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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擔憂

    趙家兄弟四個沒帶多少東西, 也沒什么東西帶。

    聽說要干活,倒是把家里比較好的農(nóng)具給拿下山了。

    說是比較好,實際上也破舊的很。不過是與家里其他的比,豁口的鐮刀, 有破洞的鐵鍬已經(jīng)是最好的。

    趙家兒郎們都生的人高馬大, 手里還都拿著農(nóng)具,瞧著壓迫感十足。

    烏雪被沈歸按著, 喉嚨里依舊發(fā)出咕嚕聲警告示威。

    趙長命被沈歸盯的渾身發(fā)毛, 沒話找話的看著烏雪笑, “這狗養(yǎng)的真好,知道護主。”

    沈歸呵呵一聲, 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趙長命笑意僵在臉上, 總覺得小舅子想放狗咬他。

    “三姐在堂屋,你來第一時間不去看媳婦孩子,在這逗狗?”

    得, 現(xiàn)在小舅子連姐夫也不喊了。

    趙長命怕惹沈歸更不快,反應堪稱迅速, 嗖的一下躥出去,“我這就去。”

    “這還差不多。”

    沈歸嘀咕一句后,又轉(zhuǎn)頭看趙長遠,趙長平和趙長安三人。

    沈歸掃一眼趙長遠, 心里記著劉七花那天為了沈燕吃一顆雞蛋在家鬧的事。

    他有什么都掛在臉上, 明顯記仇不高興呢。

    趙長遠比沈歸高大半個頭, 年紀也比他大十好幾歲, 這會卻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多看沈歸一眼。

    怕沈歸再把他攆走,不叫他干活。

    之前因為云霞酒樓掌柜逼迫凌星交出發(fā)酵方子的時候, 趙長平和趙長安跟著趙長命來沈家鎮(zhèn)過場子。

    沈歸恩怨分明的很,全擺臉上。

    對他二人就是嘻嘻,對趙長遠就是不嘻嘻。

    趙長平和趙長安兄弟二人被特殊對待,心里又高興又心慌的。

    高興沈家人看重他們,心慌會被哥哥們揍。

    趙長命進屋見完妻兒就被沈燕趕出去,讓他跟著沈歸好好干,別在屋里耽誤時間。

    家里的腌菜生意她這幾天也了解了一些,越是了解就越發(fā)覺得大哥夫厲害。

    他們家是真的靠著大哥夫,把日子過起來了。

    趙長命出來后,沈歸就和趙家兄弟四人說起后面的打算。

    他二哥說了,要收菜的話,現(xiàn)在收最好。

    沈歸琢磨了一下覺得有道理,這會家家戶戶還有新鮮下來的蘿卜和白菜,再晚點的話,他們自己就給腌了。

    就算腌的不多,那他比起現(xiàn)在,也會少收一些不是。

    時間不等人,菜也不等人。沈歸本來都想著他今天自己先去收了,趙家人來的真及時。

    他對趙家兄弟道:“今天其他的不做,就收菜。”

    沈歸估摸著光村子里的菜可能還不夠,還要去周圍村子里收。

    這樣才能保證有足夠的量。

    鄉(xiāng)下治安不好,趙家兄弟壯實不說,都有些拳腳功夫,不然也沒法打獵。

    正好有他們?nèi)ナ詹耍膊慌卤蝗硕⑸蠐屽X搶菜。

    都不夠趙家兄弟收拾的。

    “收菜的時候兩人一組,千萬別一個人單獨行動。”沈歸強調(diào)道。

    一個人的話,更容易被盯上。

    對方要是人數(shù)上碾壓,再壯實也沒用。

    沈歸在這些事上比較小心,趙家兄弟也明白道理,都認真點頭。

    出去收菜,沈歸也要跟著。

    走到謝青崖家的時候,還朝著里面張望一眼,看到凌星和謝青崖磨豆子,沈來帶著小春小夏在院子里認草藥。

    沈歸打了聲招呼。

    “哥夫,趙家人來了,我?guī)е麄冞M村收菜。二哥和阿月呢?怎么不見他們?”

    凌星聞言轉(zhuǎn)頭看半開的門外,沈歸后面站著四個大漢,正對著他禮貌微笑。

    或許是不怎么笑的緣故,老遠都能看出他們嘴角在抽搐。

    凌星先和趙家兄弟打招呼,最后才回沈歸的問題,“你二哥和阿月在屋里跟著王七哥看書呢。”

    沈歸點頭,“哦,那我走啦,要跑好幾個村子。”

    人走后,謝青崖問凌星。

    “你那腌菜生意,真打算做大啊?”

    凌星點頭。

    “四弟有拼勁,能做大就做吧。”

    謝青崖有些擔憂的提醒,“星哥兒,你的生意之前都沒在村里做,甚至連各村的小集會也沒去過,村子里不知道你的生意有多好。”

    鎮(zhèn)上遠,小柳村的村民也不常去。就算是去,也都是去固定的地方,買尋常要用,但其他地方又買不著的。

    基本上不會閑逛,也就沒人曉得沈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樣的光景。

    “我是怕村子里人知道你做生意賺錢,沈家有錢,心里會有想法。”

    不怕人窮,就怕人富。

    本來大家都窮的上頓不接下頓的,沒有最窮只有更窮。

    結(jié)果突然有一家富起來,還是根基最不穩(wěn)的沈家,多少會有人心里不平衡,恐生事端。

    這些人,就是隱患。

    凌星知道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可他也不能藏一輩子。

    再說家里要蓋房,已經(jīng)找村長幫忙找人,都說差不多,就等著過兩天吉日到,推房打地基了。

    這么大動靜,想瞞也瞞不住啊。

    謝青崖又突然嚴肅道:“千萬記住,要是有人問你借錢,萬萬不能借。”

    謝青崖的擔憂不無道理,凌星前世是在村子里長大,這些事都經(jīng)歷過。

    前世隔壁村子就有家人,本來很窮是有名的低保戶,靠著全村的接濟過活。

    后來聽說在外的兒子中了彩票,回來給殘疾的爸媽蓋大房子,上下兩層,氣派的很。

    村子里沒人不羨慕,也都猜這人中了多少錢。

    有傳幾十萬,有傳幾百萬,還有傳上千萬的。

    這家人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不是為了恭喜,而是為了借錢。

    誰都想從里面分一點,以各種理由。

    畢竟要在村子里生活,前面借了。

    然后就再沒消停過。

    后來這家人大概反應過來這就是個無底洞,畢竟誰家不缺錢呢?

    于是就不再往外借錢。

    結(jié)果就是這家人的房子被潑糞,車子輪胎被扎,莊稼地被毀,他家的人走村子里的路,還要被另外收錢……

    不僅如此,埋著這家人祖宗的墳,都被刨了。

    世世代代住的地方,想要離開都難。

    是中彩票不假,可也不夠一大家子所有人離開祖地,前往陌生的地方生存。

    可不管那人怎么說,都沒人相信他沒錢了。

    這家人在村子里撐了一年撐不下去,還是離開了村子,沒人知道去了哪。

    只知道又過兩年,有人悄悄回來,把祖墳遷走了。

    凌星聽過見過的遠不止這一個。

    他最開始不在村子里做生意,大部分原因是賣不出價,也有小部分原因是怕有心人算他的帳。

    被村子里人知道家里有大量銀子,可不是好事。

    要是利益熏心的糾集在一起要來偷銀子的話,沈家一家子,只有沈回一個能打,很難安全脫身。

    從一開始,凌星就在有意防備。

    知道謝青崖真的替他擔心著想,出聲安慰道:“沒事,蓋房子前,我會讓爹和村長透露,我與縣令能說上話。我也肯定不會借給村人銀子的,但你除外。”

    他每天擺攤忙的要命,和村里人又沒交情。

    但謝青崖不一樣,謝青崖是他來這里的第一個朋友,還總是想著他,記著他,對他好。

    所以謝青崖要借銀子,只要他有,借多少他都借。

    脫口而出的話最見真心,一句“但你除外”是明晃晃的特殊對待,是與旁人區(qū)分開的。

    謝青崖眼眶刷一下就紅了,一米八的大高個抱著凌星高興的轉(zhuǎn)了兩個圈。

    “星哥兒,我這輩子有你這個朋友,死都瞑目了。”

    凌星笑著拍謝青崖的背,“那我也是。”

    知道凌星有應對,謝青崖就放心了。

    而且凌星還不是夸大,人確實能和縣令大人說上話。

    這樣一來,村長肯定會幫沈家的。

    有村長相幫,就不會有大問題。

    二人的談話也被屋里看書的人聽見。

    沈回見凌月有些分心,便出聲道:“不必擔心。村里人不敢怎樣。”

    凌月轉(zhuǎn)頭看來,“人為利益,可殺人。”

    他經(jīng)歷過族人被搶糧食后殺害,也經(jīng)歷過逃難饑荒,期間見過太多人性黑暗,甚至他自己都親身的體驗過……

    “那看如何用這個‘利’。”

    出聲的是王雋。

    天氣見冷,他身上衣服比起沈回和凌月更厚,手卻依舊很冷。

    面容也蒼白不少,不過精神頭很不錯。

    同凌月說話時,語調(diào)很輕松。

    “它是雙刃劍,有人為它殺人,但也有人會為它救人。”

    “你哥哥很聰明,沈歸也會做生意。他在做大的時候,選擇從村子里收菜,這意味著村民能從你們這里賺到錢。”

    “為了錢,為了利,大部分人都不會再走極端。”

    凌月恍然,他接話補充,“再加上縣令大人面前能說上話的威懾,還有村長的照看,家里不會有危險!”

    見凌月反應如此快,王雋不由一笑,“自然。”

    不僅不會有危險,怕是還會得到不少人的擁護。

    買一戶的菜錢,對現(xiàn)在的沈家來說或許只是小錢。

    但對村民來說,就是能過冬的救命錢。

    沈家人這個時節(jié)里選擇收菜,很妙。

    既能保證收到足夠的菜量,也能讓村民賺更多的錢,為過冬多添一份保障,不管怎樣總有人會記著沈家的好。

    沈歸帶著趙家兄弟幾人到一破舊籬笆院前停下。

    他暫時沒讓趙家?guī)兹朔珠_,先帶著他們過幾家,熟悉熟悉再說。

    籬笆院里有三個孩子,都光著身子,蹲在地上挫泥丸子,冷的時不時抖幾下。

    孩子們的頭發(fā)枯黃毛躁,卻還算干凈,沒有虱子跳來跳去。

    沈歸幾人靠近,才發(fā)現(xiàn)孩子們嘴巴邊有干了的泥灰,一個四五歲大的,正把挫的歪歪扭扭的泥團子往嘴里送。

    小柳村是由一群逃荒來組成的雜姓大村,也是遠近聞名的窮村。

    近百年的發(fā)展,沒有發(fā)展出小柳村的底蘊,反而是越來越窮。

    沒別的,人心不齊是一回事,沒根基是最根本的原因。

    和那些大姓,有宗族的村子完全不能比。

    富的只有三兩家,窮才是常態(tài)。

    一家人,人人都有衣服穿的少。一家人,只有兩三件衣服穿的并不少。

    第62章 第 62 章 收菜

    陳翠花生有五個孩子, 大兒今年十八還沒娶上媳婦,就連夫郎都說不上。

    家里窮,沒人愿意嫁過來。

    老二是個閨女,倒是在去年說了人家。

    不過親家不太好相與, 逢年過節(jié)的也不準閨女回來, 怕閨女接濟娘家。

    一整年了,她連閨女一面都沒見上。

    中間懷過孩子, 都沒保住。要么是在肚子里流了, 要么是生出來夭折了。

    現(xiàn)在老三六歲, 老四四歲,老五兩歲。

    孩子都還小, 陳翠花怕養(yǎng)不活, 自己不敢多吃一口,都省給孩子吃。

    即便是這樣,孩子也吃不飽飯。

    家里能干活的少, 就三人。人頭稅交的卻多,手里沒錢, 糧食也不敢多吃。

    怕冬天不夠吃,活不下去。

    陳翠花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什么東西,在屋里給孩子們縫衣服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三個孩子餓的不行, 在外面挫泥丸吃, 都不曉得他們娘親暈了。

    “陳嬸子在家嗎?”

    沈歸在外面喊了好幾聲沒聽到回答。

    他低頭問六歲的王柱子, “你確定你娘在屋里頭?咋不應聲啊?”

    王柱子手里還捏著泥丸子, 光溜溜的屁股后面,是兩個弟弟妹妹,緊緊貼著他。

    孩子們被趙家兄弟的大塊頭嚇壞了, 都不敢出聲不敢動,全在瑟瑟發(fā)抖,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冷的。

    王柱子緊張的喊道:“娘!”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穿透耳膜,沈歸不適的捂一下耳朵。

    “哎別叫,你去屋里喊你娘出來。”

    王柱子一愣,原來允許他們動啊。

    反應過來后,就帶著兩個弟妹跌跌撞撞的跑進屋里。

    泥房子里光線昏暗,屋里頭沒什么家具,空蕩的很,孩子們閉著眼睛走都不怕被撞到。

    王柱子看他娘趴在床上一動不動,還以為人睡著了,抬手就搖。

    “娘!娘!外頭有人找!好多人,我怕。”

    王妞妞和王小牛更怕,貼著床邊要往上爬,想躲在床里頭。

    陳翠花迷迷糊糊間聽到孩子的聲音,又感覺自己身體在晃動。

    她幽幽睜眼,視線剛聚集就看到王柱子嘴邊的泥漬。

    陳翠花一下就有了些力氣,沒好氣的拍一下王柱子的后背,氣急道:“你這孩子咋這么不聽話,都說了不要吃泥不要吃泥,咋就不聽呢!”

    陳翠花沒什么大力氣,打的也不疼。

    但王柱子還是哭了,他聽的出陳翠花生氣不高興。

    “嗚嗚嗚嗚嗚嗚,娘我餓……”

    “陳嬸子你在不在家啊?”

    外頭沈歸又喊了一聲。

    陳翠花沒再訓兒子,奇怪誰家人會找她有事,便下床要出去。

    結(jié)果腿一軟,人給摔地上去了。

    三個孩子嚇一跳,都跑過來扶陳翠花起身。

    “娘沒事,你們乖,在屋里別出去。”

    陳翠花怕是有人想來家里找麻煩,這會剛秋收完不久,村子里會有二賴子湊一起,專挑他們這樣的人家要吃的或者是銅錢。

    年年都這樣,今年他們一家說好了,就算是拼命,也不會再往外掏一點。

    沒錢沒吃的本來就活不下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拼了。

    陳翠花哄著孩子在屋里,自己緩了一下后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過門后,她頓了一下,還是從門后拿出破舊的鐮刀,深吸一口氣走出去。

    到外頭的時候她就傻眼了。

    來的不是以前的二賴子們,像是山腳下沈家的人。

    她看到沈歸后面的壯漢,嚇的一屁股坐地上去。

    這比那些麻桿一樣的二賴子還嚇人吶!

    壯成這樣,她咋拼的過喲!

    沈歸見陳翠花突然坐地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不由擔心道:“陳嬸子你沒事吧?我就是想問問你家的大白菜賣不賣,你今天要是不舒服,我明天再來?”

    沉浸在絕望中的陳翠花一愣,啥玩意?

    不是來欺負她家的啊?

    陳翠花抓緊鐮刀,“你是沈家四郎?來買白菜?”

    沈歸點頭,“是啊。”

    陳翠花往后看一眼,心里還是怕,“他們是?”

    “后面是我三姐夫和他兄弟,來幫忙收白菜的。”沈歸見陳翠花臉色蠟黃,整個人虛的很,這一看就是餓狠了。

    他媳婦有段時間也這樣,剛嫁過來不敢多吃,省給小春小夏吃。

    陳翠花知道山腳沈家,是村子里難得的講理人家。

    她悄悄松一口氣。

    沈歸又問一遍,“陳嬸子你家白菜賣不?”

    陳翠花回神,臉上露出一些笑。

    “賣的,賣的。你要多少啊?”

    白菜這東西不值錢,家家戶戶都種,全都堆積著放地窖,是冬天的口糧。

    這還是陳翠花活這三十幾年來,頭一次見村子里人買白菜。

    她家一年到頭見不著幾個銅板,好不容易有個賺銅板的機會,她不會放過。

    沈歸道:“陳嬸子家有多少能賣,我就收多少。按著鎮(zhèn)上的價格來收,三斤兩文。”

    一顆白菜差不多就是三斤左右,白菜價格,是所有菜里最便宜的。

    雖說白菜價便宜,但陳翠花還是眼睛一亮。

    就算是這樣便宜的價格,她平時想賣還賣不出去呢。

    拿著白菜出去換東西,都換不到什么,實在是過于低廉。

    她生怕沈歸反悔,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有些不確定的問:“我家有兩百斤白菜呢,我賣一百八十斤,你、你能要不?”

    這些本是她存著家里過冬吃的,不然冬天都沒吃的。但若是能還錢買點糙米雜面,誰想吃白菜。

    又吃不飽。

    沈歸點頭,“要。”

    陳翠花激動的要命,她眼前有些發(fā)黑,幸好及時扶住門框才沒跌倒。

    “在地窖,都在地窖。我去給你拿,你在這等著。”

    陳翠花高興激動的手直發(fā)抖,朝著地窖走。

    沈歸提議道:“讓我三姐夫他們?nèi)グ岚桑芸禳c。我會叫他們小心,不弄壞嬸子家地窖里的東西。”

    早點搬出來,就能早點拿到錢,還省下力氣,陳翠花求之不得,她連連點頭,“好!”

    一百八十來斤的白菜也就六十顆左右,定的大腌菜壇子,兩壇半的事。

    沈歸定了四十來個壇子,這點肯定不夠。

    他稱重好之后,麻利給錢,要去下一家。

    陳翠花手里捧著一百二十幾文錢,興奮的直跺腳。

    真的是銅板!

