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蕭無咎和祝卿安解決了閻國師, 非常順利。
這老東西的確有點本事,這么多年積累不是白活,養的蟲子的確比知野強多了, 可祝卿安今天也不是普通的命師,他是收了師父師兄弟們禮物的小寶!
大師兄的符篆, 三師兄帶來的五行屬性玉石籽,四師兄悄悄積攢的, 從師父和大師兄那里’順‘來的好東西,還有很擅長以毒攻毒的五師兄的禮物……完全夠用好么!
什么破蟲子,會飛的不會飛的,長的短的帶殼的不帶殼的, 無論有多少種, 無論多么多, 把這些寶貝一股腦砸出去,通通化為飛煙!
你還敢把這里做麗都大陣陣眼?一把給你炸平了!
閻國師死前的眼神簡直了, 不甘, 憤怒,威脅, 怨毒……
大部分情緒,都是沖著祝卿安來的。
祝卿安淡然處之, 這老頭活著他都不怕, 難道死了會怕?他只是有一點點遺憾, 自己方才和蕭無咎配合的英姿,簡直帥極酷極,可惜沒有人看到。
“這尸體……”
祝卿安有點小煩惱,一點都不想管,他覺得自己不鞭尸都已經是大度, 非得管的話……
“要不一把火燒了?”
蕭無咎卻按住了他的手:“你剛才不是說,師父他老人家在幫忙破陣?麗都大陣是閻國師做的,肯定用足了心血,也不知有沒有什么壞招,他的尸身……或可有用?”
“對哦!”
祝卿安想起來,自家師門肯定瞧不上這些邪門歪道,但閻國師這陰暗性子,真就沒準,萬一呢?萬一他把自己身體也做成了機關一環呢?
“那走吧,把尸體一塊帶過去。”
“可能我去不了了,”蕭無咎眼梢瞇起,看了一眼天邊,那邊有新的信號彈,“閻國師死了,諸侯們可沒死……卿卿和親衛們一起回師父身邊,好不好?”
祝卿安皺了眉:“我與你一起。”
他可沒忘師父說過的話,不和蕭無咎一起,蕭無咎可能會有危險,至于閻國師尸體,他又沒那么執著,讓親衛們送過去就是了。
蕭無咎:“那——”
“主公!我可找到你了! ”白子垣飛縱翻越宮墻墻頭,直直沖過來,“外面街上有大熱鬧,陣法好像不用擔心了,城外打的也兇,但好像有單騎橫穿戰場過來了——”
隨他腳步往前的,還有一路飛奔的白老虎。
“吼!”
白老虎身子矯健,皮毛被風吹拂,顫動出水一樣的波紋,可謂又野又美。
它嗷一嗓子就朝祝卿安撲過來——在他腳尖前順利剎車,卸不掉的力氣往側,它干脆繞著他轉了好幾圈,又是貼貼又是蹭蹭,一個兇猛威武的大老虎,撒起嬌來竟然粘粘乎乎,讓人沒眼看。
“小乖!”祝卿安使勁揉白老虎脖子,把手按進它毛毛里,感受許久不見的油光水滑,“我可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
“吼!”
白老虎含住他的手,不咬,也不松嘴,用吊睛圓眼表達自己的不滿——
虎想死主人了!主人都不叫人來接!壞!
“好了好了,我錯啦——”
祝卿安又是道歉,又是貼貼揉揉,都不管用,干脆往下按它的圓腦袋:“那之后都由你來帶我跑,好不好?”
“吼!”
白老虎這下高興了,頭一頂,把祝卿安拱到背上,四爪焦躁撓著地,看向蕭無咎,那意思——
咱們跑去哪兒,你倒是給指下啊!
蕭無咎:……
“你來的正好,把尸體帶過去,同時保護解陣的師父和師兄弟,”他只能快速吩咐白子垣,同時轉身跳上宮墻,“我去會會老朋友。”
白老虎一看他動作,仿佛聽到了出征號角,立刻往那個方向沖——
一人一虎,不,兩人一虎迅速消失在視野,徒留白子垣風中凌亂。
啊這……
來了,但來了個寂寞,跟不了主公,還得帶個尸體回去,剛才的小伙伴小白也見異思遷,跟人跑了。
“這叫什么事啊!”
白子垣一跺腳,扛起尸體就往集市方向跑,再晚熱鬧都看不上新鮮的了!
……
蕭無咎跟著信號彈指引,來到西門,果然,等到了馮留英。
馮留英是單騎來的,翟以朝在外面守著,他的大軍過不來,但若集大軍掩護,他只身穿過,倒是沒問題,正低調暗潛,吭哧吭哧爬墻頭呢,突然覺得不對勁,抬頭一看——
蕭無咎坐在墻頭上,很禮貌的伸手打招呼:“來了?”
馮留英:……
這狗東西還不是一個人來的,馮留英默默翻上墻頭,剛坐下,就看到墻根底下的祝卿安,騎著白老虎,白老虎警惕抬眼看他,虎視眈眈,好像他一動,它就要撲過來咬死他似的。
你們是不是太不講究了點!
