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思也看到許汐言和鄒宇恒了,奇怪道:“鄒宇恒來找許汐言做什么?怎么他跟許汐言很熟么?”
“不知道。”對不起了閨蜜,我對你撒了這么多的謊。
她倆繼續(xù)向前走,于是并沒有看到鄒宇恒把信交給許汐言的瞬間。
陶曼思問聞染:“最后你幫他寫情書了沒有?”
“沒有啦。”交代了鄒宇恒要保密。
洗手的時候陶曼思一甩手上的水:“天哪!”
“怎么?”
“你說鄒宇恒喜歡的人,不會是許汐言吧?他找許汐言不會是要表白吧?”
“……不知道。”
“天哪天哪,”陶曼思還在感慨:“如果真的喜歡許汐言,那鄒宇恒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你說還有人敢像他膽子這么大的嗎?”
聞染在旁邊默默的說:有啊。
我。
兩人從廁所走回教室的時候,許汐言和鄒宇恒已經不在五班教室后門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顯然并非只有她們兩人,回到教室,有人問鄒宇恒:“你找許汐言干嘛?”
“關你屁事。”
“不會是想追人家吧?”
“都說了關你屁事。”
估計其他人也沒想到真會有人敢去找許汐言告白,上課鈴一打響,這件事嘻嘻哈哈的就過去了。
聞染沒想到,鄒宇恒會認認真真的來跟她交代這件事。
又一個課間,他把聞染叫到走廊:“謝謝你幫我寫的信。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她拒絕我了。”
聞染不知該說什么:“別難過。”
鄒宇恒笑笑:“不難過啊,早就預知結果的事嘛。但很搞笑你知道么,剛才我把信給她的時候,她愣了下,看了兩行,你知道她問我什么?”
“什么?”
“她問我,你不是跟聞染在一起么?那語氣簡直像教導主任你知道么,不是教我不要早戀,是教我不要移情別戀,她可真是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否認了吧?”聞染的心撲撲直跳。
“當然否認了啊。”鄒宇恒觀察聞染的神色,有一點受傷:“喂,我也沒有這么差吧……”
兩人回了教室,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又一個課間,許汐言居然主動來找了鄒宇恒。
一教室的人假裝各做各的事,其實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窗外走廊,其中就包括假意看《知音漫客》的聞染。
陶曼思坐在聞染前排:“天哪,鄒宇恒追許汐言這事不會有戲吧?那我可要相信宇宙里有外星人了。”
許汐言沒說兩句就走了,鄒宇恒回到教室。
所有人都在問:“許汐言找你干嘛?”
他還是那句:“關你們屁事。”
不過他沒讓聞染猜太久,趁著上體育課的時候,他悄悄找到聞染:“許汐言找我是問,那封情書是誰寫的。怎么這么不像我寫的么?她很肯定的說,是個女生寫的。”
聞染的心快要躍出嗓子眼:“你沒說吧?!”
“我沒說啊,我這不是先來問問你能不能說嗎。”
“當然不能了!”
“可她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哎,你們都是女生,給她知道沒關系的吧。”
“不行!!”
聞染一貫溫溫吞吞,很少有這么堅決的時候,鄒宇恒反而被她嚇了一跳:“好嘛,不說就不說,你放心我不會賣隊友的。”
晚自習前,聞染一個人往琴房方向走去。
因為沒有堅定的要走藝術生路線,所以她也分出了大半的精力給文化課,在學校琴房是練一休一。
這天并非練琴的日子,她卻被許汐言來問鄒宇恒情書是誰所寫的事攪得心煩意亂,想一個人去琴房旁的校史館散散心。
校史館是幢三層小樓,仿古結構,樓體是鋼筋水泥但座椅圍欄是暗沉紅木,不知是歲月斑駁還是做舊,星星點點掉了一塊塊漆。
這里平時都是鎖上的,也沒什么人來,但聞染在家里耳朵時時被柏女士塞滿,所以偶爾不練琴的時候,她會到這里來躲清靜。
今天剛走到樓下,卻聽三樓有聲響,一抬頭,卻見許汐言憑欄而坐。
聞染一滯。
很難描述那種感覺。許汐言不是什么古典主義的長相,她敞著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v字領,嵌著胸前雪白的一片,帶著一根十字架的項鏈,但她應該并非信仰,因為被她捏在手里很隨意的把玩。
另只手臂倚在掉漆的圍欄上,是水墨與油畫沖撞在一起砰的一聲,美得振聾發(fā)聵。
聞染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可許汐言都已經看到她了,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一點。
少女在暮色中沖她笑了下,身后是層層疊疊的夕色云朵,映亮她薔薇般的面孔。
“聞染。”
聞染不出聲,望著她。
“你喜不喜歡鄒宇恒?”