    這些銅錢拿去買點雜糧面,家里又能多熬十來天。

    雜糧面可比白菜好,白菜再多也不頂餓啊。

    何況她家白菜也不是很多。

    陳翠花回神后趕緊關(guān)好門,回屋里抱著三個孩子等她相公還有大兒從鎮(zhèn)上做工回來。

    一下午的功夫,沈歸和趙家兄弟走遍了小柳村還有周圍三個村子,收到了兩千多斤的大白菜。

    小柳村收到的最多,其他兩個村加起來沒小柳村多。

    那兩個村子基本上都想留著一大家子冬天吃,能有個菜味。也不差那點銅錢,所以沒幾家愿意賣。

    也就小柳村,比起冬天有菜吃,還是更想多喝兩口雜糧粥,多啃兩口燉土豆飽肚子。

    因為沈歸這一下午的收菜,在小柳村掀起了一陣波瀾。

    不少人關(guān)起門來議論,都說沈家賺了大錢,不然怎么又蓋房又收菜的。

    對此,有的人家覺得無所謂,人家賺錢是人家的事。

    有的為此還高興,沈家賺大錢,他們能在后面賺點小錢。

    蓋房找人和收菜,不就是賺到的。

    也有的見沈家不聲不響的富起來,心里不太得勁。

    覺得老天爺不公平,咋沈家能賺錢蓋房,他們家不成?

    眾人心思各異,但都關(guān)起門在家里說,沒叫沈家人聽見。

    沈歸收菜的時候,大伙態(tài)度還都挺好,畢竟沒人和錢過不去。

    晚上,陳翠花的相公王鐵生和大兒子王栓子從鎮(zhèn)上回來。

    這是他們下半年第一次去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糧鋪全部降價,只需要以前一半的錢,就能買到同樣重的糧食。

    這讓父子二人很高興,干苦力都更加的賣力。

    就想著多攢點,能在年前多買點最便宜的雜糧面回去。

    他們小柳村不比別的村,分給他們村的地,都是其他村子不要的差地。

    年年產(chǎn)收低,家里額外開荒種的土豆番薯,全都被拉走抵稅。

    留的那點口糧,哪夠過冬的。

    只能在入冬前出去做苦力,能賺一點是一點。

    日子也這樣過下來了。

    “翠花開門!我們回來了!”

    王鐵生啪啪啪的敲門,屋里很快便傳來動靜,“來啦。”

    王鐵生見著陳翠花第一眼就覺著不對勁,他讓大兒子關(guān)門,自己轉(zhuǎn)頭問:“啥事這樣高興?閨女回來了?”

    陳翠花搖搖頭,“不是。”

    她聲音壓的很低,“今天咱賣東西賺錢了!”

    王鐵生懵了。

    他家窮的叮當響,能有啥東西賣啊?

    陳翠花拉著二人趕緊進屋,昏暗的燭光下,有一小堆的銅錢。

    “看,賣白菜得的。”

    王鐵生和王栓子盯著銅錢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村子里還能賣白菜?

    他們在鎮(zhèn)上看見不少賣白菜的,上午三斤兩文錢,快晚上了就是三斤一文錢。

    那還是因為鎮(zhèn)上沒地種菜的緣故,才能賣出這個價格。

    村子里家家戶戶最不缺的就是白菜,竟也能賣這價?

    王鐵生看著一小堆銅錢,“誰家瘋啦?”

    陳翠花拍了他一巴掌,“咋說話呢!”

    咋叫瘋了呢!那是散財童子!

    得知是沈家后,王鐵生想到之前村長找他,說要給沈家蓋房子,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他和大兒子運氣好,正好被村長選上。

    聽說蓋的是青磚大瓦房,那就不是缺錢的主。

    他家花錢在村子里收白菜,倒也說得過去。

    八成是為了做生意的。

    王鐵生樂呵一聲,“那希望沈家多賺錢,一直買咱們家白菜。”

    陳翠花也這么想呢。

    在聽說鎮(zhèn)上糧鋪降價一半后,陳翠花高興的哭了出來,今年冬天比往年的冬天,都要好過。

    沈家這邊在吃完晚飯后,沈呈山就帶著趙家兄弟去了村長家。

    沈家沒地方住了,在村長家借宿。

    一間房一晚給十文錢,一共住兩間。這可把祝村長高興壞了,巴不得趙家兄弟能在他家一直住下去呢。

    沈呈山也順便說了凌星能和縣令大人說上話的事,就是閑聊時無意說出,祝村長直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思忖片刻后,給沈呈山保證,“沈老弟你放心,小柳村有我,翻不出什么浪花。”

    祝家祖上是第一批建村的,在小柳村根扎的深,有祝如山這句明話,沈呈山自然放心。

    翌日一早,沈歸帶著趙家兄弟忙著收拾白菜。

    除此之外,還要去打掃山洞。

    離家百米的山腳,有個大山洞,里面空間大,地勢平坦很適合放腌菜壇子。

    凌星和沈回忙著出攤,凌月忙著讀書,徐有芳帶著閨女和兒媳做絨花,沈呈山忙活家里蓋房的事,沈來帶著小春小夏一起認草藥,還要帶著烏雪鍛煉,一家子全都忙的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為這個家的未來,共同努力。

    吉日終于到了,祝如山帶著三十來號人來到沈家,把屋里東西都清出來,開始推土屋,打地基,蓋新房。

    先蓋正屋三間,沈家人有部分也要去別家借住。

    凌星帶著凌月和沈來去謝青崖家里住一陣子,也是按著一晚十文給錢。

    謝青崖不要,凌星好說歹說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給凌星都整笑了,沒見誰和錢有仇的,收的如此不高興。

    徐有芳要帶著沈燕和外孫去劉家,離村長家不遠,與村長家交好。

    曹滿月帶著小春小夏住在劉家邊上的李家,互相有個照應。

    兩家人都挺高興的,不用供吃,就晚上去睡一覺,能給十文錢。

    住的日子還長,那房子且要蓋上一陣呢。

    沈回,沈歸,沈呈山還有烏雪就還住在家里,為了看家,不然院子里那些磚瓦得被人偷。  :

    正好灶屋和沈歸住的屋子都沒推,要一個個來,三人一狗就分兩間屋子睡。

    沈家蓋房給干活的包三頓飯,另給工錢二十文。

    徐有芳在人家家里借住,不好做絨花,就帶著沈燕和曹滿月每天做飯。

    省些找人做飯的錢。

    不過做三十來號人的飯實在是辛苦,凌星在謝青崖家里,不怕方子泄露,每天照舊出攤子,中午和晚上那頓飯會幫著徐有芳一起做。

    家里要什么菜,徐有芳也會提前和沈回說,第二天都能從鎮(zhèn)上帶。

    地基打好這天,忙活的熱火朝天的村民們突然聞到一陣肉香。

    大家被肉味吸引,不由自主的停下,一個勁的嗅鼻子。

    “乖乖,沈家還真給咱們做肉吃啊?”

    “是肉沒錯吧?我聞著是肉味。”

    “肯定是肉味,我做夢都是這個味道。”

    前面沈呈山找祝村長幫忙招人的時候說了條件,隔兩天能吃一頓肉。

    大家其實知道,不過沒人放在心上。

    肉多貴啊,他們以前也經(jīng)常農(nóng)閑給人蓋房子,就沒有一家是給肉吃的。

    能包一頓飯都已經(jīng)很好了。

    沈家包三頓,對他們來說,都是幾乎沒遇過的好待遇。

    肉不肉的也沒放心上。

    可今日他們真的聞到了肉味。

    王栓子搬著磚頭,摸一下腦門子的汗,他悄聲的對王鐵生說:“爹,我前頭搬磚看到沈二哥背一籮筐的肉回來。我以為他們自家吃的呢,這會看,估計是給我們吃的。”

    王鐵生瞪大眼睛,一籮筐的肉?

    這得花多少錢啊!

    他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

    “估計不是全給我們吃,應該就切一點,有個葷腥味在里面。”

    王栓子一聽有道理,之前去干苦力,有次就說干得好,過幾天給吃肉。

    大家伙期待好幾天,拼命的干活,終于盼來了那頓來之不易的肉。

    結(jié)果一大缸的菜葉子,肉撈不出十片來。

    連個葷腥味都沒有,他都懷疑肉片是后放上去當擺設的。

    第63章 第 63 章 打架

    聞著肉味, 大家伙干活速度不自覺的加快,雖說也不敢有多少的期待,可這心里對肉還是十分向往的。

    “開飯啦!”

    沈來一聲喊,村民們抹一下額頭的汗水, 臉上都露出笑, 迫不及待的拿著自己的陶碗去排隊打飯。

    沈家菜都是有定量,不過糙米飯倒是沒規(guī)定只能吃多少。

    只要不浪費, 能吃多少吃多少, 就是不能帶回家去。

    菜的話就是幾個菜各打一勺, 這個吃完了不好再打,想帶回家去吃也可以。

    排在第一個的村民在看清楚陶鍋里面是什么的時候, 忍不住叫了出來。

    “還真給肉吃啊!”

    一句話讓后面排著的人騷動起來, 都忍不住的往前探頭,前面幾個還能看見,再往后的人實在瞧不見, 只能追問排前面的。

    隊伍一時間熱鬧起來,大家滿心滿眼都是肉。

    沈呈山怕出什么亂子, 提前叫沈回站在邊上看著隊伍。

    村民面都有些怕他,雖然心急卻也還算有序。

    排在第一個的周大山急迫的送出自己的碗,一雙眼睛緊盯著陶盆里夾在菜中間的肉片。

    他吞咽著口水,視線隨著木勺移動, 期盼著能有兩片肉片是屬于他的。

    沈歸一勺往下?lián)疲?也沒有抖手, 直接卡進村民的大陶碗里面。

    在邊上裝飯的凌星看見, 心里不由想,要是他大學時期是沈歸看打飯窗口該多好。

    手穩(wěn)的讓人心安。

    周大山死盯著木勺,心里快速的數(shù)著能看得見的肉片。

    一二三四……

    十片!

    他至少有十片肉!

    沈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給肉吃, 不是擺兩片肉在上面騙人的!

    周大山接過自己的大陶碗,里面有兩個菜,一道葷一道素,另外一碗是滿當當?shù)牟诿罪垺?br />
    他喜氣洋洋的端著兩個大陶碗離開,蹲在地上就開始摟飯。

    排在后面的村民們都期待的很,不自覺的吞咽口水。

    打到飯菜的全都和周大山一樣,迫不及待的找個地方一蹲,開摟!

    王鐵生和王栓子父子二人前后腳打好飯菜,蹲到角落后,王鐵生從破舊的衣服里掏出一片洗干凈的大葉子。

    他把肉片都挑出來,齊齊擺在葉子上。

    沈家人不管干活的村民菜的去處,不少人都會留一半的菜,晚上干完活帶回去給家里吃。

    王鐵生前面都是用葉子把菜包好,然后用菜湯泡飯,吃完了之后再把包著菜的葉子放陶碗里面。

    王栓子和他爹一個做法,不過今天王鐵生道:“你的肉留著自己吃,爹的這份帶回家就夠了。”

    大兒子長這么大也沒吃過兩口肉,是他這個當?shù)臎]本事。

    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了,他自然是想孩子多吃。

    王栓子是真的饞肉,他長這么大,就沒見過碗里有這么多的肉片。

    一開始看見的時候,眼里都冒綠光,不得不說沈家人不僅有錢還大方。

    他碗里的肉留了下來,不過沒自己一個人吃,而是和他爹分著一起吃的。

    當?shù)某粤艘黄缶蛽u搖頭,“不吃了不吃了,爹不愛吃肉。”

    要不是王栓子盯著他爹看,見他嚼著肉片美滋滋舍不得吞的樣子,還真能信。

    缺油少糖的日子,誰能真不喜歡吃肉吃糖啊。

    王栓子悶不吱聲的給他爹夾肉,王鐵生不要,他自己也就不吃。

    僵持一會后,父子倆還是平分了肉片。

    王鐵生邊吃邊想,他啥時候能叫家里人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一頓肉呢?

    村民們的陶碗都是自己帶的,容量不小。

    沈家供飯大方,沒有說不讓人吃飽的。

    村里人干活都很賣力,加上村長之前篩選過一遍,給沈家找來的都是老實本分的,房子進度還挺快。

    在沈家真的做了一頓肉后,來干活的村民們干的就更賣力了。

    速度又快,做的又好。

    沒一個敢偷奸耍滑,不為別的,就怕沈家人覺得他們干的不好,再把人給換了。

    現(xiàn)在村子里可不少人都盯著,就等著有人被換下,自己能頂上。

    在沈家干活,工錢合適,還管吃管飽,兩天能吃頓肉,村里就沒有不想來干的。

    陳翠花把家里僅剩的白菜碼好,用粗鹽腌制了幾顆,留著冬天的時候吃。

    “娘,吃肉!”

    六歲的王柱子瘦巴巴的手里抓著一片肉,這是王鐵生昨天帶回來的肉菜。

    陳翠花忙著腌白菜,聞著肉香咽口水,“你咋還沒吃完?娘不愛吃,你自己吃。”

    王柱子身上套著一件滿是補丁的衣服,這是大哥王栓子換下來的衣服,早已破舊不堪不能再縫補。

    但陳翠花還是想著法的拆開,弄了兩件小衣服出來。

    最小的老五還是光著屁股,現(xiàn)在天冷,陳翠花怕孩子著涼,只能把人關(guān)屋里頭。

    王柱子聽說娘不愛吃肉,眼睛瞪的老大,小小的腦袋實在沒辦法理解他娘。

    怎么可能呢?

    怎么會不喜歡吃肉呢?

    王柱子吸溜著口水,高興的把藏了半晌的肉塞自己嘴里去。

    陳翠花見孩子吃的高興,心里也開心。

    她盤算一下家里的錢,想著鎮(zhèn)上糧食降價一半,她也賣了白菜,丈夫和大兒子每天有四十文錢,包吃又節(jié)省不少口糧。

    秋到冬這段時間,不必再和前面一樣,緊巴巴的不敢多吃一口。

    畢竟現(xiàn)在多吃一口,冬天就少吃一口。

    現(xiàn)在天氣沒那么冷,少吃沒什么大礙。冬天那樣冷,再沒什么吃的,人是真的活不下去。

    “柱子,你在家照顧好弟弟妹妹,娘去買塊豆腐回來。”

    聽說要買豆腐,王柱子蹦跶起來。

    “好!”

    他愛吃豆腐,軟軟嫩嫩可好吃了!

    陳翠花把腌菜壇子放好,從屋里箱子底數(shù)出五文錢,小心的揣好,把門關(guān)上去買豆腐。

    她已經(jīng)半年沒買過豆腐了,自己也想的慌。

    要說豆腐,還是謝青崖做的最好,陳翠花自然想買到好吃的豆腐,便先去了他那。

    謝青崖的豆腐生意是村子里最好的,不過他每天都有定量,賣完就沒了。

    來買豆腐的人多,院子里也熱鬧。

    有好些也不是買豆腐,就是閑的沒事,過來找人聊天。

    陳翠花到的時候,院子里站著好幾波人,都在眉飛色舞的說著話。

    “陳嬸子來啦,要多少豆腐?”

    謝青崖把賣完的一板撤下,又抬新一板上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陳翠花指著中間的部分,“給我五文錢的,要中間的。”

    中間部分四周都嫩,陳翠花覺得這是一板豆腐最好的地方。

    五文錢買這里,比其他地方要值不少。

    跟在陳翠花后面來的大娘見自己就差一步,懊惱的一拍大腿。

    哎呀,可惜!

    謝青崖也知道村子里的人愛中間的部分,但這部分有限,只能先到先得。

    切好豆腐,謝青崖直接裝在陳翠花帶來的陶碗里。

    豆腐的味道讓陳翠花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她正準備走,就聽見后頭于大娘尖細的聲音在挑剔著。

    “哎?王夫郎你怎么回事?那塊缺了一個角,多不吉利啊,重新給我劃。”

    謝青崖看著被刀帶下去的小拇指蓋大小的角,重新給于大娘劃。

    “這塊也不行,太靠邊了,硬的很。”

    謝青崖聞言又換一個方向,繼續(xù)劃。

    “這也不好,我覺得這塊地方?jīng)]其他的白,是不是做的有問題啊?”

    謝青崖看著和其他地方一般無二的豆腐,停下了手里動作。

    什么缺角,硬,不白,全是找事的借口。

    都是一板豆腐,怎么會又硬有軟?

    “于大娘,你說你想要哪,直接指。”

    于大娘布滿皺紋的臉一展,“你下一板不是還沒動,我要那中間的部分。”

    謝青崖呵一聲,“這一板不賣完,下一板不會賣。想要下一板,于大娘先等著吧。”

    于大娘一聽就急了,“不成啊,我家姑爺晚上來吃飯,家里等著豆腐下鍋呢。”

    謝青崖看一眼日頭,奇怪道:“這會才下午,也不耽誤事啊。”

    當然是不耽誤事,于大娘就是不想等,也怕等了之后排不上她。

    有的會在上一板最后一塊的時候,連買兩塊,這樣就可以挑選下一板的豆腐了。

    而謝青崖一整板的豆腐,就還有一板。下一板等不上,今天就買不了了。

    于大娘不干。

    “王夫郎,你就先賣給我吧,反正你也是要賣的。”

    謝青崖想也不想直接搖頭,這個口子哪能開,只要開了,后面就都會要他中間的那塊豆腐。給誰都是得罪人,他可不要這樣。

    “于大娘,你還是等等吧。”

    見謝青崖油鹽不進,于大娘收起了好顏色,嘴角一耷拉,“我說你這夫郎怎么這樣不講情?都說了我急著豆腐下鍋,你還一個勁叫我等?你什么意思?”

    謝青崖也不高興了。

    “現(xiàn)在才剛下午,你晚上才要豆腐,怎么就急了?你真急的話這些豆腐哪塊不能買?哪塊不一樣?”

