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合時宜 故宮離城西有些距離,就算……
故宮離城西有些距離, 就算她和陳岑騎摩托車回來,都要將近一個小時。她實在想不出作為高中教師的王國濤每周末去故宮干什么?
但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追蹤下去,陳岑的摩托款式太過惹眼,王國濤很容易就會發(fā)現是熟人。
許麗華卻沒有一絲猶豫和警惕, 只是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他每周日都要去給人補課, 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你們找他?”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讓兩人愣在原地,眼神里閃過錯愕。
他們對視一眼, 好像一開始確實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難道他們自己真的錯信了劉念恩那兩個小鬼頭?
王國濤去故宮,說不定真的是給里面職工家的孩子補課, 沉沉的布包里裝的說不定就是教材。
兩人臉上的神色變得僵硬,仿佛被風吹干的樹葉,寧愿被風吹掉,也不愿掛在樹枝上時刻懸著。
沉默了幾秒后,陳岑終于硬著頭皮,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撓了撓后腦勺, 訕訕地說道:“我也想補課!
許麗華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里透著一絲不信任:“可你不是已經輟學了?”
陳岑的臉色變得窘迫,眼神閃爍著, 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露出一口天真的大白牙,聲音里帶著幾分心虛的調侃:“讀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嘛,我這不也是想進步進步。”
林檸差點沒忍住笑,憋得滿臉通紅,最后還是咳了咳, 假裝嚴肅地連忙點頭附和道:“對對對,他就是想補課。”
陳岑咬著牙,面上強裝沒錯是這樣的,私底下卻偷偷拍了拍林檸的屁股,以作懲罰。
“這倒也好說……”許麗華剛要答應,眼神卻突然飄向院外。她捕捉到熟悉的身影,直覺告訴她,她的丈夫回來了。
“你們叔叔回來了,正好可以當面問問他,我也不太懂這些。”許麗華說著,起身推開門,臉上瞬間綻開溫柔的笑容,仿佛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院外,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背著布包走了進來,那是王國濤。他身材不高,但背挺得筆直,布包里裝著幾本厚重的書,走起路來卻昂首闊步。
許麗華快步迎上去,接過布包,熟練地掏出書本,整齊地放在書桌上,又轉身去拿手帕,輕輕擦拭王國濤額頭的汗水,動作溫柔又熟練。
王國濤看到屋里的林檸和陳岑,愣了一下,但很快臉上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什么風把林檸吹來了?正好我今天帶了餃子回來,一起吃點?”
“不用了!绷謾広s忙起身,心里滿是愧疚。許姨和王叔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自己留下來吃飯簡直就是添亂。她連忙說道:“今天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也該回去吃飯了。王叔,下次聊?”
“下次聊?”王國濤一臉懵,但他的性子寬厚,絲毫沒有不耐煩,反而笑得更燦爛了:“有什么事盡管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許麗華也柔聲說道:“小陳想找你補課呢!
王國濤眼睛一亮,像是尋到了寶藏,拍著大腿笑道:“可以。∵@可是給許姨多掙點藥錢的事?磥恚皇俏?guī)湍銈儯悄銈儙臀夷!快,吃餃子,邊吃邊聊,這可是人家長送我的,不要錢!”
林檸和陳岑心里更是直冒虛汗,冤枉人的悔恨感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兩人連忙鞠躬道歉,嘴里連聲道:“家里有急事,實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說完,他們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飛也似的跑出了許家的大雜院。
許麗華看著那倉皇逃竄出院門的兩人,頗為奇怪地自言自語:“這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害,他們看見我從故宮里出來了!蓖鯂鴿龂@了口氣,直言道。
許麗華的目光頓時銳利如刀,又掃向跑出院門的兩人,眼神里寒光一閃,多了幾分凌厲。
她轉頭對王國濤說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做事要小心點,別被熟人撞見。最近風聲緊,你就別再去那兒了,免得惹出一堆閑話。趙桂英那張嘴,可不是吃素的!
王國濤不以為意地吐出一口濁氣,擺了擺手說:“沒事,為了你,多跑幾次也沒事的。再說,林家不也在偷偷接私活嗎?被人嚼舌根就嚼去唄,我怕什么!
“我怕的是林家嗎?”許麗華沒好氣地皺著眉頭,“聽說那個陳岑可是城西公安局局長的兒子!
“沒事的,誰會閑得沒事管起我這個三代貧農?”王國濤從懷里掏出那盒餃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吃吧,還熱乎著呢!
許麗華盯著那盒餃子,眼神里的寒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溫柔。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叮囑:“你呀,還是要小心些,別讓人抓住什么把柄!
“行,行,行!
……
林檸和陳岑逃出許家院子,氣喘吁吁地撐著膝蓋,目光落在王國濤停在院門邊的自行車上。
車輪上沾滿了泥土,深淺不一,像是記錄了這一路的奔波。
從城西騎到故宮,不知要付出多少體力和腦力,王國濤掙錢的辛苦不言而喻。
想到自己還冤枉了他,林檸心里越發(fā)難受,愧疚得像被針扎一樣難受。
“我要是再信劉念恩和周秦鹿那兩個小鬼頭的話,我就不姓陳!”陳岑咬牙切齒地罵道,臉都氣得通紅。他恨不得把那兩個小鬼抓過來,直接塞到王國濤面前,讓他給好好補課,省得他們一天到晚閑得沒事干,凈給人添亂。
“算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看見王叔從神武門出來的時候,不也起疑了嗎?不能全怪文恩和秦鹿!绷謾巼@了口氣,輕輕將陳岑攬在懷里,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安慰道,“要是下次真碰到有人盜取國家財產的混蛋,難道我們還能裝作沒看見嗎?”
陳岑被林檸這一抱,心里的氣也消了大半。他低下頭,輕輕蹭了蹭林檸的胳膊,帶著幾分硬氣:“那這次就原諒他們吧,可是……”他想起被攪和的周末,原本計劃好的驚喜瞬間化為泡影,心里不由又煩躁起來。
他低頭看向林檸空蕩蕩而又不盈一握的手腕,那里本該有塊裝飾品?慑e過了最佳時機,他不知道下一次好的機會要等到什么時候送給她。
“可是什么?”林檸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輕問道。
“你的假期被破壞了,一個月才有一次的機會!标愥榫w不高,低著頭,眼里看不清神色。
“沒事,這個月還有中秋節(jié)呢,我到時候帶你去我們書店的晚會上玩,只是晚會上我要當迎賓,可能會忙些。”林檸聳聳肩,滿不在乎地抬頭,眼里帶著星光,看向別扭的陳岑。
“那你當迎賓需不需要看時間?””陳岑不知怎地,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是個精明的商人,明明知道在這種普通的時刻、在別人家的院墻邊,送出禮物的效果會大打折扣,可他就是忍不住。
一旦對上林檸,他有什么好東西就迫不及待地想送到林檸手上。
林檸沒有察覺到話里的深意,只是隨口說道:“到時候我看子佩的手表就行,我們一起當迎賓,她肯定會告訴我時間的!
陳岑聽了這話,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沖動。他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原木盒子,動作有些僵硬。他的手指顫抖,眼神時不時瞥向林檸,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陳岑清了清嗓子,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有了這個,你不用再看別人的表了!
接著,他打開盒子,一塊銀金色的女士腕表靜靜地躺在表盒中,表盤是經典的銀白色,腕表則是金銀相間,像是一條閃爍著光芒的綢帶。
林檸呆呆地盯著那塊表,被陳岑握住的那只手腕不由地打顫,只覺得這么漂亮的表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手上。
陳岑從表盒里取出腕表,動作笨拙地握住林檸的手腕,試圖為她戴上。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僵硬,眼神時不時飄向別處,似乎不敢直視林檸的眼睛。盡管如此,他的動作卻異常小心,仿佛生怕弄疼她。
當表帶扣好,林檸抬起頭,目光在陳岑臉上徘徊,又低頭仔細打量著手上的表,嘴唇張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塊表,是我媽留給未來兒媳婦的,最近才給了我,讓我挑個好時間給你。”陳岑目光飄向遠方,但又怕林檸生氣,解釋道,“我本來不想在這種時間給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此刻,林檸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語氣變得急促,甚至帶著些咄咄逼人。
“別人有的東西,你也得有。”
林檸大哭。
陳岑也知道送出這塊表,意味著什么。
陳岑的眼眶也逐漸泛紅,帶著濕潤。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擦去林檸臉上的淚水,站直了身子,鄭重說道:“林檸同志,明天周一,要領證嗎?”
有些話,不需要準備,情緒到了就直接說出口了,可也導致這場求婚,就發(fā)生在許林兩家的墻根下。
雖然地點強差人意,有些不合時宜,但至少人是對的就行。
“太貴了,這太貴了!”林檸的淚水在臉上肆意地流淌,抽噎著搖頭。
林檸倒是沒有先回答要不要扯證,只是一個勁地、小心翼翼地抬著手不敢放下,生怕有了磕碰。這塊表一看就跟供銷社的玻璃柜里的不一樣,可就算是供銷社的玻璃柜里的表,家里也只有林衛(wèi)國和林耀祖才有。
“貴嗎?”陳岑被林檸的反應逗笑,但他的嘴唇也在顫抖著,帶著鼻音說道,“那以后我會讓林檸同志慢慢習慣的!
陳岑揉了揉林檸的發(fā)頂,語氣里帶著焦急:“還沒答應我要不要明天領證呢?”
林檸這才抬頭,鼻尖紅得像是只小兔子,但卻語出驚人:“不然呢?難道你還想不認賬?”
陳岑挑眉,嘴角的幅度越來越大,想了半天該如何回應,最后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們檸檸說得對。那我們明天就去領證,現在該回去吃飯了。”
林檸的情緒還沒有平復,一邊抽噎著,一邊被陳岑牽著往前走。
她的眼睛時不時地瞄向自己的手腕,感覺右手沉甸甸的,像是有千斤重。她的右手不自覺地懸在半空中,避免表面摩擦到褲子和衣衫,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別扭。
“哦,等會兒。”陳岑的余光掃到林檸那滑稽的模樣,胸腔里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低悶的笑。然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腳步,抬起林檸的右手,準備解開表帶。
林檸立刻瞪大了雙眼,怒視著陳岑,猛地后退了好幾步,聲音又急又響:“你要干什么!”
陳岑被這一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滿臉委屈,眼睛濕漉漉的,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檸:“我就是想解開,裝進盒子里,別讓林耀祖看見!
這語氣,簡直讓人猜不透是故意還是單純地為她著想。
林檸防賊般將自己的右手抱在懷里,側過身子背對著陳岑,犟脾氣也上來了:“這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是你的,也可以放在盒子里呀,快來,我給你解下來!标愥Z氣輕快,這會兒完全能聽出是在逗弄林檸了。
“不要!”林檸也意識到陳岑是在逗她,也不好生氣,只低著頭一個勁地往家走去,步履匆匆,生怕就被陳岑捉住了。
“哎!別跑啊,那我?guī)湍惆研渥永硐聛碚谝徽冢 标愥瘬P著笑,看著悶頭往前走的林檸,大聲地為林檸著想道。
“不要!就要讓他看見!”
“……別跑……”陳岑的聲音漸漸被風聲淹沒,只聽見這男人笑得快要斷氣了。
林檸雖然已經聽不太清陳岑在說什么,但看到他還在追,還在嘲笑她,心里一急,直接甩開腿跑了起來。她的腳步飛快,可原本應該自然擺動的右手卻僵硬地貼在身體一側,格外地不順暢。
可若是有人遠遠地看著林檸,大概也不會覺得好笑。
因為,害怕是個失去了一條右手的殘疾人……
不遠處,陳岑望著林檸只有左手在擺動的跑步姿勢,笑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剛想大聲說些什么,可還沒開口,就被自己的笑聲噎住了,差點笑哭了出來。反正只要一說話,陳岑就忍不住想笑,到最后,眼里的淚水都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過了很久,陳岑望去快要跑到了巷子口的林檸也停下了腳步,訕訕地往回走,他就更笑得捂住了胸口,唯恐喘不上氣來。
林檸走到了他身邊后,他還在笑,白了陳岑一眼,語氣不善,小臉卻紅透了:“笑什么笑?為什么不提醒我,我跑錯了方向?”
“我提醒了……”陳岑這才緩住了笑意,安慰道,“沒事,我一開始也跑錯了。”
北方的秋天,白晝漸短,晚上六七點天色就已昏暗。再加上兩人情緒激動,一時竟分不清方向,往巷子口跑去了,否則就憑林家和許家就幾步路的距離,兩人早就到家了。只是陳岑反應得稍快一些,想要提醒,可林檸卻跑得更快了。
林檸冷哼一聲:“看來明天我得考慮考慮。”
陳岑立刻不笑了。
第42章 中秋前 1986年9月15日,周一!
1986年9月15日, 周一。
上午9點,陳岑與林檸從林家出發(fā),前往照相館,拍攝了第一套結婚照。
上午11點, 二人前往婚姻登記處, 填寫并提交結婚登記申請書, 正式辦理結婚證。
下午1點,陳岑與林檸一同前往位于鼓巷的新院, 收拾行李并正式入住。二人共同整理新家的衛(wèi)生與生活用品,布置新居。
下午6點,陳岑與林檸前往京市大飯店, 陳家與林家正式會面,舉行了一場家宴,共同商討婚禮相關事宜。
在家宴上,陳家再次明確給出一萬塊作為彩禮,并全權承辦婚宴費用。此外,婚宴上收到的所有禮金將悉數交給新婚夫婦,由他們自行支配。
林家亦表示, 將陪嫁八百八十八元現金,并附上十套棉被、五個搪瓷盆、家具“三十六條腿”以及一輛自行車作為陪嫁。同時,趙桂英更是明確表示, 彩禮和嫁妝均由林檸全權處置,家中不再過多過問。
就此,陳林兩家正式結為秦晉之好。
1986年9月16日,周二。陳家再次在京市大飯店設宴,邀請陳家近親與林家相聚,共進晚餐。
這天, 共來了三桌客人。一桌為陳家和林家,一桌為陳耀華那邊的親戚,最后一桌為李秀蘭的親戚。
林檸這時才知道,老爺子陳卓運除了公公陳耀華這兒子外,還有一個女兒陳英華。只不過陳英華尚在軍中就職,未能露面。
不過老爺子陳卓運倒是一口氣給了兩個大紅包給林檸,補上了陳英華的那一份。
除此之外,陳岑凡是帶著林檸敬酒的長輩,都給了見面禮。
一晚上,林檸只是反復重復了三個動作,點頭、微笑、收紅包……
也難怪出門前陳岑特地拿了個布袋,鬼鬼祟祟地放入他給林檸新買的皮包里。林檸一開始還以為他想打包菜,結果沒想到是這個“菜”。
觥籌交錯后,賓客們盡興而歸。
陳耀華先讓司機小李先送林家三人回家,然后轉頭對一直守在他們邊上的陳岑說:“你今天喝酒了,就讓林檸跟你一起回我們那住一晚吧,明天再回你們那去。”
陳岑搖了搖頭,臉龐早已被酒意染成了酡紅,眼里卻帶著醉不掉的喜意,整個身子攤在林檸的懷里:“等會兒學義哥送我和林檸回鼓巷!