馮留英瞪向蕭無咎。
蕭無咎臉皮厚的很,根本不覺得有問題,還嘖了一聲:“馮侯怎么這么有空,自己一個人來了?”
馮留英:……
諷刺我是吧,踩臉罵是吧!
“別以為你這樣就能贏了我,只要我——”
“只要什么?”蕭無咎話音慢條斯理,“沒有兵,掌不到權,一切都會是空中樓閣,縱使馮侯一身孤勇,單槍匹馬殺到皇城又如何,這般出風頭,是想被誰殺了?齊侯,西平侯,還是——本侯?”
馮留英怎會不知?但也得進城努努力,反正不能在城外干看著,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輸了,但不太想承認,他不想屈居人下,不想跪著討生活,他才四十多,遠遠不到老的時候,還有那么多仗等著他打,還有那么多兒子要養,還有那么多那么多……
他如何甘心?
蕭無咎:“我這里有個建議,要不要聽?”
馮留英心煩的很:“有屁放!”
“邊城再往西,有沙漠,也有無垠疆域,闊遼壯美,那里有無窮土地,無盡金銀……”蕭無咎點到為止,“若說距離,那里離馮侯更近,馮侯為何偏偏盯著此處不放?你有精力,有能力,比任何人都熟知境況,為何不開創一番偉業?”
馮留英愣住,對啊,為什么從來沒想過這個方向呢?
所有人都爭搶的東西才香,所有人都覺得江南富庶,得咬一口,誰咬到了誰就是真英雄,所以他也必須得搶一搶,可若往西……也不是不行。
那邊的情報,各部落,小國,誰和誰有恩怨,誰悄悄和誰結了盟,誰偷偷睡了誰老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往日也不是沒在那邊攪弄過風雨,占占小便宜,可那邊的人太野蠻,不通教化,他這個大老粗都嫌棄。
現在想想,那邊資源雖然不如這邊多,但地方大啊,窮的都是下層的奴隸,所有資源供養的貴族,可都是富的流油,他要是一不小心,打成了那邊的王……底下所有部落進貢,他會窮才怪!他的兒子們也能個個有安排!
這怎么說不是另一種大好機會?
可若真這樣去做,他就得投入全付身心精力,涼州都沒辦法認真經營沁潤,相當于是拋棄了這邊所有,要是他真的在西邊發展的好,成了王,不能常回來,涼州這個封地也會名存實亡,漸漸回歸這邊的新朝。
馮留英目光復雜的看向蕭無咎,這狗東西可真是黑心腸,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呢,就連這個都想好了?
“我的確可以,可憑什么呢?我為什么要幫你做嫁衣?”
馮留英目光微移,看墻下面,祝卿安一點都不覺得這邊有危險,已經和白老虎玩起來了,白老虎也是,那么大一個子,那么兇的長相,那么矯健的肌肉骨骼,竟然跟個大貓似的,隨便祝卿安玩,隨便祝卿安擼。
真是越看越不甘心,如果這天命命師歸了自己,如果當時先遇到祝卿安的是他……
蕭無咎很不喜歡他看向自家軍師的眼神,聲音涼下來:“你若不愿,只想打架,本侯奉陪,反正當時擄走我中州軍師的帳賬——本侯還未跟你清算。”
馮留英心弦一震。
他怎么忘了,蕭狗心眼最小,睚眥必報!他們同為諸侯,能說得上話,性格里的確有相似的部分,但也的確,是結了仇的,蕭狗沒當上皇帝還好,當了,自己絕對沒好日子過!
真打的話……怎么打得過!他那外面大軍還被翟以朝攔著呢,攔的死死的,根本過不來!
到底憑什么啊!憑什么天底下所有好處,都讓他蕭無咎得了?憑這狗東西長得帥么!
不過好像也不是沒有退路……比如之前那個賭約,他可以放出話去,說是自己守信用,敢賭,就敢接受結果,讓蕭狗去登基,這樣里子面子全能保住,何樂而不為?
馮留英轉著心眼子,很快有了決定,但決定是一回事,好處是一回事,他清咳兩聲,開口道:“我這人你知道的,向來大方仗義——”
同是諸侯,交道打了這么久,誰不知道誰?他一張嘴,蕭無咎就知道他要說什么,直接阻了他的話:“好處沒有,你且自己好好想想,考慮清楚了,就滾蛋。”
說完還轉身就走,墻根底下的祝卿安和白老虎也是,都沒跟他打個招呼,也沒讓他摸一下毛毛!
馮留英顧自坐在墻頭生了半晌悶氣,最后磨著牙道:“別以為你能得得了好!又不是我一個人來了,還有那么多人,你最好全贏了!”
他原本想跳下墻頭往回走,手剛一動,又停了下來,站直轉身,看向繁華的麗都城。
若真那樣決定……這只怕是最后一眼了。
打是不想打了,熱鬧總能看看吧?