    于大娘在家就是說一不二,家里的媳婦夫郎沒一個敢在她面前大小聲。

    沒想到今天在這受了別人的臉色。

    她一擼袖子,疾言厲色,“你這什么表情?什么語氣?一個后生晚輩,也敢對我這樣說話!”

    謝青崖哼一聲,又不是他族里長輩,仗著年紀大瞎威風什么?

    他正要說話,屋里傳來響動。

    “怎么了?”

    天氣變冷,王雋身體不太好,一邊咳一邊走出來。

    于大娘一臉晦氣的往后退。

    “怎么,你一個病秧子也要充漢子給人撐腰啊?”

    院子里其他的人不由提醒,“于大娘,說豆腐就說豆腐,不好這樣說人的。”

    “那豆腐也不急著做,不然就再等等。”

    于大娘朝著說話的方向啐了一口,一口痰下去,惹的人叫著往后退。

    不等那幾個女子哥兒回神,于大娘就叉著腰吼道:“嘴長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要你們多管閑事?”

    說完一扭頭又吼謝青崖,唾沫橫飛,“我今天就要中間的那塊豆腐,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謝青崖嫌棄的很,及時蓋上他的豆腐。

    這一舉動和明晃晃的嫌棄激怒了于大娘,她上前要拉謝青崖的手,被王雋阻止按住。

    于大娘猛的一甩手,扯著嗓子尖叫道:“非禮啊!”

    王雋臉色蒼白,黑眸冷冽,“你再胡言亂語,我會報官。”

    于大娘聞言一愣,報官?

    真是笑話,這屁大點事報官,當衙門他家開的啊?

    “你一個病秧子說這話也不怕折壽,你說報官就報官啊?誰理你啊?”

    說著又看向謝青崖,眼神輕蔑,“哦,你這小氣吧啦的夫郎倒是和沈家那個寡夫走的近。怎么?看沈家那寡夫賺了錢,就覺得他有本事,連縣老爺都聽他的?”

    “且不說他沒這本事,就算他有,你和那寡夫處的好,咋沒帶你賺錢?”

    于大娘說完又嘲諷一笑,“也是,咋可能帶你賺?真帶你賺錢,還在這苦哈哈賣豆腐?”

    “那哥兒看著就是個精明的,對人不誠心,一看就沒把咱們這些村子里的人放心上,不然能偷偷摸摸賺錢一點風聲不……”

    砰的一聲響。

    謝青崖把切豆腐的刀直接剁在木板上,怒道:“你再說一句試試?”

    于大娘嚇一大跳,拍著心口吱哇亂叫,“咋!你還要殺人不成!”

    不等謝青崖出來,院子里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不少人家里都有人在沈家干活呢,人家沈家那待遇好的沒話說,這會不吭聲,心里也過意不去。

    “于大娘你這說的就過分了,關(guān)人家沈家什么事?”

    “人家賺不賺錢是人家事,你家賺錢了還敲鑼打鼓的讓人都知道啊?那不找偷嘛!”

    “好好的扯沈家干嘛?”

    陳翠花家里兩個人在沈家干活,家里是實打?qū)嵉牡昧撕锰帲约哼從沈歸那賺了一百多文錢呢。孩子都吃上肉了。

    她一向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會卻也開口幫著說了一句,“沈家是好人家,招工干活給的待遇那么好,怎么就沒把村子里人放心上?”

    于大娘冷颼颼的看向陳翠花。

    提起這事就來氣!

    她家里七個漢子去應給沈家蓋房,結(jié)果沈家一個也不選。

    于大娘此時也不在意豆腐了,陰陽怪氣道:“呵,你家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兩個漢子都去沈家蓋房,你自然在這幫腔拿勢,又算得了什么好東西?”

    “前陣子那沈四郎還專門去你家收白菜,待了好一會才離開,也不知道有多少白菜,要收那么久。”

    前面的話陳翠花能忍,后面的話萬萬忍不了。

    這是要把人往死里害啊!

    別說陳翠花,其他人也嚇的不行。

    “于大娘,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是啊,你這話說的,還叫陳嬸子怎么活啊!”

    陳翠花抱著一碗豆腐,氣的渾身發(fā)抖,也有被嚇的。

    聽著院子里的人幫她說話,這才緩解一些。

    這種謠言傳出去,她真的死了算了。

    于大娘被一院子的人說,面上掛不住,嘴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沒那事,她陳翠花怕什么?”

    “你個老虔婆!”

    謝青崖受不了了,人直接沖出去。他速度太快,王雋本想拉一下他,都沒能拉住。

    謝青崖拽著于大娘的領(lǐng)子就往外拖。

    他力氣不小,于大娘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真的是被拖著走。

    把人丟出門外,謝青崖冷著臉,“你家以后別來買我豆腐,我的豆腐就是給狗吃,也不賣給你家!”

    于大娘終于晃過神,坐在地上梗著脖子破口大罵。

    “誰稀罕你家的破豆腐!你家攤子遲早倒了沒人來!”

    “你和沈家的都不是好東西!賺黑心錢!”

    “怪不得你相公有病,你沒孩子!報應!全是報應!”

    于大娘罵的難聽,院子里的人實在聽不下去,也說不了。

    誰說了,她就連那人一起罵。

    實在是不堪入耳。

    陳翠花在院子里哭,在聽到于大娘罵完另一個幫忙說話的嬸子,又罵回她身上,哭的更厲害。

    “你陳翠花生的又是什么好閨女?也是個勾引男人的騷……啊——”

    陳翠花不知什么時候放下陶碗,人沖出去,一拳頭錘在于大娘的腦袋上。

    她邊哭邊打,我叫你罵我閨女!

    二人在謝青崖家門前扭打起來,陳翠花長期吃不飽,雖然干農(nóng)活力氣也大,但終歸是不敵于大娘。

    她很快落下風,不過沒吃虧,因為謝青崖上了。

    王雋怕謝青崖受傷,那大娘瘋了一樣,見人就咬,自己趕緊上去護著謝青崖。

    也不忘叫人去請村長。

    這會祝如山正在沈家呢。

    凌星得了謝青崖的提醒,知道想著要長久在村子里發(fā)展的話,自己賺錢肯定要帶村子里人喝湯。

    之前他剛起步,沒辦法帶。

    現(xiàn)在的話,倒是能帶一些。

    其他的暫時沒有能讓村子參與的,只有腌菜生意有。

    這事是凌星和沈歸兩人一起與村長商量,來年開春村子里人種菜蔬,他們會先收村子里的。

    祝村長自然是高興,前段時間沈歸收菜的時候,他就想找沈歸說說。

    看以后能不能緊著自己村子收。

    如今聽到沈家人提出來,他連連點頭,忙問他們需要哪些菜。

    正好提前和村人說要求,種的時候多種一些,到時可以多賺點錢。

    凌星還準備開春打鐵鍋,做辣椒油,正好讓村子里種些辣椒。

    這邊正商量著呢,外面?zhèn)鱽砑鼻械穆曇簟?br />
    “村長在這不?王夫郎家那邊打起來啦!”

    來人是個哥兒,左臉頰上涂抹著黑乎乎的東西,遮擋孕痣。

    他個頭不高,人也瘦。

    先跑村長家沒找到人,說是在沈家,又一路跑過來。

    撐著把話說完,已經(jīng)喘的不行,眼前發(fā)暈。

    凌星聽說謝青崖那邊出事,起的比祝村長還快。

    “青哥兒他沒事吧?”

    來的哥兒借著喘氣反應一會,才意識到凌星問的是謝青崖。

    “我來的時候,他正和于大娘打著呢。”

    凌星一聽也顧不得許多,一溜煙的就跑。

    沈回老遠注意到這邊,看著來人的唇語,就知道凌星擔心,幾乎是凌星跑出去的瞬間,他就放下手里的活,直接跟上。

    沈呈山放好手里的磚,回頭準備接磚,哪里還有人啊。

    他盯著沈回匆忙離開的背影,眉頭微皺,“二郎怎么回事?火急火燎的跑什么?”

    第64章 第 64 章 心里有鬼

    一路跑來找村長的哥兒叫錢方, 他公爹劉虎在沈家?guī)兔ιw房,冷不丁的看到兒子夫郎還愣了一下。

    那頭都是漢子,錢方看見了劉虎也不好過去說話,只遠遠的點個頭, 又跟著祝村長后面跑。

    凌星心里惦記著謝青崖呢, 跑的很快。沈來也帶著烏雪跟著,這會打最前頭跑的是烏雪。

    “哎喲喂!殺人啦!生不出孩子的夫郎要殺人啦!”

    遠遠的, 凌星就聽見尖叫聲。前面沒什么遮擋物, 能看到有不少人圍在一起。

    烏雪已經(jīng)鉆進人群, 引發(fā)一陣的騷動。

    它認識謝青崖,熟悉他的氣味, 上去就是幫謝青崖拖于大娘。

    烏雪的父母估計體格不小, 它在沈家這段時間吃的足,運動也夠,乍一看十分威猛。

    突如其來一條大狗, 讓一心要撕了謝青崖和陳翠花的于大娘嚇壞了。

    “啊啊啊啊啊啊——”

    能刺破耳膜的驚叫聲后,于大娘的戰(zhàn)力朝著烏雪那使。

    人哪斗得過靈活的獸, 于大娘手臂都揮累了,也沒讓烏雪后退分毫。

    反而是烏雪的低吼聲,讓于大娘嚇破了膽,一個勁的往后退。

    不只是于大娘, 圍觀的人群也全散開, 都怕狗會突然轉(zhuǎn)頭咬他們一口。

    有了烏雪的幫助, 前面還有些落下風的謝青崖立即就占據(jù)了上風。

    不過他也怕烏雪會真的把人咬出個好歹, 一直在有意約束烏雪的行動。

    烏雪很通人性,極其聰慧。知道謝青崖的意思,因此它都是嚇唬, 以及牽制于大娘為主。

    動手揍人的事,有謝青崖還有壯著膽子繼續(xù)揍人的陳翠花。

    烏雪剛進來的時候,陳翠花也是被嚇得一激靈。

    隨后瞧著謝青崖與狗熟識,而狗也并沒有攻擊她,反而是幫著他們,也就放下心來。

    只有于大娘被狗嚇的直叫喚。

    “烏雪!”

    靠近的沈來喚了一聲,烏雪聽到聲音,便不再嚇唬于大娘,撒著狗腿一溜煙的跑到沈來身邊。

    凌星也趕過來,仔細瞧了一眼謝青崖,臉上有明顯抓痕,脖子上也有,臉色一沉。

    “好好的怎么打起來了?”

    謝青崖見凌星擔心,停下動作,也不管胡亂叫喚著說殺人了的于大娘。

    “星哥兒別擔心,看著嚇唬人,算不得疼。”

    就是王雋受苦了,替他捱了好幾腳。

    這于大娘戰(zhàn)力實在太強,不愧是莊稼地里一把手,他們?nèi)硕疾铧c沒壓的住。

    不過他夫君是個讀書人,身子骨又弱,一步三咳的也不算是戰(zhàn)力。

    陳翠花也沒啥力氣,就他還成,壓不住也正常。

    這邊謝青崖腦袋里快速復盤一遍,那邊于大娘見狗走了,看到凌星和沈家人來了,又戰(zhàn)力十足,扯著嗓子開始嚷嚷。

    “不活了!不活了!沈家的寡夫仗著自己賺幾個臭錢,就放狗咬人!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

    “一堆黑心肝的欺負我一個老太婆!祖上缺德的東西哦!”

    謝青崖氣的腦仁疼,倒是忘了這于大娘力氣大不說,嘴上功夫更厲害。

    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都能說得出來。

    凌星能感覺到坐在地上發(fā)狂的于大娘對他的不待見,他的態(tài)度自然也沒多溫和,臉上沒什么情緒的問她,“你說放狗咬你,那身上有任何狗咬的傷痕沒?”

    于大娘根本不聽凌星說什么,細想一下那狗看著唬人,確實沒咬她一下。

    她嘿呦一聲,咬牙切齒的怒罵,“我說那小畜生咬了就是咬了!你一個克夫的寡夫,不在家里待著,帶著狗在我跟前耍威風,你是想克死我啊!”

    凌星還沒來得及把克夫,寡夫,帶狗出來會克于大娘,這些八桿子打不著一起的詞聯(lián)系到自己身上,身后就躥出個高大的人影,于大娘還想扯著嗓子罵,結(jié)果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叫聲。

    咯——

    沈回蹲在地上,手掐著于大娘的脖子,并未用力。

    他面容冷峻似乎結(jié)一層冰霜。

    “禍從口出,慎言。”

    于大娘不以為意,呸了一聲,“什么東西!一個寡夫還……”

    沈回的手開始收縮,于大娘立時呼吸困難,臉色漲紅,抬手瘋狂的拍著沈回的手,嗓子眼里一直在發(fā)出古怪的嗬哧聲。

    沈回紋絲未動,他冷眼看著人,等對方點頭答應不再說凌星。

    “二郎,放開她吧。”

    凌星上前拉了一下沈回的手臂,本是要帶他起來。

    這于大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沈家人介入其中不如全權(quán)交給祝村長處理,省的勞心費神。

    沈回在凌星手剛放到手臂時,便稍微躲開,松開了于大娘。

    他起身看著猛烈咳嗽的于大娘,想著對方剛剛說的話,心里還是有一股火在燒。

    于大娘咳嗽好一會,終于緩過來,余光看到村長和沈家人都趕過來,立即爬起來,朝著祝村長大步走去。

    她神情厭惡,尖酸刻薄的大喊道:“村長給我老婆子做主啊!沈家老二和沈家寡夫搞破鞋,他要殺我啊!”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只有于大娘的尖銳叫聲。

    “他們大庭廣眾的這個出頭,那個說情,摸來摸去啊!”

    沈回眸色一厲,徐有芳最先反應過來,呵斥一聲,“沈回!”

    這一聲如當頭棒喝,沈回禁錮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謝青崖是第二個反應過來,他直接沖出去就揍于大娘。

    “你胡說八道什么!星哥兒才沒有!我兩只眼睛都沒看見你說的這些!”

    沈回看著謝青崖的動作,黑眸沉沉。

    他心里有鬼,不能如此坦然的沖出去阻止,怕會失控,會被發(fā)現(xiàn)。

    王雋不動聲色的看了沈回一眼,沒說什么。

    那邊于大娘后背挨了一下,轉(zhuǎn)頭就用鐵掌扇謝青崖,一巴掌下去,謝青崖也捂著胳膊齜牙咧嘴的。

    祝村長嚇的魂都要飛出來了,不是因為打架,而是因為于大娘沖過來喊的那句話。

    他都不敢看沈家去確認,而是厲聲道:“都給我住手!”

    于大娘是怵村長的,這是村長積威已久。

    她抬起一半的手不情不愿落下,謝青崖咬著牙瞪著于大娘,只要她再胡言亂語,就沖上去撕了她的嘴。

    之前圍在謝青崖家的婦人和夫郎們都鴉雀無聲,大氣不敢喘。

    視線卻是一直在沈回和凌星身上來回擺,不出一言,但彼此交匯的視線,已經(jīng)有千言萬語。

    憑空的一句話,足夠腦補出許多違背倫理綱常的情感。

    這要是真的,是要浸豬籠的。

    畢竟這凌哥兒沒脫離沈家,一直以沈家大郎的夫郎身份在沈家生活。

    謝青崖掃一眼那些婦人和夫郎,見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哪里猜不出他們在想些什么。

    想到這些人之前因為烏雪過來,跑的有點遠,確實看不太真切。

    那老虔婆喊一嗓子,就被帶偏誤會了。

    他扭頭高聲對祝如山道:“村長,都是這婆子胡言亂語,星哥兒是好心拉著沈二叫他松手,他甚至都沒碰上沈二!怎么到她嘴里就是摸來摸去了!”

    一旁的陳翠花也反應過來,立即證明,“我也沒看到!于大娘她就是愛胡說,一張嘴就要害人,她還說沈四郎來我家收菜是和我有什么呢!”

    “那天我餓暈了才出去遲了,沈四郎在院子里喊好幾聲,鄰居都是聽見的。后面弄白菜動靜也不小,且沈四郎的三姐夫和兄弟們都在,怎么就是于大娘說的那樣了?”

    她說的詳細,一是為了證明于大娘愛胡扯冤枉人。

    二是前面她也被于大娘嚇到,怕她后面繼續(xù)散播謠言詆毀,干脆在村長和村民們面前說個一清二楚。

    知道詳情的越多,就越能避免這種話傳出去有人信。

    沈家人萬萬沒想到還有這前情呢,沈歸臉色不太好看,曹滿月也皺著眉看向耷拉著眼皮的于大娘。

    這老太婆真的是好沒品,什么話都敢往外胡謅。

    這種要命的是也能瞎編排。

    沈呈山身為沈家的一家之主,心知兩件事的重要性。

    他神色嚴肅,沉聲道:“村長,按著于桂香的意思,誰只要靠近誰一下,那就是搞破鞋。我家四郎帶著姐夫和兄弟去誰家收菜,就是和誰有染。”

    “那這樣,為了避嫌,房子我家請別的村來蓋,我怕她四處說我家大兒夫郎和別人有什么,畢竟我大兒夫郎勤快,每天干完活還回來幫著打飯。請別的村來,人家村子里不會編排這些。”

    祝如山急忙道:“沒有的事……”

    沈呈山像是沒聽見,繼續(xù)說:“菜也不在小柳村收了,省的于桂香再看見我家四郎,滿腦子都是他與人有染。”

    這下不僅祝如山急,在場的村民們也急了。

    他們剛嘗到甜頭呢,咋能說不收就不收啊!

    也知道是于桂香在胡說,他們是被帶跑了,趕緊把思緒拉回來,什么都不如他們自己家賺錢要緊。

    “于大娘你喪不喪良心?啥話都往外瞎說!”

    “要死了,人家凌哥兒好心讓沈二放開你,你不識好人心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誰還敢在于桂香跟前啊,她一雙眼看到什么都覺得不干凈。”

    “就是啊,人陳翠花家三孩子也都在,收菜也是好幾個人去的,院門還是大敞著的。怎么到她于桂香嘴里,就那么不清不楚,不干不凈的。”

    “你家高貴有銀子不差錢,我家還想賣菜賺點銅板呢。我告訴你于桂香,沈家真要是不收我家菜了,我躺你家睡去!”