陳岑醉醺醺的模樣落進了陳耀華的眼里,陳耀華無奈地搖頭,知道兒大不中留,便隨陳岑去了。
等小李回來后,陳耀華就帶著李秀蘭和陳子安坐上了車離開了大飯店。
可惜,一路上,陳耀華和李秀蘭的臉上還洋溢著小兒子一晃眼便成家了的喜悅,兩人低聲交談著,沉浸在剛才的熱鬧氛圍中,竟忽略了陳子安的異樣。
另一邊,李學義開著車,載著陳岑和林檸朝鼓巷駛去。
在路上,李學義還透露了他將陳岑的嫂嫂和侄女安置在了城西招待所的消息,并告訴陳岑剛才在飯桌上就告訴了陳子安。陳子安也表示,后續(xù)的事情他會自己解決。
自從上次陳岑被他父親和舅舅擺了一道后,李學義也中了招。但是李學義直接辭去了服裝廠的工作,一心跟著陳岑干,成了車隊的領隊。這次去云南,就是李學義帶的隊。
至于后續(xù)的事,陳岑覺得已經無暇顧及了。他本就只需要想辦法把人平安帶回京市,畢竟距離婚禮只剩半個月,時間緊得很。他頂多和林檸抽空去探望一下嫂嫂和侄女,再多的也實在力不從心了。
李學義也表示同理,并同陳岑和林檸約好了時間,到時候一起去看望。
等陳岑和林檸到了新家后,差不多就到了晚上八點。
隨后,陳岑和林檸開始拆開那些紅包。陳岑仔細地記下每位長輩給的數額后,便將紅包都交給了林檸保管。
“真的全部給我嗎?”靠在陳岑身邊,兩人挨得很近。
林檸側著臉,臉上帶著一絲俏皮的笑容。她將紅包輕輕晃了晃,動作間不經意露出的白皙脖頸,宛如凝脂般細膩。只是仔細一看,上面竟還點綴著朵朵紅梅。
陳岑一把抱住林檸的腰肢,將腦袋輕輕埋入她的頸窩,鼻尖觸到她脖頸間若有若無的香氣,呢喃道:“昨天我可把我的身家全給你保管了,還差這點?”
“萬一你后悔了呢?”林檸搖了搖頭,認真地反駁。
陳岑險些被氣笑,但是看著林檸那一張一合的小嘴,卻又生出一股熱火。他的眼神微微暗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一只手又不受控地往林檸的衣衫里鉆去。
昨天,他才開了葷。
昏黃的燈光下,陳岑的眼眸逐漸粘稠,他想起了昨晚的歡愉和放浪。
沒吃到肉前,他還能自己解決,可是吃到肉后,只會恨不得日日吃肉。
“那可能我給你的還不夠!标愥蝗婚_口,然后就在林檸愣神之際,捧著林檸的臉,重重地吻了上去。
林檸頓時懂了陳岑的意味。然而,女孩特有的羞澀如同不可穿透的薄紗,讓她下意識地輕輕推開了他的親吻。林檸低著頭,雙手不自覺地抵在陳岑的胸前,慌亂地回絕:“不行,昨天才……”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曖昧與含蓄。兩人之間的距離雖被拉開,可皆心知肚明的情愫縈繞在兩人的寸寸肌膚、縷縷吐息、脈脈凝眸之間,讓人無法遏制地戰(zhàn)栗……
陳岑嘴角揚起,一把抱住林檸的臀部,將林檸整個身子都抗在了肩上,眼眸里莫名地漾起幾分痞意,嘴唇一壓,掐了掐林檸的屁股,朝臥室走去,無賴似地說道:“那你昨天還吃過飯呢,今天怎么又吃了?”
“這能一樣嗎?”林檸又羞又惱,大罵陳岑什么時候也學起了這些教訓人的話。
不過,最終林檸還是逃不過陳岑的桎梏,或是明知逃不掉,任由陳岑緊緊將她包圍。
鴛鴦被上嘗遍嬌花蜜,桃花蕊中灌入菩提水。
……
1986年9月17日,農歷八月十四。
徐子佩和林檸一起在化妝間里補妝,兩人對著鏡子,手里的化妝刷在臉上輕輕掃過,整個化妝間只有摩挲聲。
徐子佩突然歪了歪頭,輕輕撞了撞林檸的腰側,眼神里滿是促狹的笑意:“你告訴我,做那事,舒服嗎?”
今天便是新華書店和婦聯聯合舉辦的中秋晚會了,單位特意申請了大劇院作為活動場地。雖然現在才下午五點,晚會尚未正式開始,但林檸和徐子佩已經提前來到劇院的化妝間,準備為晚上的迎賓環(huán)節(jié)化妝。
聽到徐子佩的調侃,林檸下意識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像做賊一樣警惕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確認化妝間里只有她們兩人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氣,臉上刷上了一抹緋紅,聲音極小,嘴角卻是抑制不住地上揚:“還行吧!
“還行?”徐子佩把林檸的變化看在眼里,自從林檸和陳岑處起了對象,性子變得有靈性多了,膽子也大了許多。
要是往日她說起這些羞人話,林檸肯定是要焦急地捂住她嘴巴的。
徐子佩看在眼里,樂在臉上,調笑道:“林大妞,這哪是還行?分明是非常不錯嘛。”
林檸抿唇,笑意在嘴角淺淺暈開,不置可否,眼神里透著幾分俏皮和無奈,起身換起了統一的服裝。
“陳岑什么時候過來?”
“家里有些事,他可能要等到七八點才能過來了!
“啥事?他哥的那事?”
“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中午聽說的,你公公和婆婆怎么說?認還是不認?”
“不曉得呀。不過不管認不認,他都是我們大哥,大哥的妻子就是我們的嫂嫂唄。”
“好啊,檸檸!你也學會說這些場面話了!我要聽八卦,你快講講……”
“我也不清楚。好了,我們快跟著出去,要五點半了,觀眾們該到了。”
兩人聊著天,一同出了化妝間。盡管在此期間徐子佩反復旁敲側擊陳子安的事,林檸也對其三緘其口。
不是林檸不講情面,這事出在自己家,她作為家里人,是怎么也不方便講的。并且公公和婆婆都還沒有表態(tài),她又如何把這事搬出來講。
若是公公和婆婆最終妥協了,那她若是講了未來嫂嫂的八卦,以后同依娜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心中總會有刺;而如果陳子安妥協了,他日后想起這件事,會不會覺得林檸也有份,從而影響到陳岑和陳子安之間的兄弟情呢?
總之,家里的事,不對外人講,總是最保險的做法。
更讓林檸感到心驚的是,因為今天是農歷十七,明天就是中秋了,陳子安才選擇借著這個機會,在今天早上把依娜和小玉罕領回了家。
可沒想到,早上才發(fā)生的事,中午徐子佩就已經知道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傳播,這消息傳得也實在太快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當然,林檸并不知道的是,自從陳子安立下戰(zhàn)時一等功后,京市里幾乎所有圈子里的人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陳家,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迅速傳開。
前兩天,陳岑結婚的消息還讓不少與陳耀華、李秀蘭同階層的人家羨慕不已,紛紛感嘆陳家兩個兒子都有喜事,當真是享盡了天倫之樂。
可到了今天,當陳子安的事傳開后,那些人又開始議論紛紛,說到底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正或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被頂到了風口浪尖上的陳家終于慢慢開始走了下坡路,回到了正軌。
人們提起陳家,不會再想起令人羨慕到嫉妒的功勛前途,而是一樁秘聞趣事。
時間一轉眼就快到了七點,林檸和徐子佩已經在劇院入口等候了半個小時。期間已經接待過無數觀眾,可不知道為什么,領導們總是喜歡踩著點到。
就比如現在,演出七點十分開始,當有人提醒林檸和徐子佩打起精神迎接領導時,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七點整。
林檸和徐子佩站在入口處,翹首以盼,終于看到一行人結伴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女領導的身邊還牽著一個小孩。
林檸和徐子佩都認得那個男人,他正是新華書店的總經理,也就是徐子佩的叔叔。而另一位女領導,經徐子佩介紹,應該是婦聯的主席周瑾,她牽著的孩子想必就是她的女兒了。
“真是沒想到,周主席的女兒居然這么小,我還以為怎么著也有十七八歲了呢!背弥I導們還沒走近,徐子佩不動聲色地湊到林檸耳邊,說著悄悄話。
聞言,本來在眼觀鼻,鼻觀心的林檸也不禁好奇地抬起頭,朝走過來的一行人偷偷打量。她目光在為首的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后卻落在了那個小孩身上。
林檸認識她。
“檸檸姐姐!”劉念恩瞧見了站在大門口迎賓的林檸,掙開母親周瑾的牽手,飛奔地跑向林檸,跑到林檸身邊搖晃起林檸的手來。
林檸正在工作,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悄悄揮手,讓劉念恩離遠點。
劉念恩也理解了林檸的意思,退后了幾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糾纏林檸。
可惜,剛才劉念恩飛奔跑向林檸的場景已經被眾人看在眼里。除開總經理和周瑾外,身后的一行人無不開始夸贊劉念恩活潑可愛,將來肯定是做大事的,能成才的,能有出落得水靈的……
反正,夸啥的都有。
周瑾不常帶劉念恩在身邊出席活動,這次把愛女出人意料地帶上了,所有人的關注點自然是在劉念恩身上。
等人群走近后,劉念恩又跑回母親身邊,朝周瑾介紹道:“母親,這就是我說的姐姐,是我們的新鄰居。”
林檸站在入口,抬眼看向聽著介紹的周瑾,露出得體的笑容,微微鞠躬:“歡迎領導光臨!
周瑾也抬眼看向林檸,目光在林檸和徐子佩身上掃了一圈,最終又落在林檸身上,頓了頓,回敬一躬:“檸檸好,我叫周瑾。”
霎時間,正在其樂融融、談笑風生的人們終于肯低下他們的腦髓,將眼前小小的迎賓,放入他們冠冕堂皇的眼中。
“這是?”人群中一名自詡眼力不凡的隨行人員開口問道,滿臉寫著困惑,似乎不明白周瑾為何會對一個小姑娘如此客氣,甚至彎腰致意。
周瑾笑著解釋,語氣里透著幾分淡然:“我家女兒多虧人家照顧,我很感謝這位小姑娘。”周瑾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清。
眾人這才紛紛點頭,目光又重新聚焦到劉念恩身上,仿佛她才是此次晚會的中心。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逗笑著劉念恩,順帶夸贊上了林檸,聲音交織在一起,頗有領導們相互說著官話的氛圍。
林檸站在入口處,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在不經意間又掃向了人群中的周瑾女士。
周瑾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氣質斐然,即便在喧囂中也顯得格外從容。
林檸的目光剛一觸及周瑾,卻意外發(fā)現周瑾也在看著她。兩人目光突然交匯,空氣中似乎閃過一絲微妙的電流。
林檸略微一愣,隨即錯開了目光,輕聲提醒道:“各位領導,晚會要開始了!
新華書店的總經理仿佛這才恍然大悟。本就一直在看時間的他,借著林檸那句恰到好處的提醒,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低聲催促道:“周主席好不容易回一次京市,咱們可不能連晚會開幕都沒來得及欣賞就錯過了,不如先進去入座吧。”
眾人點頭稱是,相互謙讓著,以此走入了劇院。
總經理卻留在了最后。
他朝站在一旁的徐子佩打了聲招呼,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檸檸,你要好好干下去,這樣才對得起周主席的期待!
“我?”林檸見領導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抬起手,驚訝地指向自己,眼神里滿是困惑。
這哪跟哪?
就因為周女士和自己寒暄了幾句,就是她對自己的“期待”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總經理已經拍了拍大腿,一臉認真地說:“對啊,這樣才對得起周主席的舉薦之恩嘛。就像今天,你就做得很不錯,到了年終,優(yōu)秀員工肯定有你一個名額!
林檸皺起眉頭,看著總經理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歪著頭,又看向了遠處劇院之內正在入座的周瑾,緩緩重復道:“舉薦之恩?”
“是啊,當初若不是周主席派人來說,你很優(yōu)秀。我們是如何都看不見有你這個人才的。不過,我真沒想到,原來你們這么親近。不如,今年城東那邊的店長,你想當嗎?”
……
林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結束與總經理那場無休止的拉扯的。
她只覺得渾身冰冷,仿佛有無數盆冷水從頭頂澆下。她一向工作勤勉,風雨不輟,就算每天要通行兩個小時,她也甘之如飴。
徐子佩是總經理的親戚,父親是漢語言方面的教授,家里也算是學術世家;王軍是軍人世家,家住城東的高中生;侯玲出身于音樂世家,外祖父是有名的二胡大師,今晚侯玲就要上臺演奏二胡;店長韓麗麗,高中生,在總店干了五年的工作,家里條件也是不錯的。
今天,她知道了。她,林檸,一個初中畢業(yè)的城西郊區(qū)女,竟然也被歸為“優(yōu)秀”的行列。
若是夸她勤懇,林檸會很高興,可偏偏是優(yōu)秀。
林檸勾了勾嘴角,透出濃濃的諷刺意味。
她確實從這份“優(yōu)秀”中得到了好處,可對于她來講,就連這份讓她視若珍寶、傾注了全部熱情的工作都因為這份“優(yōu)秀”而獲得。不過此刻,也都因為這份“優(yōu)秀”,這份工作也變得索然無味,不再那么吸引她了。
她想起自己剛獲得這份工作時的喜悅,那時的她還自以為是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了這份工作。她甚至自認為能夠得到趙桂英的夸贊了,結果迎來的卻是劈頭蓋臉的謾罵。
林檸回想起,趙桂英氣急敗壞的模樣,重重地嘆了口氣,原來趙桂英也猜到了真相,所以才會如此生氣。
不過,她還是也不知道,趙桂英為何那般生氣。因為覺得她要認回親生母親,不再搭理林家了?還是覺得……
算了,林檸不愿再想下去了。
林檸站在劇院門口,目光穿過人群,望向劇院內部。
劇院的前排,劉念恩正笑著和她偷偷揮著手,七八歲的年紀,確實開朗又惹人愛。
對了,都對上了。
他們家,從黑省搬來,算上今年,也有十年了。
第43章 月兒圓 “咿咿呀呀……” 林檸獨……
“咿咿呀呀……”
林檸獨自一人坐在劇院的末排, 出神地聽著臺上的演出。昏暗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明暗交錯,為她的面容增添了幾分靜謐的莊嚴,戴上了觀音相。
“姐姐。”一聲細碎的呼喚, 像小貓的呢喃, 從林檸左側傳來。
林檸轉過頭, 正是劉念恩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來。小姑娘生怕打擾到其他觀眾,彎著腰, 弓著背,直到靠近林檸,才輕聲細語地開口。
劉念恩輕手輕腳地走到林檸身邊, 一屁股坐下,兩條小腿在座椅下晃來晃去。
然后,她就看似漫不經心地從懷里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裹的月餅,遞到林檸面前:“給你,這是我從家里帶來的,挺好吃的!
林檸的目光落在那塊月餅上,油紙表面印著精致的紅色花紋, 顯得格外喜慶。
她又看了一眼劉念恩,那雙眼睛不在意地往別處瞥去,可是手仍舊伸在半空中不肯落下。
林檸扯起一個笑容, 伸手接過月餅,緩緩展開油紙,拿起月餅,掰成兩半。
月餅餡露了出來,酥皮表面泛著的微微油光,里面的豆沙餡細膩沙軟, 確實是很好吃的樣子。
林檸把其中一半遞給劉念恩,自己咬下另一半。酥皮酥香又有滋味,豆沙甜而不膩,舌尖都快被這豆香融化。
劉念恩看到林檸把月餅分給自己一半,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她接過半塊月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酥皮碎屑掉了一地,但她毫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
“陳岑哥哥怎么沒來?”劉念恩見氣氛融洽了很多,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檸并沒有察覺,只是實話實說:“他等會兒結束了來接我!
