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四更天, 至暗時分,夜色深濃,曠野無邊。
本該是人們最疲憊的時刻, 本該萬籟俱靜,所有人都入夢鄉(xiāng)休息, 然而麗都城外,刀光劍影, 兵戈鐵馬,仗打的如火如荼。
翟以朝一如既往不慌不忙,兵法用的四平八穩(wěn),左翼兵怎么打, 右翼兵怎么掩護, 沖鋒兵往哪沖, 后冀怎么見縫插針絞殺……他的指揮風格非常穩(wěn),很多手法心思甚至不怕你看出來, 就是兵書里最基礎最常見的, 但他就是能把所有兵指揮的十分絲滑,如臂指使, 風雷不驚,云雨不懼。
這支隊伍, 往這里一擋, 就似山岳厚土, 巋然不動,不管誰的兵,多少兵,都別想過去,多少人都能擋, 多大的浪都能扛,對面來人少,那簡單,螞蟻撼樹,怎么可能撼的動,來的多,更不怕,勇者無敵,兵策千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翟以朝本人,則像定海神針一般,佇立在軍陣最中央,四外視野在望,哪哪的形勢都不耽誤。
“姓翟的——”
馮留英一時半刻打不贏,也沖不過去,氣的直吼:“你他娘不是號稱老前鋒,渾身是膽么!不是見天跟你們中州那條小白龍比沖鋒本事,回回搶著當前鋒沖陣么!怎么今天裝孫子,學那烏龜王八不動了?連兵器都拿不起,是怕了本侯,還是——你丫卵蛋子沒了,硬不起來了!”
打仗罵陣,但凡當兵的,都經歷過,誰認真誰就輸了。
翟以朝罵陣的時候,比這可臟多了,就這點東西,還激不動他:“你爹硬不硬,你娘不是試過?怎么,她沒告訴你?”
馮留英磨牙:“給我上!這狗東西不敢動,必定有異!隨我拿下他的人頭,只要沖過去,麗都就是咱們的了!”
他原本打算的不錯,隱藏的也很好,自以為步步走在前,這次必能占個先機,沒想到還是被攔住了,蕭無咎這個狗東西,他還以為自己瞞的最緊,沒想到這狗心才最黑,把外面所有人的消息放的滿天飛,誰都提防誰,就他因為落在最后面,大家都沒第一時間關注,誰曾想這人的兵這么快就趕過來了!
可你來就來了,你幫麗都守什么!大家都是諸侯,難道不是該攻打麗都么!
翟以朝看著前方戰(zhàn)勢變化,示意令旗變陣。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暴脾氣,沖動好斗,一把年紀了,還喜歡搶做前鋒……倒也沒錯,他的確喜歡戰(zhàn)場,就愛打架,也擅長,可……這些人怎么就記不住呢?
他起家,做的可是斥侯,別說白子垣是他教的,謝盤寬吳宿也經他指點成長,連主公蕭無咎,都是他親手傳帶的本領,當年最被老侯爺看中,當親孫子養(yǎng)的石定,也得叫他一聲前輩。
斥侯,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犧牲精神,是得沉得住氣。聰明機靈當然是必要的,和別人打成一團的本事也很重要,最重要的卻是隨時隨地穩(wěn)住心弦,認清當下最該做的是什么。斥侯的任務不是犧牲,不是赴死,是保全,保全自己,繼而保全家國,他們得帶著得到的消息回去,如果意氣用事,沉不住氣,人折在途中,消息也丟了,讓你的家國怎么辦?
所以他怎么可能怕激將法?而且現在的他,已經不只是他自己,他背后有中州軍,有定城百姓,有主公,有兄弟朋友,還有……想要娶的姑娘。
葭茀說要來看他,他怎么能臟兮兮的去見她?要衣襟整潔,手腳干干凈凈,不受傷,沒有血腥味,帶著凱旋,帶著禮物去見她。
他當然也會出手,但不是現在——
“數日不見,馮侯怎么這么拉了?我不出手,你都打不過,我要再出手,你可怎么辦?朝我家主公跪地求饒么?”