    “我也是!”

    于桂香對村民們的指責充耳不聞,也不怕他們的威脅。

    真橫起來,誰橫的過誰還不一定呢。

    反正她惡心了沈二和那寡夫,也惡心了謝青崖和陳翠花,自己心里暢快就成。

    叫那沈二敢掐她!叫那寡夫賺那么多銀子!叫那謝青崖不賣她豆腐,陳翠花搶她豆腐!

    心里雖然這樣想著,但于桂香還是有些害怕沈回的。

    這人看著沉穩(wěn),實則也有些邪性。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打獵,身上血性重,真惹急了她怕是要遭殃。

    想到這里,于桂香不由自主的朝著祝如山那又挪了幾步。

    祝如山急的滿腦門汗,也沒注意于桂香的動作。

    他就怕沈家真的因此換人蓋房,明年開春也不再收村子里的菜。

    沒想到按住了難纏的二賴子們,不讓他們找事,卻在于桂香這里翻了船。

    “沈老弟,我和你保證,村子里不會再有類似的閑話。”

    沈呈山?jīng)]想真的徹底和小柳村撇清,不然他們在村子里立不住的。

    但也不可能任由于桂香這樣編排人啊。

    說的還全是毀壞人名聲的,這些放在婦人和夫郎身上,不是逼他們?nèi)ニ绬幔?br />
    沈呈山只道:“村長,這種事亂說,是會要人命的。”

    身為村長,祝如山如何不知道。

    他再次保證,“我一定會解決好。”

    沈呈山頷首,“那等村長解決好,再繼續(xù)談收菜的事情。”

    沈家這邊松口,祝如山也舒一口氣,其他村民們提著的心也落回去。

    好險,差點要丟掉來之不易的一門收入。

    祝如山如何處理的,沈家暫時沒問。

    有了結(jié)果,他自然會去沈家說。

    今天的事雖然是于桂香胡謅攀篾,但沈家不得不放在心上防范。

    因此一家人根本沒多待,全都回家坐在了灶屋。

    關(guān)上門,外面是村民們在熱火朝天的蓋房,里面是沈家凝重沉默的氣氛。

    直到坐下來,凌星才徹底回神。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隨意拉一下人,就能讓人說成是和對方搞破鞋。

    他一個大男人拉一下男人怎么了?

    不服氣的念頭一閃而過,最后還是只能低頭。

    凌星在此時此刻,對哥兒和夫郎這兩個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可怕。

    實在是可怕。

    “后面出攤子,讓小五也跟著去。”

    這是徐有芳的第一句話。

    凌星想到前面于桂香說的那些,也覺得有沈來在,至少不會叫人胡亂想。

    他活的好好的,不想因為這種理由被迫害死。

    “嗯嗯,聽娘的。”

    凌星點頭如搗蒜,顯然真被嚇著了。

    徐有芳凝重的神色終于露出一些欣慰的笑意,隨后看向沈回,對方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盯著凌星的一雙眼沉的嚇人。

    看到凌星的反應,沈回收回視線,冷不丁的與他娘對視上。

    他沉默片刻。

    “好。”

    沈歸那邊徐有芳也交代了,不管家里有沒有漢子在,讓他們只站在門外收菜。

    同樣被嚇到的沈歸和凌星一個反應。

    交代完后,徐有芳單獨留下了沈回。

    灶屋里靜悄悄的,徐有芳看著二兒子許久。

    “二郎,你去你大哥的墳前。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回家睡覺。”

    沈回喉嚨干澀,沉聲道:“知道了娘。”

    第65章 第 65 章 “我想不通。”

    沈家來小柳村時間不長, 沒有祖輩,也就沒祖墳。

    小柳村其他家有人去世,基本上都是葬在自家地里,距離家里有一段路。

    沈還的墳離家并不遠, 就在離沈家一里地外的山腳下。

    按著沈家二老的說法, 離家近,不孤單。

    晚上吃飯的時候, 凌星環(huán)顧一周。

    “娘, 二郎人去哪了?”

    下午從灶屋出來就不見人, 凌星以為是徐有芳單獨交代他做什么去了。

    徐有芳見沈回這個時辰還沒回來,臉色一僵。

    “你們先吃, 我出去一趟。”

    她的臉色不好, 顯然是在壓著火氣。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吭聲說什么,只點頭說好。

    現(xiàn)在天黑的比夏日早,徐有芳手里提著做工粗糙的燈籠, 沉著臉走到沈還的墳前。

    昏暗的光線下,徐有芳看見沈回背脊直挺的跪在沈還墓前。

    沈回常年狩獵, 五感敏銳,聽著腳步聲猜到是徐有芳來了。

    “你還不回去吃飯?”徐有芳僵硬的問了一聲。

    沈回依舊跪著,眼眸深沉的盯著墓碑,他聲音沙啞。

    “娘, 我沒想通。”

    他想不通。

    來到墳前的時候, 他就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想通了。

    徐有芳嘴唇一抖, 臉色發(fā)白, “你說什么?”

    沈回道:“我對不起大哥,對不起家里人,也對不起……哥夫。”

    他說完后自嘲一笑, 似是放棄抵抗,選擇順從自己的心。

    “娘,我跪在這里的每一刻,心里想的都是求大哥原諒我,求他讓我能和哥夫在一起。”

    周圍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縷縷輕風拂動。

    徐有芳卻覺得自己身處寒冬,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腦袋似乎空了,不知如何反應。

    等回神的時候,巴掌已經(jīng)狠狠的落在沈回的臉上。

    她的掌心連著手臂,都震的發(fā)麻。

    “你瘋了嗎!那是你哥夫!你大哥的夫郎!沈回,你怎么敢!”

    沈回臉被打的偏向一邊,嘴角裂開隱有鮮血流出。

    他咬緊牙關(guān),腮邊繃緊。

    “他不喜歡我,我沒想過逼迫。”

    “娘,我已經(jīng)在很努力的忍耐了。你不能,我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看也不看他,一點心思都不存在。”

    徐有芳覺得自己要瘋了。

    “你是不是因為當初替你大哥拜堂,所以想岔了,以為是給你自己娶夫郎?”

    沈回搖頭。

    “是他太好了,我沒辦法不心動。”

    “娘,我想他能對我再好點,只對我好。”

    啪——

    徐有芳又給了沈回一巴掌。

    她冷著臉卻已經(jīng)淚流滿面,單手指著墓碑,厲聲斥責。

    “你在你大哥的墳前說這些,你還有臉嗎?”

    “二郎,以前爹娘精力有限,全都在你大哥身上。而你自幼沉穩(wěn),我和你爹因此對你有忽視,是我們不對。”

    徐有芳哭的更厲害,聲音破了調(diào),“可你大哥沒有對不起你什么,你不能這樣啊……”

    沈回低頭,臉上火辣辣的疼,心口也疼。

    “我對不起大哥。”

    他也恨自己,厭惡自己動不該動的心思。

    但他也真的沒辦法,他什么法子都試了,打過自己無數(shù)遍,也嘗試著避開躲著。

    可沒用啊。

    一點用都沒有。

    他只要看凌星一眼,就控制不住的喜歡,想占有。

    若非怕傷到人,他都不會如此的忍耐……

    徐有芳只聽出沈回的愧疚,忽略了他眼底藏著的瘋狂。

    她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二郎,女子哥兒多的是,家里現(xiàn)在條件也變好了,娘給你說其他的,全按著你的要求來成不?”

    一陣沉默,讓徐有芳的心提到嗓子眼,呼吸都輕許多,等著沈回的答案。

    沈回抬起頭,徐有芳與其對視,瞳孔微縮。

    向來沉穩(wěn),不用操心的兒子,此時眼中滿是瘋狂的執(zhí)拗。

    痛苦卻又堅決。

    “娘,我只要他。”

    他是誰,自不必說。

    徐有芳跌坐在地,順勢倒在沈還的墓碑前,無聲的哭著。

    造孽啊。

    早知沈回會喜歡上自己哥夫,當初就不應該沖喜。

    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過了不知多久,沈回低聲道:“娘,天冷了,你回去吧。”

    徐有芳眼淚哭干了,她緩一會后才木著臉站起來,提起早就熄滅的燈籠。

    “二郎,你要是真喜歡,就該知道,你的感情會害死他。”

    “所以,在他沒有對你動心之前,在沒有離開沈家之前,他就只能是你哥夫。你不準有一絲逾矩,否則,娘死給你看。”

    沈回僵硬點頭,“我知道。”

    兒女都是債,徐有芳了解自己兒子,沈回是不會回頭了。

    既然如此,不如讓他更小心收斂一些。

    好在星哥兒對二兒子沒那種想法,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辦。

    徐有芳走了,她也沒說讓沈回一起回家。

    既然想不通,那就繼續(xù)想吧。

    他有那樣見不得人的心思,該在他哥墳前多跪一會。

    徐有芳回去只說沈回見沈還生辰要到,去和沈還說說話。

    家里人都看得出來不對勁,畢竟徐有芳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但話這樣說了,就是不要再追問,都接受了這個理由。

    吃完飯后,沈家人四散開去借住的人家休息。

    沈呈山和沈歸睡一屋,烏雪和沈回睡灶屋里的小屋子,因此全家只有烏雪知道,沈回一夜未歸。

    更沒人曉得他在沈還的墳前想了什么,求了什么。

    翌日一早,沈來跟著沈回和凌星一起去擺攤。

    他要去鎮(zhèn)上還挺激動的,一路蹦蹦跳跳也不嫌累。

    擺好攤子后,絨花那部分就交給沈來看顧,凌星也覺得輕松不少。

    連著幾天下來,沈小五對出攤子的熱情終于減淡。

    凌星前面被于桂香的胡言亂語嚇了一遭,這幾天終于拿自己當成個哥兒,也一直在和沈回“避嫌”。

    在外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對視就不對視。

    就算走路,中間也必須要隔著一個沈來才安心。

    連躲了沈回好幾天,這天回到家,看到了等候多時的祝村長。

    對方這時候過來,只有一個原因。

    于桂香的處理結(jié)果出來了。

    祝村長看到凌星回來,連忙起身相迎。

    他知道沈家有現(xiàn)在的光景,有這些生意,都是凌星的主意。

    為了村子的發(fā)展,他也愿意姿態(tài)放低。

    而且這事也確實是他的疏忽。

    “凌哥兒啊,前些日子叫你憑白受非議了。那于桂香以后不會再嘴無把門的瞎說了。”

    凌星靜靜聽著祝村長說明緣由。

    那天回去后,祝村長就直接去了于家。

    于桂香的夫家也姓于,不過兩家沒什么親戚關(guān)系,就是趕巧。

    村子里人丁再少的,一家也有七八口人。

    于家是人丁興旺多,一大家子二十來口。他家兒子多,娶妻后又生子,人自然多起來。

    地種的是多了,花銷也多,家里攢不下錢。

    因此對干活掙錢這事,家里很看重。

    經(jīng)了解,于桂香對沈家那態(tài)度,就是因為拒絕了于家漢子們?nèi)ドw房。

    祝如山當初不選于家,也有于桂香的原因。

    之前有不少人家蓋房,于家也去人了。于桂香會借著看兒子和老伴的由頭跟過去,然后借機順走主家人的東西。

    也不僅是偷這些人家,其他家也一樣。只要被于桂香逮住機會進屋子里,那家里肯定要少東西。

    于桂香被抓過好幾次,也沒用。

    她咬死了自己撿的,再說就往地上一躺,嚷嚷著哪哪都疼。

    多新鮮啊,在人家家里撿東西,虧她說得出口。

    時間久了誰敢請于家人去干活?

    就算于家的其他人沒偷沒搶沒鬧,可他們也沒管于桂香啊。

    不管放任她做,和幫手有啥區(qū)別。

    大家躲于家都來不及,更別提會再找于家。

    祝如山就是知道這些,第一輪就篩去了所有于家人。

    這一家子也有趣的很,在外壞人壞事全都是于桂香干,得了好處一大家子享用。

    正因為于桂香這樣做能撈到好東西,于家全都像睜眼瞎一樣看不見。

    反正發(fā)現(xiàn)了也罵不著他們,又不是他們做的。

    村子里不給活干,也能去村外找。

    再說村子里好幾年也沒一家能蓋房。

    要不是因為沈家待遇真的好,于桂香和家里其他人壓根不在意自己選沒選上。

    后來知道待遇和說的一樣好,自己家去不成,這才眼紅嫉妒。

    連著幫蓋房的村民帶著沈家,都被于桂香恨上了。

    祝如山那天去于家,就把于家一大家子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收效甚微。

    于桂香哪能憑一己之力“帶壞”于家啊,分明是一大家子全都是“于桂香”。

    見于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祝如山也氣的不行。

    他說什么也不會讓這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眼看到手的好處,怎么可能因為于家就放過。

    祝如山直接去找了之前被于桂香偷東西的幾家人,帶著人上門,直言要一起去報官,就說于桂香偷東西,于家人放任攛掇她偷,全都送牢里去。

    這下于家才終于有了反應,他們害怕坐牢,央求著祝如山別報官。

    都是報官威脅,祝如山說的就比王雋說的讓人害怕,于桂香嚇的腿一軟癱地上去。

    祝如山隔了一天專門請里正過來做公證,寫了保證書,讓于家人按手印。

    內(nèi)容包括不限于不準于家人偷東西,不準于桂香再胡亂攀誣他人。

    祝如山臨走時不忘強調(diào),于家要是犯了里面定的規(guī)矩,直接遞去衙門。

    全家都送去坐牢。

    給一家人嚇的直發(fā)抖,哭嚷著保證肯定不會。

    祝如山用四天解決了這事,其實能更快,就是里正忙的很,請他來費了點時間。

    整治好于家,他就火急火燎的就趕來沈家。

    對于祝村長的處理結(jié)果,沈家人和凌星都挺滿意的。

    至少真的能約束住于桂香那張嘴。

    祝村長說完還看了凌星一眼,起初他是請不來里正幫忙解決這樣的小事的。

    里正能來,說到底還是因為凌星。

    他們這邊的里正換過,上一個里正因為被查出來,幫著縣丞妻弟酒樓的掌柜作惡,被抓起來了。

    新里正聽妻子傳他的話,知道是和凌星有關(guān),這才過來幫一把。

    祝村長此時是更加相信凌星能和縣令大人說上話了,新里正看著是幫凌星,實際上是看縣令的面呢。

    于桂香被嚇老實了,整個村子都安靜不少。

    去謝青崖那買豆腐的婦人和夫郎們都在談論,說住在于桂香家附近的人最近精神頭都好了。

    可不是得好嘛。

    住她家附近的女子哥兒,但凡多看一眼漢子,都能被于桂香指著罵說奸夫**。

    現(xiàn)在她不能再這樣罵人,大家都松一口氣。

    謝青崖邊切豆腐邊哼哼,活該!

    又過一月,天越來越冷,沈家的房子已經(jīng)蓋到灶屋。

    沈呈山和村長說的話,不知道被誰傳出去,蓋房子的村民們怕被沈家換了,一個比一個賣力。

    房子蓋的就又快又好。

    因為有沈燕幫忙,徐有芳絨花多賣了不少,上個月賺了十三兩銀子,加上前面攢的完全足夠把房子徹底蓋好。

    就是家具還需要再攢攢,這些倒也不急,開春了再辦也行。

    這一個月來,徐有芳幾乎沒和沈回說話。

    家里人都能看得出母子二人有事,可他們不說,也只能當不知道。

    凌星在確定于桂香不會再開口胡謅后,也慢慢恢復原來的樣子,不會太刻意的避開漢子。

    和沈回說話也不再隔著老遠,讓沈回看他唇語。

    但依舊不太敢單獨和沈回見面。

    至少有人的時候他不敢,怕被誤會。

    十月十五子時,天黑不隆咚的,村子里安靜的很。

    凌星辨認了月亮位置,出了謝青崖家院門。

    他不敢點燈,手里拎著食盒,借著月光朝著沈家走去。

    灶屋全部被推,沈回暫時住在蓋好的堂屋,沈歸和沈呈山還是和之前一樣,住在沈歸和曹滿月的屋里。

    不過現(xiàn)在那屋子也是重新蓋過的,比泥屋時候暖和多了,也隔音許多。

    沈家前面的籬笆和院門拆了,為了方便弄磚。

    凌星熟門熟路的溜到堂屋,屋子沒安門,只有個簾子掛著擋風。

    烏雪早就聽到動靜,聞到熟悉的味道,并沒有叫喚。

    而是坐起來吐舌頭搖尾巴,期待著凌星進來摸摸它。

    沈回自然也聽到了動靜。

    他看一眼烏雪的反應,又閉上眼睛。

    凌星摸著黑躡手躡腳的進屋,他觀察好多天了,知道沈回睡在哪,閉著眼睛都能摸到。

    黑夜里,凌星緩慢挪動,腳碰到遮擋物后,彎腰伸手,輕輕晃了一下沈回的肩膀。

    “二郎,醒醒。”

    知道是凌星,沈回渾身緊繃,呼吸微滯,睜開眼看向凌星。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凌星的樣子。

    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敢這樣肆無忌憚的看著凌星。

    也許久沒有離凌星這樣的近過。

    他快要熬不住,要瘋了。

    沈回喉結(jié)滾動,“哥夫怎么來了?”