馮留英非但沒走,還眼珠咕嚕嚕轉,盯準一家食肆,跑過去偷了一壇酒,幾包鹵味,朝聲音最響的方向走,尋了片最安靜寬敞的屋頂高處,一邊喝酒,一邊看熱鬧。
麗都大陣太極點,大陣已經破的差不多了,對峙卻沒停。
原本百姓們已經被萬元道長說服,沒人再提異世之魂的事,但仍然有人抗拒他們的存在,抗拒他們解閻國師布下的大陣,吵鬧的很。
“——我算是聽明白了,沒理也得硬攪和,怎么著,是怕以后骨器好處沾不著了,心里知道姓閻的是垃圾,也得護著?”
人群中,葭茀慢條斯理揚聲:“可我怎么聽說,姓閻的完蛋了,這鏈條以后再也沒有了,你們便是再惋惜,再不服,也沒用了呢?”
“啪啪啪——”
有人鼓著掌走出來,雍容貴雅,長眉入鬢,正是鄭夫人:“姑娘好一顆玲瓏心,可不就是如此?”
“原是真的啊,”葭茀捂唇笑,“我才來麗都,只是聽聞,夫人這般篤定,可是有了證據?”
“自然。”鄭夫人直接拍出兩張紙,“這是閻國師用來養骨器,就是諸位所知道的’極品骨器‘,用的方子——你們且看清楚!”
極品骨器養在哪里是秘密,本身的金貴卻不是,閻國師指著這鏈條賺錢,穩住地位,早就有意發散,傳的人盡皆知,其中甘枝玉露和紅粟果泥尤為傳的奇妙,是所有秘密的重中之重,多少人趨之若鶩,卻打聽不出一丁點線索,現在看到了,怎會不一哄而上?
上面寫的藥材,百姓們大多不知道,但百姓里有大夫,大夫們一看便知,這不就是個普通方子,還搭配的略奇怪,莫說治病,用來養生效果都差了點,方子里唯一特殊的,就是閻國師的血。
“……啊這,那閻國師要是死了,豈不是再也沒血了……那骨器再也不會有了?”
“閻國師私底下說過,普通的骨器沒什么用,跟自己回家抱婆娘差不多,必須得是這極品骨器,兩個方子養出來的才能益壽延……”
“沒準這味藥是假的!是這女人故意混淆—— ”
“喲,你這話說的,”葭茀話音諷刺,“你意思是根本用不著閻國師的血,用這方子上其它藥材就能配出來?我看看,山楂紅棗當歸茯苓……就這東西,你們誰家沒吃過用過?這東西能養成骨器,那豈不是天底下人人都是骨器了?你們都是?”
“我才不是!”
“你哪來的,別亂說話!”
這下帶節奏的人是真的慌了,而且,普通百姓開始看他們笑話了。
“你們有時間在這鬧事,不如趕緊去找到閻國師,把他抓起來,好飯好菜伺候著,天天給你放血,只要他活著,你們不就有骨器了?”
“去呀,快去!就是得小心些,別讓人給弄死了!”
“怎么不動?是害怕了?剛才對別人是不是硬氣著呢么?”
“可別怪我們沒提醒,閻國師可老了,活不了幾天了,再不去找,沒準這最后的機會都沒有了哦。”
“已經沒有了!”
白子垣正好趕到,把扛著的尸體往下一扔——
尸體砸在地上,激起灰塵。
閻國師的臉,麗都百姓都認識,往日總是高高在上,倨傲,冷漠,疏離,好像世外高人都該是這樣子,遂大家都沒注意到,什么時候,這人這樣老了?
頭發花白干枯,臉上溝壑叢生,眼底青黑,整個人丑的沒法看。
這就是他們過往一直追捧著的國師,一線可登天的仙人?就這樣子,能說服得了誰?
這不就是……普通人?跟他們一樣,會老會死的普通人?大家都是人,憑什么我要怕你,敬畏你,真正該尊敬的,好像不應該是誰的本事,而是誰的善良,本事這種事,想學誰都能有,善良去未必。
——就比如現在最后破解陣法的那個老頭。
人家也是須發皆白,但人家的白發亮如銀絲,光澤閃耀,人家臉上也不是沒有皺紋,可人家精神矍鑠,面色紅潤有光,人家還被卷進這破事里,認都不認識麗都的人,看到大殺陣不對勁,就熱心腸過來幫忙。
里里外外一比,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死的好!”
“這老東西早該死了!”
第一句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句,第三句,聲討閻國師的聲音成為浪潮,有那不同意的,也瞬間被懟回去了。
女人們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百姓群里,有以素娘為首的問題:“為什么一定要去信那飄渺無形,哪日就會崩塌的勞什子教?自己雙手掙來的日子不是最踏實么?到底什么才是生活,是三餐四季,親人在側,平安和樂,還是不知哪天會消失的不勞而獲,損人利己,享受攀比?”
商人堆里,有關芨為首的質問:“這樣喪良心的錢,掙得真的爽么?為商者,錙銖必較,談判爭利,難道不是這個完成生意的過程爽?我們開商路,闖名聲,為天南地北的百姓帶來新鮮商品,為國家創造巨大財富,揚國名,立人威,這樣得到的贊譽,這樣得到的尊敬名聲,難道不爽?”