聞染的全身都在否認:“怎么可能!”
“那,”許汐言很散漫的把清麗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背,纖細的小腿一晃一晃,望著樓下的聞染:“鄒宇恒最近跟哪個女生走得比較近?”
“我怎么……”
“知道”兩個字還未出口,許汐言又笑了笑:“跟你,對吧?”
“如果他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的話,”許汐言問:“那么那封情書,不會是你寫的吧?”
聞染反而奇異的鎮(zhèn)定了下來。
真的,人在緊張到極點的時候,并非小說里描述的心臟狂跳到喘不過氣,反而心跳平穩(wěn)下來,只是自己平靜的聲音像是隔了層玻璃罩,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聽到自己問許汐言:“什么情書?”
“我收到了一封情書,鄒宇恒抄在五線譜紙上的。我覺得那是一個女生寫的,并且,說不定是個學鋼琴的女生寫的。”
因為本來就是寫在五線譜紙上,所以鄒宇恒有樣學樣。
聞染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好似撞在耳膜上。
她問許汐言:“你答應鄒宇恒了么?”
感謝這三層樓的距離,如果是面對面,她肯定不敢跟許汐言說這么久的話。
許汐言笑了下:“沒有。”
“既然沒有的話,也不用追究是誰替鄒宇恒寫的吧。”
“可是那封信寫的很好啊。要是被什么人這樣認真的喜歡過的話,那應該死而無憾吧。”
聞染說:“你的中文真的太差了。死而無憾這種成語,不是這么用的。”
許汐言下巴枕在手背上漫漫的笑:“是不是你?”
夕色的云朵卷過許汐言的面孔,這樣的黃昏此生又能有幾回。
聞染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膽小的人,怯懦的人,可她此時的確生出一股沖動,承認下來不過兩個字:“是我。”
不需要你答應,或許你應該知道,讓你誤用了“死而無憾”這種成語的、寫這封信的那個人,用這樣認真的心情喜歡的人,就是你。
她的手背在身后,指甲用力摳著拇指指腹,脊骨的縫隙都微微往外冒著汗。
可許汐言笑望著她:“如果是你寫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答應哦。”
聞染愣了。
更遠處接近校門口的地方,鐘樓發(fā)出陣陣沉悶的響聲震分了一樓的鳥,幾只向這邊飛來,掠過許汐言的頭頂,翅膀的暗影拎著許汐言的睫毛一翕一翕。
那時候的許汐言太漂亮了,那句話說得也太輕巧了。
聞染忽然轉身就跑。
那是她第一次逃晚自習。
背上書包在眾人的矚目中橫沖直撞的跑出教室,連陶曼思在身后問“染染你怎么了”也沒顧得上回答。
她沒去找班主任開假條,平時男生們逃課從哪里翻出學校她是知道的,還和陶曼思一起去看過,議論說這里這么高,那些男生怎么敢的。
可她今天毫不猶豫的爬上墻頭又跳了下去,向來體育不好的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爆發(fā)力。
她背著書包往前跑,一直跑。
跑到市中心人潮最密集的地方,到麥當勞甜品站給自己買了一個兩塊五的圓筒,坐到路邊的長椅一點點舔掉。
望著閃爍的霓虹,想著許汐言的那句話:
“如果是你寫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答應哦。”
到了晚自習下課時間,她背起書包回家。
柏惠珍問她:“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聞染把碎發(fā)扯下來一點,遮住被夜風吹紅的耳尖。
“就是怪怪的呀,我還不知道你。”
“哪里有啦。”
因為吃過甜筒,吃夜宵的時候肚子漲漲的,回到自己房間寫作業(yè)時,收到陶曼思的信息:【染染,你今晚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身體忽然不太舒服。】
【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完全沒事啦。】不想讓好友擔心。
【那就好!嚇死我了!】
【今晚班里有什么八卦啊?】故作輕松。
【你知不知道陳凌遠和姜蔓好像在一起了!哇完全沒想到他們倆!】
聞染指尖旋轉的筆掉到練習簿上,視線收攏、聚焦,落到「在一起」那三個字上。
許汐言和聞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