    黑夜里,凌星看不見沈回看他時眼中克制的欲望,他噓了一聲,然后打開食盒,往外掏東西。

    “十五是你生辰,我怕又被人說什么,所以先來把禮物給你。這樣不怕白天會有人看見說閑話。”

    他聲音壓的很低,端出一個陶盤,里面放著做了好久,終于弄成功的蛋糕。

    奶油還是托謝青崖幫忙打的,他手上沒什么勁弄不起來。

    蛋糕胚是用蒸的,舍得放糖和雞蛋,倒也香甜。

    不過和前世的蛋糕肯定沒法比的,但自家人吃個味道完全夠。

    凌星輕聲道:“我感覺你最近心情不好,給你做了甜點,吃了要開心哦二郎。”

    沈回坐起身,因為眼睛適應了黑暗,凌星靠的又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隱約看見模樣了。

    他緊緊盯著凌星,借著夜色作掩,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

    “生辰快樂啊二郎,今年條件有限,明年給你做個更好的蛋糕。”

    沈回鼻尖傳來香甜的氣息,他的眼中,是笑著的凌星。

    視線一寸寸的掃過凌星的臉,聽著凌星的話,沈回低聲輕笑,多日來的沉悶郁結(jié)消散,“我很快樂。”

    看著沈回吃完蛋糕,凌星要回謝青崖家去。

    沈回不放心,起身送他。

    兩人頂著月光走在小路上,沈回低頭看著地面兩道長長的人影,臉上笑意不減。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回凌星身上,突然問道:“哥夫唇語還要繼續(xù)學嗎?”

    前面借著些空閑時間,凌星跟著學了點基礎(chǔ)。

    后面因為沈回太忙,就沒有繼續(xù)。

    凌星疑惑道:“怎么突然問這個?”

    沈回垂眸。

    因為他找遍了所有理由,只有這個,能夠讓他可以讓眼前人的視線,再落于他的身上,不再躲避。

    只是真實的原因他不能說。

    “就是突然想起來,這樣放棄有些可惜。”

    其實凌星對唇語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雖然覺得很厲害,但前面學的一點點基礎(chǔ)東西,已經(jīng)覺得很難。

    可今天又是沈回生日,他提出來又不好拒絕。

    凌星糾結(jié)一會,“那再學一陣子?”

    沈回笑道:“好。”

    “去打芭蕉葉的時候哥夫跟我一起去,那沒人看見,我可以好好教你。”

    被帶偏的凌星點頭,“可以。”

    第66章 第 66 章 租鋪子

    沈家人沒來小柳村前, 家里富裕,他們也是家里小輩,會有長輩給他們操持過生辰。

    不過不是整歲的生辰,一般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一頓飯, 早上額外有碗長壽面。

    來到小柳村后, 沈家二老會在幾個孩子生辰那日,弄一碗面, 再多也沒有。

    后面幾年, 就只有年紀小的沈來還有身體不好的沈還, 有生辰能吃一碗面的權(quán)利。

    家里實在是沒錢。

    今年有錢了,但沈家二老也沒想到要給沈回過生辰, 往年都是這樣的。

    不過徐有芳一大早還是爬起來給沈回煮了一碗長壽面。

    里面臥著雞蛋, 也舍得放豬油,還切了肉絲。

    因為在別人家住,做飯吃飯都要回家來, 所以出攤時間比之前晚兩刻鐘。

    留了走路回家的時間。

    凌星帶著沈來回家洗漱,凌晨的時候出來偷摸給沈回送了蛋糕, 他這會還有些睡眼惺忪。

    用粗糙的牙刷沾著牙粉刷牙,刷著刷著人就站著不動了。

    仔細一瞧,正打瞌睡呢。

    沈來年紀小覺多的很,一大一小并排站, 齊齊打瞌睡。

    沈家要吃飯, 搭建了個臨時灶屋, 小草棚子能遮雨但不御寒。

    徐有芳被冷風一吹, 抖了一下身子,瞥見沈回虎視眈眈的眼神,上去給了他后背一掌。

    “眼神收一收。”

    眼珠子都恨不得粘星哥兒身上去了, 笑的那不值錢的樣子!

    這是在她跟前暴露,干脆一點也不遮掩收斂了?

    徐有芳越想越氣,又給了一巴掌。

    沈回不敢反抗,一邊低頭吃面,一邊趁著不注意抬頭偷瞄凌星。

    只覺得他十分可愛,怎樣都可愛,看不夠。

    沈來和凌星今天也吃了面條,和沈回吃的一樣,有蛋有肉。

    家里現(xiàn)在有錢,也不差這點吃的。

    吃完后三人收拾好去鎮(zhèn)上,凌星的攤子剛支上,就有食客來排隊。

    湯包攤子收入穩(wěn)定,已經(jīng)步入正軌。

    若是就這樣一直干下去也不是不行。

    不過天熱還好,天冷或是下雨下雪,攤子是真不如有鋪子好。

    而且凌星想供凌月把書讀出來。

    科舉艱難,錢財消耗是一筆無法預估的大數(shù)字。光靠一個攤子生意,是沒辦法支持凌月走太遠的。

    凌星自己也想做大一點,讓以后的生活有足夠保障,可以輕松一些。

    他還想在鎮(zhèn)上買房子。

    剛來的時候不敢想,現(xiàn)在感覺積攢一些時日,房子是能買的。

    不用太大,夠兩人住就行。

    凌月遲早要和沈家分開,他到時候也會跟著凌月出來。

    不是沈家不好,而是上次于桂香的事,讓凌星心里有些擔憂。

    他在沈家身份確實有些尷尬。

    分開的話,也少許多的說嘴。鎮(zhèn)上的人,比村子里的人要好很多。

    來這里這么久,他已經(jīng)把沈家人當成親人。

    這事到時候要好好的商量才行,他并不想和沈家人生份。

    想到鋪子,凌星今日收攤之后就要去牙行看看。

    他打算在十二月前定下,年前裝修好,年后可以直接擇吉日開張。

    農(nóng)閑時牙行里等著招工干活的人比平時要多許多。

    凌星三人進去的時候,看樸素的穿著,都以為來找活干的。

    伙計這些天盡應付來找活干的人了,他抬眼瞥一眼就又低下頭懶洋洋道:“找工的話報個名字,說說能干些什么。”

    凌星知對方誤會,解釋道:“我不是來找活干的,是想租鋪子。”

    租鋪子?

    伙計咻的一下站直,兩眼放光的打量凌星。

    雖說不是穿著綾羅綢緞,不過精氣神確實不是窮苦像。

    他立即開始招呼,“喲,租鋪子來這算是來對了地方。敢問閣下是漢子還是哥兒?”

    瞧著看不出喉結(jié),面無胡須胡茬,是符合哥兒的外在特征。但為避免弄錯,還是謹慎點多問一句。

    凌星回了句是哥兒,又說了自己的名字。

    伙計點頭應下,精神十足,“我叫林三樹。”

    他看得出三人里凌星是話事人,也就沒和沈回沈來兄弟兩說什么。

    只問凌星對鋪子有什么要求。

    凌星早就想好要什么樣的鋪子。

    因為是做吃食,想要帶水井的。

    加上水井的話,租金就會比沒水井的高。

    酒香也怕巷子深,鋪子就算不在鬧市,也不能太偏。

    凌星是想最好在糖坊街或者周圍的街道,這樣還能做老顧客的生意。

    那邊的鋪子價格,比起大街鬧市也確實不貴。

    這樣一來,就算加上水井,價格也能控制在他接受的范圍內(nèi)。

    因為凌星要求說的詳細,林三樹在腦子里搜尋一番,有了三個地方。

    他問道:“凌哥兒是想今天就去看看鋪子,還是改日?”

    “今日就去看看吧。”

    鋪子都在鎮(zhèn)上,距離也不算遠,是走著去的。

    最符合凌星要求的一家,就在糖坊街邊上的春雨街。

    林三樹人雖精瘦,眼神卻亮堂,口齒伶俐。

    到第一家鋪子門口,他拿起手里的一大串鑰匙,摸了半圈選中一把,搗鼓著開鎖。

    “這鋪子之前是做首飾生意的,被家里的少爺賭了出去,對方不想做生意,就拿出來租了。”

    三人跟著林三樹進鋪子,不愧是做首飾鋪子的,里面空間大,還亮堂。窗戶上糊的都是好紙,比起別的紙更透光還保暖。

    林三樹繼續(xù)介紹,“這鋪子沒井,不過三十米外有個井,是周圍商鋪一起用的。離這近的很,不耽誤功夫。”

    這間鋪子是真不錯,門窗上還有雕花呢,外面人流也高。

    挑不出錯的鋪子,那就只有一個缺點。

    貴。

    不出凌星所料,這鋪子一個月就要六兩銀子做租金,林三樹說如果誠心要,他能想辦法談到五兩。

    凌星嘴角一抽,他是誠心想要啊,可他的荷包不允許。

    “看看另一家吧。”

    林三樹也沒惱,樂呵的應下,鎖門帶人去下一個鋪子。

    第二家鋪子在麻油街,王有麥在這條街巷子里擺攤賣面條和餃子餛飩。

    這些日子來,凌星和他也有聯(lián)系。

    偶爾還會見面。

    王有麥會送些東西過來給凌星,都不是什么多值錢的,大部分是他妻子做的吃食。

    味道還可以,貴在用心用料扎實。

    凌星也沒推脫,都會收下,帶回去和家里一起吃。

    同時會給王有麥回一些東西,不涉及金錢,都是人情往來。

    餃子和餛飩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吃過的琢磨一下就能弄出來。

    現(xiàn)在鎮(zhèn)上賣餃子餛飩的攤子還挺多的,不過王有麥的生意最好。

    他用凌星給的方子,熬骨湯,餡料也舍得用調(diào)料,口味是沒得說。

    這個地方能出來吃飯的,本就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大部分還是會選擇口味更好的。

    也有少部分就想解個饞,味道差不多便宜就行。

    不管怎樣,反正王有麥生意沒受什么影響。

    他就一個人,再怎么賺,最多也就那么多。

    到麻油街的時候,路口就有個賣餃子餛飩的攤子,凌星看了一眼,感覺還不錯。

    一張小桌子已經(jīng)坐滿了人,食客們在埋頭苦吃。鍋里熱氣蒸騰,里面白胖胖的餃子上下翻滾。

    鋪子就在這攤子的五十米外。

    麻油街街如其名,空氣中都隱約飄著一股麻油香味。

    這邊有壓榨芝麻油的工坊,古法榨油,香味溢散,凌星聞著也饞得很。

    加上剛剛看到餃子,很想買些香噴噴的芝麻油,用餃子蘸著吃。

    被自己的想象香到,他忍不住的吞咽一下口水。決定了,今年過年包餃子,蘸芝麻油。

    第二家鋪子之前是開小飯館,后院有井,各方面都挺符合凌星的要求。

    租金也還好,一個月三兩銀子,兩年起租。

    凌星看了一圈,心里比較滿意。不過想著還有一家,準備全看完了再說。

    林三樹知道凌星還想第三家,面露猶豫。

    見凌星看過來,他立即收斂神色,怕被誤會是不想跑這一趟。

    “那個鋪子吧,它有點不一樣。但又確實都符合要求,我才說了出來。”

    林三樹也不再賣關(guān)子,直接道:“鋪子之前死過人,大家都覺得不吉利,一直沒租賣出去。”

    凌星有些驚訝,“為什么死的?”

    沈回和沈來的視線也看了過來,顯然是好奇。

    林三樹帶著人往外走,一邊鎖門一邊說:“也是個小飯館,是一對小夫妻經(jīng)營,生意本來挺好的。前年他們五歲的兒子在飯館里面吃飯,突然被卡了嗓子。”

    “怎么都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小夫妻發(fā)現(xiàn)兒子不對勁的時候,孩子臉都紫紅紫紅,都沒來得及送去看大夫,就活活卡死了。”

    說著林三樹唏噓道:“估摸著是不想觸景生情吧,堅持大半年實在堅持不下去,夫妻二人把鋪子掛在牙行租賣,人離開了云霞鎮(zhèn),去了月灣鎮(zhèn)。”

    禹朝信鬼神風水,做生意的人更信。

    死過人的鋪子沒人想租或是想買,加上也不是什么極好的地段,上好的鋪子,因此一直無人問津。

    鋪子就在糖坊街另一邊的隔壁,糖水街。

    街名是跟著糖坊街起的,這條街賣糖水的確實也多。

    不僅是賣糖水的多,賣吃食的鋪子也不少。

    蜜餞,糕點,飯館,各種吃食攤子,完全可以說是吃貨一條街。

    鋪子在街中間地段,位置不好不壞。

    走在糖水街,這鋪子突出的很。

    畢竟所有鋪面,就只有這一個大門緊閉,甚至有一種蕭條感。

    林三樹又摸出他那一大串的鑰匙,轉(zhuǎn)幾下后,選中鑰匙開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空氣中傳來灰塵味。

    四人捂著鼻子跨過門檻,進鋪子里。

    周圍商鋪的人,看見常年大門緊閉的鋪子來人,也好奇的伸頭出來看。

    他們是真有些吃驚,這還是鋪子掛牙行后,第一次見有人來看鋪子。

    也不知道是哪個腦子不清醒的。

    鋪子里面空間還算大,凌星估摸著有七八十平,做小吃店這個面積是綽綽有余的。

    既然來了,林三樹也開始介紹鋪子情況,“鋪子除了門面,還有后院。有井、倉庫、還有能另外住人的小屋。”

    凌星聽說還有后院,眼前一亮,想要去看。

    林三樹在前面引路。

    院子里的井周圍還有圍欄,凌星想到林三樹說的孩子,應該是那對小夫妻專門攔起來,怕孩子摔進去的。

    不僅有圍欄擋著,井上面還蓋著石板。

    瞧著石板上的灰,已經(jīng)好久沒動過了。

    凌星輕嘆一聲,又去看倉庫。

    說是倉庫,就是一個二十平左右,四處漏風的小木屋。

    那屋頂還破了洞,倉庫地面坑坑洼洼,有一股子難聞的味道,木頭發(fā)霉腐朽味比較重。

    應該是屋頂長久未修,漏雨泡的。

    能住人的房子比漏雨透風的倉庫要好一點,是泥磚蓋的,頂上有茅草。

    也破舊的很,推門的時候,揚起的灰塵肉眼可見,給四人嗆不輕。

    后院用泥磚砌了墻的,安全性還是有,不過不多。

    好在鎮(zhèn)上夜晚的時候有小吏巡街,多少也算有保障。

    后院的面積比前面鋪子大一些,泥屋和前面鋪子有一道不規(guī)則的石板路連著。

    中間分出去兩道,一道通向水井,一道通向倉庫。

    下雨天的時候,不怕腳上都是泥濘。

    凌星能感覺到,前面的店主,是在用心的對待鋪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

    林三樹盡責的說鋪子信息,“這鋪子最開始的時候店家是要賣的,后來實在沒人買,就說也能租。不過租金的話,是三年起租。但月租便宜,只要二兩。”

    “還是那句話,要是誠心想要,我就再去把租金往下談談。”

    比起前面兩家,二兩的月租,是真的便宜。

    而且這鋪子的后院讓凌星很心動,離糖坊街也特別近,那么攤子上的老顧客就不會流失。

    后院的倉庫和泥屋好好修整的話,甚至可以住在這里。

    陰天下雨不好走,也不怕沒地方睡覺。

    凌星到底是現(xiàn)代人穿越,敬畏鬼神和風水,卻并不迷信。

    其他人對鋪子避之不及的原因,在他看來不算什么。

    心里的天平開始傾斜,凌星看那漏雨倉庫,都覺得“眉清目秀”。

    凌星猶豫一會后問道:“買的話多少銀子?”

    林三樹站直了身體,兩眼放光,“不貴,一百八十兩,還可以再談!”