“哦!眲⒛疃餮壑樽愚D了轉,又咬了一口月餅,突然開口,“那你們等會兒把我也捎回去唄。反正我們都住在巷子里的,順路。”
林檸的動作頓了一下,月餅還咬在嘴里。
她愣了愣,見劉念恩正睜著大眼睛看著她手中的月餅。林檸也低下頭,看著被自己咬了好幾口的月餅,尷尬一笑,當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月餅也不是白吃的。
林檸扯起微笑,點了點頭:“行。”
“不過,你媽不是在這里嗎?為什么要我們捎你回去?”林檸抬眼望了望坐在前排欣賞演出的周瑾,語氣里帶著一絲疑惑。
劉念恩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道:“他們大人等會兒演出結束還要去應酬呢,每次吃飯都是往晚十點吃的,而且我也不想去!
林檸點了點頭,卻忽然看到前排的周瑾朝她們的方向望過來。周瑾朝她微微點頭,又轉過頭繼續(xù)看演出。
林檸醒悟過來,看向劉念恩,眼神里多出幾分警惕:“你媽媽讓你來的嗎?”
劉念恩也注意到了母親剛才的舉動,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似乎是在朝林檸展現自己的智慧:“我母親剛才還不讓我過來呢。不過,我跟她說我和你關系特別好,你之前偷偷跟我說過會送我回去,她就放我過來了。”
林檸眼神微瞇:“可我不是剛才才答應你的嗎?又什么時候偷偷和你說過送你回去?”
這會兒,輪到劉念恩尷尬了,擺了擺手,為自己圓場:“差不多嘛,意思到了就行了!
“不行了!绷謾幚淠卣f道。
“什么不行了?”劉念恩僵硬著身子,不敢置信道。
“不送你回去了,你跟你媽一起走。”
“為什么?”劉念恩語氣強烈地反問。
“我怕擔風險,行了吧?”
“送我回去而已,能有什么風險!我真的想回家,不想再留在這了!”
“你本身就是風險。你既然不想留在這,又為什么今天要來看演出?在決定一件事情之前,就得要考慮代價。”
“那還不是我母親逼著我來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以前從不逼我干不喜歡的事,這一次偏偏要帶上我!”
“那是你和你媽的事,又怪不到我頭上。”林檸頓了頓,聽著劉念恩說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補充道,“可能因為是中秋節(jié)吧。”
“什么中秋節(jié)?我壓根就沒正經過過一次!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我父親和我母親同時出現在家里超過一天過!”劉念恩淚眼婆娑,想起自己的慘事,情不自禁地發(fā)泄著情緒。
“你怎么就沒過過了?現在不就正在過?你現在不就在吃月餅?”林檸才不吃這一套。她太清楚這小姑娘那些所謂的“苦”了,要是論吃苦,她林檸才沒說話呢。
十年前的今天,她還跟他爸泡著黑江里,差點就跟她爸一塊去見閻王了。
劉念恩一聽這話,看向自己手中被自己吃得差不多了的月餅,氣急敗壞地說:“林檸!我們不是朋友了!你跟我母親一樣冷漠!”說完,她惡狠狠地把剩下的月餅塞進嘴里,咬得嘎吱作響,然后一扭頭,氣沖沖地轉身離開了。
只是走到了一半,劉念恩又停了下來,紅著眼:“再給你一次機會!”
“不、行!
劉念恩盯著林檸的口型,冷哼一聲,重重地跺了跺腳,抹著眼淚回去了。
林檸就坐在后排,目光追隨著劉念恩的背影。
眼看她快走到前排時,劉念恩卻背過身去,用袖子飛快地抹去臉上的眼淚珠子。隨后,她狠狠地朝林檸的方向瞪了一眼,吸溜著鼻涕,接著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重新坐回了座位。
林檸看著這一切,不由地笑了,也把剩下的月餅吃得干凈。
做大人,就是爽!
……
隨身攜帶的BB機傳來了消息,林檸提前退了場。
“怎么樣,今天玩得還開心嗎?”陳岑將車停靠在劇院路邊,見林檸跟著出來了,臉上掛上了笑意,語氣里帶著幾分少年的隨意。
林檸見陳岑來了,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跨坐到摩托車上,腦袋輕輕靠在陳岑背上,聲音軟軟的,呢喃道:“我也不知道。談不上開心,也沒有不高興!
“這說得什么話?談不上開心,也沒有不高興?”陳岑皺眉重復著,但心下已經了然,這是不開心了。
“沒什么。今天你那邊怎么樣?”
“我那邊還行。反正你男人吃啥啥香,身體倍兒棒!标愥瘬狭藫项^,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過,爸媽今天都沒怎么說話,晚上吃飯的時候也都沒動幾筷子,氣氛有點怪!
陳岑說的正是陳子安和陳父陳母的情況。雖然陳父陳母今天心里再不同意這事兒,但面子上還是得過得去,硬著頭皮喊那姑娘一起出去吃了頓飯。陳岑也被拉去當了陪襯,要不是林檸今天有工作,估計也逃不過。
“你呢?該你了!标愥贿咈T著車,一邊朝后面看去,心里有些著急,不知道林檸怎么一個晚上就變成了這樣。
林檸嘆了口氣:“我碰到劉念恩了,然后拒絕了她讓我們捎她回來的請求,因為她家有大人在!
“哪有什么?因為拒絕了別人,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蛟S是她說,她和她母親一樣冷漠吧?”
“她母親?周瑾女士?”陳岑的聲音里透著一絲驚訝。
“你認識?”
“當然,婦聯的主席嘛。她可不冷漠。一年到頭,都在外地跑,下鄉(xiāng)下村,考察婦女生活。現在要求偏遠農村女娃讀書免費,都是她帶頭提出來的。雖然落實起來很困難,但確實是個盡職盡責的領導。” 陳岑挑起眉頭,朗聲調侃道,“若是劉念恩說你像她,那這是夸贊。”
“真的嗎?”林檸環(huán)抱著陳岑的腰肢,抬起頭驚訝著,回想起周瑾的模樣:“她很有氣質,也很漂亮。我蠻羨慕劉念恩的。”
陳岑輕笑一聲,他雖然不知道林檸今天為什么這般跳脫,但是還是順著話說:“那你不用羨慕,那娃娃一年到頭也見不了爹娘幾次,還是咱們這種平頭老百姓好。俗話說得好嘛,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再說了,說不定劉念恩還羨慕你,有我這么個丈夫呢!”
本來,林檸還聽得頭頭是道,但是聽到陳岑混不吝地說道了最后,臉一下子紅了,氣急敗壞地擰了陳岑一把:“胡說什么呢?她多大,我們多大了?我們哪能這么比?”
陳岑的腰肉被擰后,反倒昂首挺胸了起來,釋然又帶著一抹淡然:“對啊,人和人,都比不得。羨慕來,羨慕去,最后沒有半點改變。倒不如珍惜眼前,就比如說,你今天還沒給你丈夫說過中秋快樂呢!”
陳岑說起這事,仿佛林檸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不反省清楚就絕不放過她似的。他那雙眼睛亮得正像此刻夜空中的星星,蹙起的眉頭又添了幾分帥氣,讓人忍不住想揉揉他的腦袋。
“今天不才十四嗎?”林檸的余光掃過天空中那輪圓圓的月亮,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她發(fā)現陳岑假裝生氣的時候其實也挺可愛的,尤其是他那皺起的眉頭,配上他一頭烏黑的短發(fā),整個人看起來又帶上了幾分少年的稚氣。
林檸眼角余光掃到天空中那輪圓圓的明月,距離中秋只是差一天,便已經看不出到底是哪天的月亮會更圓些了。
不過,在今天前,那應該是今晚的月兒圓了。
“岑岑,中秋快樂!绷謾巶榷陉愥纳砗,聆聽著陳岑急促的心跳聲,再心安不過了。
陳岑會心一笑,襯得整張臉更加俊朗,只是可惜坐在身后的林檸看不見陳岑的變化,只是聽到:“那我就大發(fā)慈悲地原諒你了。走,帶你看煙花去!
陳岑方向一轉,朝河岸邊駛去。
……
雖然今天是十四,離十五還差一天,但許多單位學校多是今天就放假了。
因此,在城西的河邊,就聚集了很多居民,或是擺攤,或是閑逛,或是放煙花放孔明燈,大家都在為這個節(jié)日而慶祝。
林檸不喜歡那種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所以她選擇了在小攤上買了兩只孔明燈。
不貴,兩角錢一只。
她和陳岑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周圍只有微弱的月光和遠處傳來的零星煙花聲。
林檸捉住孔明燈的兩邊,陳岑則蹲在她身下,濺起了幾粒鵝卵石。
叩響金屬火機的脆聲驚動了河灘邊的青蛙,發(fā)出咕咕的聲響,足夠讓林檸變得有些心急。
隨著火焰的驟然躍起,孔明燈的紙面被映得通紅,火光在林檸的眼中閃爍,跳動著細碎的金星。
孔明燈在熱氣的推動下逐漸膨脹,紙面發(fā)出的“沙沙”聲,讓林檸感覺到指腹傳來細微的震顫。
當孔明燈膨脹到足夠飽滿時,林檸松開了手指,孔明燈緩緩升起,帶著一點搖晃,連帶著“歲歲平安”四字,隨之漸漸融入深邃的夜空。
林檸望著升空的孔明燈,重重地吐了口氣,想要將今天的事情隨著這只被放飛的孔明燈煙消云散。陳岑說得對,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可她卻沒有注意到,孔明燈升起之時,溫暖的光暈掠過蹲在林檸身下的陳岑,他仰起臉龐,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懸著林檸和放飛的光點。
她望著孔明燈,陳岑望著她。
“檸檸,看月亮,圓不圓?”陳岑忽然轉起身來,站在林檸的身后,指著天上的月亮說道。
“月亮?”林檸不曉得陳岑為什么突然放著孔明燈不看,卻去看月亮。不過她還是順著陳岑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天上高懸的圓月,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挺圓的!
雖然不知道陳岑的想法,但她知道,滿足他總是沒錯的。
陳岑的眼角彎成了月牙,一手捂住林檸的眼睛,附在林檸的耳邊,悄聲道:“那你看看這個,圓不圓?”說完,他松開了捂著林檸眼睛的右手。
林檸睜開雙眼,再次看向了月亮方向,可這一次,她看到的不僅僅是月亮。
陳岑的左手直直地朝月亮的方向伸去,而他的左手上,正拿著一個金燦燦的鐲子,套住了月亮。
林檸看向那支鐲子,又轉頭看向站在她身后,將她包圍的男人。
陳岑爽朗一笑,牽起林檸的左手,動作輕柔地將鐲子套了上去。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動作一絲不茍。
直到套好鐲子后,他才抬起頭,眼神直直地看著她,點了點頭,有些傻氣:“中秋快樂!
月兒圓,
心兒軟,
有情郎,在眼前……
第44章 耙耳朵 回去的路上,林檸攥著金鐲……
回去的路上, 林檸攥著金鐲子的手環(huán)上他腰際,發(fā)梢蹭過后頸帶起細密的癢。晚風裹著桂花香,她溫熱的吐息貼著的確良襯衫洇進來:“百貨大廈柜臺的租金一年要二十萬,以后還是別破費了……”
林檸心里清楚, 為了那座位于鼓巷的新家, 陳家?guī)缀趸ü饬怂械姆e蓄, 陳岑的也不例外。
陳岑如今靠經營家電檔口維持生計,可家電生意資金周轉慢, 掙了錢又得再投入,資金壓力一直很大。
更何況,新家里的電器, 像彩電、冰箱這些,都是從他檔口搬回來的,這又是大幾千的開銷。
雖然陳岑曾告訴她,二十萬的檔口租金早在他做服裝生意時就付清了,但林檸每個月只能掙五十五塊錢,她不懂什么叫做生意,只知道以她的收入根本無法幫陳岑分擔風險。
所以她想, 節(jié)儉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陳岑騎車時瞥見后視鏡里,那雙杏眼正偷摸著描摹他的腦后勺, 他喉結滾了滾,笑著解釋道:“這個放心,車隊上個月去了云南,我們家掙了這個數。今年還能再去三趟,也是能掙些錢的!
陳岑朝林檸比了個二的手勢,他的腕上電子表泛著藍光。林檸曉得, 那是兩萬的意思。
“還有,家電的生意,總是不愁賣的,積壓的貨物不算多,只是賬上的錢,一般只有年底才會扎帳。等我攢夠了錢,就自己買個鋪子,不在那大廈里面開了。”
二十萬,確實在這個年代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就連陳岑也覺得有些貴了。
但是一分錢一分貨,大廈里除了尚存的國營檔口,其余檔口要不是外國牌子入駐的,要不就是像他這種掌握了某種必需品銷路和貨源的。不過,這大廈千好萬好,終究沒有自家的地盤來得放心。
就算林檸今天不說出擔心,他也打算找個更可靠的地方了。
陳岑說完,又瞥向緊皺眉頭的林檸,忽然挑眉,半開著玩笑:“那鐲子是我以前存的小金條打的,也不算錢。只不過金銀鋪的老張頭仗著只有他會打這個款式,像是我在理發(fā)店剪頭似的,磨走我好些金沫子,咱下次不再他那打了!
林檸聞言,抬起手仔細端詳起自己腕上的鐲子,內圈“長相守”三個篆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她驚呼:“那你還給工本費了?”
陳岑搖了搖頭:“磨掉的金沫就算是了,還給他錢?想得美!”
林檸點了點頭,麻花辮發(fā)梢隨著腦袋的晃動掃過某人的心間,小臉卻認真:“就是,下次不要去他那打了。”
陳岑爽朗一笑:“行,咱們家都聽檸檸的!
已經習慣了陳岑不著調的話,林檸微微別過臉,不自覺地揚著笑,掠過數道磚墻上的“計劃生育好”標語,知道那一墻墻的標語化作了小黑點……
第二日下午
林檸和陳岑買了好些東西,左不過一些吃食,還為家里的小朋友買了套衣服,回了趟陳家。
既然知道了家里有客人,林檸總不可能一直不去見的,讓人以為是躲著不見才不妙。
剛到公安大院,兩人就被公安大院里的長輩們攔下,調笑了一番。這種調侃來來回回好幾次,鬧得他們到最后都恨不得腳下生風,能夠瞬移到家門口。
林檸提著一網兜的吃食,里面裝的都是小朋友愛吃的零食,比如曲奇餅、大白兔奶糖、糖水罐頭。她也不太確定小朋友到底喜歡什么,就每樣多買了些。
而陳岑見過那小朋友,一眼就相中了百貨大廈里的一套泡泡紗裙,于是買下來送給叫做玉罕的傣族小朋友。
因著陳子安的事,李秀蘭和陳耀華破天荒地天不亮就出門上班了,仿佛只要他們看不見,這事就能被擱置起來。
所以當陳岑和林檸回到家時,家里只有陳子安、依娜和玉罕。
令林檸沒有想到的是,依娜是個白里透紅的漂亮姑娘,一點也沒有曬黑的痕跡。
玉罕也繼承了依娜的相貌,水靈可愛極了,也難怪陳岑會一眼相中那套白粉色的泡泡紗裙,就連林檸都心癢癢地想要替玉罕打扮打扮。
林檸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依娜穿著陳子安的外套,小玉罕也套著一件寬大的外套。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陳子安像是從雨林里拐走了兩個精靈,心疼得不行:“要不我?guī)┥┖陀窈比ベI幾套衣服吧?京市的秋天不像云南,有點冷,應該是沒準備厚衣服!
據陳子安說,依娜來自滇越邊界的一個小村落,靠近熱帶,應當是準備不夠充分。
陳子安也知道自己準備不足,眼里滿是心疼,看向林檸感激地說:“我們正愁這個呢,可是我腿腳不方便,又出不了遠門。麻煩檸檸隨便幫依娜買幾套吧!闭f完,陳子安就從錢包里拿出張百元大鈔,恭敬地遞給林檸。
“?”林檸驚訝地看著陳子安,心里不禁更加鄙夷,還不讓依娜好好逛街,難道怕她們跑了不成?
