒有兩樣,“為什么你有我宿舍臥室的監控錄像?”
這還不是重點,關鍵是長達八個小時的視頻,進度條停留在末尾,足以表明藺隱年完整地觀賞完了他與宋知序相親相愛的全過程。
藺隱年緩聲道:“我說過了,我很關心你。”
藺安之:“?”
要不你出去問問,誰會想要這種關心。
感覺苗頭不對,藺安之毫不猶豫,轉身拉開門就想跑,然后就被抓了回來。
藺隱年將他抵在門上,掐住下頷垂眸看他:“其實完整的視頻,我看過三遍,真要給你完全的自由,我做不到,但不殺了那個人,和把我綁在你身邊,就是我最后的底線。”
“打斷一下,”藺安之真心誠意地疑惑道,“在此之后,我總共也就睡了十二個小時,你是哪來的時間看的?”
藺隱年:“除了第一次是實況直播,之后的都開了2倍速。”
根本想不通這是什么心態的藺安之:“”
那你很厲害了。
再然后,藺隱年說到做到,完完全全地把從頭到尾的所有步驟,都復制在了藺安之身上。
做到最后,他扶著藺安之晃動的肩,沒頭沒尾地問道:“你找到想要的資料了嗎?”
本來還很刺激的,一提到現實里的事情,藺安之立刻就索然無味了,點點頭:“基因研究所有幾個我提拔上來的研究員,其中有一個已經成為了核心干事,雖然還沒能接觸到最最高等級的查看權限,但從碎片化的信息中拼湊出大致的情況,并不難。”
為了實現目的,他還動用了藺隱年的部分資源。
沒什么后果,但會向外傳遞一個訊息,也就是攝政王站在他這邊。
藺安之有點擔心:“會把你牽扯到什么黨爭里嗎?”
“沒事,”藺隱年摸了摸他的頭,平靜道,“坐到這個位置,想要我死的很多,不差一兩個。”
藺安之心中一跳,久違地想到了這個小世界的任務。
——阻止藺隱年的死亡。
在劇情線里,他是因為被自己強取豪奪,于是郁郁而終,但從上個世界的經驗來看,劇情線提供的信息浮于表面,與實際經驗天差地別。
如果說,藺隱年的死亡不是因為心理疾病,而是由于政治暗殺呢?
藺安之想,那他就需要找出來,意圖加害于藺隱年的究竟是哪一方勢力了。
機會來得剛剛好。
再過不久,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也是最未來可期的上將要在王宮授銜,那時各色人等皆有,藺隱年也會在這樣的公共場合出席。
那日,藺安之剛走到大殿,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
許久不見,大皇子變了很多,氣質沉穩,相貌英挺,唯有張開嘴,才能暴露出一點以前賤嗖嗖又傲氣的模樣。
四下無人,大皇子見了這位最近很是大放異彩的弟弟,也是很不客氣:“別想了,我試探過父親的口風,另外三個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而且他只看好我。”
“基因工程方面的天才又怎樣,你甚至都不是alpha,以往也沒有過beta稱王的先例,藺安之,你拿什么和我爭?”
藺安之神色平淡,顯然一點都沒被刺激到:“站在巔峰就要遭受無盡的造謠與辱罵,你嫉妒了對不對?”
他微嘆口氣,憐憫地看著大皇子:“也是,哥哥,你一貫四肢發達,也就會打打比賽,這是你唯一能夠引以為豪的優點。”
“在第一軍校尚能聲名鵲起,到了軍部,晉升速度竟然還沒一個半路鉆出來的垃圾星alpha快。自己沒有立身的本事,想要什么,也只能依靠選擇你的那些個家族,自然就會心態扭曲,這很正常,建議及時治療,不要諱醫忌醫。”
話音落下,大皇子的面容也跟著扭曲了,前仇舊恨同時涌上心頭,接著狠狠剜了藺安之一眼。
深吸一口氣,他道:“你真以為,我手上沒有你的什么把柄嗎?”