    聽到價格,凌星死心了。

    他每個月有二十四兩左右的收入,其中要分出十兩給凌月吃藥,一兩銀子兄弟兩花用。

    目前手里能用的有五十三兩。

    鋪子三年起租,需要七十二兩,他租都還差著錢呢。

    沈回一直在注意著凌星,看出凌星對這間鋪子更滿意,低頭輕聲道:“哥夫不必擔憂銀子,我這里有。”

    凌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他也不和沈回瞎客氣,后面有了銀子再還給他。

    得知凌星還是租,林三樹也沒多失望,不管是租是買,這個砸在手里許久的鋪子,都是成功出手了。

    他保證道:“我即刻動身去月灣鎮(zhèn),想辦法把租金談下來些。”

    凌星笑著點頭,“麻煩了。”

    鋪子比想象中定的快,凌星的計劃需要提前。

    用一個月修整,這樣的話,年前鋪子就能開業(yè)。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租鋪子的事, 回家就和沈家人說了。

    之前他就說過年前想在鎮(zhèn)上租鋪子,年后能開張。

    光擺攤子,生意沒辦法做起來。

    沈家人早就知道凌星的打算,就是沒想到會這樣快。

    凌星自己也沒想到, 也是趕巧, 正好遇見這鋪子。

    第二天擺完攤子去牙行,林三樹已經(jīng)在等著。

    他昨天就去月灣鎮(zhèn), 找到店鋪的主家, 把契書簽好。

    今天就等著凌星看完沒問題, 簽名畫押后,交易就成了。

    “按著月租二兩, 一次交三年是要七十二兩銀子。我和人談了, 說能去個零頭,就七十兩。”

    林三樹也是磨了些功夫,把這二兩銀子磨下去了。

    再低他也沒辦法, 那地段和鋪面大小,月租二兩已經(jīng)是頂便宜。

    要不是做生意的嫌晦氣, 不可能是這個價。

    凌星對價格挺滿意,看了一遍契書,沒發(fā)現(xiàn)問題,就簽字畫押。

    和林三樹說好了明天給銀子交鑰匙, 便帶著他那份的契書和沈回, 沈來回家去。

    家里蓋房子請的人多, 干的還賣力。

    這些日子下來, 房子蓋的差不多了,比計劃的時間要快許多。

    凌星觀察過,給家里蓋房子的都是好手, 人也都是本分老實的。

    鎮(zhèn)上鋪子的活,他準備從家里蓋房子的人里挑幾個。

    鋪子也就后院需要動土,倉庫和住的屋子要好好弄。

    但到底是租的,也不會推了重蓋,頂多就是倉庫花費點功夫,爛木頭拆了替換上好的,住的泥屋子房頂修繕一番。

    后面要是能買下來,再想著要不要推倒重新蓋。

    凌星問沈回借了四十兩,寫了欠條。

    沈回把欠條隨手一揣,不是很在意。

    他倒是想光明正大的上交自己所有的銀子,可惜沒辦法。

    加上沈回的銀子,凌星手里一共九十三兩。

    七十兩用來租鋪子,剩下的二十三兩全部用來打鐵鍋。

    一個雙耳鐵鍋,能放在大灶臺上,做辣椒油,炸油條的話能用。

    一個平底鐵鍋,準備做些煎類的小吃,比如鍋貼,生煎包,水煎包……

    后面一天到晚都在鋪子里,有的是時間多做些不同種類的吃食。

    第二天交完錢,拿了鋪子鑰匙,沈呈山已經(jīng)替凌星挑了五人,幫他修整鋪子。

    王柱生父子二人就在里面。

    去鎮(zhèn)上干也包吃,不過吃的不好,實在也是鎮(zhèn)上沒地方做飯。

    都是雜面窩窩配咸菜,但管飽。

    一天的工錢是六十文,不是日結(jié),是干完了再給。

    凌星手里錢全花干凈了,還有半個月才分賬。他又不想再問沈回借,就想著活干完了再給。

    反正他也跑不了。

    從小柳村趕來鎮(zhèn)上要時間費體力,又不是日結(jié),吃的也不好,凌星的價格就給的高一些。

    要來的人還不少,六十文比二十文可多多了。

    吃不好但也能吃飽。

    而且吃的咸菜比他們自己家弄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在村民們看來,一點都沒吃不好。

    王柱生五人在其他村民羨慕的目光下去了鎮(zhèn)上,這邊的活比蓋房子也輕不少。

    一切安排好,凌星就等著鋪子修整好后開張。

    ……

    山間芭蕉葉處。

    地上鋪著芭蕉葉,凌星坐在上面,和沈回面對面。

    不遠處,沈來帶著烏雪玩的一腦門子汗。

    凌星以防萬一,把沈來帶了上來。

    又想著烏雪需要鍛煉,順便也帶上來。

    沈回心里很想和凌星單獨相處,但沒失去理智,知道帶上沈來更穩(wěn)妥。

    他娘也能放心些。

    本來找這個借口,就是為了多和凌星在一起待著,讓對方的視線多落在他身上。

    多個沈來也沒什么。

    沈回看向有些出神的凌星,出聲提醒道:“哥夫,專心看著我。”

    凌星聞言看來,一雙眼睛里只有他。

    沈回眉頭舒展開,滿意了。

    學了兩刻鐘的無聲辨認,聽到沈回說結(jié)束后,凌星不由松口氣。

    他感覺沈回這次教的很嚴格,一點神都不能走,只要他的視線稍微有所偏離,就會立即聽見沈回喊哥夫。

    搞得他的精神高度緊繃,所有思緒全放在沈回身上。

    芭蕉葉每兩天采一次,凌星感覺學習唇語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了。

    他學的磕磕巴巴,沈回教的卻很細心。

    不過沈回費盡心思偷來的這點時間,在十一月初的時候也沒了。

    天太冷,葉子干枯,隨時可能下雪,不能再上山。

    而凌星的鋪子也修整好了。

    鋪子裝修許七和屠海都幫了忙,一個幫忙聯(lián)系木匠弄木頭,一個時不時帶著手下來溜達,替忙碌的凌星監(jiān)工。

    同時也為了讓周圍商鋪看著,這鋪子是他們罩,以后見人生意好,別有歪心思,沒事找事。

    不僅是后院整理修葺了一遍,鋪子門窗也重新刷了一層油,锃亮锃亮的。

    凌星定做了牌匾,就叫“凌記小吃”。

    還做了幡子,上面畫了賣的吃食樣子,不識字的人只看幡子上的圖案就曉得賣什么。

    鐵鍋還沒打好,要十一月中下旬才能拿到手。

    凌星便沒有增加新的吃食,而是擇了最近的吉日開張。

    十一月六日,諸事大吉。

    糖水街關(guān)了幾年的鋪子重新開了門,爆竹噼里啪啦的響了好一會,門口烏泱泱全是人。

    前段時間凌星和食客們說了在糖水街租了鋪面,后面定下開張時間,也及時告知。

    因此小吃鋪子開張這天,不少老顧客捧場。除此之外,就是許七帶著一群小吏,還有屠海帶著一群手下。

    沈家人和謝青崖,王雋也全來了。

    人也就顯的多了些。

    小吃鋪子里面一共有六張桌子,湯包蒸籠在門口放著,上面有個小棚子遮擋,不怕雨雪天。

    門口的另一邊也安置了一張桌子,怕里面不夠坐,外面也能應急。

    凌月這天還專門請了假,和小春小夏,加上沈來四人,在鋪子里忙前忙后的幫著上湯包,收錢。

    現(xiàn)在有鋪面了,豬皮凍,涼皮這些沒有因為天氣就不賣,反而添加了許多調(diào)料。

    如果在鋪子買拌好的,多收兩文調(diào)料錢。

    凌星的調(diào)料豐富,他還自制了花椒油,椒鹽,胡椒粉,辣椒粉。

    想著麻醬涼皮的味道也不錯,把芝麻醬也給做了出來。

    因為有芝麻油,這個做著簡單。

    只需要把芝麻洗干凈,再入鍋翻炒。速度和時間要把控好,不然會影響芝麻的口感。過了的話,芝麻還會發(fā)苦。

    炒好的芝麻捏著酥,放涼后研磨碎。雖說磨著吃力,但后面慢慢磨出油來,會輕松許多。

    最后加入適量的芝麻油和鹽、白糖進去調(diào)味,沒有任何其他添加劑的芝麻醬,口感香醇,只有濃濃的芝麻香味。

    因著凌星這的調(diào)料多,有好多還是市面上沒有的。就算是市面上都有,把這些買齊了都不知要花多少錢去。

    自己家調(diào)不出那么好吃的調(diào)料,不少人愿意花這兩文錢,就為了吃的更好一些。

    鋪子里桌位不多,許七和屠海過來純粹是撐場子的,都沒有堂食,全是買了帶走,把位置留給需要的食客。

    他們的好意凌星收下,沒過于客氣,等著后面有機會還。

    涼皮可以做熱食,現(xiàn)在天冷,開業(yè)這天不少人會點一碗熱涼皮,拌上麻醬,加點其他調(diào)料,坐在鋪子里吸溜吸溜的吃。

    給沈來和小春小夏饞壞了。

    凌月看到他們盯著涼皮發(fā)呆,從小荷包里掏出銅板。

    “哥哥,我要四碗涼皮。”

    凌星想說不要他錢,凌月道:“我想請小五哥還有小春小夏吃,謝謝他們對我的照顧。”

    這是孩子的心意,凌星收下錢,“要什么口味的?”

    “我要吃麻醬味道的。”凌月說完轉(zhuǎn)頭問:“小五哥,小春小夏,我請你們吃涼皮,你們想吃什么味道的涼皮啊?”

    聽到凌月要請吃涼皮,沈來沒啥顧及,咻的一下跑來,高興的摟著凌月轉(zhuǎn)了一圈后才道:“我想吃麻醬的,加點辣椒粉。”

    凌月前面被凌星說過,他現(xiàn)在是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其他的東西。

    所以對沈來動不動的摟摟抱抱已經(jīng)習以為常,雖然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不再是如臨大敵。

    他小臉紅彤彤的,等著小春和小夏。

    曹滿月聽到凌月說的,本想說她來出錢。最后被徐有芳拉了一下,“阿月人小心思重,你讓他花這錢,他心里能舒坦。”

    娘都這樣說了,曹滿月自是點頭,放小春和小夏去吃涼皮。

    四個孩子口味差不多,凌月不太能吃辣,就沒加辣椒粉。

    另外三個都加了辣,吃的斯哈斯哈無法自拔。

    給謝青崖也看饞了。

    不過他沒能掏錢買,凌星在他行動之前,就把鋪子里的吃食都給他和王雋上了一遍。

    “忙活一上午了,吃了墊肚子。別和我客氣,我家里人也吃這些。”

    謝青崖聞言樂呵的坐下,拉著王雋一起吃。

    下午,忙完的武大力帶著一家人來,湯包,豬皮凍,涼皮全都點了一遍。

    臨走的時候問凌星需要多少肉和豬皮,他明天一早留下。

    因為有鋪面,不是一天只賣兩個時辰,肉和豬皮凌星是翻倍要的。

    現(xiàn)在天冷,要真賣不出去,也能多放一天。

    眼看著太陽要落山,東西也全賣完了。凌星只能對沒買到吃食的食客們說明天再來,沈家人一起幫著收拾鋪子,準備回家去。

    鋪子里晚上不能沒人,會有賊惦記。

    就算不放銀錢,但面粉調(diào)料都是錢買的。

    現(xiàn)在的賊可不是眼里只有錢。

    女子哥兒不可能單獨住在外頭,不安全。

    沈回說他在鋪子里住。

    沈歸道:“我和二哥一人住一天。”

    他也要把腌菜弄到鋪子里放著的,不好啥事也不干。

    沈家人沒意見,凌星也只能點頭。

    暫時這樣吧,后面肯定是要雇人的,這里伙計都是會住店。

    凌星回到家吃完飯就開始數(shù)錢。

    越數(shù)越心驚,刨去成本,今天一天賺了近四千文。

    他估摸著原因,有涼皮和豬皮凍的調(diào)料賺了一些,還有屠海、許七帶了不少人來捧場。

    以及營業(yè)時間變長,賣的多,賺的自然多。

    明天收益應該會少一些。

    翌日,天還沒亮,凌星就從溫暖的被窩里起來。

    他是真的不想起,想賴床。

    但要開門做生意。

    頂著冷風洗漱,凌星被凍清醒了。

    要是在鎮(zhèn)上有院子就好了,直接住在鎮(zhèn)上,能多睡好一會呢。

    還不用走那么遠的路。

    凌星嘆一口氣,可惜沒錢。

    沈來也要跟著起來,好在他前面每天都早起鍛煉,習慣了。冬天雖然冷的不想起,但也能克服。

    灶屋已經(jīng)搭建好,不過做飯還是在臨時的棚子里做,吃飯在灶屋里頭。

    擋風又暖和。

    這天在外頭吃,嘴一張,牙都能凍掉。

    凌星進灶屋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徐有芳看他捧著碗半天沒吃一口,有些擔心,“怎么了星哥兒?哪里不舒服吃不下飯嗎?”

    凌星搖搖頭,他就是有點提不上勁。

    “可能昨天太忙了,現(xiàn)在沒緩過來。”

    “那不然今天晚點再開張?”

    “沒事的娘,我都起了。”

    徐有芳點頭,轉(zhuǎn)身又給凌星做了碗糖水雞蛋。

    “吃了補補身體。”

    凌星笑著接過,和沈來一人一半分了吃。

    吃完早飯,凌星和沈來一起去鎮(zhèn)上。

    天上的星星此時還在閃爍,凌星手里提著燈籠,走的小心翼翼。

    落葉下的石頭掩藏的很好,凌星一腳踢上,人往前摔的時候,腦袋還是懵的。

    不明白那怎么會有石頭。

    撲通一聲,凌星摔倒在地。

    沈來緊張的跑過來,把人扶起,“哥夫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

    見燈籠倒在地上,沈來及時將其擺正,沒讓燭火點燃紙面。

    借著燭光,沈來看到凌星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怎么了哥夫?”

    凌星沉默。

    這條山路走了一年,這是凌星第一次完全的摔下去。

    以至于真的摔倒的時候,他是懵的。

    他怎么會摔呢?

    怎么會……

    “哥夫?哥夫!”

    沈來喊了好幾聲,凌星終于回神。

    哥夫。

    凌星眨了下眼睛。

    明白了,因為今天,他的身邊沒有沈回。

    他之前從來沒有摔下去過,是因為在摔倒之前,沈回已經(jīng)攔住了他。

    也終于搞明白為什么今天一直感覺不對勁。

    因為沈回不在。

    這是沈回第一次不在他身邊。

    所以他不適應。

    凌星皺著眉爬起來,撣去身上的枯葉,對擔憂他的沈來說:“我沒事,繼續(xù)走吧。”

    沈來只好應一聲,抬腳跟上。

    到鋪子時,沈回已經(jīng)起床洗漱好,正準備去武大力那拿肉。

    把肉拿回來,凌星和餡,搟面,開始做湯包。

    他先做了三籠,又燒了熱水,給沈回當早飯。

    沈回吃完最后一個湯包,放下碗筷,他實在忍不住的問,“哥夫,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凌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

    沈回低聲道:“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徹底愣住,他有嗎?

    第68章 第 68 章 拋梁糕

    鋪子外來了客人, 沈回沒等凌星回答,起身去招呼。

    有鋪子的好處就是不用背著很重的東西,也不用受冷。

    累肯定是累的,但不像前幾天擺攤子, 人都被北風吹傻了。

    中午凌星用鋪子的陶鍋做了面條, 炒了肉醬當鹵子,配上咸菜。

    沈來吃的噴香, 一口氣吃兩大碗。

    凌星怕他吃太撐對身體不好, 飯后拉著他走了好一會。

    碗筷是沈回收拾, 他站在井邊,輕松的打上來一桶水, 仔細的清洗碗筷。

    凌星帶著沈來在不遠處活動, 視線時不時的就要飄忽一下。

    等反應過來時,眼睛已經(jīng)看向沈回。

    他這是怎么回事?

    又不是多少年不見人,怎么今天總是控制不住的去看沈回在哪?

    凌星抬手輕捶一下腦袋, 搞不懂自己今天出什么問題了。

    沈回瞥見凌星的小動作,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放下手里洗干凈的碗, 嘴角上揚,輕笑一聲。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沈歸來了,他今天晚上看鋪子。

    走山路時,沈來抓著凌星的胳膊, “哥夫我挽著你走, 省的你再給摔了。”

    凌星有些不好意思, “那謝謝小五了。”

    沈回聞言上前一步, 因急切失了些分寸,手臂貼上凌星的肩膀,低頭問他, “摔傷了嗎?”

    沈回突然的靠近,侵占凌星的領(lǐng)域。凌星腦袋空了一瞬,莫名有些緊張感。

    “沒、沒有。”

    不知怎的,沈回的存在感似乎變強了。凌星有些不太適應的往邊上躲,貼合的手臂分開,凌星的緊繃感減少許多。

    沈回沒有離開,而是在觀察著凌星的神情。

    似乎有些不對勁。

    第二天一早,凌星看到沈回坐在灶屋里吃飯,沒來由的笑了一下。

    好像就該是這樣,終于“正常”了。

    結(jié)果第三天的時候,沈回看鋪子沒回來,早上自然不會出現(xiàn)在灶屋。

    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又來了。

    凌星吃著飯,忍不住嘆氣。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不想不知道,細細想來,這一年里沈回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他們每天大量的時間都是在一起的。

    突然一下的改變,實在是過于的明顯,根本無法忽視這種不一樣的感覺。

    提著燈籠離開家,凌星有些心不在焉。

    沈來依舊一直挽著他的胳膊。

    走到山路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哥夫、小五?”

    沈來提起他手上的燈籠往前照,驚訝道:“二哥你不是在鎮(zhèn)上?怎么會在這?”

    凌星也震驚的看向沈回。

    沈回借著月光摸黑來的,這條路他早已爛熟于心,并沒有打燈籠。

    他上前伸手,熟練的接過凌星手里的燈籠。

    又把尋好的樹枝往凌星手中塞,輕描淡寫的解釋,“睡不著。”

    隨后對凌星道:“小吏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開始巡查,這個點不會有毛賊偷盜。”

    凌星愣愣的點頭。

    他沒敢張口問沈回,是不是真的因為睡不著。

    沈來的腦袋里除了玩就是吃,想不了別的東西,沈回說什么他就聽什么。

    快到鎮(zhèn)上的時候,沈回讓他不要和娘說,他來接他們的事,怕娘擔心他走夜路。

    沈來也沒覺得不對,拍著胸口保證,“放心吧二哥,我肯定不亂說。”

    沈回這一“睡不著”,就持續(xù)了半個月。

    搞得沈來私下沒人的時候,勸沈回去看大夫。

    一兩天睡不著還好,這一直睡不著是要出大問題的!

    還在契而不舍跟著凌月學字,看醫(yī)書的沈來煞有其事道:“二哥,書上說你這是陰液不足,心火偏亢。【注1】是腎虛,得治!”

    沈回揉著眉頭,“你那醫(yī)書別看了,看也是庸醫(yī)。”

    沈來脖子一梗,不樂意了,“我是神醫(yī)!我一眼就看出二哥你有病!”