“沒錯!我們走過的路,談下的生意,最終成就的是自己,搞什么骨器,玩這種陰私東西,好意思抬頭跟人說自己是干什么的么?有本事的人,根本沒必要這般折辱自己!”
麗都大商商家,商言也站出來幫腔,一邊說著話,還一邊偷偷看含霜,眼睛亮亮,小狗似的,想要姐姐看他一眼,夸夸他。
也有基層小吏,比如暮行云和他的朋友們:“我等寒窗苦讀,孜孜以求的,是報效家國,為百姓謀福祉,為家國盛世永昌,立不世之功,留青史之名,腐朽糟污的東西,怎配我等效力!”
一聲聲,一句句,所有聲音凝成浪潮,擊打拍岸,從百姓到讀書人,從商者,到有識之士,最后擰成了一個聲音——骨器邪道,該當要滅!
不是沒人想反對,可不知為什么,家里的女人們突然挺直了腰,變得特別狠,敢說一句,她們真敢揍過來!往常也不是這樣的啊……
大勢已去,不如就……從了。
所有人里里外外的經營,年年月月的浸潤,在此刻,成果全部顯現,一堆一堆的人,站到葭茀身后,關芨身后,鄭夫人身后,素娘身后,形成人墻,形成更大的勢——
骨器便從今日絕跡,這世道也該變了!
天上的人……你們看到沒有,你們的叮囑,你們的期盼,你們的犧牲……全都沒有白費!
我們可以做到,我們做到了!
幾個世家家主看著眼前一切,心弦顫動。
時移世易,有些糟粕,好像是斬斷的時候了……這就是……天命所歸么?
“蟲,蟲子!”
“詐,詐尸了!”
有人突然驚悚尖叫,閻國師的尸體動了!
再一看,并不是人詐尸,活過來了,而是他的身體化成了蟲子,除了衣服,頭發,皮膚,骨血,全部變成了蟲子,從衣服里鉆出來,瞬間炸開,數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蕭無咎還真沒看錯,閻國師心思陰毒,死也要拉人陪葬,他的尸身,就是最后手段,倘若敵不過,大陣要被破了,就會化為萬千毒蟲,對旁邊人群進行無差別攻擊,死誰都行,皇親國戚可以,世家貴人可以,尋常百姓也可以!
但是沒關系,萬事有師父在!
萬元道長當然要替自家小寶兜住:“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給我過來——”
師父一聲號令,眾人齊聚,指尖結印,法器扔出——
天地氣息陡變,天邊驚雷如靈蛇劃過,陣中陰陽魚首尾銜接,旋轉不停,霧氣不知從何匯聚,瞬間壯闊,凝成各種動物形象,撲躍而來……
區區蟲子,安敢放肆!
蟲霧被驅趕,被吞噬,一只都飛不出來,也莫妄想傷一個百姓。
此一幕,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聰明人也看出來了,萬元道長根本沒怎么使力,他破陣都舉重若輕,何況幾只蟲子?他故意把徒弟們叫到身邊,并不是想偷懶,而是想讓幾個徒弟被看到。
他們的優秀,他們的善良,他們的功德……
他們幫的人,是祝卿安和蕭無咎!
馮留英手里的雞腿都掉了,這……他怎么覺得有點熟悉?莫非是五峰山!
這個山頭,他不算熟,但他的父輩,祖輩,但凡信一點命,信一點天道的,都知道,什么閻國師,搞的那個什么獻祭教,一點都不正派,真正的正統道教,怎么可能是那種骯臟玩意?五峰山,才是千年傳承的峰頭,避世而居,尋常人根本沒機緣見得到……
原來祝卿安是從這里出來的,怪不得是天命命師!
……
祝卿安和蕭無咎和沒找到齊束,更沒找到西平侯,兩個人去哪兒了?
“我來算算……”
祝卿安一邊掐算卜卦,一邊指點方向,分別該往哪里:“小乖快,右邊!”
“吼!”
白老虎帶著他跑,穿越城中街道小巷,蕭無咎在墻頭屋頂運輕功跟著,很快,找到了西平侯。
“哦,找到我了,又怎么樣呢?”西平侯冷笑,“看到我這些兵沒?你們所有諸侯加在一起,進來麗都的兵,都不如我多!你單個人,武功再厲害又怎樣,雙拳難敵四手,你既然過來找死,就和齊束一起死在這里吧!”
祝卿安立刻警惕:“你殺了齊束?”
蕭無咎卻搖頭,拆穿了西平假:“他殺不了,齊束再拉,也不至于死在他手下。”
“是沒死,但也離死差不多了!”西平侯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不甘,又有幾分得意,“你說他怎么那么想不開,大好的機會,他不去找你打架,反而要來對付我,怕是成天吃那些家鄉菜吃傻了!注定下場凄慘,無人送終……和你一樣!”
蕭無咎:“你、找、死!”