馮留英是個真的暴脾氣,一般的激將法擾不了他的心神,但對方這么說,他真有點受不了,而且時間啊,時間多重要!也不知麗都現在是個什么情形,慢一步,很可能就慢了一輩子!
他不再留手,開始變陣,進攻更加鋒利。
翟以朝看到,立刻調整陣營,迎接對方強攻,一刻鐘后,他翻身上馬:“刀來!”
副將遞上長柄**,他抄手奪過,驅馬往前,一出手,就精準斬殺了對方一名副將!
不愧是老將,穩(wěn)極,兇極!
“今日我翟以朝在此,莫說涼州侯大軍,但是所有諸侯大軍齊聚,也別想越過此地分毫!”
……
據此十里地外,與翟以朝的兵互為犄角處,謝盤寬也在酣戰(zhàn)。
他遇到的,是蘄州侯齊束。
與翟以朝不同,謝盤寬陣仗可算不得穩(wěn)重,他一改往日懶散,親持長矛入陣沖殺,明光甲映照星輝,戰(zhàn)馬長嘶為助,他整個人帥出了新高度,與戰(zhàn)場所有人都不同,好像星空為他打了層柔光,清風對他都格外愛憐,一招一式透著清靈飄逸,窄腰長腿,舒展有力的手臂,每一次動作都有種特殊韻律,俊逸非凡。
他的兵也和他的人一樣,講究一個字,靈,靈活如游魚入水,什么彎都能轉,什么深淺都能玩;靈巧如長蛇,變長變短,疾速咬殺還是盤繞絞殺,甚至可以由對方選……
他用兵詭譎,變幻莫測,每一個細小安排都讓你意料不到,但你的心眼子,他全部能看穿,看透,你織的網,他永遠都能精準找到縫隙,或穿過,或反拿捏。
戰(zhàn)局瞬息萬變又如何,他謝盤寬最擅長的,就是變!天色暗又如何,夠暗,才能給他提供足夠的掩護!往常想這么打仗,都沒機會呢!
蘄州侯齊束冷眼旁觀良久,才瞇了眼,揚聲高喊:“君身尊玉貴,何苦給蕭無咎賣命?你可知他把你派到這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
他氣沉丹田,語重心長:“即便你在這里打了勝仗,攔了本侯,又如何?你不會在麗都露臉,外面不知你功業(yè),而以你之出身,本也是有機會坐到那個位置的!你究竟懂不懂,你在為他人做嫁衣!”
“所以我說你們,才是真的蠢么!
謝盤寬憐憫極了:“到底要坐到那個位置干什么?有天天睡懶覺來的痛快?坐到那張椅子上,便一日懶覺都睡不得,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每天一睜眼,就是一堆折子等著,想偷個懶,折子加倍,還是你的事,你還得點燈熬油批,大好河山不能游覽,美食美酒享用不了,連最喜歡的美人,都沒時間哄,就這日子,你們還哭天搶地爭呢? ”
一段話,把齊束干懵了:“你……你就這點追求?”
謝盤寬一笑,眉眼飛揚,灑脫優(yōu)雅,一如當年的少年模樣:“那我問你——齊侯,你是什么追求,到底想要什么?”
齊束:“自然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掌天下權,是想要至高無上的威嚴,對所有人的生殺大權,而不是想要勞累,天天只能埋頭批折子吧?醉臥美人膝,也得有時間,有精力吧?若想做千秋一帝,史書留名,能享受你說的這兩樣么?昏君倒是可以,只管任性就行了,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拽下去,史書只有罵名——”
謝盤寬笑瞇了眼:“哪如我現在逍遙自在?我可以隨便問我家主公要東西,想不干就不干,想偷懶就偷懶,哪怕外面洪水滔天,都有主公頂著,我不用操半點心,至于美人——只要我想,不管多遠,他都得立刻跑過來伺候。你看,你想要的,我不是都有了?為何還要跟你們這群想不通的搶?”
“你——”
“所以齊侯,看開點,別那么急,別那么傲,今天這場仗多好玩,光線,時機,連天上的云都那么獨一無二,過了今天,可能以后再沒有了!”謝盤寬越來越興奮,“來來,咱們暢快淋漓的打一場!”