可她沒料到,陳岑卻偷偷戳了戳她的肩膀,附耳低語:“依娜和玉罕不太會說漢語。”
林檸聞言,猛地朝含著笑的依娜和正在眼饞零嘴的玉罕看去,竟發(fā)現她們從她進門開始就沒說過話,林檸還以為是過于靦腆,結果沒想到是不會說漢語。
林檸的眼神更微妙了,偷偷打量起了陳子安。
陳子安汗顏,擦著汗解釋道:“但是她們大致也能聽懂些,不過得是方言。而且,依娜有些害怕,不敢出門!
說完,陳子安就用方言朝依娜解釋起了林檸的意圖。
依娜聽完,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朝陳子安嘰嘰喳喳地說著,沒有看出有半點的不情愿。
“咿呀咿呀一一啊……”(聽不懂的亂碼)
林檸和陳岑一臉茫然地聽著,陳岑癟了癟嘴:“大哥,你們再說什么?”
“依娜說她隨便,玉罕的衣服買大些。不過不用聽她的,買合適的就行。哦,放心,她聽不懂。”陳子安一臉真誠地看向兩人,依娜也是滿臉感激地看向林檸。
陳岑和林檸呵呵一笑,就差沒共同鄙視陳子安了。
陳子安也明白陳岑和林檸對他的不滿,抱著頭痛苦地說:“所以我才想把玉罕帶到京市來,這里教育水平高。我不想我的孩子,連漢語都不會說。”
然而,還沒等陳岑和林檸開口表態(tài),依娜卻搶先一步,直接揪住陳子安的耳朵。哪管他受沒受傷,依娜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喊道:“咿呀呀!”
你是不是在亂翻譯了!
林檸和陳岑瞬間懂了依娜的意思,他們咽了咽唾沫,兩朵屁股緊挨著,偷偷地朝門邊的方向挪去。
“我嘎喃,莫得,莫得!”陳子安護住耳朵,淚流滿臉,自己的形象全被毀了。
依娜這才冷哼一聲,放過陳子安的耳朵,又朝陳岑和林檸歉意一笑,含蓄漂亮極了,足夠讓陳岑和林檸在心里原諒她剛才的暴行。
陳岑和林檸同時張大了嘴巴,好一陣才反應了過來,但卻不敢去招惹依娜了,又不愿氣氛就此僵化。于是,兩人又把注意放在了小玉罕身上,當然是陳子安代為翻譯。
“玉罕,喜歡這些零食嗎?”林檸寒暄道。
玉罕站得筆直,沖著林檸笑著眨了眨眼,仿佛在表示感謝,林檸的內心都要融化了。
陳子安翻譯:“還行。”
林檸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又接著問:“那玉罕習慣這里嗎?”
玉罕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頓。
陳子安翻譯:“不錯!
林檸冷笑一聲,她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
“哥,你翻譯得準不準?”陳岑眼神幽幽地看向陳子安,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陳子安摸了摸鼻子,作為一個大男人,有些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能精簡了一下:“大意是對的。”
“呵、呵、呵。”林檸和陳岑的鼻腔里擠出三聲短促的冷笑,兩人同步抱起胳膊,視線自上而下掃視著陳子安,最終定格在他發(fā)僵、發(fā)紅的臉頰上。
陳子安繳械投降:“玉罕說,注意,是玉罕說的。她說,只要和媽媽爸爸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就是爺爺奶奶看起來有些嚇人,不過她想一切會好起來的!
“哦~小玉罕~”林檸嘴角忍不住上揚,雙手交握在胸前,眼睛都快尿尿了,語調拖得極長。
小玉罕真是暖心極了。
而陳岑則是朝陳子安提出了新的質疑,一臉狐疑地問:“哥,該不會這兩天,你都是像之前那樣翻譯給爸媽聽的吧?”
陳子安眼神里透著一絲無辜,一臉呆萌地反問:“有什么問題嗎?”
“那我看你們還是分開住好了,對你們和爸媽都有好處。反正新院子那邊也裝修得差不多了,你們住過去吧,我怕爸媽的血壓承受不住你的翻譯。”陳岑也一臉誠懇地看向陳子安,給出中肯的建議。
陳子安有些遲疑,轉頭又朝依娜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依娜好像有些遲疑,情緒變得激動,指了指玉罕,又指了指陳子安,不知道她在說啥。
“哥,這次又在說啥?”
陳子安低著頭,這個在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男人看起來竟然透出了幾分窩囊感:“依娜說,來的時候明明說好了,玉罕來了就能入學,結果都好幾天了,入學的事還沒個動靜。公婆對她也不太熱情,現在竟然還想要趕她們出去。要是玉罕的入學辦不下來,依娜就要撕爛我的嘴,說我凈說大話。”
話音剛落,依娜又急切地“咿呀咿呀”說了一句。林檸和陳岑對視一眼,眉毛高高挑起,滿臉寫著好奇。
陳子安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翻譯道:“她說,要是辦不下來,就重新找個男人,不和我過了。”
陳岑捏起眉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哥,有時候,也不用全部翻譯出來。”
第45章 婚期將近 且說那日林檸和陳岑回家探……
且說那日林檸和陳岑回家探親后, 也對依娜和玉罕的性子有了大致的了解。
平心而論,一位前途光明的大哥執(zhí)意并暗自不經過家中同意娶了一名大字不識一個、甚至連漢語都不太會說的邊界小村落的寡婦,不得不讓家中其他人心中有所芥蒂和忌憚,就比如說陳岑。
不過經此之后以及平日里的相處, 不論是陳岑, 還是林檸, 都對陳子安的處境更為上心了。
一為陳子安和依娜兩人感情確實融洽深厚,沒有人熱衷做拆散鴛鴦的事;二為依娜看樣子并不是他們所想象的利欲熏心之人, 平日里也是樸實善良的。
此后,玉罕的上學事宜多由陳岑奔走操辦。好在只要過了戶,后續(xù)手續(xù)便順利了許多, 事情也自然而然地塵埃落定了下來。
就連之后陳子安一家三口搬到了陳岑和林檸的對門去住時,林檸也心知陳子安還身有傷病,依娜也不會說漢語,生活多有不便,更是主動讓陳岑打開了兩家之間原本鎖著的垂花門,如今兩家吃飯也都是一起吃的。
陳岑碎時間多,就負責買菜;依娜在家閑著, 就負責做飯。陳子安養(yǎng)傷,平時也做些力所能及的打掃院子的活。而玉罕和林檸一個按時上學,一個按時上下班, 也各有事做。
玉罕放學早,陳岑就先去接玉罕,玉罕接了后就帶著玉罕去新華書店看書做作業(yè),等著林檸下班。
一來二去,兩家竟然是各自減少了獨居的負擔,過得有滋有味了起來。
不說陳岑, 就連林檸都覺得日子鮮活了起來。
前段時間,二人世界雖甜蜜,可兩人每至歸家時,面對冷鍋冷灶,總有些許落寞。小兩口要么去飯店吃,但吃來吃去就那些菜;要么厚著臉皮回林家或是陳家蹭飯,時間久了,心里難免過意不去。
如今可大不相同了,一下班,林檸和陳岑滿心歡喜地往家趕,未進院門,那熱騰騰的飯菜香已然飄進鼻尖。
再瞧瞧這院子,當初她和陳岑搬進來時,那雜草叢生、塵土飛揚的模樣,光是當日的清掃就差點把小兩口的腰給累斷。
如今,這繁重的家務活全被大哥大嫂依娜攬了去。林檸平日工作忙碌,回家還能這般輕松,怎不叫她滿心歡喜。
反觀依娜,初來乍到,一個柔弱女子,帶著個五歲的孩子,孤身來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那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又得付出怎樣的代價,若是鐵娘子恐怕也承受不住環(huán)境和心理上的壓力了。
剛到陳家那會兒,陳父陳母的態(tài)度又冷淡,沉默中透著排斥,這對依娜而言,無疑是沉重的一擊,讓她在這個新環(huán)境里愈發(fā)顯得孤立無援。
可如今,情況也大不一樣了。
陳岑和林檸主動向她伸出雙手,給予關心和歡迎。這讓依娜真切地感受到,原來在這陌生的地方,還有人愿意向她敞開懷抱,自家男人的家人并不是全部不看好他們。
尤其是在玉罕上學這事上,陳岑和林檸前前后后忙活不停。若沒有他們的幫忙,光是依娜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毫無過渡緩沖,如何能扛得起這重重的壓力?
就說日,嵤拢松夭皇欤范疾徽J得,漢語也說不利索,自家男人陳子安還身有傷病,雖能勉強走動,卻走不了多遠。這樣就連每天接送玉罕上下學,對依娜來說,都像是天大的難事,更別提其他了。
所以,投桃報李的依娜在丈夫的指導下,做飯也常常是北方口味。只有不時嘴饞了、想家了,依娜才會在有限的條件下做些云南菜解解饞,但這對于陳岑和林檸也不過是換換口味、嘗嘗鮮的事。
如此互補之下,兩家恨不得永遠處于這種情形之下了。
當然,兩家比鄰而居的好處,遠不止于日常生活的便利。最為顯著的變化,便是陳子安和依娜所面臨的最大阻力,陳父和陳母的態(tài)度:兩人幾乎是對這件事閉嘴了。
因為他們發(fā)現自家的兩個兒子相互攙扶下,竟然快活地快要忘記了還有他們這個爸媽。平常,隔個一兩天的陳岑和林檸現在也不回了。在家里養(yǎng)傷,好幾年沒有見到的、被他們一手帶大的大兒子就更不可能回家了。
陳耀華和李秀蘭這才年近半百,竟提前嘗到了空巢老人的滋味。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還能怎么辦?只能無奈地嘆口氣,再多的不滿都憋在心里不敢發(fā)作,對于依娜和玉罕的態(tài)度自然也慢慢軟了下來。
更何況,他們本就忙于操辦陳岑和林檸的婚禮,精力有限。
對于陳子安和依娜的事情,早已力不從心。此時,也只能聽之任之。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些微詞,但比起依娜剛來時的強烈反對,現在的反應已經溫和了許多。
于是,陳家的頭等大事便只有陳岑和林檸的婚禮了。
雖說是陳父陳母全力操辦,但是陳岑和林檸也不可能當甩手掌柜,畢竟他們才是主角兒。
婚禮的形式,在哪辦,怎么辦;槎Y當天穿什么,禮糖選什么,婚宴的菜色選哪些。這些其實都是陳岑和林檸決定的。
陳父和陳母只負責掏錢,當然還需要負責請客。
陳父和陳母工作繁忙之余,都能夠如此得力。林家本就家境不如親家得好,倘若再不多干些活,豈不是要讓人輕瞧了去,趙桂英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了。
更何況,這婚宴本就是要辦兩處,陳家經濟狀況允許,選擇在飯店辦。
林家沒那么多錢,就只能請師傅來家里辦了,這就落了陳家一頭。
并且他們還沒有選擇在林家辦,而是在林檸和陳岑的新院子里。不因為其他的,林家實在太小了,那林家的院子根本不能被稱為院子,而是犄角旮旯,別說是擺上幾桌婚宴了,只要院子里站個兩三個人,都顯得逼仄不堪,根本沒辦法承擔起婚宴的重任。
這林家就又落人一頭了。
并且,最丟臉的是,林家辦婚宴的錢,竟還有一大半是陳岑私下補貼的。
為什么?林家給不起嗎?
林家是真的給不起了。
在林爸還沒有還清陳岑那五百塊欠款的情況下,光是那八百八十八塊的彩禮都是林家拼盡全力湊出來的,其中還變賣了家里不少的家產,就比如說那臺放在林爸林媽寢室的黑白電視機。
其實,林爸最開始只想給五百的現金,沒辦法,家里的條件就這樣。
前些年,他們就算有高工資,但是縱容林耀祖買東買西,幾乎沒有多少存款,再加上他們家生活開得好,整日肉食和新衣是不缺的,就比別人家的開銷又多了將近一倍。
結果,你們猜?這八百八十八塊,是誰提出來的?
還能有誰,打腫臉裝胖子的趙桂英唄。
雖說趙桂英對林檸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但是就家里人對她的了解而言,都心知,她是被李秀蘭那天的姿態(tài)和全身貴氣的打扮給刺激了。
這些天,從禮糖的包裝,請柬的書寫,到各種東西的采買、整理、協調,全是趙桂英一個人在忙活。
她不僅大包大攬,還在李秀蘭對她表示感謝和關心時,只是高昂著頭擺了擺手,說這是她該干的。
那模樣,活脫脫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
別說林檸了,就連林衛(wèi)國都覺得林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現在更是不敢惹她不開心,林家的家務活,都落在了平時下班回來的林衛(wèi)國身上。
林耀祖在干嘛?
說句實話,你還能希望一個“耀祖”干些什么嗎?
自從前些天,他被架著去報了名,征兵體檢意料之中地合格了,現在就等著十月底去當兵了。
以前林耀祖對當兵這事是一百個不樂意,可自從報名成功后,他的心態(tài)竟然來了個大轉彎。
就好像突然間自慚形穢起來,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實在和 “兵” 這個字眼兒沾不上邊。這種心理映射在生活上,就是變得跟趙桂英這陣子似的,都不像他自己了。
不過在家里,他還是啥活兒都不干。沒辦法,林爸林媽多少還是寵著他。
但對他自己,他倒是嚴格起來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晨跑三公里,還跟著林爸學電焊,一有空就惡補關于部隊的知識。
總之啊,咱不求他能幫上林檸婚禮啥忙,只要他能管住自己,不再瞎混,還變得有點兒上進心,那就是皆大歡喜了。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因為林家的婚宴在新屋辦,趙桂英和依娜倒是接觸了起來。
依娜本能就透著對林檸母親的尊重,凡事都主動分擔搭把手,這讓原本被各種事務壓得喘不過氣的趙桂英也有了歇息的空當。一來二去,趙桂英和依娜的關系竟逐漸好了起來,經常能夠在院子看見她們倆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話,平時交流全靠比劃。
趙桂英那張啥話都往外冒的嘴也在依娜身上不起作用,再加上依娜平日里總是蜷縮在院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和趙桂英這個京市人接觸,對她適應京市的環(huán)境大有裨益。
趙桂英也覺得好久沒遇到這么對味的人了,不管她說啥,依娜都是一套點頭、笑、肯定三件套。
趙桂英并不是個摳搜的人,但也是個特別需要別人肯定和捧著的中年女人。到后來,趙桂英甚至拉著依娜出門逛街,給她買衣服、買吃的。依娜作為小村落來的姑娘,最缺的就是這些新鮮玩意兒和事物了。
因此,兩人的化學反應意外地和諧,居然成了難得的忘年交。
最后,就是我們的主人公,林檸和陳岑了。除了上面提到的事,他們倆在婚禮前還在干什么呢?
