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夜未睡,她的眼睛變得干澀起來,連帶著從喉嚨中吐出的字也有些生硬。
說完這句話,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被門關在里面的珍珠搖著尾巴,前腳往空中撲著,非常興奮。
一天沒吃飯,它比往常諂媚極了,見人回來,不停往她身上蹭了蹭去。
剛推開門,就聽到有人喚她名字。
“荀一。”
江欄站在不遠處,期期艾艾地盯著她,想要靠近,卻又怕她說什么。
他攪著手中的帕子,豐滿的身子被布料很好的包裹著,腰細腿長,雖然面容五官并非很精致,卻也勝在有男人味,懂得如何侍奉女人。
她側身去看他,狹長的眸中平靜又冷淡,一如往常那般,好脾氣地詢問他,“怎么了?”
“我剛剛尋你,發現你不在家,家里進蛇了,我不敢回去。”他聲音柔柔的,嗓音含著害怕。
雪化了,溫度上升,的確給人感覺進入了初春。
“你等會,我回去拿工具。”
他微抿著唇,似乎有些開心,卻感覺她的聲音有些疲倦。
疲倦嗎?那個賤人也不在家。
她剛剛那副穿著顯然有些凌亂,即便再如何打理也沒法撫平衣裳的褶皺。
發生關系了嗎?
他腦中胡思亂想著,緊緊抿著唇。
等她再次出來時,江欄緊緊跟在她后面,目光不斷在她的脖頸處游移。
那里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露出來的肌膚,根本看不到什么。
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目光觸及到她的背后,江欄的臉上突然紅了起來。
她推開他的門,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身后的江欄沒有再跟上去,他沒有說謊,的確有一條蛇。
黑白相間的,大概半米長。
那條蛇并沒有躲起來,反而在角落里緩慢游移著。
駱荀一示意他離開,不要擋路。
她用棍棒牽引著它離開屋內,蛇并沒有做出攻擊的狀態,反而一直在地面上費力的爬行離開,一直到院外,蛇才離去。
“只有這一條嗎?”
“我不知道。”
駱荀一輕嘆了一口氣,在屋內繼續尋找起來。
幸運的是,的確只有這一條。
在離開前,駱荀一告訴他去買一些驅蛇的藥粉。
回到家后,駱荀一強撐著給自己燒了水,匆匆洗完澡后回到自己屋內睡了過去。
她也不管后面會發生什么,她實在有些困。
這里有權的有錢,可她實實在在就是一個普通人。
一直到下午,屋外傳來哭鬧的聲音,駱荀一才醒過來。
她撐著手坐起來,有些凌亂的頭發披散在身上,狹長的眼眸中還有些遲鈍。
停頓了一會兒,她起身下床,隨意取過外袍穿上,頭發也未做整理,打開門看看是什么情況。
“荀一姐姐,你快救救我姐,我姐被人抓走了。”吳青滿臉驚慌,看到人出來連忙跑了過去,“突然闖進來好多人,手上都拿著刀,怎么辦啊?”
站在門口的駱荀一衣裳松散,瞳孔內都還未聚焦,聽到這個消息,她并沒有感覺奇怪。
“我也沒有辦法,你姐做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我能幫什么忙呢?”
完全沒有立場說什么,即便現在去,說不定還會被打一頓丟出來,嚴重一點,命都留在那,畢竟,她這個舉人身份,在世族面前可能不大管用。
“你好歹收養過他一段時間,他一定會聽你的話的。”吳青眉眼慌張,甚至驚恐,根本沒有其他心思去細看駱荀一與往常不一樣的神態。
“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其中的一個迫害人,水是我遞過去的。”她聲音有些寡淡,面容十分冷靜。
“一個家族為了保守顏面,會殺掉所有跟這件事情相關的人,即便
我在其中是一個幫助者,吳群做的事情,實在太過分了。”
昨晚少年幾乎完全已經沒有了意識,瞳孔失焦,身體一直處于一個緊繃的狀態,被人輕輕觸碰便渾身顫抖瑟縮。
若再晚一些,恐怕人就沒了。
吳青瞳孔收縮了一下,呼吸都凝滯了一下,聲音都帶著顫抖,似乎不敢相信,“全部...殺掉。”
駱荀一輕嘆了一口氣,“回去吧,說不定不會發生什么。”
駱荀一沒有關門,回到自己的屋內整理自己的衣著。
等她再出來時,吳青已經離開。
抓走了吳群,下一步會來抓她嗎?
一直臨近傍晚,被抓走的吳群被扔在了村口,被挖去了眼睛,還被廢了雙腿。
等人發現時,她在地上爬著,眼睛里流著血,格外恐怖。
駱荀一在院子里從下午待到晚上,并沒有人來她的院子里。
聽到吳群的消息,駱荀一沒說什么,只是關門回了屋。
沒有人來找她,放過她了嗎?