“比起馮侯那種一根筋,動不動就硬拼硬剛的漢子,我還挺喜歡你這種陰暗蔫壞,玩心眼子的,來別客氣,今天誰輸了誰是孫子,給對方磕頭叫爺爺!”
……
與這兩處戰(zhàn)場拱立,呈三角態(tài)勢的遠處,吳宿的中軍非常安靜。
四方戰(zhàn)況,戰(zhàn)損幾何,傷兵幾何,物資耗費,軍馬兵器……所有細節(jié)調動,全部是吳宿安排,不止這些,他手下的后也得隨時準備好,隨時預備支持各處戰(zhàn)場。
遂所有地方的情報,他這里是最齊的,斥侯,前探,甚至飛鴿,接連不斷,主公的遭遇,麗都的狀況,翟以朝仗怎么打的,甚至謝盤寬說過的話,他都第一時間知曉了。
喜歡玩心眼子的?誰?齊束?
報信親兵看著自家將軍,一直安靜,一直沒等到回音,有點提心吊膽。
他們底下所有人,其實真的,不怕任何前方戰(zhàn)場有意外,反正他們隨時都能支持,摘取凱旋勝果,但吳將軍這里不能有任何意外,如果中州軍的中軍受創(chuàng),遇到解不開的難題,那這場仗……真的就很難打,大概率要敗了。
“將軍……吳將軍?”
親兵大駭,這張紙上寫的,難道是什么了不得的軍情!
“無事,”吳宿一如既往冷面冷眼,“前方持續(xù)關注,留意西邊動靜,另——”
他看著親兵,直接下令:“你去送小乖!
親兵松了一口氣,這應當是沒發(fā)生什么掌控不了的意外?不過繼續(xù)關注前方戰(zhàn)場他懂,留意西邊他也懂,外面還有個西平侯沒動靜呢,還有其它諸侯集結湊熱鬧的兵力,總不能讓他們壞了事,得提防,但送小乖……送誰?到哪?
“吼!”
白老虎突然跳了出來,慢條斯理,踩著優(yōu)雅貓步,一步一步,越靠近,越威懾十足。
親兵嚇了一跳。
白老虎又沖他吼了一聲。
它想主人了,特別特別想!幫謝盤寬辦完事后,它就想跑了,奈何謝盤寬很會哄它,它才給面子多待了兩天,可今天不對勁,天上的光不對勁,地上的草不對勁,連風里的味道都不對勁,它非常焦躁,老想往外邊跑。
謝盤寬平時還能管著它,今日實在沒空,就把它送到了吳宿這,吳宿能管它一時,時間長了,也壓不住,這小老虎太聰明,不定什么時候就能自己偷偷跑了,可外面局勢實在危險,讓它偷偷跑掉,再受了傷,不如送它去找祝卿安。
……
寅時,麗都大陣,一處處亮,又一處處滅,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大師兄名字叫定貞,看起來也穩(wěn)重,做起事來意外的暴躁直接,破陣也不講究什么特殊手法,就拿自己的符篆去炸,他見天寫這玩意,囤了一堆,平時也沒什么機會用,眼下倒省事了,符篆剛猛,經常爆炸,他也不怕,山之一道,練的最好的其實是體術,武功,爆炸出現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符篆是什么效果,往哪崩,躲的不要再靈活及時。
二師兄元參一邊嘆氣一邊往前走,嘴里嘟囔著天地氣息如此混亂,不好,君藥臣藥得相符,上來第一手就要調陰陽,陰陽二氣平衡,不打架了,不需要向外汲取對抗了,小陣自然也就破了。
三師兄穆平一點也不平和,嘴里罵罵咧咧,罵這個訓那個,你自己檢討檢討,該在這種地方出現么?你就不是這個命!到這就得死知道么,還想出來……呵,前世因今生果,造孽啊!一邊罵臟話,一邊破陣。
四師兄善圖一臉悲天憫人的慈悲相,說話都格外輕柔,拉家長般勸說,勾陳騰蛇不應該在這里,此陣不宜,會受委屈,實則腳步過處,陣就破了,陣眼都沒來得及反應,還以為被諄諄教導了一頓,感激都未表達……還好是個陣法,如果是個人,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五師兄笑眼笑唇,觀之可親,令人如沐春風,但最狠的就是他,他那都不僅僅是以毒攻毒了,研究出來的什么玩意,一灑一潑,陣中法器竟然瞬間化成水了……還有什么陣法?不就是尋常街道么?