藺安之面色一變,毫無感情地棒讀:“什么,你快點告訴我,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大皇子緊緊注視著他,沉聲道:“你知道,薇薇安王妃是怎么死的嗎?”
藺安之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恢復了原先的冷淡,說道:“你沒有資格提她的名字。”
然而大皇子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基因研究所一直以來,都有一個改變身份屬性的試驗計劃,但只有內部人員知曉。o轉b,b轉a的項目組都很成功,但o轉a的進展始終不順利,所以,很多自告奮勇的實驗體死在了那里。”
他的目光凝在面無表情的藺安之臉上,語調漸漸放慢,像是要憑借接下來的語詞,找出后者致命的破綻:“薇薇安王妃參與的試驗失敗后,研究員發現,o轉b的項目組,少了一支基因穩定劑。”
“那又如何,憑空造謠也要拿出證據來。”
藺安之淡淡道:“再者,看我不爽可以自殺。”
大皇子:“”
大皇子被氣走了。
藺安之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又走了一段路,在殿內看見了那位上將,宋知序。
——他在上一次任務中依靠線人直接剿滅了反叛勢力中一處規模極大的窩點,這就是他憑借軍功迅速崛起的關鍵。
宋知序被各式媒體與軍部人員所圍簇,藺安之嫌麻煩,懶得擠進去,只是立于不遠處靜靜看著。
而前者應付著身邊拋來的各式問題,視線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雙向奔赴的景象很快就被打斷。
一只修長的手極其自然地牽起了藺安之垂在腰際的手,媒體的聚光燈紛紛轉向,打在了他旁邊藺隱年的身上。
藺隱年也就這么旁若無人地與他五指相扣,向全星際直播著兩人之間偉大的親情。
沒人看到的地方,宋知序面若寒霜。
授銜結束,還有一個環節是環城花車游行。
問題就出在了這里。
三人俱坐在同一輛敞篷的懸浮車中,藺安之的精神力不低,但也沒到過分敏銳的程度,以至于當車身多出一道激光劃痕時,沒能在第一時刻反應過來。
“讓他死在這里,不好嗎?”
宋知序輕笑,看出暗殺針對的對象是藺隱年,沒有起身相助的意思。
藺隱年轉過臉,看了他一眼:“對于你,我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都這種時候了還能掐起來,藺安之心力交瘁。
他動了動唇,正想說點什么,系統先行在腦中尖叫了起來:“任務,任務!”
“你去哪了?”藺安之問它,“很久都沒見到你了。”
系統只道:“秘密,這個世界結束后,會給你一個驚喜。”
藺安之將信將疑。
眼下之事倒是不急,即便宋知序再不情愿,也礙于藺安之而不得不做出行動。
藺隱年則是多有準備,加上自身也很強,在下一輪的激光粒子武器對準之前,就已循著劃痕上殘留的精神力,追尋到了附近高樓上方埋伏的狙擊手。
可惜的是,狙擊手職業素養過高,在察覺被發現的那瞬自殺了。
見藺安之眉心微蹙,藺隱年低頭看了眼那尸身,寬慰道:“想要判斷并不難,緊接著動手的是誰,誰就是幕后操縱手。”
三人都以為,自暗殺事件過后,大抵會有一段時間是平靜的。
只是,當晚,藺安之便收到了宮中旨意,皇帝病危,喚他過去探望。
急急步入內室,藺安之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親爹,而是大皇子。
他的步伐慢了下來,卻未表露半分意外,而是施施然掀開華麗的床幃,見到了躺在床上,比起十幾年前的那一面,愈發骨立形銷的中年男人。
就算是到了醫療發達的星際,也有醫療艙無法救治的重癥,他罹患的,便是其中之一。
“爸,我來看你了。”
藺安之動容地說著,然后,于一旁雙手抱臂的大皇子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人眼含熱淚,動作輕柔而飛快地拔掉了皇帝的呼吸管。
大皇子:“???”