***
轉而到了過年的那一天,距離那天已經過了半個月。
村子里張燈結彩,十分熱鬧,四處都散著喜悅的氛圍。
鞭炮聲到處都是,以往干凈的道路上都是鞭炮過后留下來的碎屑,沒有來得及清理。
這日,駱荀一難得的晚起,她沒有去書房度過這一天,反而背起竹筐進了山,身后的珍珠搖晃著尾巴也跟了過去。
這一天天色很好,陽光明媚。
鞭炮聲響起,珍珠起初有些害怕,先是躲在駱荀一的腳邊發抖,她的目光從小孩身上駐留在珍珠身上,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
過了一會兒,直到她把它抱起來遠離才緩過來。
旁邊的人看到駱荀一,都朝她打了一個招呼,隨后匆匆去了別人家。
駱荀一并沒有深入山中,只是在外圍打著轉,下午才回去。
換過衣裳后,駱荀一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眉眼疏離冷淡,脖頸處露出的肌膚冷白瑩潤,就像是未打磨的青玉一般,溫潤中透著野性。
她的一天很是無趣。
盡管姜欄來找過她,還是被她一口拒絕。
夜里,似乎白日的精力都已經耗盡,村子里都平靜下來,連半夜里時不時會出現的狗吠聲也已經消失。
駱荀一草草吃過晚飯后,便披著外袍待在屋內。
珍珠臥在旁邊蜷在一起睡覺,火盆里時不時發出聲音。
她看著已經睡過去的珍珠,思索著要如何安置它,把它帶走顯然不可能,只能把它送人了。
送人的話,可能會沒命吧。
駱荀一撐著下巴,目光一直放在珍珠身上,又換了另外一個想法。
那能怎么辦?
此次去京城,她又能去哪里安置它?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并不知道駱荀一水平如何,只知道她一心死磕科舉。
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書院,取得了什么成績也只有書院的人知道,回鄉也不會跟人主動說起。
只有村長知道。
先是會試再是殿試。
再過幾日,她便要啟程去京城。
狹長的眸中幽幽的,修長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茶杯上空熱氣騰騰的霧氣飄過女人的眉眼,寡淡無情,女人面上散過一絲煩惱。
夜深了,溫度漸漸降了下來,寒意逼人。
搖曳的燭火被吹滅,駱荀一緊接著上了床。
隔日早上,駱荀一領著狗去了村長家,把狗暫放在劉越那里養。但是大概可能要不回來了。
她給了一些銀錢,劉越什么都沒要,只是希望她給一個信物,到時候她好來要狗。
駱荀一想了半天,從身上取下一枚隨身的玉佩遞給他。
上面雕刻著燕子。
離開后,珍珠想要跟過去,卻被門阻攔。
它先是大聲叫喚了幾聲,尾巴有些焦慮的晃著,像是知道了什么,趴在門口嗚咽著,尾巴也不晃了,格外可憐。
劉越看著手心里的玉佩,嘴角勾起,看著門口嗚咽的狗,思索著要不要去買條狗陪它。
萬一駱姐姐回來后愿意娶他呢?
回去的駱荀一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這種流程她已經很熟悉了。
先是去拜別恩師,再前往京城。
她將被褥折疊好,放進箱子內,不用帶上的衣裳也被折疊好存放在箱子里面。
她把之前準備好的干糧塞進了包裹里,錢財更是分批存放。多余的食物被駱荀一轉贈給姜欄,她去送時,他還待在屋內刺繡。
“你這是要走了嗎?”姜欄有些不舍,“你還回來嗎?”
“可能吧。”她微笑道,半張處于陰影下的那張臉晦澀冷漠,與平常根本不一樣。
這恰恰讓江欄看怔了,心里瞬間浮現澀然和埋怨,為什么她不肯接
受自己,那個人不是已經被送走了嗎?
想到她可能會偏愛其他男人,江欄心里的嫉妒猶如泥沼一樣,渾濁黏稠地吞噬他腦子的理智,難以拔除。
她沒有在繼續下面的話題,即便沒有考中,駱荀一也會尋一個書院去教書,畢竟待在這里的確有些無聊,但是勝在安靜,沒有人打擾她念書。
“我先走了。”
女人轉身離開,江欄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遺落下來的聲音像是被裹挾了一般,鉆進他的心里,心中突然出現的極大的空落,仿佛被挖了心一般。
江欄極其想要她把自己帶走,可自己卻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他無聲地張了張嘴,眼眸里凝著一層霧。
*
去老師居住的地方,需要一天的路程。
她同那些趕路的人一樣,乘坐船到了另外一個縣城。
永晉有24個縣城,駱荀一所在的這個縣城算是一個種田大縣,商業興盛,多朝士翰林,算是江南地區的政治中心。
從這里到京城,通過水路需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馬車則需要七、八天。
她沒有帶很多東西,帶了幾本書,以及換洗的倆套衣裳。
船慢慢遠離了岸邊,在船上的駱荀一站在邊緣,離岸邊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