    “再說一遍?”沈回睨他一眼,神色淡淡。

    沈來縮回脖子,“我是庸醫(yī)。”

    看大夫自然是不會看大夫,沈回自己知道,壓根不是睡不著,只是犯相思。

    而且,就算真有病,這段時間也沒空看大夫的。

    鋪子里上新了吃食,忙得很。

    兩口鐵鍋拿了回來,凌星當即擴張小吃種類。

    雙耳鐵鍋炸油條,一根油汪汪,外酥里軟的大油條賣三文錢。

    平底大鐵鍋一半做鍋貼,一半做生煎包。

    兩樣都是底部酥脆油香,內(nèi)餡咸香,鮮嫩多汁。出鍋時撒一些芝麻,更添風味。

    鍋貼皮薄,吃起來肉味更足。生煎包的皮厚些,但發(fā)酵過的面團蓬松暄軟,肉汁浸透包子內(nèi)皮,十分入味,也更壓餓。

    兩者即便是相同餡料,吃起來口感亦有所不同。

    鍋貼售賣是一文錢一個,生煎包是三文錢一個。

    生煎貴在面皮用料上,餡料用的也比鍋貼多。

    因鍋貼便宜,口感也好,買的人很多。

    凌星新上的油條,鍋貼,生煎包,做法上并不難。

    加上發(fā)酵面團的方子已經(jīng)公開,有心的人試著做幾遍,就能學會。

    不過因為需要用到鐵鍋,和大量的油,這個成本太高,暫時不會有吃食攤子做這些。

    倒是有幾家飯館跟著學,更新了菜單。

    賣的也不錯,做的都是周圍人的生意。

    凌星還是從食客們那聽到的,對此也沒有說什么。

    錢是賺不完的,他只要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好。

    凌記小吃鋪很快就在糖水街站住了腳,鋪子里生意好,不是沒人有壞心思。

    不過因之前許七和屠海來過的緣故,加上沈回也人高馬大,一看就不好惹,有小心思的都只能壓著,不敢真動手。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晴,大吉。

    沈家選了這里上梁,因有拋梁糕的習俗,意為高升,屋子里出將侯。

    這是美好的愿景,圖個吉利彩頭,一直延續(xù)至今。

    糕點普通老百姓拋不起,會用雜面餅子代替。

    沈家則是起了大早做饅頭,個頭不大,小小的夠兩口吃的。

    里面加了一些糖,有點甜味,就算是糕點了。

    聽說沈家上梁,拋梁糕,村子里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歲小孩,能來的都來了。

    十里八鄉(xiāng)蓋房子上梁的少之又少,畢竟沒新人落戶蓋房,也沒那么多人發(fā)家重新蓋房。

    搶拋梁糕的人越多,越吉利。

    沈家也歡迎村民來搶。

    凌星從灶屋探頭,看到外面烏泱泱的人,怕被擠,又縮了回去。

    沈來帶著凌月還有小春小夏在外頭,仰著頭時刻盯著站在屋頂上的沈呈山。

    他腳邊有好幾個大竹簍,里面全是做好的小饅頭。

    沈來摩拳擦掌,今天要成為搶到小饅頭最多的人。

    這樣想的不僅是他,院子里的人都是這個想法。

    幾乎人人都跨著個籃子,做足了準備。

    各個目光如炬,蓄勢待發(fā)。

    竹簍里有一個饅頭是點了紅的,這個饅頭代表著吉利,好運,鴻運當頭。

    搶到的人,可以和沈家兌十個饅頭,外加二兩麥芽糖。

    沈來也想搶,他倒不是想要兌換什么,單純就是覺得這個寓意好。

    吉時到,鞭炮齊鳴。

    隨著一聲高呼,“拋梁糕!”

    白花花的饅頭雨點一樣的從高處拋落。

    下面的人群一擁而上。

    “哎!誰踩我腳了!”

    “這是我搶到的!”

    “快搶啊丫頭!別發(fā)呆!”

    徐有芳聽著外面熱鬧的聲音,轉(zhuǎn)頭問凌星,“星哥兒不去搶?”

    凌星怕被擠,“我就不去了娘。”

    徐有芳見他真不去,便帶著曹滿月和沈燕加入了搶饅頭大軍。

    “滿月,燕兒,多搶點!咱晚上吃!”

    “好的娘!”

    五筐的小饅頭撒完,沈呈山站在高處喊,“誰搶到了,吉利好運的鴻運當頭饅頭!”

    凌星靠在灶屋門口,聽著沈呈山喊話,視線看向人群,也想知道誰搶到了。

    這可是獨一份,還這么多人搶。

    搶到手還真要靠運氣。

    人群里議論紛紛,都是問誰搶到的。

    凌星有些看不清,墊起腳看。

    剛看了兩眼,他肩膀突然被人按了一下,手里被塞了個軟乎乎的饅頭。

    圓胖的饅頭中間,點著紅艷艷的點。

    凌星轉(zhuǎn)身,看到沈回對他笑。

    “好運吉利,給哥夫。”

    沈來沒搶到鴻運當頭的饅頭,有些喪氣的往灶屋走,準備把他搶的饅頭放在柜子里。

    結(jié)果就見他哥夫手里拿著個點了紅點的饅頭。

    沈來高興的一蹦,對著高處的沈呈山揮手,“爹!看這看這!哥夫他搶到啦!”

    凌星回神的時候,已經(jīng)被沈來推著穿過人群,接收村民們羨慕的眼神,來到沈呈山跟前。

    “喲,星哥兒這運氣真好!獨一份的東西,給你搶到了!來,爹給你換饅頭和麥芽糖。”

    周圍的村民羨慕壞了,都想著要是他們搶到就好了。

    孩子們是最羨慕的,因為有麥芽糖。

    凌星又在一眾羨慕的眼神中,抱著饅頭和麥芽糖回灶屋。

    他把點了紅點的饅頭留下,其他的全給四個孩子分。

    四個孩子還是最愛吃麥芽糖,沒管饅頭,頭碰頭湊一起分糖吃。

    看到有其他的小豆丁圍過來,他們也給小娃娃們分了些嘗味道。

    家里現(xiàn)在不缺他們吃的,也愿意分享這來之不易的甜蜜,讓更多的孩子嘗到糖的甜。

    饅頭外皮臟了,凌星倚靠著墻,用手撕皮。

    烏雪掃著尾巴仰頭,等著凌星給它丟好吃的。

    有紅點的那部分凌星直接扔了,其他地方的皮丟給烏雪吃。

    很快,饅頭就剩下干凈的內(nèi)里,凌星的手一頓。

    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的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看他,這才把饅頭放到嘴邊,慢慢的吃起來。

    嗯,甜的。

    房子上梁后,蓋的就更快了。

    家里瓦片什么的早都準備好,年前肯定能住上新屋。

    十二月初,糖水街也有兩家吃食鋪子賣起了鍋貼和生煎包。

    這兩家是沖著有錢大家一起好好賺去的,價格和大小都比照著凌星的來,沒有說故意降價來搶生意。

    這種良性的競爭,凌星不覺得有什么,依舊是保持本心,做好自己。

    倒是沈來急的不行,覺得生意被搶走了。

    他已經(jīng)看到好幾次,有食客等不及,去了另外兩家買。

    表面上是這樣沒錯,但凌星晚上數(shù)錢,發(fā)現(xiàn)收益沒有太大的起伏。

    因為人流在增多,食客們口口相傳,鋪子名聲打出去,來買的人多了。

    他每天做的量有限,全部都能賣完,不管中途有沒有去別家的,對他來說,并沒有影響。

    沈來每天氣鼓鼓,像脹氣的河豚,凌星怕他找人算賬,拉著這娃講了大半宿,他真的沒因為那兩家鋪子少賺錢。

    孩子是好孩子,聽明白后就不氣了,招呼客人的時候更賣力,心里還是想把客人都留在自家鋪子里。

    凌星笑著隨他去,準備過年給沈來包個大紅包,獎勵他。

    年前,沈家的磚瓦房按著計劃的時間蓋好了。

    家里收拾搬家具這些,徐有芳沒叫凌星和沈回干,有趙家兄弟幫忙,不差他們兩人。

    因此凌星一直開著鋪子,直到除夕前一天才關(guān)門。

    禹朝過年也有除夕守歲。

    凌星想過個好年,計劃著除夕到年初五都不開門。

    二十九這天,是今年鋪子開業(yè)的最后一天。

    外面下起了雪,來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李徽緣放下手里的油紙傘,露出眉清目朗的臉,滿眼都是凌星。

    “一直在家里讀書,才聽說你開了鋪子。匆忙趕來,失禮了。”

    凌星許久沒有見李徽緣,瞧著人似乎瘦了,不過眼神比起之前更加的堅定。

    還有三個月就要考試,沒有茫然,反而堅定,這是好事。

    凌星笑著招呼人進來,“三郎快進來。”

    這些日子凌星養(yǎng)的很好,他骨相優(yōu)越,現(xiàn)在臉上長了肉,氣色又好人又白嫩,笑起來漂亮的晃眼。

    李徽緣看的一時愣神,反應過來后,耳朵悄悄紅了。

    跟著凌星進鋪子,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人。

    沈回正冷著一張臉,比外頭的風雪還刺人。

    李徽緣怔愣片刻后,微微一笑,對沈回禮貌頷首。

    沈回眼眸微垂,頭一點,算是打過招呼。

    之前李徽緣幫過忙,凌星對他很感激,沒叫沈來招呼,是他自己來。

    李徽緣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臉上的笑就沒落下過。

    沈回的臉色也越來越冷。

    真想把這家伙丟雪地里面醒醒腦子。

    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涼皮和一籠湯包,李徽緣用帕子擦嘴,視線時不時的落在凌星身上。

    凌星沒察覺到,收拾好碗筷后,拿了個小壇子出來。

    “三郎,這里面是腌的咸菜,你帶回去吃。喜歡吃再來拿,我這管夠。”

    李徽緣眼眸一亮,沒有任何的推脫,笑著接過,“我一定會好好吃完。”

    凌星趕著關(guān)門回家,沒想多寒暄,點頭道:“好,那明年見啦三郎。”

    還想再聊一會的李徽緣有些失落,隨后又高興,“明年見,凌哥兒。”

    沈回沉默的收拾,只覺得李徽緣的笑刺眼,“明年見”這三個字也異常刺耳。

    啪的一聲響,陶碗被捏碎了。

    沈回冷著臉蹲下身去撿碎片,卻因心里不高興難受,不小心劃破了手。

    “二郎你手破了?”

    凌星忙掏出帕子,抓著沈回的手,給他按住傷口。

    沈回另一只手垂著,不由自主的蜷縮指尖。

    他盯著凌星的鼻尖看,“哥夫,其實李三郎沒成親,你叫他三郎不太好。”

    正給沈回按傷口的凌星隨口道:“可我也叫你二郎啊。”

    沈回自然接話,“我們關(guān)系親厚,他不一樣。”

    “叫李三哥最好,不怕被人聽見說什么閑話。”

    凌星想到于桂香那張嘴,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好,下次叫他李三哥。”

    沈回勾唇一笑,有些不舍的抽回手,“嗯,快收拾好東西,我們回家過年。”

    ……

    趙家的兄弟們年前帶著銀錢回了家,趙長命聽說沈燕不回去,心里難過也不敢說什么,只說年后他下來接人。

    沈燕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抱著孩子叮囑,“過年有肉你就吃,別再省著了。”

    趙長命直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今年過年沈家熱鬧的很。

    村子里不少人過來拜年。

    來的人無一不夸沈家的房子好,進來都不覺得冷。

    這當然是夸張的話,屋里不冷,那是放了炭盆,可不完全是因為磚頭。

    新房子布局和之前一樣,但住的和之前不太一樣。

    東面的主屋現(xiàn)在是徐有芳和沈呈山住,凌星帶著凌月住在西面。

    原來沈歸一家四口的屋子,擴建了,拐角加了一間屋子。

    北面的是沈來住,南面的房間大,是沈歸和曹滿月住,拐角的那間給小春和小夏。

    沈回還是住灶屋那,不過房間變大了很多,還專門安了個木門。

    現(xiàn)在因為沈燕在家里住著,沈來暫時還是和凌星睡,他的屋子讓沈燕帶著孩子睡。

    西頭房里,凌星在教沈來認字。

    凌月和沈回要參加今年的童生考試,這個比李徽緣考秀才還早大半月呢。

    考完后正好出結(jié)果,過了童生能連著考秀才。

    沒過的,那只能來年繼續(xù)。

    趁著過年在家,沈回和凌月全去了王雋那,早出晚歸,忙著讀書學習應對二月的考試。

    凌月沒時間,于是教沈來識字的活,就落在凌星頭上。

    他教了幾個字,人被炭火烤的暈暈乎乎,便把窗戶又開了一些。

    沈來練習字的時候,他往門口坐透氣。

    堂屋空間大,雖然也有炭盆,不過門口還是有些涼氣的。

    凌星沒敢出去,因為堂屋里,徐有芳帶著沈燕,曹滿月,和王春霞還有幾個交好的嬸子聊天。

    他出去會被拉著說話,他又不曉得說些什么,思來想去還是不露面的好。

    王春霞搓著手,在炭盆上兩面烤,“有芳啊,你家二郎年紀挺大了吧,有沒有二十五?”

    徐有芳看著炭盆,“十月剛過二十四的生辰。”

    王春霞哎呦道:“那過年算再長一歲,有二十五了。”

    徐有芳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她現(xiàn)在并不想提起沈回。

    自從發(fā)現(xiàn)沈回心思歪了后,她基本上都不和沈回有什么交流。

    不想給自己找氣受。

    沈燕和曹滿月也感覺得到家里老二和娘之間有事,但兩人都不說,她們也不敢多問。

    這會聽到王春霞提沈回,兩人面面相覷使眼色,準備打斷王春霞,不讓她繼續(xù)在娘面前提沈回。

    兩人沒干過這事,要做心理準備,在心里提前練習。

    王春霞的話比她們的動作快,張嘴就來,“二十五不小了,咋沒說媳婦夫郎?”

    “你家現(xiàn)在蓋了磚瓦房,十里八鄉(xiāng)也沒幾家住得上這房子。他跟著他大哥夫也賺錢,今年說一個趕緊成婚,快的話,你明年都能抱孫子了。”

    王春霞邊說邊打量沈家的房子,心里是一百個滿意。

    其他幾個嬸子面露懊悔之色,開口晚了,叫王春霞搶了先!

    徐有芳環(huán)視一圈,呵呵一聲。

    “你們想給我家老二介紹說媒?”

    幾人連連點頭。

    沈家今非昔比,正好老二沒成婚,誰家沒個姑娘哥兒的,那肯定是想的啊!

    更何況還聽說沈回要參加科考,不管結(jié)果如何,肯定是識字的。

    以后就算沒考上,識字的人也比不識字的有本事啊。

    在縣里都能找到活干。

    要是考上了,那更不用說,別說村里的女子哥兒想嫁,就連鎮(zhèn)上縣里的都能找人來說媒。

    長得魁梧,氣勢兇點怎么了?

    人識字,有錢,皮相好啊!

    沈燕和曹滿月心里也有些著急沈回的親事。

    之前家里窮張羅不了,如今家里有條件,結(jié)果娘好像忘了一樣,提都不提。

    沈燕悄悄推了一下徐有芳,“娘,你咋說?”

    徐有芳摳手指上的肉刺,往前一扯,有些疼。

    “你們想介紹就介紹吧。”

    她心里也是不死心的,介紹也好,看的人多了,萬一就有心動的呢?

    王春霞幾人得了話頭,樂不可支。

    “對了。”王春霞壓低聲音,湊到徐有芳耳邊,“你家凌哥兒,他改不改嫁?”

    第69章 第 69 章 二合一

    改不改嫁?

    問得好。

    徐有芳沒好氣的瞪了一眼, “這十里八鄉(xiāng)哪個漢子配的上我家凌哥兒?”

    王春霞嘴角一抽,臉上笑意不減。

    要不說以前是有錢人家,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

    把不想讓人改嫁,說成是對人極其重視, 覺得其他漢子配不上的, 還是頭一回聽。

    但不得不說,這話好聽啊。

    而凌星如今又漂亮聰明, 還有錢, 也擔得上。

    要是給她, 她也不愿意放人改嫁。

    最好是能一直留在祝家。

    不過這想想也不可能,凌星年紀小, 長得也好, 就算是現(xiàn)在不改嫁,以后也肯定會改嫁的。

    到時候沈家再舍不得也沒用,律法可不同意。

    王春霞和幾個嬸子聽出徐有芳的意思, 都閉嘴不再提凌星改嫁的事情。

    全都算著時間等,就不信真能給沈還守一輩子。

    也不是說不能守, 她們也聽過不少情深意重真的愿意守的。

    可人家那些要不是有孩子,要不就是真的相處多年的。

    凌星和沈還,滿打滿算三天。

    能有啥感情啊。

    改嫁是遲早的事。

    如今沈家因為凌星在,日子過的好起來, 沈家人不樂意聽這話也情有可原。

    王春霞立馬笑著轉(zhuǎn)到沈回身上去。

    “我家大兒媳有個妹妹, 那模樣是真的不錯。”

    徐有芳提醒道:“最好是哥兒。”

    漢子成親基本上首選的都是女子, 除非是家里窮說不上女子才會說哥兒, 也有少部分是就喜歡哥兒,不喜歡女子的。

    沈家現(xiàn)在青磚大瓦房住著,并不差錢。

    想來是后者。

    王春霞話音自然一轉(zhuǎn), “我二兒媳家的老七是個哥兒,長得也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這可是合著親家公親家母優(yōu)點長的,今年十六,提親的都排隊呢。”

    這話不是王春霞吹牛,而是真的。

    孫小年她見過,長得是真不錯。家里也寵,想在家多待兩年享福,這才十六都沒定人家。

    不然鄉(xiāng)下的女子哥兒,十四五就相看,十六七都成親了。

    “就是膽有點小,你家二郎看著唬人,他怕是能被嚇破膽。”

    王春霞也沒講虛的,孫小年哪哪都好,就是膽小。這得提前說清楚,可不能叫沈家人覺得她誆騙了。

    徐有芳對此不在意,“沒事,女子覺得實在是好的,也能介紹。年后二郎考完試了,那時候天也暖和點,就能走動起來。”

    有了徐有芳的話,幾個嬸子心里都有了人選,離開的時候神清氣爽。

    都摩拳擦掌的想要促成這段親事。

    西頭房的門簾后,凌星揉著發(fā)麻的腿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床邊坐下,用手不輕不重的捶著腿發(fā)呆。

    “哥夫?”

    沈來喊了好幾聲,凌星終于回神抬頭,“怎么了小五?”

    “我字寫好了。”沈來把紙遞過去給凌星檢查,“哥夫你最近有心事嗎?總是在發(fā)呆。”

    凌星捏著紙的手一頓,腦海里浮現(xiàn)出沈回的模樣。

    像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凌星連忙搖頭,心里莫名有些驚慌,“沒有啊。”

    沈來越看越覺得這就是有事,見凌星不愿意承認,也沒說什么。

    家里要給沈回相看的事情,徐有芳讓大家先瞞著沈回,等他科考完再說。

    省的他心里記掛著其他事情,考試的時候分心傷神。

    凌星跟著沈家人一起點頭,看起來心事重重。被沈來看在眼里。

    晚上沈回和凌月頂著大月亮回家,沈來一反常態(tài)的留在灶屋準備熱水。

    他挪到凌月身邊,小聲問他,“阿月,哥夫最近有沒有和你說什么事?”