二話不說,拎起長戟上去就干。
西平侯的話,祝卿安只信一小半,照他的卦象看,齊束也的確與這個人有過糾纏,以齊束性格,應該會想和蕭無咎打架,他這一年多看得很清楚,齊束,馮留英,蕭無咎,他們三個才是彼此看得上的對手。
在齊束眼里,最終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只能是他們三個中的一個,西平侯還不配,他卻非得找過去……是不想爭這個天下了?
為什么?
祝卿安認真回想,想起了蕭無咎跟他說過的話,齊束的成長環境,家族背景,狠心的養母,養蠱似的兄弟們……或許在齊束眼里,這些人也不配,他不想奪下天下后,又和這群人繼續窩里斗?
可齊束自來傲氣,心眼又多,應該不怕這些斗爭才是,那就是……發生了什么意外,這條路已然看到了盡頭?
祝卿安看著遠處刀光劍影,又覺得有點不對勁,西平侯的人的確多,但好像有點拉,西平侯本人也很慫,武器都沒拿,根本沒打算和同是諸侯的蕭無咎打一場,就這個樣子,怎么提升士氣,讓底下的兵信自己能贏。
他哪里知道,二師兄今天干了個大事,去給西平侯下了藥。
自打上次琴會意外,元參知道是西平侯干的,就琢磨著得報個仇,準備良久,今天終于找到了機會,一大早就出了門,實施計劃,不然怎么祝卿安和蕭無咎回院子沒見著他,連師父師兄弟們進城,找他都用了很長的時間?
西平侯好歹是諸侯,身邊防衛嚴格,對于毒物,警惕性很敏銳,但二師兄下的不是劇毒,而是讓人亢奮又萎靡,各種效果混合一體的東西,比如會讓人很興奮,很想找女人做色色的事,又堅持不了太久,還沒真刀真槍干事,就會一泄如注,同時會憋不住,很想拉肚子,立刻就要去茅房……
總之,這幾個時辰下來,可把西平侯折騰的不輕,也所以,他在接到閻國師信的時候,異常憤怒,時至如今,他都還拿不起刀!
祝卿安沒有憐憫眾生的想法:“主公打死他!”
這狗東西,早就和閻老狗勾搭上了,不然前番怎么會有那么多便利,他那個仇還沒報呢!
蕭無咎正有此意,招式更加鋒利鏗鏘。
連白老虎都大聲助威:“吼!”
你行不行,不行虎上!欺負主人的狗東西,都得死!
到處換位置角度看熱鬧的馮留英:……
齊束好像偉大了一把,不想坐那個位置,還想以己身清除道路,西平侯沒力氣瞎使,蕭無咎也沒干正事,先前對付閻國師去了,就他好像是個大冤種,傻子似的,真心在打仗奪天下呢!
西平侯很不想被蕭無咎咬住,奈何運氣就是差了那么一點,沒能暗度陳倉成功,只能命令手下大開殺戒,務必要讓蕭無咎喪身于此!
他現在有點瘋,過往已經不可追,那便搶一搶傳國玉璽吧,誰拿到它,誰就是名正言順,反正所有人都在打,為什么最后這個贏的不能是自己!
雙方打的激烈無比,一路從邊墻,打到了城里最熱鬧的地方。
“快看!白老虎!”
“白虎啊啊啊啊!西方戰神!”
“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白老虎,它還讓人騎!”
很快,有人看到了祝卿安。
祝卿安也看到了師父師兄們,以及沖過來的白子垣。
師父師兄們很好,沒一個人受傷,大陣也破的很順利,百姓們都很安全,就是白子垣……這孩子好像有點應激,上來就擋在了自己身前?
你家主公,蕭無咎,他可是一個人在往前沖,打西平侯所有兵呢!別說本身職責了,哪怕人情世故呢,你是一點都不在乎啊!
“小白。”
祝卿安嘆氣:“我這沒事,你去幫主公吧。”
白子垣憤憤回頭:“我才不受你的騙!”
他還記得上次在白沙島,被小漂亮騙的多慘,這次他堅決不會聽他的話!管小漂亮怎么說,他就不走,就守在他身邊!
祝卿安:……
孩子大了,不好騙了。
“那若我拿你的繡球……同你換呢?”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那顆紅繡球,也不是故意去拿的,是剛才正好路過,又心念一動,感覺會用得著,現在果然。
白子垣登時氣的跳腳:“我就說我的繡球怎么找不到了!原是被你偷走了!那我上回找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你是不是就看著我著急呢! ”
祝卿安摸了下鼻子,目光躲閃。
白子垣更氣:“我告訴你不行!換不了!只一個繡球哪里夠,除非你叫爹! ”
祝卿安干脆極了:“義父。”
白子垣:……
祝卿安低聲哄:“去吧,快點的,我這回是真沒事,你看,小白虎在呢,我師父和師兄們都在,我能出什么意外?”
白子垣狠狠瞪著他:“看好我的繡球!”
