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經狂歡節好玩嗎?”言希問。
“還行。”夏雨舒敷衍道,隨手關上了房門,站在玄關處的地毯上,抬眼望了一下四周,“你家里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于霏的家里就布置的很有新年氛圍,貼畫、剪紙、熱氣騰騰的晚餐,言希這里什么都沒有,和往常無甚區別,顯得有些冷清。
因為于霏的那句話,夏雨舒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也不想找于霈算賬了,晚餐結束后就匆匆趕了過來。
言希嗤笑一聲:“你大半夜來我家打擾我,還嫌我這里沒氣氛?”
夏雨舒并不和她斗嘴,直接問道:“這段時間你在做什么?”
言希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沒有說話。
夏雨舒說:“我是指其她方面,不是你剃頭的事,這個我知道,于霏的動態里有,我看到了。”
“讓我想想,我這些天除了剃頭,也就上了個法庭,不過這兩件事本質上是一件事。”言希不甚在意地聳聳肩,閑閑地倚靠在墻壁上,打了個哈欠。
她就是為了上法庭才剃頭的。
言希懶散成性,自然不覺得頂著那一頭齊耳長的綠毛上庭有什么不好,但于霏認為,這樣太不正式了。
如果言希的頭發只是過長也就算了,可偏偏亂得像鳥窩,再配上她仿佛困得睜不開眼睛的神情,吊兒郎當的體態,整個人看起來很不靠譜。
雖然不會有人因此質疑她的能力。
于霏建議她把頭發剪了,長發需要打理很麻煩,像言希那樣完全不管也行,反正頭發再像鳥窩,她自己也看不見……但太長了會礙事啊。
兩人一通拉扯后,于霏上門給她理了發,言希的要求是頭發越短越好,速度越快越好。
然后于霏給她剃了個光頭。
“我對法庭上的事不感興趣。”夏雨舒說。像這種公眾關注度高的大型案件,網上都有開庭錄像,她要是想知道,看一眼就得了。“除此之外呢?”
“不感興趣啊?我還以為第五個男主也死了,你多少會問兩句呢。其她玩家都是這么做的,雖然他們不重要,但全死了還是有必要問一句的。畢竟這個游戲你們稱之為乙游,好像在你們那邊的定義里,乙游和男人掛鉤。”
言希笑著從冰箱里拿了瓶冰可樂,喝了一口,“我應該沒記錯吧?”
室內沒有開空調,溫度并不高,冰可樂拿出來后卻還是因為溫差,冒出淡淡的白氣。
它確實很冰。
如果是一般人在大冬天喝這種飲料,難免會被冰得一個激靈,可言希擰開后喝了一大口,仿佛沒有任何影響。
夏雨舒無暇關注這些,一字一頓地重復她的話:“第五個男主?其她、玩家?我們?”
夏雨舒玩游戲不愛思考,但此刻她必須飛速轉動起腦子。
言希知道“男主”,她至少了解這個游戲的【部分】設定。
她知道自己是玩家。
她見過其她玩家。
她說“你們那邊”,她不是現實世界里的人。
npc成精嗎?夏雨舒注視著言希手里的冰可樂,可游戲世界對npc來說才是“現實”,她是怎么違抗游戲設定,面不改色地喝下那瓶冰可樂的?
細想來,她不對勁的地方很多,夏雨舒沒關掉溫感開關的時候,會被太陽曬得不行,言希卻仿佛感受不到高溫一般;她在秋天依舊穿著夏季的短袖,夏雨舒本以為她是被于霏臨時從家里拽出來,所以來不及換衣服。
……可就算是在家里,也不至于秋天穿夏裝。
“這么驚訝?你不是早就有所揣測嗎?”
和她緊繃的神情不同,言希看起來格外輕松,可樂瓶在她手里拋起又接住,“你出去玩的時候,不是還說什么‘讓我留在這里,你不放心其她人’嗎?那時候你不就已經開始擔心,害怕我會對那些npc做什么了嗎?”
話音落地的那一瞬,她沒有伸手去接被高高拋起的可樂瓶,而是收斂了笑容,向夏雨舒走近一步。
可樂瓶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瓶蓋被充盈的氣泡撞開,沖擊到墻上,又彈射到夏雨舒腳邊。
夏雨舒并沒有低頭去看,也沒有因為言希的走近而后退,只是直挺挺地站著,冷臉看著她。
于是言希笑起來,“沒想到你那么懷疑我,我真的好傷心。”
她神情愉快地說。
顯然,夏雨舒的反應讓她很是滿意。
夏雨舒一言不發。
她是覺得言希有點怪,但她擔心的,只是言希這個攻略里沒怎么提到的npc,會不會是個隱藏的反派,對主角陣營的人做點壞事什么的。
現在這個發展,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真有意思,游戲廠商知道她們游戲里存在這么一個bug嗎?