陳岑當然是忙著生意,因為他們這個小家的經濟狀況確實有些捉襟見肘,這讓他不禁生出了危機感。再加上孫斯輝去了海市,他們倆也得開始考慮其他生意門路了。
不過,這段時間本來就已經忙得團團轉了。好在孫斯輝已經告訴陳岑,他到時候請假,會回來參加陳岑的婚禮,并且說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婚禮之后再商議。陳岑這才逐漸把重心又移回到婚禮的籌備上。
再說林檸,起初她覺得一切如常,依舊按時上下班,仿佛是整個家里受影響最小的人。
然而,隨著婚期的日益臨近,她也不由得心慌起來。
盡管她和陳岑已經領了結婚證,但婚禮才是最值得重視的儀式。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見證,更是向陳林兩家所有的社會關系宣告兩人正式成婚。
在這個年頭,如果兩夫妻沒有辦婚禮宴客,那在旁人眼中,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結婚。
就在婚禮的前幾天,心亂如麻的林檸直接是請了一周的假。
不過這不請假還好,一請假,那時間就像是停滯了般,更難熬了。
林檸更是每天都盯著日歷,念叨著距離婚禮還有幾天云云。
起初,陳岑忙得不可開交,幾乎忘了時間,但林檸的念叨讓他開始分心關心起她來。漸漸地,陳岑也被林檸的情緒所感染,變得緊張起來,直接無心再籌備婚宴了,全部交給了家里其他人去忙了。
小兩口就像是瘋魔了般,明明他們早已同居,每天晚上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每天早上醒來看到對方時,都會涌出淚水,仿佛已經很久沒見了一般。
但其實是前晚睡覺前,兩人把自己的婚禮感言都給在腦子里想來思去,腹稿了好幾遍。
早起見到對方,那就想到了自己的那番感悟,自顧自地留起淚來了。
并且,只要一會兒沒看到對方,就會陷入結婚焦慮起來,開始懷疑起對方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跑了怎么辦。
甚至到了最后,兩人又不受控地折磨起了其他人。
趙桂英首當其沖。
一會兒林檸說這樣安排不行,陳岑會不喜歡;一會兒陳岑說那樣安排不行,林檸會不高興。
反正,兩人是把趙桂英搞得焦頭爛額,氣得趙桂英差點直接撂挑子不干,讓他倆自己來弄。
不過,陳岑和林檸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他們的解決方法,就是……
夜半時分,萬籟俱寂。
陳岑青黑眼底泛著血絲,喉結滾動時扯出沙啞的氣音:“我們再來做吧……”
林檸也變得坦然多了,但同樣黑著眼眶,眼里透著一絲執(zhí)拗:“好!”
不一會兒,兩人的新房里,就傳來了羞人的水乳/交融之音。
是以,兩人晚上不睡覺,白天睡大覺……
第46章 婚成 凌晨四點,林檸被陳岑緊緊擁……
凌晨四點, 林檸被陳岑緊緊擁在懷里,兩人還沉浸在睡夢之中,意識模糊,睡意稀松。
兩小時前, 陳岑剛用溫毛巾把昏昏欲睡的林檸擦洗干凈。
此刻兩人交疊的呼吸正剛把被褥烘出暖意, 林檸蜷縮的腳趾無意識蹭著他小腿肚取暖, 才讓焦慮的陳岑不容易生出了點睡意。
可忽然間,院墻外卻突然像是炸開了鍋般嘈雜, 探照燈般的強光穿透藍碎花窗簾,這分明是院子里的支起了五百瓦的電燈泡照亮了整個院子,就連臥室也被強光波及。
“操”陳岑無意識地從喉頭滾出句含糊的國粹, 本能地把林檸的臉按進自己胸口。
他的手掌剛覆上林檸濡濕的眼睫,房門就傳來拆遷隊砸墻般的動靜。
林檸迷瞪著眼去夠床頭柜邊放著的腕表,表鏈上甚至還纏著昨晚扯斷的陳岑專門買的蕾絲吊帶,足可見兩人昨晚的荒唐。
已經四點三十五分了。
林檸推了推陳岑,穿著睡衣的陳岑也只好揉著睡眼去開門。
可是,門栓彈開的瞬間,穿棗紅大衣的趙桂英活像只炸毛的母獅子沖進來。
她身后跟著七八個端著喜餅匣子的嬸子, 蒸騰的熱氣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霧:“兩個祖宗!”
她一巴掌拍在陳岑的后背上,“新姑爺這時候還在媳婦被窩里打挺?大飯店的婚車都扎上綢花了!親家那邊說不定急得到處尋人了!”
不用說,趙桂英也猜到這兩口子這些天晝夜顛倒, 絕對有記錯了時間的嫌疑。
林檸裹著鴛鴦戲水的緞面被往墻角縮,因為突然清醒地意識到鴛鴦被下自己還光著腿。
雖然來得都是姨嬸這樣的人物,但林檸還是人之常情地害羞尷尬了起來。
陳岑的腦袋卻不夠清醒,可看著趙桂英急切的模樣,也猛然醒悟,知道刻不容緩。
著急之下, 他隨手拿起褲子,稀里糊涂地把睡褲套在了褲子里,又跌跌撞撞地去夠搭在床尾上的呢子外套,作勢就要往外面走。
趙桂英看他這個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哪能放心讓他一個人過去?
她急得直拍大腿:“快!耀祖!把自行車蹬來,沿胡同抄近道還能趕趟!”
說著,她就往新郎官兜里塞了朵大紅花,又往他嘴里塞了塊牛舌餅。
然后趙桂英就像趕羊一樣,把陳岑趕到林耀祖的后座上。
到了院子里,陳岑才發(fā)現,院子里的鍋都支起來了,依娜正在幫忙洗菜。
陳子安也早早醒來,坐在門口支起的桌子上,旁邊還坐著個趙江河,趙桂英的弟弟,上次吃飯時陳岑見過。
桌子上擺著幾十包煙,還有一本冊子。
陳子安的眼神幽怨極了,他這個大哥都早早起床幫忙,主角卻一覺睡到快五點,能不幽怨嗎?
不過陳岑也來不及多想,徑直坐在林耀祖的后座上,任由林耀祖載著他走,他自己則在背后爭分奪秒地吃著牛舌餅,以補充體力。
而林檸此刻也不太好過。
她坐在梳妝臺前,任由被趙桂英花錢請來的姑嬸們往她臉上撲著煞白的珍珠霜。
窗外傳來漸遠的自行車鈴鐺聲,不一會兒就與院子里的嘈雜聲攪成一片,再也聽不見了。
她的心思開始飄遠,卻忽然瞄見鏡中自己鎖骨上未消的齒痕,臉色頓時紅透了天。
林檸左右窺視,見沒有人注意到,慌忙地將紅襖領子往上提了又提。
隨后,林檸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清了清嗓子,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林檸化好妝、穿好衣服后,本想起身幫忙,卻眾人阻止,讓她呆在床上別動。
林檸也樂得清閑,直接在床上小憩了起來。
可這一小憩,后續(xù)發(fā)生的事就像放電影似的,“唰”一下就過去了。
接親、敬酒、鬧洞房,林檸全程就像在夢游,別人讓她干啥她就干啥,好在陳岑一直陪在身邊。
發(fā)紅包,陳岑掏;敬酒,陳岑喝;鬧洞房,也是陳岑被鬧得最多。
林檸就那么看著,時不時跟著笑一笑,心里覺得暖乎乎的,這一天就這么在懵懵懂懂又滿是甜蜜的氛圍里,順順利利地過去了。
結果到了晚上,白天還精神抖擻、意氣風發(fā)的陳岑,這會兒卻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反觀林檸,精神頭好得很,一點都沒見疲憊。
林檸見躺在床上、醉意上頭滿臉通紅的陳岑,心里也不禁泛起心疼,為陳岑煮了些醒酒茶讓他喝下,又拿熱帕子輕輕擦拭陳岑身上的汗水,隨后便讓陳岑將就著睡下了。
要是換成平常,陳岑可就只有睡沙發(fā)的份了。
到此,這婚禮雖然一開始有些波折,但也算是順風順水地度過去了。
可第二日
頂著濃重黑眼圈的林檸和不住嘆著氣的陳岑同時出現在飯桌上。
這模樣瞧得陳子安和依娜同時一愣,兩人面面相覷,滿心疑惑,搞不懂他們昨晚到底經歷了什么。
“你們倆這是怎么了?” 陳子安猶猶豫豫地開口詢問。
林檸和陳岑異口同聲地說道:“太快了!”
陳子安和依娜更是滿頭霧水,“什么太快了?”
陳子安有時候是真的搞不懂這兩人的腦回路。
卻沒想,林檸和陳岑稍作停頓,又依舊異口同聲地感慨道:“這結束得太快了!”
原來,昨晚林檸躺在床上,本以為會很快入睡,可誰知一閉上眼,腦海中卻全是婚禮當天的種種畫面,那些場景像放電影一樣,不停地在眼前閃過,讓她怎么也睡不著。
林檸不禁回想起婚禮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愈發(fā)興奮,輾轉反側,折騰了大半宿,最終又失眠了一次。
而陳岑呢,白天在婚禮上喝得酩酊大醉,雖然當晚有林檸照顧,但醉酒的后遺癥還是讓他難受不已。
陳岑一覺睡到了晌午,當他醒來后,卻驚訝地發(fā)現,昨天那熱熱鬧鬧、忙忙碌碌的一天,如今回想起來竟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許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不清,斷斷續(xù)續(xù)的,就好像喝酒喝斷片了一樣,只留下一些零星的片段。
這讓他懊惱不已,更難免生出些欲壑難填的心思。
陳子安沒好氣地白了陳岑一眼。昨天他忙前忙后,累得腰酸背痛,那種滋味,他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再嘗第二回了。
可他瞅著陳岑和林檸那副意猶未盡的樣兒,他忍不住發(fā)起牢騷:“難道你們還想再來一次不成?”
林檸和陳岑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起來,滿是期待地看向陳子安。
陳子安正夾菜的手猛地一頓,額頭上瞬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過一會兒,他趕緊轉移話題,佯裝嚴肅地教訓兩人:“吃菜!吃菜!這些剩菜就夠你們回味一陣的了!”
林檸和陳岑這才悻悻然地吃起了今天的第一頓飯:剩著的、幾乎沒動過的大豬肘子,剩著的、幾乎沒動過的蔥油大蝦,還有剩著的、幾乎沒動過的……
反正,他們也意識到,最近的餐桌上,剩菜將成為?土。
飯飽后,陳子安依舊坐在飯桌旁,目光一直追隨著陳岑和林檸,直到他們吃得心滿意足,放下筷子,他才緩緩開口:“過完國慶,我就得回部隊了!
陳岑抬起頭,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會轉業(yè)呢。” 說完,又看了依娜一眼,顯然,依娜比他們更早知道這件事。
“趁還能干,我想多留部隊幾年!标愖影矅@了口氣,“依娜她在來之前就曉得這件事,可我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可能要多多勞煩你們了!
陳岑一聽這話,心里就有點冒火了。
這叫什么事啊?
在他看來,陳子安既然把依娜和玉罕接過來,那就要做好好好負責的準備。
現在倒好,把母女倆獨自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他和林檸能搭把手幫幫忙,可也不可能做到頂替了陳子安的位置的地步。
“你們小瞧依娜了,她比你們想象得還要有能力和果敢些。”陳子安繼而說道,“而且,當兵,本來就是一輩子的事!
陳子安沒說出口的是,一直以來,渴望將玉罕帶到北京讀書的人其實是依娜。而他最初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依娜隨軍,讓玉罕就讀部隊的學校,這樣也能方便照顧。
可依娜卻說,玉罕是她的一切,她要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讓玉罕接受最好的教育,必須讓陳子安想辦法把她們帶去京市。
正因如此,這才有了陳子安絞盡腦汁將依娜和玉罕的戶口落在了京市的事情。
“這是小瞧不小瞧的事嗎?那她們倆還需要你這個人干什么?”陳岑毫不客氣地直言道,就連一旁覺得自己不應該插嘴的林檸也點著腦袋,表示贊同。
可陳岑又見陳子安這副心意已決的模樣,便心知“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絕人”,任由他們去了。
反正各過各的日子,誰也管不著誰,不是嗎?
正當大家都各自沉默無言時,早已成為“人婦”,心思也愈發(fā)靈動、跟著陳岑的心眼子般轉得飛快的林檸,瞇縫著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子安和依娜,突然開口道:“大哥,你們該不會是假結婚吧?”
這話一出,陳岑直接把林檸給他煮的醒酒茶背著眾人一口噴了出來,那茶水噴得老遠,像下了一場小雨。
而他看向陳子安和依娜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怪異。
第47章 婚后第一天日常 此后,即便陳子安再……
此后, 即便陳子安再怎么試圖解釋,陳岑和林檸心中已然明了,林檸剛才那番話,無疑直擊要害。
然而, 瞧著這段時間里陳子安與依娜的相處狀態(tài), 事情恐怕并非表面上的假結婚這般簡單。
陳子安又不是那種毫無主見的傻蛋, 他所做的一切,想必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陳岑和林檸自知沒資格過多插手陳子安這個大哥的事, 也無意將此事告知陳父陳母。
陳子安的爛攤子,還是讓他自己去收拾吧。
玉罕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原本就懂一些漢語的她, 現在已經能說出不少長短句子了,大人們之間的對話,她也能聽懂了。
當林檸將目光放在玉罕身上時,這個跟小團子似的姑娘竟朝林檸投出討好一笑,隨即又將頭埋下默默吃飯。
林檸向來沒有打小報告的壞習慣,只是望著身旁默默吃飯的玉罕。她心中不禁更加心疼這個小姑娘,同時也愈發(fā)羨慕玉罕能有這樣一位“舍得一身剮, 能為孩子奔前程”的母親。
不過,大人們的一廂情愿,對于孩子真的就是好嗎?
林檸對此不置可否。
她還是泥菩薩渡河, 自身難保呢!
林檸想起備婚期間向趙桂英提及周瑾這人時,趙桂英那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
她又想起昨晚看到的禮單上,那六百塊的份子錢下寫著的周瑾名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者說,按常理,周瑾的哥哥是陳父的上司, 那周瑾的名字理應和她哥哥一樣出現在陳家的禮單上,如今卻堂而皇之地寫在了林家的禮單上,這背后的心思,林檸實在猜不透。
而且,就趙桂英的說法,周瑾這個名字好像是周憶路來隨禮時隨手添的,周瑾本人壓根沒到現場,趙桂英甚至還說肯定是添錯冊子了,他們家怎么可能認識這種大人物。
真要是添錯冊子,還能一個在陳家,一個在林家上面?還有,婚禮那么多人,趙桂英怎么如此肯定沒有周瑾這個人到場?
然而,林家的冊子早就被趙桂英拿走了,連帶著林家收到的份子錢,當然之前趙桂英確實也沒說過要交給林檸。
這倒也正合林檸的心意,她本就不想要這燙手山芋。
不過當趙桂英看到周瑾的名字出現在冊子上時,也是虛汗直冒,林檸猜想,林媽恐怕也覺得這是個棘手的難題,但還是咬著牙選擇收下了。
畢竟,趙桂英要是再不收,林家可就真的要揭不開鍋了。
對于林媽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林檸真是又氣又無奈。
氣的是趙桂英完全沒必要如此打腫臉充胖子,完全可以降低些規(guī)格,減少些花費,讓她的心理負擔少一些。
無奈的是,這些錢好歹是花在自己身上的。要是趙桂英真的一毛不拔,林檸簡直不敢想象,自己以后該如何面對陳父陳母。
如今,趙桂英硬撐著把份子錢收走了,林檸倒也無所謂。
畢竟陳家的份子錢,昨晚李秀蘭就偷偷塞進了她的包里。
她數了一晚上,總共一萬一千五塊。
一沓的鈔票握在手里,林檸這才對以后的日子多了些底氣。至少,要是以后陳岑生意上出了岔子,她這兒也能拿得出錢來接濟。
其實,陳岑自從領了結婚證,就開始每個月往家里給林檸拿錢,有時候一周就得給林檸五六百,這錢還不算家用。
家用都是陳岑負責,像去飯店吃飯、買家電家用這些開銷,林檸基本沒花過錢。
陳岑給的這些錢,純粹就是林檸的零花錢,林檸除了自己的日常開銷,也都存了起來。
陳岑倒是對于林檸存錢的行為有些小小的微詞,認為林檸是不相信他有賺錢養(yǎng)家的能耐。
并且他還整天在林檸的身邊洗腦,說什么國家開放了,什么外資涌了進來,錢這玩意而只會越來越不值錢。
只有花到實處,那才算是保值。
時間一長,林檸也被說得有些動搖,可根深蒂固的老一派思想,還是讓她難以心安理得地把那些錢全花出去。
果不其然,中午吃完飯后,林檸就又催著陳岑帶她去銀行了。
陳岑卻也并沒有不耐,但對林檸的這份謹慎,他又覺得可愛又無奈。
于是,陳岑就告訴了林檸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青磚外墻嵌著整墻的爬山虎,褪了色的朱漆木門把手上纏著防滑的粗布條。
林檸和陳岑推開沉重的大門,進入了寬敞的營業(yè)廳,里面擺放著幾張老舊卻整潔的黃木柜臺。
柜臺后的柜員們,統一穿著白色的工作服,袖口處套著藍布袖套,手里的算盤在營業(yè)廳里打得劈啪作響,顯得更外地干凈利落。
他們還是來到了銀行。
不過,不是來存錢的,而是來花錢的。
……
“一萬四?就這么花出去了?”林檸抱著懷里那巴掌大的金條,欲哭無淚。
今天的金價是35一克,除開林檸收到的份子錢,陳岑又給她補了些錢,讓她買下了四塊100克的銀行金條。
并不是林檸目光短淺,不知道金子的好處。只要人在國內,沒有哪個人能夠逃得過金子的魅力。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啊!