幾個人看起來沒什么緊迫感,悠哉悠哉的,可速度也不慢,走著路就把事給辦了。
他們分別在不同方向,彼此互為犄角,遙遙守望,城中心的太極點,陰陽魚魚眼,集市廣場的部分,是萬元道長。
所有人都在走動,歸元道長卻一步未動,就站在魚眼,隨著徒弟們在外側一點點破陣,手指偶爾結印,打破引動陣眼氣機,陰陽二氣流轉。
這里是麗都人氣最旺之地,也是氣息最駁雜之處,每日無數人往來,貴人商者庶民乞丐,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最容易借氣,也最容易一并接厄,用以細化做陣,或破陣,都非常有難度。
萬元道長卻舉重若輕,從容的很。
他須發(fā)皆白,人卻精神矍鑠,五官呈一種蓬勃之勢,連皺紋都不怎么深,絲毫不見老相,隨著動作,袖袍無風自動,衣擺翩然,很有種飄飄欲仙的韻律感,分明是天色至暗之時,他卻如受漫天星輝青睞,周身蒙著瑩光。
“說的那么嚴重,好像也沒什么危險……”
“可之前死人了……”
“那現在不是沒事?”
“誒你看,那里有個白胡子老頭,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是在破陣?”
“厲害,能比得過閻國師?”
慢慢的,有人跑出來圍觀,多是膽子大點的百姓,以及提心吊膽,藏頭露尾,又不得不出來看看情況的利益相關者……哪怕與閻國師鏈條主體離得很遠,只能吃上一口湯,都得看看,更別說世家的人。
更有閻國師的死忠教眾,看著沒什么危險,這白胡子老頭還只一個人,就更大膽了,彼此互相使著眼色,就要一起上前打斷萬元道長破陣。
“鼠輩爾敢——”
幾個師兄弟已經從邊緣走到近中心,見此直接飛了過來,踩墻頭的,踏屋頂的,站樹梢的,三師兄脾氣最大,掌風一道,愣是把幾個人給掀了出去!
“你,你們……”
人群里有害怕的,就更有忌憚的,尤其心懷鬼胎者,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立刻就出來罵。
“我知道了,你們是來麗都搗亂的!你們是那’異世之魂‘祝卿安的幫手,是來毀了我們麗都的是不是!”
“對普通百姓都敢下這樣的死手,你們是要造反么!”
“高高在上的貴人們我們管不了,朝局我們也不懂,但我們普通百姓造了什么孽,憑什么要被你們這樣對待!”
“那個祝卿安在哪,他為什么藏頭露尾還不出來?你們是在為他做嫁衣,想要掀翻麗都……對百姓如此,你們這是要屠城么!”
這話說的,這節(jié)奏帶的,普通百姓哪里知道這路數,只覺得這話好像很嚴重,很危險,跟著惶惶不安,心生恐懼。
“什么叫異世之魂?誰提出的,誰確定的?”
萬元道長一說話,師兄弟們自動分侍兩側,相當有牌面,他其實不必任何人保護,己身就能應對一切,只身上引動的這天地氣息,淡淡輝光,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什么標準,什么證據,可有舉證,還是誰說是就是?那我說你才是異世之魂——”
他手指點向帶節(jié)奏的那個人,那人頭一縮,明顯不敢冒頭。
萬元道長又隨機點了幾個人,有帶節(jié)奏的,有世家的,也有普通百姓:“你,你,你,都是,你們待如何?”
被點到的臉色發(fā)白,沒被點到的全部后退一步。
“我……我們怎么可能是……你這不是胡說八道么!”被點到的氣憤的不行。
萬元道長:“對啊,沒有大眾認可的定義,拿不出任何舉證的東西,就是胡說八道,我還說這異世之魂是最好的靈魂呢,你們要不要追捧?”