與其連接的儀器屏幕滴滴作響,皇帝喉間嗬嗬幾聲,忽地瞪了眼,渾濁的眼珠怨恨而又錯愕地盯住了藺安之,頭歪到了一邊,漸漸沒了氣息。
大皇子也隨之震驚地叫了出來:“你在做什么?!”
“不是宮廷政變嗎?”藺安之也微微睜大了眼,“你假傳旨意,又調動守衛軍圍住了整座王宮,不就是為了奪權嗎?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幫你解決掉阻礙你的源頭,這不好嗎?”
大皇子:“???”
他聽著藺安之精確地報出自己的安排,隱約覺得不大對勁,但還是失聲道:“你有病是不是!”
“我有病?”
藺安之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睨視大皇子,冷肅的神情持續了幾瞬,轉而又消融不見。
他微微勾起嘴角:“與其想著這些,不如多擔心一下自己吧。你要不要嘗試著摸一摸你的腺體。”
鬼使神差地,大皇子伸出了手,顫抖的指尖繞到了后頸。
就在他得到那個不可置信的答案的同時,藺安之也開了口:“萎縮了,對不對?”
“最近下發給alpha的精神力試劑中,全部被加入了能使腺體萎縮的成分。”藺安之平靜道,“人為制造的差距,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大皇子感覺自己喉嚨發緊,喃喃道:“你知道了?中樞計劃?”
隨即又厲聲驚叫:“不行,你不能這么做,沒有了能夠各司其職的明確群體劃分,帝國的戰士從哪里來,生育率又該怎么辦,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況且,我們對那些omega還不夠好嗎?他們什么都不需要干,也不需要上戰場,只用在家養育子女就好了!”
藺安之笑了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如果說,被送到禮儀學院,享受無上寵愛的是你呢?”
大皇子不說話了。
藺安之驀然冷下聲音,道:“這就是這種有色眼鏡最卑劣的地方——它可以根據身份,直接定義你的生存價值,輕而易舉地抹煞你所有的努力。”
“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大皇子恨恨指責,“你明明根本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這是你的借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向后退去。
藺安之怎會看不出大皇子的小動作,制住他的手腕,將他壓到在地。
對上那雙琥珀色眼眸中驚人的狠戾,作為一個強大的alpha,大皇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了起來,眼底全是驚恐。
他想起了與藺安之見到的第一面,同樣也是被騎在身上按住打,但他能感覺到,這一次,藺安之是真的動了殺心。
“或許不是在這個世界,然而我有。“
拍了拍大皇子的臉頰,藺安之垂眸盯著他,漠然道:“為了今天,能做的我都做了,如果你再有其他的想法,我不介意現在就殺了你。”
大皇子不敢動彈了,半晌,方才低聲道:“這個國家會毀在你手里。”
“不會,”藺安之說道,“亞眠帝國的未來不在于自由主義,而在于強權。”
“我接觸過很多議員,其中絕大部分是你瞧不上的beta,他們的共同之處,是都想通過確立議案來改變由alpha制定的規則。”
“但是,如今的種種問題,并不能單純依靠演說詞和多數決議以解決,要完成變革,只能以我的方式。”
一種藥劑。
一種能讓腺體萎縮,但保有強大的精神力,整體來說就是使所有人體質趨同,不再有易感期和發情期,不再有三種性別身份之分的藥劑。
雖說短期來看,有損alpha群體的利益,但毫無疑問,能夠迅速吸引到大批beta和omega擁護者,后者人數眾多,而且占據各個生產領域,反而會大大擴展統治基礎。
外界廝殺的響動,于空落落的宮殿中震耳欲聾地回蕩。
分辨出自己的那方處于弱勢,大皇子的心跳慢了半拍,眼神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他知道大勢已去,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藺安之同樣聽到了。
他抬起頭,道:“從來如此,便對嗎?我一直覺得是不對的。所幸,這場游戲現在就要結束了。”
往后的新規則,將由他來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