以京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為例,一個月的全部收入不過一兩百塊。
而這一萬四,足夠一家人生活差不多十年了。試問,有誰能夠十年不吃不喝,把全部工資都拿來買金子呢?
“要不我們再等等,說不定過段時間金價就降了。”林檸抱著一絲奢望,她最多能接受一半的錢拿來買金子,留一半給她存著呀。
“你想現在賣了?”陳岑瞇眼笑道。
林檸點了點頭:“咱賣回去一半,剩下的給我存存折里就好!
陳岑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爽快地答應道:“那行,那咱再進去!彼麕е謾幵俅巫哌M了銀行。
幾分鐘后,林檸從銀行里出來,臉上滿是頹喪。
為什么?
因為銀行的回收價和買入價不一樣。如果她現在把金條賣回去,每克就要虧一塊錢。要是賣一半,那就是兩百了。
“真喜歡存錢?”陳岑挑眉,看向一臉頹喪的林檸。這是他逗出來的結果,現在也只有他自己勉為其難地哄了。
誰讓她是他陳岑的老婆呢?喜歡存錢就存吧,陳岑開始考慮一個月存多少合適。
林檸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可又垂下腦袋。
可忽然像是反應過來什么,再也不提存錢的事了,只是一個勁地催著陳岑快點回家。
“怎么突然這么急著回家?”陳岑本還想說些什么,但以為林檸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落在家里了,便扭動摩托車的油門朝家里奔去。
卻沒料到,林檸側過身,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仿佛生怕被別人聽見:“你傻呀?咱們還抱著金條呢,萬一被人搶了怎么辦?趕緊回家去!”
“不存錢了?”陳岑憋著笑擰油門,后視鏡里映出林檸緊張到發(fā)紅的臉蛋。
“不存了!金條就金條吧,保值!”林檸斬釘截鐵地回答,雖然心里還有些不甘,但為了安全,她決定不再糾結存錢的事了。
陳岑其實很想說一句,那為什么來的路上不擔心被人搶,來的路上不也抱著一萬多塊錢嗎?
不過,他沒膽量。
在被林檸如小李飛刀的眼神扎成篩子前,陳岑的喉嚨動了動,最終吐出一句:“安全意識還是值得表揚的!”
回到家中,時間還早,不過才剛到下午三點。
林檸請的假還沒休完,她把金條藏好后,一時間竟有些無所事事。
而陳岑把她送回來后,好像有事出門去了,具體什么事林檸也沒多問,只知道他會在下午晚飯前回來。
林檸就把心思又打到了同樣在家的依娜和玉罕身上了。
陳子安還有幾天要走了,林檸見依娜也有些魂不守舍,但現在陳子安也不在家,好像是去辦什么手續(xù)去了,林檸也不懂。
她只曉得一直呆在家里也不是個事,就打算領著依娜和玉罕去逛逛故宮。
這還是依娜來京后第一次出去玩,她也有些興奮,拿出了她壓箱底的白色傣族長裙,可秋天又有些冷了,又在外面套了件西裝外套,很有混搭風格。
見依娜和玉罕興奮的樣子,算是東道主的林檸沒好意思說,她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還好家里離得近,離停止售票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不過逛的時間也沒多少了。
仨人活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林檸一邊數著臺階,一邊差點絆個跟頭,依娜則對著鎏金銅缸念叨著林檸也聽不懂的話,玉罕手里攥著吃了一半的果丹皮,把太和殿的地磚當成了跳房子的格子,在上面蹦來蹦去。
盡管游玩的時間有限,但三人倒也逛得有滋有味。再加上還帶著個小孩,本來也走不了多遠的路,等到通知快要閉館的時候,她們也差不多累了,正好順勢就出去了。
景山公園門口,三人蹲在馬路邊,喝著才買的三毛錢一瓶的北冰洋汽水,總算是換過了一口氣來。
“伊吖吖~”依娜突然轉頭笑著對林檸便說便比劃著。
“玉罕,翻譯!
“阿媽說,很感謝你帶我們來逛!
林檸憨憨一笑:“不用謝。誒,要不要吃豆腐腦,我吃過這里的,很好吃的,我請客!”
被美人這么一夸,林檸心里難免有些羞澀,但更多的是高興,顯得格外大方。
哦,不需要顯得,林檸本就大方,只是以前囊中羞澀,沒有表現的機會。
不過,話剛說完,她又想起上次來這里吃豆腐腦的原因,心里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忍不住又朝故宮的方向望去。
……
王國濤騎著自行車,在巷子里穿梭前行。
即便遇到擁擠的情況,他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搖鈴鐺,而是穩(wěn)穩(wěn)地握著車把,耐心地等待。從他的行為舉止中,不難看出這是一個極有素質的人。
他就這樣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巷子,最后轉頭調轉方向,騎進了一條死胡同,停在了一處被雜物包圍的墻角邊。
王國濤臉上帶著他那標志性的憨厚笑容,先朝巷子口張望了一番,確認沒有人后,這才放下自己沉甸甸的挎包。
他從挎包里拿出幾塊黑乎乎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入雜物中,然后用雜物旁的木材堆蓋住。
做完這些后,王國濤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巷子,嘴里還哼著小調。
幾分鐘后,林檸三人出現在了巷子內,她望著木材堆里掩蓋著的瓦磚,眉頭緊皺。
王叔這是干嘛?攢瓦片。
家里艱難到這種地步了嗎?
可這些瓦片要攢到什么時候才能派上用場?
而且,這些瓦片看起來像是從故宮里出來的,這樣做不太好吧?雖然瓦片本身不值幾個錢。
就在林檸皺著眉頭,內心掙扎著道德問題時,依娜卻拿起那些在林檸看來只是普通瓦片、布滿灰塵的東西,咿咿呀呀地說起了話來,似乎對這些瓦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需要林檸開口要求玉罕翻譯,玉罕便緊張地對林檸說道:“林檸阿姐,這是玉石。”
“玉?”林檸望著依娜手里那灰蒙蒙的東西,滿臉不敢相信的神情,“這怎么可能是玉呢?”
“真的是玉!”玉罕語氣十分肯定,“我爸爸以前就靠挖石頭掙錢,我們那邊就產這個,我也能認出來!
說完,玉罕便跟著依娜一起,透過陽光仔細看了起來。依娜甚至直接拿自己的西服外套,輕輕擦拭干凈玉片上的舊年的灰塵。
雖然擦拭后依舊黑乎乎的,但依娜卻更加肯定地朝林檸投來堅定的目光。
玉?
“他每周日都要去給人補課……”
許麗華曾在他們的眼前用帕子擦拭著課本上的灰塵。
“我們看見他每次都背著個沉甸甸的挎包出來,誰逛故宮會背那么重的東西呢?”
林檸站立在原地,回想著此前種種。
壞了,她家的那個寬厚待人的鄰居,居然是賊!還是個大賊!
世界觀有些崩塌的林檸又看向那墻角的幾片瓦、玉片,心里突然一緊,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絕對不僅僅只有這里的這些!
第48章 事又起 陳岑先前就收到了林檸發(fā)來的……
陳岑先前就收到了林檸發(fā)來的簡訊, 知道她帶著依娜她們外出游玩。
因此等他回到家時,發(fā)現家里空無一人,就只是給林檸又發(fā)了條簡訊,詢問是否需要他去接她們。
很快, 簡訊就有了回復, 林檸說她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陳岑見狀, 轉身去了隔壁院子,找到了陳子安。
陳子安也是剛辦完手續(xù)回家, 他是被一個戰(zhàn)友送回來的。
“哥,你要是沒啥事兒,就跟我一起把菜熱熱吧, 嫂子她們馬上就要回來了。” 陳岑敲了敲門,探頭朝屋里張望道。
屋內只有陳子安一人,他應了一聲,跟著陳岑朝廚房走去。
“嘩啦”的水聲從灶臺傳來,陳子安正躬身淘米,軍裝襯衫繃出了寬闊肩背的弧度。
水珠順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滾落,三十出頭的男人側臉輪廓極為硬朗, 但眼神里卻飽含幽怨,嘆了口氣:“你要是不會煮飯就直說好了!
陳岑之前隨手解開了兩顆襯衫紐扣散熱,露出不自覺滾動的喉結, 袖口卷起的小臂線條隨著夾煤動作起伏,仿佛沒聽到陳子安的吐槽般往鍋灶下又塞了一塊蜂窩煤,隨后他犟嘴道:“我只是不會用這個鍋而已!
可惜的是林檸和依娜不在,錯過了這兩兄弟的“賢惠”誘人時刻。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胡同里的大院,這片地區(qū)都沒有接入天然氣管道。
只有那些新建的小區(qū)才會配備天然氣,要是自己單獨接的話, 成本實在太高了,所以他們只能靠燒煤炭來做飯。
陳子安啞了聲,這畢竟不是他的兵,訓不得。
于是陳子安便無話可說地將淘米水倒掉,又添了些清水,將米飯下鍋蒸著。
之后,兩人久久無言。
“她們什么時候回來?”陳子安打破了沉默。
明明當林檸和依娜在時,兩人的氣氛都不會如此尷尬,可一旦只剩下他們兄弟倆單獨相處,就又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沒有辦法,兩人年齡差有些大,陳子安去當兵時,陳岑才剛剛小學畢業(yè)。
如今再次單獨同處一室,一時間竟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快了吧!标愥完愖影,一個坐在灶臺下,一個坐在廚房門口,兩個望妻石都不由自主地抱著腿,朝外面的大門望去。
閑等之中,陳子安再次主動發(fā)言:“這段時間,感謝你們了。”
“不用謝!
…………(沉默)
“你知道昨天,我一起守在禮單邊上的吧?” 陳子安偏著頭,眼神里帶著點探究,像是在等陳岑給出個反應。
陳岑這才把目光從院門口收回來,落在陳子安身上,他察覺到陳子安似乎有話要說,便接話道:“然后呢?”
“你看過林家的禮單沒有?”陳子安身子往前傾了傾,語氣里多了點鄭重。
“我看人家的禮單干嘛?我連咱家的都不看,咱媽直接交給檸檸了。” 陳岑一臉奇怪,雙手下意識地交握在一起,“哥,你到底想說什么?”
“那天,咱爸的上司,周局長。按理說他只會出現在咱家那邊的飯店里,但是你接親的時候他跟著大部隊一起來了。” 陳子安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然后呢?周局長這么看得起咱家?還跟著我這個小輩一起接親?”陳岑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里帶著點調侃。
“沒有,他好像只是順路。然后在禮單上添了個名字,放下禮金就走了。他看在我坐在邊上還跟我打了聲招呼,問我為什么不在飯店里一起陪客!
因為陳子安走不了多遠的路,那天大家也多半顧不上他。
再加上依娜又不愿意主動去討陳父陳母的嫌,所以他們夫妻倆就留在了林家的婚宴這邊幫忙。
而且林衛(wèi)國還特意讓陳子安坐大門口,悄悄告訴陳子安讓他盯住趙江河,別讓趙江河的媳婦王紅梅接觸禮單。
還說最好讓陳子安把禮金收著,就讓趙江河寫冊子就行。
這些,都是林衛(wèi)國私底下拜托陳子安的,陳子安也就沒有同陳岑說起這事的原委。
“他添的是誰的名字?”陳岑皺眉道,“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啊!
陳岑猜測,周憶路可能是看到陳子安在旁邊,就誤以為那是陳家的禮單了。
而且,像周局長這樣頂天的大領導,哪有自己親自交禮金的?
這也太接地氣了吧。
“他的妹妹,周瑾。而且,我覺得他應該知道那是林家這邊的!
“哦,那應該周女士托他幫忙代為登記的吧。周姨和我們認識,她就住在這個胡同里。往天我們經常帶著她家的孩子一起玩,就這樣認識了!
“可是,周局幫忙隨了六百。”
“多少?”
六百?
怎么可能?
他家除了血親外都沒收到這么大的禮金。
“你是不是看錯了?”陳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問道。
“禮金在我手上呆過,我能不清楚嗎?那天,一共一千八百六十塊,就將近有三分之一是這個周姨隨的,我能不知道嗎?”陳子安也有些生氣,音量不由變大。
陳岑這才勉強相信這一切,然后狐疑地看向陳子安:“為什么給這么多呢?”
陳子安被問得有些煩躁,他攤了攤手,語氣中帶著無奈:“我不也是想不通,所以才問你的嗎?”
“那我怎么知道?或許,周姨看我家檸檸眼緣好?喜歡?加上我們對劉念恩和周秦鹿也不錯,前段時間家里包禮糖的時候,我們可是見到他們兩個就幾盒幾盒的給!
陳岑說到這里,聳了聳肩,眼神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像是也是在猜測這個可能性。
“我今天出去的時候,打聽過了,人周瑾女士自從中秋后就沒回過京市。而且,咱爸帶你去過周局長家里吃過飯嗎?”
“吃過,又怎么了?”
“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那墻上掛著周局長年輕時候的全家福,下次再有機會去,你應該帶著林檸去看看!
陳子安繞了好幾個彎,總算把自己真正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聽到這話的陳岑眼眸里閃過一絲疑慮,但還是輕輕頷首,把陳子安這番話默默記在了心里。
然而沒過多久,他又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不死心地開口問道:“還有嗎?”
“我會幫你繼續(xù)查查的!标愖影舱Z氣里透著一絲認真。
陳岑再次點了點頭,說道:“越詳細越好!
“在我走之前我盡量,算是報酬了!
……
當林檸三人回到家中的時候,米飯已經在鍋里燜了好一會兒,屋內彌漫著米飯的香氣,讓三人的肚子咕咕作響。
陳子安和陳岑聽到動靜,同時從屋里起身走了出來迎接,卻看到原本是出去游玩的三個人,此時都是一臉的疲憊之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灰頭土臉。
“你們不是去逛故宮了嗎?還是說,你們幫故宮打掃瓦上的灰了?那他們給清潔費嗎?”
陳岑到這個時候都沒忘記調侃,他又把目光放在林檸身上,忽然解了圍裙大步流星走向林檸,這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這出門時穿的是藍色的牛仔外套,他一會兒沒看住,就成灰色的了。
林檸尷尬地撓了撓頭,走入屋子內后,才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全盤托出。
原來,林檸三人發(fā)現王國濤往故宮外運玉瓦后,覺得這事肯定有同伙,不然王國濤也不會把瓦片放在這,而且藏瓦之處只有寥寥幾片。
于是,林檸三人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了雜物堆里,打算來個人贓俱獲。
可左等右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林檸又想起,她和依娜還帶著個小孩玉罕,如果真要是碰上同伙,那孩子在場可就太危險了。
無奈之下,她們只能帶著滿心的不甘和遺憾,一無所獲地回家了。
陳岑坐在飯桌旁,手撐著臉,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林檸,雙手還故意把眼皮扯開些,像是想把林檸的五臟六腑都給看穿。
他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林大妞啊,林大妞,我是該夸你膽子大呢,還是該說你心眼細呢?