“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既是異世之魂,其心念與我們高山滄海,定不相同,不能融入,不能同樂,必是禍患。 庇腥耸钦娴脑趽摹
萬元道長微微一笑:“那我問你,你的魂魄,是哪里來的?”
“我,我,”那人哪里懂這個,“我投胎來的!”
萬元道長:“那你投胎之前呢?是哪里人,在哪里活著,做著怎樣的事?前世因果,今生經歷,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你本真是誰,從哪里來,又要到何處去? ”
“我……我不知道。”
這人震驚,若非要從源頭找,世上所有人……豈不都是異世之魂?
只要相信人有魂魄,有轉世投胎這一說,那此間天地所有人,普通百姓,貴族世家,兵者,道人,所有人,全都是異世之魂,只是喝了孟婆湯,自己忘了而已,死了去奈何橋,全都會重新想起來的!
若是不相信人有魂魄,那還有什么異世之魂,所有人都不是,連那個被這么多人聲討的祝卿安都不是。
“我倒不知,竟有人這般利用話術操控人心,”萬元道長點了個人,“來,你同我說說,誰提的異世之魂,你們又是為什么,覺得此人說的對?”
“自然是閻國師!”
“那祝卿安是修習命師之人,年紀輕輕卻那般厲害,屢立奇功,算無遺策,名揚天下……”
說起這,人們就很有的說了,七嘴八舌各種補充,幾乎將祝卿安做過的大事全部數了一遍,天馬行空的政策推行也好,救一城百姓也好,逍遙十八寨的事也好……
他們竟如數家珍,末了還不免感嘆:“……這難道不邪門么!”
萬元道長哈哈大笑:“這就叫邪門?那曹沖五歲稱象,蔡文姬六歲辨弦音,項橐七歲被孔子尊稱一聲老師,甘羅十二歲拜相,在你們眼里又叫什么?不提遠的,只說你南朝麗都,謝盤寬十二歲嶄露頭角,清談會懟的眾朝臣啞口無言,開國皇帝一身神力,六歲起打架就沒輸過,百步穿楊——哪一個不是驚天地之能?”
“不跟普通人一樣平庸,就是異世之魂了?那舉凡世間梟雄,大能力者,都是異世之魂,如今有幸看到,是大才,是祥瑞啊,你們不應該更擁護?”
眾人一愣。
好像……是這樣子?他們不敢說這些人,是因為史書記載,是因為人人皆知,敢說祝卿安,是打量他年紀小,好欺負么?
“可萬一有鬼……怎么分辨?”
“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吧!”萬元道長盯著這個人,“祝卿安是同你有仇么,你非要欺負?莫說每個人的靈魂獨一無二,就是外顯的本人,也有好壞,壞人沒做壞事前,你怎么分?隨便指一個,說他將來可能要殺人放火,現在就把他關進牢里杖殺么?律法是干什么用的,疑罪從無,作惡重罰,只有無能之人,才會嫉妒他人,提防他人,真正有才之士,向來寬容,知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粲性齑竽踔耍啾赜猩碡摯蠊Φ轮藖硎帐八!?br />
“你們腦子是被狗吃了么,看不清眼前?我等為何出現,為何在此時出現,是無聊了出來玩么?”
天邊現出魚肚白,正是黎明時分,旭日將出,微白光線映在老者臉上,風在此刻低吟,靈臺在此時清明。
所有人這才發(fā)現,自己的說法,好像不大站得住腳。
萬元道長眼底似裝了滄海桑田,聲音也凝滿時光的智慧:“你們不若問問自己的心,信奉這位閻國師時,可得到了安寧?”
“你們想過怎樣的日子,想要這麗都,天下百姓,變成什么樣子?你們?yōu)楹巫叩竭@里來?難道不是覺得不再危險?若認為危險,誰會來?這個’不危險‘,是誰帶給你們的?”
“做這麗都殺陣的是誰,真心想救你們的,又是誰?”
一句一句,力如千鈞,叩問心門。
對啊……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百姓們回過味來,他們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被人當了刀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