高處屋頂,馮留英抄著手,看著小白龍一騎絕塵,沖向敵人,忍不住嘆氣。
同是在命師手上吃過虧的人,他真的很懂白子垣心情,就像當初,祝卿安不也成功騙過了他和齊束?命師的事,只要命師自己不愿意,誰說什么都沒用。
不過小白龍有點急了,你的觀察呢,哪邊有危險,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啊!
“錚——”
忽有琵琶響,琴弦掄指掃過,琴音明亮高亢,描述的是沙場對陣,從列營點將,倒走隊埋伏……
是了,這琴曲,正是《十面埋伏》!
閣樓之上,有一女子抱著琵琶,低眉垂首,輕捻慢攏,正是桃娘。
白子垣聽到琴聲,心間一動,看到桃娘,戰意更勝!
桃娘答應給他彈曲子聽,而今聽到了,他又怎會辜負她的提醒!
要戰,漂亮的打,小心的打,贏的好看,也不可以受傷!
他與蕭無咎在戰場不知配合過多少次,根本不必說話,有時甚至連眼神都不用有,只看對方沖出去的方向,接下來的動作,就知道該怎樣做。
他們也的確在贏,一步一步贏,西平侯的人越來越少,速度也越來越慢,西平侯也被蕭無咎傷到了,馬上就能擒住!
可西平侯,竟也有閻國師的蟲子。
千鈞一發之際,蕭無咎撞上那些蟲子的時候,突然斜刺里沖出來一個人,撞開了蕭無咎,手中刀刃扎進了西平侯胸膛——
“敢傷我的人,我必手刃之!”
西平侯登時口吐鮮血,但瀕死之際,他手里的刀,同時也扎進了齊束小腹:“你覺得,你就贏了么?”
齊束當然沒贏,他也倒在了地上。
蕭無咎緊緊按住他傷處:“你這是……何苦。”
齊束聲音虛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不是……為了你。”
蕭無咎沒說話。
“先前我胸口的傷……沒人知道,只你知……”齊束笑了,“你知道,我活不了的……我這條爛命……沒什么緊要,我那個家族,你也最好都殺了,以后……統一天下,繁榮永昌,你也算對得起我。”
他眉間終年擠成川字,今日突然舒展,想要釋然一切。
“給我找處墳塋吧,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蘄州。”
他閉上了眼睛。
一切發生的太快,祝卿安都沒看清,他跑過來時,齊束已經沒了呼吸。
“這是怎么回事!”
“他被種了母子蠱,”蕭無咎把齊束放平,大手拂過他的眼睛,“血祭兇絕,最無可解的那種,好像是十一二歲被種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去年受傷才發現,已積重難返,無方可救。”
去年,受傷……
祝卿安想起來,那是他剛剛到定城的時候,齊束擄過他一回,那時這人身上就有隱傷,原來是那個時候發現的?
母子蠱,最殘忍兇戾,是他的養母,一直在控制他么?
他不想被控制了,也看到了死期,所以這一年多越來越瘋,越愛攪弄風云,可胸中豪情又放不下,遂一直倍受折磨,今日做這個選擇……是看不慣西平侯的蟲子,還是……早就認可了蕭無咎?
遠處屋頂,馮留英放下酒肉,擦手起身,為以往的對手,也是伙伴,默哀。
百姓們看著這一幕發生,今天的麗都,發生了很多事。
有人慈悲溫暖,有人慷慨激昂,有人悍勇無畏,有人視死如歸……
可所有一切,都在推著中州侯往前走,他是所有人認可的主公,所有人都愿意為他赴死,為他傾盡心力,乃至性命。
連蘄州侯,這個一直以來的對手都是。
中州……
麗都百姓這一年來,對這個地方并不陌生,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所有地方都很苦,唯有中州似方沃土,在那里的人,不管百姓還是流民,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心往一處聚,勁往一處使,有人說定城如今,比麗都都還要熱鬧繁華……這簡直是奇跡。
中州侯從來不曾標榜自己什么,可這么多人,都愿意追隨他,投奔他,輔佐他——
日出東方,燦爛耀金,蕭無咎眉眼沐著旭日金光,威嚴湟湟。
“吼——”
白虎仰天長嘯,似為其增威。
或許這……就是天命所歸?
他們苦了太久太久了,就盼著有朝一日明主出現,帶領大家重新走向盛世安平,繁榮昌盛。
人群中也不知誰,喊了一句:“請中州侯入主皇城!”
“請我主入主皇城!”
“請我主入主皇城!”