這么危險的事兒,你都不跟我打個招呼,就自己跑去蹲點?就算真蹲到了又能咋樣?
難道你還指望著那人能乖乖就范,主動把東西交出來?
萬一那人覺得自己被逼到絕路了,急紅了眼,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可想過后果?”
林檸自知理虧,絞著灰色牛仔外套的衣角,嘟囔說道:“那我不是回來了嗎?”
陳岑握著銅火鉗的手指驟然收緊,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一著急把火鉗拿出了廚房,不耐地將火鉗扔到一邊去,拍了拍桌案:“那我還得感謝玉罕了?不是她,你們倆就直接硬等了!”
“那我們不是想著人贓并獲嗎?不然也沒有證據!绷謾幒龅匾ё∠麓,晃蕩著腳尖,手腕上的金鐲子隨著動作磕碰出聲響,倒像是替主人敲著示弱的小鼓。
陳岑噤了聲,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將本就凌亂的劉海揉成更頹廢的弧度:“最近就待在家里,書店的假繼續(xù)請。這事我會告訴咱爸,讓他交給專門管這事的老刑警處理,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陳岑說完這話,這才把目光移向一直同依娜交流的陳子安,好像是在問他的意見。
陳子安同依娜交流完后,說道:“和依娜說的差不多。就這樣辦吧,讓專業(yè)的人做專業(yè)的事。但是我怕,這事恐怕不止這么簡單。”
“能買通故宮的警衛(wèi),還有同伙,甚至多次轉運,天知道他是不是還偷了別的東西。而他偷了東西,又是怎么轉手的,要知道宮里的東西燙手啊,這背后的文章看來大得很!
陳岑說完,扭頭對林檸說,“我明天回趟林家,讓爸媽多留意點安全。你,就乖乖待在家,萬一你們早就被人發(fā)現了呢!
林檸點了點頭,原本眼中的興奮早已被陳岑訓得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知道,人人心里都有個夢,那就是勇為人先,替天行道。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風也呼呼地吹個不停,林檸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陳岑嘆了口氣,安慰的言語被哽在喉間。
看樣子,依娜也被訓了一頓,他如何好當著大哥的面大度原諒林檸,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要讓她們長長記性。
就這樣,兩家五口各懷心事地在飯廳吃完飯,便各自回到了自家的房間。
房間內,那染灰的牛仔外套被隨手堆在臥室的衣筐里,林檸已經換上了舒適的睡衣,正拿著毛巾擦拭著濕噠噠的頭發(fā),眼神有些出神,似乎還在想著白天的事。
陳岑用的是林檸用過的洗澡水,等他洗完澡出來,就看到了林檸這副模樣,頭發(fā)還沒擦干,蹙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岑沒說話,直接拿過林檸手中的毛巾,站在她身后,寬大的身軀將林檸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開始輕輕擦拭著林檸的頭,語氣也同樣柔和:“你那樣擦,什么時候才能干?”
陳岑見林檸沒有回話,試探性問道:“還在生氣!
林檸搖了搖頭:“沒生你的氣,我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國濤叔可是老師,為人也不錯。”
“在事情沒結果前,我們就不要妄下定論?蓱z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呢,往往也有可憐的一面。看事情啊,得看全貌,我們靜等結果就好。” 陳岑輕聲安慰著林檸。
可說著,他卻突然俯下身去,靠近林檸的頭發(fā),嗅了嗅那股好聞的發(fā)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滿足,“孫斯輝那小子,從海市帶回來的香胰就是不錯,下次讓他多捎些回來。”
“別給人家添麻煩了!绷謾幯銎痤^回應,不經意間,后頸貼在了陳岑潮濕的腹肌上,頭發(fā)上的水珠順著陳岑的線條滑落,流入他的溝壑之下。
可惡啊,眼睛也是濕漉漉的。
陳岑仰頭暢快地嘆了口氣,心里一陣火熱,欲望在心底悄然滋生。
可是要想吃羊,首先得把羊喂飽了才行。
于是陳岑加快了擦頭發(fā)的動作,又接著問道:“你剛才放衣服的時候,有沒有搜過我的包?”
“沒有,怎么了?”林檸疑惑地看向他。
陳岑低下身子,臉貼近林檸的臉頰,輕聲說道:“以后記得搜一搜,要是里面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你沒發(fā)現就直接扔進洗衣機,那可就成一團廢紙了。”
林檸嘟著嘴:“可衣服都不是你在洗嗎?”
陳岑哽了哽,那確實,誰讓他閑呢?
家里的家務活兒,他都會抽空去干,除了做飯這事兒他不擅長,平日里常常拉著林檸下館子。
其他的事兒,對他來說也不算難,就比如洗衣服。大部分衣服都交給洗衣機,就只有他和林檸的內衣內褲他得手搓。
陳岑突然想到,以后他和林檸生了娃,那也多半是他來了。
沒辦法,誰讓他閑呢?
忽然,陳岑又發(fā)現,生意上還是維持現狀就好,能掙點錢,夠家里人花,然后存些小錢,就足夠了。
不然,他哪來的時間去帶孩子呢?
陳岑想起相依為命的劉念恩和周秦鹿,這兩娃娃整天在外面亂竄,就算是家里有請阿姨,可大人全都不在家,那阿姨哪能管得住這兩混世魔王?
還是親手帶的,才穩(wěn)當。
“你的衣服里有東西?”林檸見陳岑出神了,開口拉回了把他來了回來。
“要不,你去看看?”陳岑一邊回應著林檸,看著林檸穿著拖鞋跑去搜衣服的模樣,心里又是一陣澎湃:那必然得是個女娃兒。
而在臥室門邊,林檸從陳岑的外套兜里摸去,卻立刻摸到了一個薄薄的本子,林檸拿出來一看,是一個存折。
林檸頓時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指著自己:“給我的?”
陳岑點了點頭,心思卻又飄遠了,仿佛看見了林檸身旁站著個女娃娃,正學著林檸的模樣。
母女倆同步歪頭咬唇的模樣,連睡衣裙擺揚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一模一樣,一大一小,可愛極了。
林檸的眼尾挑起俏皮的弧度,抿著嘴笑了。
然后她輕輕翻開存折,果不其然,這本新存折里記錄著今天下午四點剛剛存入了兩千塊錢。
“我就知道!”林檸足尖一點便撲進陳岑懷里,鼻尖蹭著他□□的胸膛,聽著擂鼓般的心跳聲,連林檸自己也跟著熱了起來。
陳岑喉結滾了滾,喉間蹦出的字句像是磨了砂:“那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干什么嗎?”
尾音未落,陳岑便覺懷中小人兒渾身一顫。
林檸羞紅著臉,溫軟的唇瓣主動顫顫巍巍地貼上了他的下頜。
陳岑直接鉗住了林檸的雙手,漆眸里翻涌著濃霧,盯著林檸泛紅的眼尾,笑了笑:“不夠……”
說完,林檸的后腰就被陳岑鐵鑄般的滾燙手臂勒緊,細密的吻開始沿著她的頸間逐漸向下。
慌亂之中,林檸只聽到沙啞的喘息里混著字句:“檸檸,我們生個女娃娃吧。”
第49章 鬧事 次日清晨,陳岑趁著去買早餐……
次日清晨, 陳岑趁著去買早餐的功夫,來到了林檸所說的王國濤藏玉瓦的那條胡同。
他卻意外地發(fā)現,原本應藏于那里的玉瓦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被誰提前取走。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陳岑和林檸在用完早餐之后, 便一同前往城西公安局, 找到了陳父,將情況說明。
中午十一點
兩人在二樓最里間的局長辦公室從早上挨到了快晌午, 窗外的日頭已然爬到正頭上,在橡木的辦公桌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
“好的,麻煩了!标愐A用手握住桌上的老式搪瓷缸, 不時地抿上一口茶水,皺眉聽著電話那頭的說法。
當陳耀華將電話聽筒放回座機上時,陳岑和林檸的目光同時移向陳父,等待著調查結果。
陳耀華摘了老花鏡,用手帕擦拭剛才因茶水而惹上的霧氣,嘆了口氣說道:“那邊的人說了,故宮所有的瓦當名錄里, 就沒有玉瓦,大多全是琉璃瓦。就算是玉器藏品名錄里面,也沒有!
“不會吧?”陳岑有些不敢置信。
陳耀華再次抄起雪白的搪瓷缸, 抿下一口熱茶,喉間一滾:“甭說玉了。人家那邊還專門讓一個老專家給我回了電話,剛和我掰扯了半天。反正大意就是說他們的瓦都是二十二道工序燒出的琉璃瓦,根本和玉石就不搭邊!
“那就奇怪了。”陳岑的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想起上次撞見王國濤的模樣。
那次王國濤弓著背從神武門偏殿鉆出來,灰撲撲的挎包帶子勒進了肩膀, 墜得腳步都發(fā)飄,活像背了半袋子磚頭。
而林檸也說過,昨天也是這副背著重物的模樣。
“你們真的這么確信他偷了東西?”陳耀華看著兩人那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心中無奈。
這畢竟是他的兒子和兒媳啊。要是換成別人來這么說,他早就以干擾工作為由把他們趕出去了,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給予信任。
人家故宮那邊都已經明確表示沒有丟那東西。
難道還要強行給人家安個丟東西的由頭嗎?
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林檸猶豫了一秒,點了點頭:“我親眼看到的!
“那你看見他偷了?”
林檸搖了搖頭。
陳父嘆了口氣,摘下老花鏡,鏡腿在辦公桌上敲出篤篤的悶響,他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這樣吧,等會兒我安排幾個老刑警,去你們那里做一下人口調查,到時候讓他們重點關注關注王國濤一家。
陳岑和林檸對視一眼,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隨后,他們又跟陳耀華閑聊了幾句,便準備回家了。
陳耀華也沒強留,只是讓他們給陳子安捎句話,讓他們過兩天回家一起吃頓飯,還要帶上依娜和玉罕。
但陳岑和林檸出了公安局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回了趟林家。
剛一到家門口,林檸和陳岑就瞧見林家那不到五平米的小院讓街坊們圍成個人肉蜂窩,簡直水泄不通。
“讓讓!讓讓!”陳岑護著媳婦往人堆里擠,但兩人的表情已經是很難看了,對于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街坊鄰居更是不太滿意。
今天是周末,只有趙桂英和待入伍的林耀祖在家。
但現在的這兩個人,都已經無暇顧及林檸和陳岑的出現了。
林檸剛穿過入群來到院中,就見趙桂英正跟另一個老太婆扭打在一起,兩人薅著對方的頭發(fā),跟拔河似的。
兩人嘴里罵罵咧咧,那唾沫星子飛濺。
林耀祖那邊更熱鬧。
征兵辦剛發(fā)的草綠背心讓倆漢子扯成了拖布條。
那一老一青的漢子都是人高馬大的,林耀祖每每要反抗時,就被這倆漢子憑借人數和體重優(yōu)勢,死死按住,就跟被兩座大山壓住一樣,動彈不得。
幾個回合下來,就成林耀祖被人單方面圍毆了。
同樣,因為今天是周末,呆在家的鄰居幾乎全是老弱病殘,一個青壯都沒有。
她們只是在一旁聲嘶力竭地喊著“別打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拉架,都擔心惹禍上身,生怕自己也被卷入這場混亂的打斗中。
不過,有一位明事理的嬸嬸見到林檸回來了,趕緊說道:“幸虧你們回來了!剛才開打的時候就有人去廠里找衛(wèi)國了,可到現在還沒見他來!”
從這位嬸嬸的話里可以聽出,這場架剛打起來沒多久。
陳岑一見被人打到家門口來了,怒火中燒,后槽牙咬得咯吱響,抄起墻根生銹的蜂窩煤夾子就撲了上去,加入了戰(zhàn)局。
隨后,陳岑和林耀祖攜手,硬是將那兩個正在圍毆林耀祖的大漢給死死鉗制住,讓他們不敢再以勢欺人。
而林檸也不是吃素的,她立刻大聲喊道:“我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到!你們要是還有理智的話,就趕緊停手!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要評理咱們坐下來慢慢評!”
隨著陳岑和林檸的加入,林耀祖和趙桂英兩母子才空出閑來喊冤。
“姐。∷麄兲圬撊肆!不僅跑到咱家堵門,還先動手打人!”林耀祖一邊喊著,一邊指著自己鼻青臉腫的模樣,確實是被人打得可慘了。
“我的好女婿!你娘被人家欺負了!”趙桂英邊哭邊喊,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那聲音也是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可即便如此,她的手依舊緊緊揪著與她對打的老太婆的頭發(fā),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血口噴人!誰讓你們先罵人的!”那老太婆也不甘示弱,同樣大聲辯解著,試圖為自己挽回點面子。
“我不罵你罵誰!哪家大好人一早上來家里堵門,還張口要什么賠償!
搞笑!
不知道我們家才辦過喜事嗎!真是晦氣!罵你都算輕的了!”趙桂英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得更兇了,那架勢仿佛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一般。
“夠了!”林檸大聲喝止,這時她也認出了那兩個男人中年長的那個,正是許久不見的李老大。
林檸仔細打量著那個年輕些的,估摸著應該就是李老大的兒子李大,不過看樣子也是三十多歲了。
而和趙桂英扭打在一起的,應該就是李老大的婆娘了。
現在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林檸對于這些欺負林衛(wèi)國不在,就跑到家里來鬧事的一家子可提不起一丁點的好感。
然而,現場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林檸腦袋都快炸了,她怒吼了一句讓眾人住嘴,隨后轉頭看向林耀祖:“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耀祖一聽這話,反應那叫一個大,就差直接撲上去抱著林檸的大腿了。
他捂著臉,哭訴的聲音刻意放大,確保外面那些不明事實、不敢上前的鄰居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李老大一家不知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說當初他們家的事敗露是林家在暗地里舉報的。
即使沒有實質性證據,再加上昨天林家辦喜事,沒有請他們,就覺得這舉報的事有了說頭:自家不被人尊重了(但話說回來,他們家在沒了工作和房子之后,早就搬到媳婦家去了,都不在機電廠了,自然也不會收到請柬)。
一氣之下,這一家子大中午地堵在林家門口叫囂,說什么讓林衛(wèi)國親自回來跟他們家道歉,還說什么“人活在世上不爭饅頭爭一口氣”之類的話,聽得讓周圍鄰居還以為是林家欺負了他們家似的。
趙桂英自然不慣著,就和他們起了口舌,結果那老太婆仗著自己年紀大,動手扇了趙桂英一巴掌。
這下可好,雙方徹底鬧翻了,接著就上演了剛才那場混戰(zhàn)。
“行,事情清楚了。李老大,你說這事你們家怎么解決吧!”林檸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趙桂英躺在地上哀嚎:“大家快來評評理!我和我兒子都被他們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我家兒子可是要去當兵的,這要是出了事人家不要了怎么辦!”
趙桂英此話一出,原本站著的林耀祖突然“哎呀”一聲,好像被什么絆了一下,身體一晃,接著就像被抽了筋一樣,緩緩地躺在了地上,躺的時候甚至避開了院子的臺階,并刻意躺在了陳岑的身后,大概是想讓陳岑護著他,別被李老大兩人踹上了。
接著他也開始哀嚎著喊冤,那聲音比趙桂英還要響亮凄慘幾分,絲毫不顧及自己的面子問題。
“是你們林家先做人不地道的,把我們的事給捅了出去!