思考半分鐘后,夏雨舒將腳邊的瓶蓋踢走,也去冰箱里拿了瓶一模一樣的可樂。
然后坐到了沙發上,擰開可樂喝了一口,晃著小腿開口:“你說其她玩家在男主死后,多少會問兩句,我想了一下,我也是玩家,不能壞了這個規矩,所以我能也問兩句嗎?”
她恢復鎮定的速度很快,言希并不意外,卻覺得有點無趣,她還是更喜歡剛剛那個警惕的眼神,比現在從容自若的樣子有趣多了。
言希撇了撇嘴:“問。”
夏雨舒倒是不傻,她拋出了這么多信息,她精準地抓住了那個最關鍵的點,真是敏銳。
她沒有問“你究竟是誰”,她甚至已經觸及到“其她玩家”了,卻沒有問大多數人最關注的問題——游戲里只會有一個玩家,你為什么見過其她玩家?
最后回到“你究竟是誰”的問題上。
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
可夏雨舒并不太關心言希是誰,她繞了一個彎,轉到了“男主”的話題上。
這么問倒不是她察覺到了什么漏洞,純粹是因為她懷著試探的心情來到言希家里,還沒來得及試探,言希就狼人自爆了。
因此,她自爆的第一句話肯定包含著非常重要的信息。
在她問出這個問題后,言希的表情從興致勃勃,變得有些微妙的失望和暴躁——夏雨舒確信自己問對了。
瞬息之間,空氣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言希游刃有余地掌握全局,變得僵持起來,甚至因為她找到了切入點,對話的主動權開始偏移。
“男主的死和我有關嗎?”她說完,立刻補充道,“我說和我有關,指的是我這個玩家,而不是游戲主角。”
“封肆的死主要是因為武……”
“打斷一下,我再補充一點,我不是單說他一個,我是說所有男主,他們的死和我這個玩家有關嗎?”
她這個問題有些奇怪,池宴揚和莊羽不必說,祝引玉是她親手殺死的,自然和她有關,她問凌星津和封肆就足夠了,沒必要說“所有”。
言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和玩家沒關系。就算你不殺任何一個;就算沒有你;就算你愛他們愛得死去活來,拼命保護;就算你反復氪648復活……他們也依舊會死,就算不會車禍死,也會跳樓死、溺死、觸電死……”
她淡淡道:“他們注定會死,就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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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徹取下老花鏡,用手帕擦了擦被辣椒熏出的眼淚,又將眼鏡戴上,從洗碗池里拿出一只碗。
另一只手還沒拿到海綿,碗就被女兒奪走了,女兒一臉無奈:“媽!廚房用不到您,您去客廳坐一會兒,您要真想干活,拿水壺給我種的菜澆點水,我上次澆水還是上星期,年前一直在忙……”
邊說邊把妘徹退出廚房,關上了玻璃門。
妘徹拿起墻角的水壺,走到陽臺上,趁著接水的間隙看了眼手機,網上新增了幾個新年祝福詞條,其她的依舊是那些被看膩了的社會熱點話題。
她笑著搖搖頭:“皇帝的態度很強硬啊。”
掛了一個多月,再遲鈍的人也會察覺不對。這個話題雖然熱門,但還沒有經久不衰到這種地步,長期的霸榜,只可能是人為操控的。
妘徹本以為皇帝會選擇較為溫和的方式。
不過倒不意外。
她關掉手機,放在洗手臺上,看一眼水壺,快滿了,應該足夠澆水的量了。
她的女兒喜歡侍弄植物,陽臺上擺著不少長條塑料盆,種著生菜、蔥、蒜之類的蔬菜。
女兒閑著在家的時候,經常一邊施肥剪葉,一邊和看書的母親閑話家常,說的自然也是一些養花種菜的技巧。
想要盆里沒有雜草,不僅要噴灑農藥,殺死土壤中的草籽,阻止發芽,更要將已經生長出來的雜草拔掉,方能斬草除根。
花盆里生長的雜草大多瘦弱不堪,輕輕一拽就連根拔起了,倒也省事。
妘徹澆水時特意注意了一下,本以為女兒出差了一周,無人照料的花盆會生長出幾根雜草,她澆水時順手拔了,結果沒有。
她把空了的水壺放回墻角,正巧客廳的鐘表指向了“12”,她放在洗手池旁的手機也跟著震動起來。
妘徹走過去,拿起來粗略掃了一眼,都是些零點發送的短信,內容也是常見的新年祝福。其中一條是林銳夏發來的。
她們沒有過任何合作,是機緣巧合下加的好友,后來也沒有什么交集,彼此并沒有發過消息。
妘徹本以為是短信.群發,仔細一看,發現內容的開頭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她笑了一下,看來《晝短苦夜長》拿獎的概率不小,才惹來了這位林影帝的關注。
她回了一條“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