一聲出,聲聲眾,所有人簇擁著蕭無咎,往皇城方向走。
鄭夫人看著這一幕,淚如雨下。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蕭無咎是桑姐姐的兒子。
自十五歲那年別后,她再未見過姐姐,只知她模樣,不知她去處,那人心竟那么狠,從未捎過只言半語,只在數年前,她收到一封由商隊掌柜寄來的陳年舊信,才知她已不在人世。
她連她是否有家,有沒有尋個好男人嫁了,可有一男半女承歡膝下,過得開不開心,墳塋何處,所有一切,都不知道,連香燭拜祭都尋不到方向,只能在寺里點一盞長明燈。
原來她的兒子……已經這么大了,和她當年一樣出色。
姐姐,這世間一切,終歸會如你我所愿,山河壯美,海晏河清,人人的家都很溫暖,孩子們會好好長大,連山風都會溫柔,一如當年,你替我拭過眼淚的手。
所有人簇擁著蕭無咎往前走,所有未盡之事,都有人替他辦好,清出道路也好,料理各方人員尸體也好,維持秩序也好,總之蕭無咎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往前走。
祝卿安當然騎著白虎跟著。
白虎沒那么穩當,時不時就要跑一陣,祝卿安也沒喝止它,還隨時指點它方向,就當幫忙維護人群秩序了。
也還好他仔細,很快發現人群里有個小孩,不知怎么突然被擠了出來——
“危險——”
祝卿安一拍白老虎,白老虎當即改了方向,沖祝卿安指示的位置沖了過去,看到是個小崽子,白老虎大嘴一叼,咬住人后脖領,往后一扔——
正正好被祝卿安接到了懷里。
“小黎?”他意外極了,“怎么是你?”
小黎遭遇這番驚險,竟然沒害怕,嚇得哭出來,還興奮摸白老虎的毛毛,有一點點心虛,不敢看祝哥哥眼睛:“我就……突然睡醒了,娘親不在,護衛哥哥說不用怕,有人跟著娘親保護呢,我纏著護衛哥哥抱我出來看一眼,我看到大白虎,好喜歡,就跑了過來……”
“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看到祝哥哥了,祝哥哥身邊也有很多眼熟的護衛哥哥,我跑過來肯定沒事,這才……”
祝卿安拍了下他的小屁股:“以后不許了,知道么?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么多人,這么危險,哪有絕對的安全沒事?”
“我知道了……我稍后也會同娘親認錯的,可是白老虎太漂亮了,好厲害!”
“吼!”白老虎似是知道人在夸它,驕傲極了,跑得更快,根本沒發現跑到蕭無咎這個主公前面了。
人情事故那些東西,虎不懂,虎只管開心!
然后兩人一虎,就這么直直沖到了皇宮門前。
門口站著的,是容無涯。
白老虎一個急剎,祝卿安一把沒撈住,懷里小孩打著滾飛了出去——
容無涯穩穩接住。
這……
祝卿安往后看,瞪向才走過來的蕭無咎,你怎么也不幫個忙!
蕭無咎回了個眼神,那意思:容無涯不是在?他敢不接?親爹都護不住兒子,要來何用?
容無涯哪里敢不接,手里溫溫軟軟的小崽子,是他的兒子,一雙眼睛清澈又明亮,一半像她,一半像自己。
他知道,這是蕭無咎給的機會,讓他和兒子親近。
這種人性細節都能察覺體恤……天下之主,這個人的確堪配。
容無涯一點不帶猶豫,抱著孩子就跪了下去——
“奉太后懿旨,迎新帝入宮!”
所有人無比震驚,怎么太后也……
容無涯揚聲道:“太后自知己身不堪用,愿替子禪位,將江山托付中州侯蕭無咎,自此退守皇家寺廟,了度余生——”
隨著他的話,宮門打開,是卸去釵環,素面靜婉的太后。
祝卿安頓時明白,怎么這一夜刀光劍影,這么關鍵的時候,這位總管太監不在,原來是去干別的去了?
昨日應當是閻國師趁著容無涯這個總管太監不在,闖宮挾持了小皇帝,容無涯回來,皇城已經不能進,但容無涯作為太監頭子,怎么可能一點殺手锏都沒留,遂他應該是接到了太后,以情理勸之,以利益誘之,讓她更知曉當下境況怎么選……好讓蕭無咎這個登頂過程變得更加名正言順?
祝卿安猜,大概不久前巷戰,容無涯也有功勞。
這可真是……送了份大禮啊。
容無涯不管別人有沒有猜到,閻國師背著他搞什么鬼,他都不怕,他們本就不是同盟,互相留著一手,他暗中培養的勢力,足夠他接出太后,在這個最合適的時間,獻上最完美的結果。
太后低眉,滿面哀痛:“國舅被毒死,密不發喪,我兒被殺,皆是閻國師所為,這個畜生眼里無君父,無天下,無百姓,人人得以誅之!”
百姓們一愣,原來如此,原來發生了這么多事……原來都是閻國師所為!他們之前還真是瞎了眼!
太后眼睛微紅:“哀家替亡夫,替列祖列宗,謝過中州侯,中州侯之勇武善戰,治下之能,仁德之功,天下諸侯無人能及,江山社稷交給你,哀家信得過!”
“請我主登基——”
“國不可一日無君哪!”
“請我主登基——”
“請我主登基——”
街道上,百姓齊跪,聲聲呼喊。
然而這還不夠,天光似也想湊個熱鬧,正好麗都大陣整個破完,天邊突然云蒸霞蔚,映出粼粼波光,山川龍脈歷歷在目,有青玄二龍騰云之上,與旭日纏繞相戲,金紅輝光灑滿天地,似有龍吟赫鳴……
“天哪……是龍……”
“真龍保佑……”
“這……這是祥瑞!天降祥瑞,求我主登基,賜萬民福祉!”