要不是你們,我們現在能過得這么慘嗎!
我告訴你們,今天你們不賠我們一份工作,我們就不走了!”李老大的媳婦,也就是那個老太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就想上來扒住陳岑的大腿,陳岑眼疾手快,趕緊躲了過去。
那老太婆見狀,直接扒在了林家的房柱子上。那架勢,擺明了今天不咬下林家的肉就不罷休。
“我們賠償你們?”陳岑直接氣笑了,指著李老大三人,大聲呵斥,“我告訴你們,先不說凡事都要拿出證據,用證據說話!
并且,你們剛才話里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理解為你們覺得國家的政策是錯誤的?
其次,你們今天的行為,只要我們不要求和解,可以直接把你們刑拘起來,你們不知道嗎?”
“陳小哥,你可別以勢壓人,誰不知道你爸是公安局局長。我們這些窮苦百姓,還不是任由你們想抓就抓!”李老大也扯著嗓子朝外面喊,試圖博取同情。
然而,在鄰居們看來,先不說林家背后有沒有舉報這事,但李老大家以多欺少,還跑到人家門口鬧事,這本身就是不對的。
“李老大,你們早就不是我們機電廠的人了!別來這里丟人現眼!”周圍的鄰里們其實并不是單純來看熱鬧的。
剛才打起來的時候,這些婦孺?zhèn)冋l都沒有膽子上前勸阻,現在總算沒打了,他們自然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就是,人家衛(wèi)國叔根本就不是那種人!這事都過去多久了?我看你們就是看著人家日子過得紅火,心生嫉妒了!”
接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
早在有人指出李老大家已經不再是機電廠的人時,大家的心就已經偏向了林家。
李老大家也意識到情況不對,憋紅了臉,正打算今天就此作罷朝外走時,陳岑和林檸卻直接堵住了去路。
并且,有人已經說在巷口看到林衛(wèi)國和公安們一起回來了。
“許叔,石叔,好久不見!”陳岑側過頭,一眼就認出來人,正是安平街道派出所的所長許衛(wèi)國和公安老石。
許衛(wèi)國和老石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許衛(wèi)國就對著李老大家說道:“這里的情況,我們來的路上已經了解清楚了,李老大,你們要是沒有異議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公安同志,是他們先不做人的,怎么還不許我們討公道了?”李老大有些慌了,趕忙辯解道。
許衛(wèi)國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手卻慢慢摸向腰間,他們做公安的,最清楚這些家伙一旦犯起渾來有多難纏:“我們不是判官,別跟我們說什么有的沒的。
我們只看今天的事,你們今天的行為已經嚴重擾亂了機電廠周邊的治安,我們有權逮捕你們!”
“那他們呢?他們不也打了我們嗎?憑什么只抓我們?”不過一瞬間,李老大和李大就被老石死死地按在地上,雙手用手銬緊緊地銬住。
老石的眼神冷得像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仿佛在看兩個不值一提的人渣:“人家那是自衛(wèi),懂嗎?
這事還發(fā)生在人家家里,那更是自衛(wèi)得當!
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尋釁滋事,跟人家能一樣嗎?”
接著,許衛(wèi)國和老石直接驅散了人群,帶著李家三人往派出所走去。
當然,林家也自然跟了上去。
這事要是沒人挑唆,她林檸第一個不信。
只有趙桂英和林耀祖還躺在地上,嚷嚷著讓周圍的人幫忙叫救護車,說什么要全身做個檢查才行。
他們可不像李家那幫市井無賴,做事跟黑勢力似的。
趙桂英和林耀祖好歹也是讀過些書的,明白遇到事情怎么在有限的條件下保護自己。
“啊呀,最好再給我拍個片子,我頸椎肯定被他們氣出病來了!鳖i椎一直有問題的機電廠老教師趙桂英哀嚎道。
“我得打個疫苗,剛才李大咬我了,萬一他有病怎么辦!最好,把預防各種傳染病的疫苗都全給我來個遍!”林耀祖躺在地上,眼珠子也是一轉,同樣心靈福至地哭喊道。
接著,兩母子就像可汗大點兵般,恨不得一次性就把身上的病全給解決掉……
第50章 事后 “李老大交代了!痹S衛(wèi)國端著……
“李老大交代了!痹S衛(wèi)國端著幾杯熱氣騰騰的茶, 穩(wěn)步走到一張略顯斑駁的木桌前,輕輕放下,然后依次推到陳岑三人面前。
許衛(wèi)國,許所長自己也拿起一個杯子, 緩緩倒入熱水, 水汽升騰間, 他繼續(xù)說道,“據他所說, 他們家一開始認定占了他們屋子的老沈家是舉報者,于是他們就在人家新家里鬧了好些天,想要討個說法, 搞得老沈家雞飛狗跳。
最后老沈家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就讓他們冤有頭債有主,有能耐找你們家去!
“找我們家?”林檸的杏眼瞪得溜圓,隨即又斬釘截鐵地肯定道,“我們家絕對沒舉報過!
林衛(wèi)國也跟著點了點頭,一臉嚴肅,語氣里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們舉報他們干什么?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干。”
許衛(wèi)國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水,淡淡說道:“這都無所謂了,F在你們需要考慮的是, 要不要和解。”
“和解嗎?”陳岑的目光轉向林檸,輕聲問道。
林檸又把視線投向了林衛(wèi)國。
林衛(wèi)國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一臉憤慨:“這口氣我咽不下去,絕不能和解!”
許衛(wèi)國輕輕頷首,倒也沒繼續(xù)勸下去:“那就按流程走。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許所長稍作停頓,面色凝重地補充:“你們心里得有個數, 這件事可不會讓他們一直待在看守所里,等他們出來后,你們得多留點神,注意點安全。”
“可是我們即使和解了,他們不也會把我們記恨上嗎?”林檸聳了聳肩,已經知道了李老大家的難纏,倒不如讓他們真真切切地嘗到了惡果,才會讓他們有所忌憚。
要是輕易和解了,不反而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行,我只是提醒!痹S衛(wèi)國繼續(xù)說道,“要是沒什么事,你們做個筆錄就可以走了。”
“許叔,您能不能再仔細講講老沈家還跟李老大家說了些啥?” 陳岑稍作停頓,又繼續(xù)問道。
許衛(wèi)國挑了挑眉毛,看在陳岑的面子上,委婉地說道:“其實李老大說的那些話,仔細琢磨琢磨,也挺有道理的。
他說廠子里那么多等著分房子的人家,為啥他們一出事,離他們并不近的老沈家就能最快打出申請?
你們要知道,他們家的房子可是在機電廠的另一頭,離我們這邊遠得很。
而且他之前就來過我們這片地方一次,就是找你們家焊架子。
再者說了,我們那一片的人只有你們家去過他們家,見過他們那個還沒送走的兒媳。
所以啊,或許你們在場的人沒舉報過,但會不會是家里其他人干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本身舉報也沒錯,只是下次別那么晚,人家兒媳肚子都那么大了,打也不是,生也不是。”
“其他人干的?”林衛(wèi)國、林檸以及陳岑三人皺著眉頭,同時異口同聲地說道,心里也變得有些發(fā)虛,他們猜到了一種可能。
……
“絕對不可能!”趙桂英躺在病床上,情緒激動地大聲叫囂,“我是那種人嗎?”
她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林衛(wèi)國的鼻子,怒氣沖沖地罵道:“你能不能有點血性!你媳婦和娃兒都傷成這樣了,你還在這兒信他們的話!你就該直接上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在病床邊,依次坐著林衛(wèi)國、林檸、陳岑,還有臉上包著紗布的林耀祖,幾人的表情各異,有的擔憂,有的無奈,有的不知所措,還有一個裹著紗布看不出表情。
趙桂英獨自躺在病床上,并不是因為傷得有多嚴重,而是在醫(yī)院進行全身大檢查時,被查出了糖尿病,現在正在醫(yī)院里打胰島素。
“媽,要是我爸當時真沖動上去了,說不定這會兒他也得跟你一樣,這會兒正躺在病床上呢!绷忠孀诓〈策叺囊巫由,抬手指了指林衛(wèi)國,又接著說道,“只不過,咱爸去的應該是骨科病房!
林耀祖又站起身,走到病房里的小鏡子前,看著鏡子里自己被護士包得嚴嚴實實、像個“木乃伊”一樣的紗布頭,忍不住嘟囔道:“這什么手藝?包得是什么鬼?”
林耀祖?zhèn)靡膊恢,只是李老大和李大全往他臉上打了?br />
現在倘若是晚上,他的頭都到了能夠扮演白無常的地步。
“那怎么辦?任由別人往我們身上潑臟水嗎?以后鄰居怎么看我們?”趙桂英不耐地抱怨道。
“我看啊,這事說不定還真是咱媽惹出的禍!闭f出這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林耀祖,他這話一出,病房里的氣氛頃刻凝固了幾分。
“什么意思?”林檸忍不住問道。
林耀祖先看向林檸,又把目光轉向趙桂英,那紗布包圍中僅僅露出的一雙眼睛變得睿智而又得意。
雖然林檸他們也不知道林耀祖在得意什么,但就聽他說道:“我們知道李老大家超生的那天,媽你雖然沒跟著我爸一起去李老大家,但你是不是去串門了?”
趙桂英眼神游移了幾下,一時間沉默不語,因為她通常吃完晚飯后,都會約著許麗華出去散散步,那天好像也確實是這么過的。
林耀祖一看趙桂英的反應,就拍了拍手,那表情仿佛在說“你看,我就知道是這樣吧”,接著說道:“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那老沈家是不是就在許姨家隔壁?
我還不知道你嗎?
你說話就沒個把門的,肯定是在和許姨聊李老大家超生這事的時候,被老沈家給偷聽到了!”
“好像確實有這個可能!壁w桂英再也不敢大肆生氣了,小聲訕訕道。
“行了,這次你可得長長記性,以后別總是大嗓門、大嘴巴了!
不過,照我說,那老沈家可真是太狠了。
你們說,咱們知道李老大家超生這事的時候,那是三個月前了吧。
那李老大家啥時候被舉報的?
是一個月前吧,我記得那時候我姐夫都還沒上門呢。
中間隔了整整兩個月啊。
而且那時候事發(fā)的時候,還鬧得人家兒媳都早產了。
再有,這事最后還被推到咱們頭上來了,你說這老沈家得多無賴!”林耀祖說得頭頭是道,其余幾人也聽得十分入神,覺得他分析得有些道理。
“是啊,想當初那老沈家還住隔壁的時候,可沒少占許麗華家的便宜。
那整個大雜院的院子,幾乎都被他們一家給霸占了。
我每次去串門,他們一家子把整個院子都堆滿了他們家的東西,連個下腳的地都沒有!” 趙桂英也跟著附和道。
這么一說,她越發(fā)覺得林耀祖分析得極有道理,語氣中還帶著些憤憤不平,真是倒霉攤上了老沈家這樣的人家。
“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跟許麗華說道說道!
得讓她離老沈家這家人遠遠的!
這暗地里搞小動作的,可比李老大家那種明面上的還要壞!” 趙桂英猛地捶在病床上,葡萄糖吊瓶在鐵鉤上蕩出憤怒的弧度。
可林耀祖卻嘖了嘖舌,朝著趙桂英投去一記帶著責備意味的眼刀子:“媽,你怎么就是不長記性呢!
剛才不是才說讓你別大嗓門,別大嘴巴嘛!
你就不能管住自己的嘴,這要是再說出啥不該說的,到時候又惹出事來可咋辦!”
坐在一旁的林檸聽著這話卻陷入了沉思,陳岑則是一臉驚愕。
以前林媽和林耀祖在陳岑面前還是比較收斂的,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趙桂英和林耀祖是這般脾氣,但反觀林衛(wèi)國和他媳婦兒卻是習以為常的模樣,不禁也明白了這才是廬山真面目。
不過這也算是把他當自己人看了。陳岑如是安慰著自己。
林檸回想起上次她和陳岑去許姨家串門時的情景。
倘若國濤叔真的在做壞事,那他們那天的異常行為,說不定早就被許姨和國濤叔看在眼里,從而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和警惕,甚至是報復。
同時,王國濤的這件事也讓林檸提高了警惕,她意識到這家人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尤其是趙桂英提到的那句“在背地里搞小動作”的話,更是讓林檸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當頭一棒。
“媽,爸,我、你們回去后注意些安全!绷謾幈鞠胩嵝阉麄冏⒁庀略S麗華和王國濤,但是又想起剛才林耀祖說趙桂英大嗓門、大嘴巴,倘若把這還沒有證據的事告訴趙桂英,那她肯定藏不住,到時候到處說就不好了,所以林檸到了嘴邊的話又改了口。
況且,不論是懷疑李老大家這事同許麗華家有關,還是懷疑王國濤偷了故宮的東西,這兩件事都是沒有證據的。
口說無憑,那就是污蔑性質。
思來想去,林檸和陳岑臨走前,只將林耀祖叫了出來,告訴了他王國濤的那件事,并讓他平日里看著點爸媽,尤其是趙桂英。
林耀祖雖然平時有點渾不吝,但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賊精明。
他一聽林檸的話,立馬意識到了這事的嚴重性,當下不敢有絲毫怠慢,那雙從紗布縫隙中露出的眼睛里滿是認真。
看到林耀祖這副態(tài)度,林檸和陳岑心里這才踏實了一些,放心地回家去幫趙桂英拿些洗漱用品去了。
可好巧不巧,剛一回到林家的兩人,就迎頭碰上了回家的許麗華。
許麗華還主動跟他們打招呼,詢問趙桂英和林耀祖的情況。
大家站在門口聊了好一會兒,林檸和陳岑一點都沒看出許麗華有什么不對勁,她甚至還問了趙桂英的病房號,說有空要去看望。
“許姨,你知道李老大家在派出所把所有的事都和我們講清楚了嗎?”林檸突然冷不防地開口,眼睛直勾勾地盯向許麗華。
許麗華明顯愣了一下,但立刻露出好奇的神情,問道:“都說了些什么呀?”
“也沒什么,就是說了是誰讓他們來找我們家麻煩的!绷謾幰娺@都詐不出來,心里不禁也開始懷疑自己,難道自己真想多了?
“那到底是哪個沒良心的,這么缺德,亂冤枉人?”許麗華一臉認真,好像真的替林家感到憤慨。
這下,林檸噤了聲,可是陳岑卻笑著開口:“這事兒啊,還真不太方便說。
不過我們打算去保衛(wèi)科聊聊,我家里認識些機電廠的領導,或許他們能讓我們看看那封舉報信,認認字跡還是可以的。
至少,別再讓其他鄰居誤會我岳父岳母了。
尤其是我岳母,說話有些沖,她要是平時說話有什么傷到您的,我這當女婿的,先跟您和國濤叔賠個不是了!
“舉報信怎么……她怎么可能會傷到我!”許麗華忽然提高了音量,但又緩了幾口氣,眼神卻變得有些冰冷,“你們說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檸和陳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目睹許麗華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活脫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的背都弓了起來。
見狀,他們倆趕忙把頭搖得飛快,忙不迭地說自己沒別的意思。
接著,許麗華沖兩人翻了個白眼,扭頭就往院里走,木門“砰”地摔在門框上,震得墻頭灰撲簌簌往下掉。
林
檸被震得后退半步,她轉頭看向陳岑,正撞見對方撣著肩頭墻灰,她有些猶豫:“這算試出來了,還是沒試出來?”
陳岑陳岑咳嗽了一聲,看向林檸那滿是疑惑、一眨不眨的眼睛,悶聲哼笑了一下,不答反問:“你不覺得他們家現在是越來越奇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