所有人跪的整整齊齊,用渴盼的眼睛看向蕭無咎。
蕭無咎卻沒立刻動作,而是看向自家軍師:“兩條龍……是什么意思?”
走過來的萬元道長回答了他:“自然是雙龍戲珠。”
雙龍戲珠?
的確是有兩條龍,但國不能二主,所以……
“天降祥瑞,恩愛美滿,”萬元道長拱手,“老道恭喜新君了。”
對啊,雙龍不是兩個主子,還可以是對夫妻!
所有人都知道,中州軍里有個軍師,就是祝卿安,蕭無咎這個中州侯,和軍師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好像晚上都是睡一間屋子的,感情尤其好,原來他們早就是這種關系了?
所以這祥瑞的意思是,國將出男后?
可這未來傳承……
不,可不能想那么遠呢,現在要是不認下,不支持,那這祥瑞沒有了,太平盛世也別想要了,以后繼續四處征戰,烽火處處,民不聊生么?
那肯定不行!這個男后,必須得認下!
雙龍祥瑞呢,只有一條龍,形單影只的,傷心難過了,不愿成事怎么辦?
而且你現在看看,這位軍師,就站在新君身側,新君身邊好像有意留了他的位置,而且軍師也是命師啊,還不像閻國師那樣作惡多端,他心地善良,平了很多事,連麗都大陣,都叫了師門過來幫忙,保下了所有百姓!
還有那白虎!戰神白虎啊,這么兇的虎,竟然愿意做他的坐騎!這能是一般人么!
“請我主攜皇后入主皇城!”
“請我主攜皇后入主皇城!”
“請我主攜皇后入主皇城!”
這么厲害的人,當然要劃拉到自己這邊,麗都已經陳腐太久,喪失了活力,只要皇后愿意幫忙,這里就能和定城一樣重新煥發,再次繁華!
祝卿安:……
他有點傻眼,怎,怎么就突然這樣了?他什么都沒干,就要做皇后了?
往側邊看,師父帶著師兄們,正在悄悄朝他眨眼,傻小寶,快點答應啊!
原來他們早就料到了?還是有意推動……要送他這個禮物?
再看蕭無咎,蕭無咎已經微笑伸手:“吾之軍師,正該伴吾左右,長長久久。”
祝卿安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放上去,蕭無咎的確求過婚,但這個場景……多少讓人有點害怕。
蕭無咎已經抓住他的手,牢牢的,不給任何放開的機會:“前方路長,卿卿陪我,可好?”
“別看他們了!”
白子垣抱著繡球,悄悄走近桃娘,小聲問:“嫁給我,好不好?”
桃娘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繡球,又看了眼白子垣。
白子垣由她看,厚著臉皮盯著她,非要一個答案。
桃娘咬了唇,有點不知所措,看向鄭夫人——
鄭夫人眼里噙著淚:“看我做甚?我早就說過,把你當親女兒了,你的所有決定,我都支持。”
桃娘斂裙,鄭重朝她行了個禮:“桃娘愿侍奉母親左右,替母親遮風擋雨。”
白子垣倒機靈,直接對姑娘綻開一個爽朗的笑:“娘你就答應了吧!”
桃娘踹了他一腳:“瞎叫什么呢!”
鄭夫人哈哈大笑:“好好,我便替我的女兒做主了,你既拿著繡球來,咱們馬上就操辦婚事!”
葭茀看著這一幕,大懷欣慰,拒絕桃娘回閣里來,就是想她以后好好過日子,她們以前所有努力,不就是為了這個?她的狠心,桃娘想是懂了。
她看到人群里,默默走過來的翟以朝,莞爾一笑,她的未來,不也在這里?
站在她身邊的含霜,一如既往沒什么表情,她知道商言在哪里,但看都沒回頭看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終于回到了故鄉,他一定在盤算著成親怎么操辦,用什么樣的紅燈籠,什么樣的喜餅。
而關芨,則摸了摸懷里的信,王昂要來了……這里,此間,將會是她們新的開始。
二師兄元參悄悄離開師父師兄弟們,摸到暮行云身邊,偷偷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藏了一塊糖,他們山門獨有,師父獨門秘方,可甜可甜了。
容無涯,則把小黎還給了素娘。
素娘輕輕拍了下兒子的小屁股,低頭垂睫時那一抹溫柔,再次讓容無涯無比心動。
他看著前方攜手的兩人,認為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未來,他還會繼續正確下去。
所有人目光之下,蕭無咎攜著祝卿安,一路走到正殿,受百官朝拜,一路順順利利,通暢無比。
祝卿安看著蕭無咎俊朗側臉,看著高處往下的肅靜闊瀾,天空高遠,飛鳥徘徊。
——邁邁時運,穆穆良朝。蕭無咎,愿你永遠如今日,志向得展,豪情不負。
蕭無咎牽著祝卿安的手,眸底溫柔一如往昔。
愿我的卿卿,朝朝有伴,歲歲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