    凌月擰干布巾,熱氣騰騰的布巾覆蓋在臉上,驅(qū)散了冷意,臉部開始恢復知覺。

    他揉了兩下臉后搖頭,聲音在布巾下有些失真,“沒有啊,怎么了嘛?”

    沈來撓頭,也奇怪的很。他這段時間天天都和哥夫在一起,的確是沒什么特別的事,好端端的哥夫怎么會經(jīng)常走神呢?

    他在意凌星,怕凌星心里有事不說,自己憋著難過。

    眼下聽凌月也說沒有,又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怕凌月跟著他提起擔心,沒有提更多。

    “沒什么,對了阿月,你最近讀書感覺怎么樣?要考試了,會緊張不?”

    凌月誠實的點頭。

    自然會緊張。

    沈來又開始開導凌月,說他讀書厲害……

    沈回耳朵里聽著兩孩子的聲音,倒水的時候看向西頭房的方向。

    擔心,卻不能過問。

    雖然沈來后面轉(zhuǎn)移了話題,但凌月也是不放心哥哥,睡覺前問了凌星有沒有事。

    凌星知道自己總發(fā)呆想事情,被倆孩子當成了件大事對待,無奈想笑的同時,心里也暖暖的。

    他摸摸凌月的頭,“哥哥沒事,放心吧阿月。”

    沈家今年過了個富裕的年,往年桌上沒有一口葷腥。

    今年似是要把之前沒吃的都補回來,魚肉齊全不說,還買了不少的糕點。

    光魚菜就有煎魚,燉魚湯,紅燒魚。肉有豬肉和羊肉,每個肉又是三道不同的菜。

    主食不是面條就是白米飯,還有凌星帶著沈家人一起包的餃子。

    天冷包的多,直接凍起來。

    不想做飯了就直接燒水煮著吃,味道好的不行。

    凌星終于吃上心心念念的餃子蘸芝麻油,這芝麻油香醇的很,和加了添加劑的完全不一樣。

    是真的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餃子的餡料也是肉餡,沈家人吃肉吃到最后都有些傷了。

    一道白菜煮凍豆腐,成了飯桌上的新寵。

    凌星吃著吸飽湯汁的凍豆腐,心想不管是什么,還是適量,搭配著來好。

    太葷太素了都不行。

    年節(jié)里在家里貓冬,連吃好幾天大魚大肉,也該出來活動筋骨。

    上元節(jié)之后才算是出了年,凌星鋪子初六開門,還是在年里面。

    他沒急著開張,而是帶著早備好的節(jié)禮,給屠海,許七,武大力還有書鋪掌柜,畫材掌柜,糧鋪掌柜送去。

    這些都是去年對他有幫助,或是交集頗多的。

    并沒有多貴重,但是他的一份心意。

    林縣令那,他在年前就送了兩壇腌菜去。金銀珠寶林縣令也看不上,山珍海味,人家早吃膩了。

    凌星沒別的送,就送了腌菜,也不知道縣令愛不愛吃。

    鎮(zhèn)上的幾個收到節(jié)禮,都很高興。

    屠海更是一口一個好兄弟,笑的豪放,讓他文質(zhì)彬彬的面具破裂,露出里面的一絲匪氣。

    似乎是有所察覺,屠海及時收斂,大冷天的手里還拿著折扇,凍的直哆嗦也要維持玉樹臨風的樣子。

    凌星搞不懂他,但依舊投其所好的送了一把扇面書卷氣十足的折扇。

    當著人面就拆禮物不太好,屠海在凌星走后才知道節(jié)禮里面有這把扇子。

    扇面上的字行云流水,鐵畫銀鉤,實在是漂亮的很。

    他愛不釋手,當即喜新厭舊,換上了更符合他氣質(zhì)的新折扇。

    書鋪掌柜收到意料之外的節(jié)禮也很高興,他給凌星厚厚的一沓紙,還說了許多和科考有關(guān)的。

    吃的用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本來凌星對科考兩眼一抹黑,并不清楚,想著去一趟縣里打聽。

    現(xiàn)在有書鋪掌柜告知,還如此詳細用心,他也很感激。

    送完節(jié)禮回鋪子已經(jīng)大中午,凌星隨便做了吃的,開始正式營業(yè)。

    年節(jié)里出來的人還挺多,凌星很快就忙了起來。

    ……

    大禹科考規(guī)定,參考者過縣試、府試后便為童生,此后有資格參加院試,中者便是秀才。

    縣試、府試三年兩次,院試開始,都是三年一次。

    今年正好卡上三年大考,若是有文曲星,能一路從童生考到進士。

    縣試、府試分別在縣城和府城考。

    兩個全過了,就要去州城考院試。

    縣試考一天停三天,出了成績榜上有名,另有三天時間去府城,府試也是考一天停三天。

    成績就是三天后出。

    府試也過那就是童生,擁有三月去參加院試的資格。

    不管怎樣,這次考試是要出遠門的。

    歷朝歷代的科考時間都有所出入,全看當權(quán)者如何排。

    禹朝把前面的考試定在初春,正是冷的時候,凌星也沒辦法,只能給凌月準備護膝,不然他的腿受冷會受不了。

    沈回知道凌月腿傷,從箱子里拿了之前收藏起來的皮子。

    是狐皮,鞣制的很好,毛發(fā)柔軟水滑。

    他把皮子塞給凌星,“現(xiàn)在出去買也買不著這樣的皮子,再不用也會放壞,足夠做一對護膝。”

    凌星知道這是沈回想讓他收下才說的托詞,皮子保護的很好,怎么可能像他說的,再放就會壞。

    事關(guān)凌月,凌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便收了下來,后面會注意一下市面上有沒有好皮子,給沈回買。

    凌星會做針線活,僅限于縫補。護膝他真不會做,徐有芳沒等他張口,就先來找了凌星。

    把沈回給的皮子拿去,替凌月做護膝。

    凌星鋪子開的時間只有兩個月,但他賺的是真不少。

    光自己手里賺的,去除凌月的藥錢,已經(jīng)有七十六兩。

    欠沈回的銀子年前就給清了,手里還有三十六兩,他準備買好點的暖手爐,再備點其他考場可以用的東西。

    考場允許自帶炭火,忘記帶的還可以問考場里的小吏買。

    畢竟皇帝是要選拔人才,不是為了要凍死人。

    也有熱水提供,但被褥這些就沒有了。

    也不準帶,怕有人里面夾帶東西。單層的毛毯可以,檢查沒有問題,是能披著御寒。

    按著書鋪掌柜說的,保暖用的方面,炭的話,最好買沒有大煙的好炭,用著不嗆。

    炭盆也需要自己帶,不帶也可以和考院買,價格和外面差不多,虛貴十幾文。

    這個東西重,有不少考生是不愿意背著去考試的。

    能讀書的雖然也會窮,但是這十幾文咬咬牙也能多花,還能省下力氣應對考試樂得輕松,何樂不為。

    凌星想到凌月那小蘿卜頭,把重重的炭盆從購物清單中劃掉,到了考院多花十幾文買就是。

    手爐外面罩著的布料不可以是夾層的,不能有花樣,最好是純色,什么也沒有。

    衣服也是,鞋子里面的鞋墊,襪子,全部不可以有夾層,花樣。

    吃的一般就是餅和糕點,帶個小碗,考院供應熱水。

    火折子和蠟燭是考院供應,數(shù)量有限制,用完就沒了,考生自己不準私帶。

    筆墨硯自己備,紙張考院統(tǒng)一發(fā)放,考院里的紙張,不可以帶出來。

    凌星腦子里過了一圈,第二天就去鎮(zhèn)上買東西。

    他什么都買了兩份。

    不得不說科考真花錢啊,全都買齊,花了十八兩。

    要不是之前林縣令送了好的筆墨紙硯,他得重新備,花的更多。

    凌月的那份,凌星直接放屋里。

    沈回的那份,他帶上,趁著家里人睡著,去敲了沈回的門。

    怕被發(fā)現(xiàn),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凌星聲音壓的很低,“二郎,是我。”

    聽到聲音的沈回猛的起身,快步走到門口。

    “哥夫什么事?”

    凌星看到沈回衣襟凌亂,胸口若隱若現(xiàn),長長的頭發(fā)垂落,微微蜷曲,野性十足。

    他莫名的有些臉熱,悄悄移開視線。

    “我給阿月備科考用的東西,給你也備了一份。”

    沈回低頭看到凌星懷里抱著的小包裹,勾唇一笑。

    瞥見凌星有些逃離的視線,他磨了一下牙,像是故意一般的重復,“哥夫給我備的?”

    凌星點頭,把包裹往前塞,“你拿著。對了,明天開始不要和我去鎮(zhèn)上了,你在家好好看書。”

    沈回沒有看轉(zhuǎn)到他懷里的包裹,而是盯著凌星的臉。黑暗中,他的視線帶著明顯的侵略性。

    “可我想和哥夫一起去。”

    凌星皺眉道:“不行,考試要緊,你在家好好看書。”

    沈回輕笑一聲,壓低的嗓音像帶著鉤子,“哥夫好兇。”

    凌星摸一下發(fā)癢的耳朵,覺得自己哪出問題了,沈回很平常的一句話,怎么聽著這么不對勁?

    他故作鎮(zhèn)定的繃著臉,煞有其事的點頭,“嗯,你知道就好,我走啦。”

    ……

    縣試日子定在二月十日,凌星為了能讓凌月沈回好好考,說服了沈家人讓二人提前兩天去縣里。

    這是凌月第一次參加考試,他還那么小的年紀,凌星這次是跟著一起去。

    怕凌星一個哥兒出什么意外,徐有芳說陪他一起,不過最后也沒陪成。

    是謝青崖陪著凌星去的。

    謝青崖對科考流程有了解,徐有芳怕她去了再因為什么也不懂出差錯,知道謝青崖懂這些,也是很愿意和凌星一起去,便點頭同意了。

    謝青崖也同凌星說了許多關(guān)于科考的,和書鋪掌柜說的那些差不多,補充了不少的細節(jié)。

    王雋則是和沈回,凌月詳細的說明了。

    他參加過科考,說的都是考場里面會遇到的事。

    比如不要喝太多水,吃的不要太飽,不餓的發(fā)暈就可以,蠟燭要小心使用,吃東西的時候要把紙張收好。

    還讓他們帶個香包,進考舍就不準出去,在狹小的空間里吃喝拉撒。

    恭桶就在考舍里面,香包是為了放鼻子下抵擋臭味。

    最好的辦法就是忍過這一天,少吃少喝沒什么問題。

    連考三天的不好忍,香包必不可少。

    但王雋還是提醒他們盡量備著,畢竟自己不用恭桶,沒辦法讓周圍的人也不用。

    考舍都是連著的,味道傳的很快。

    運氣不好遇到個拉肚子的,那味道更別提。

    聽過謝青崖和王雋說的,凌星又給凌月和沈回補了些東西。

    沈家二老知道凌星給凌月備東西的時候,順手給沈回備了。

    沈呈山要給凌星補錢,沈回攔住了,說他自己補就行。

    徐有芳沒搭理沈回,直接掏了銀子給凌星送去。

    除了做活、開鋪子外,不能給老二一點和星哥兒多接觸的機會。

    要不是因為凌月一起去科考,哥哥要送弟弟,她都不會同意星哥兒跟著去縣城。

    科考前兩天,凌星四人一起租了馬車,提前趕去縣城。

    來科考的不算多,歸根究底還是書籍沒有徹底開放,讀書難度增加,讀書的人自然會少。

    不過這到底是改命的機會,再少也少不到哪去。

    至少縣里好點的客棧全部住滿了。

    幸好謝青崖跟著一起來的,他在縣里有認識的人,去了這家借宿。

    人叫柳青玉,是個哥兒。

    家住在桂花巷,巷子口有棵大桂花樹。

    柳青玉也是個苦命人,今年十九了也沒有嫁人。

    爹娘在六年前因意外離世,他身為大哥,拉扯著三個弟弟妹妹,活的很不容易。

    又因放心不下弟弟妹妹,一直沒嫁人。也沒人敢娶,娶了他,就是娶了他一家。

    柳青玉爹娘還在的時候,有一些的積蓄,院子是半磚半泥,讓孩子們在這世上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能活下去。

    謝青崖和他認識,是三年前的事。

    他恰好和王雋來縣里,遇到柳青玉的大伯娘帶著人,要搶柳青玉爹娘留下的房子。

    柳青玉當時以死相逼,鐮刀架在脖子上,割開了口子,紅著眼睛怒吼,他死前也要拉著人一起死。

    這股不要命的勁,把想吃絕戶人的念頭壓了下去。

    盤算著等柳青玉嫁人后再來占房子。

    人是走了,但柳青玉也因為流血過多昏迷。謝青崖撞上求救的柳家弟弟妹妹,幫著把人送去看大夫,墊付了銀錢。

    幸好及時,人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了。

    柳青玉看到救命恩人謝青崖來,很是高興,同時也警惕的看向凌星三人。

    謝青崖知他過的小心,警惕是正常,便及時介紹,“星哥兒是我的好朋友,這個是他弟弟凌月,這是他小叔子,沈回。他們都是來縣里參加科考,好點的客棧沒房間了,我就想到你家。”

    “咱們按著客棧的錢給,柳哥兒能勻出一間屋子來不?”

    這間屋子是給凌月和沈回住的,謝青崖和凌星想著沒地方住就回去,等科考那天再來也一樣。

    柳青玉聽完后放下了戒心,這是恩人想著他,才帶人來住,讓他賺錢。

    他熱情的笑道:“有!兩間也能勻的。我家里什么不多,就是房間多。”

    爹娘蓋房子留足了房間,他們?nèi)ナ乐螅艿苊妹媚昙o又小,晚上睡覺害怕,那時候都是湊在一起睡的。

    后面大了一些才分開,現(xiàn)在雖然不能同榻,但是在一間屋里打地鋪完全可以。

    能勻兩間更好,凌星四人跟著柳青玉進了院子。

    柳家的三個弟弟妹妹都在,柳青玉最大今年十九,老二柳青葉十五,也是個哥兒。

    老三柳青草是男子,今年九歲,最小的妹妹叫柳青雪今年七歲。

    爹娘去世的時候,小姑娘才一歲大。

    四個孩子,只有老三能立戶。但年紀還沒到,要十歲才行。

    也難怪會被親戚企圖吃絕戶,占房子。

    要是柳青玉當時沒抱著必死的決心,這房子根本就保不住。

    柳青玉把弟弟妹妹們收拾的很干凈,三個孩子自幼沒了爹娘庇護,見多了牛鬼蛇神,膽子都有點小。

    不過對柳青玉很維護,自從柳青玉進院子,就都圍著他,做出防護的姿態(tài)。

    凌星能感覺到他們怕沈回怕的要命。

    雖然沈回什么也沒做,但他實在太高大,又沒個笑臉,氣勢又兇,看著確實嚇人。

    就算是怕,柳家三個孩子也沒離開柳青玉半步。

    他們都被柳青玉當年那一刀嚇怕了,怕大哥也離開他們再不回來。

    要不是看到謝青崖在,凌星一點也不懷疑,這三孩子會直接把他們趕出去。

    柳青玉也知道弟弟妹妹們不清楚怎么回事,心里會害怕,低頭給他們解釋了一遍。

    聽說是來科考借住,每天還給錢,三個孩子眼里的防備少了,多了些熱情。

    柳家屋子收拾的很干凈。

    凌星和謝青崖住的是柳家老二住的屋子,凌月和沈回睡柳家老三的屋子。

    吃飯是凌星和謝青崖出去買食材,調(diào)料,借柳家的灶屋做,給點柴火錢。

    柳青玉幫著打了一桶水,看到院子里拿書讀的凌月,心中一片感慨。

    這孩子這么小就讀書科考,真厲害啊。

    凌月心無旁騖的讀書,他想過這次的童試。

    在柳家住的這兩天,柳家人安靜的很,連跑跳都沒有,怕打擾了兩個讀書人。

    凌星結(jié)房費是日結(jié),每天給的時候都多給了二十文,為他們的悉心體貼。

    柳青玉需要這些錢養(yǎng)家,他沒有不要,在接過后誠心的說了聲謝謝。

    對待凌星他們的時候,也更加用心。

    科考考場距離柳家有一段路,科考當天,四人到的時候,考院已經(jīng)排著隊。

    檢查的小吏冷著臉,動作粗魯。

    考生們敢怒不敢言。

    凌月小大人一樣排在隊伍里,引得不少人注視。

    沒別的原因,年紀太小了。

    一個小蘿卜頭竟然來參加科考,真是家里有錢燒的慌。

    參加考試也是要交銀子的,排隊的人都只以為是哪家有錢人的孩子,花錢來體驗一下。

    凌月屏蔽外界的視線和聲音,在心里默默的回想書本上的知識。

    童試比起其他的考試是最簡單的,是死記硬背都能過的,全是書上的東西,不需要太多的個人見解。

    它只是科考的敲門磚。

    但即便是最簡單的考試,晦澀難懂的文字,也將不少人擋在門外。

    有許多人,考了許多次,都沒辦法真正的進科考這道門。

    凌月很小,排到他檢查的時候,小吏還愣了一下。

    周圍有不少小吏,大家看到他感到新奇,這么小的娃娃,考院里面受得住嗎?

    “你好,這是我的考試牌。”

    科考報名后會發(fā)考試牌,這是進考院的憑據(jù)。

    小孩聲音有些沙啞,態(tài)度禮貌,長的又好看討喜,讓檢查的小吏不由自主的松開眉頭,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雖說對凌月的態(tài)度不兇,但檢查還是嚴格的,不然要是出事,可是要掉腦袋。

    凌星準備的東西都是嚴格按照要求標準,沒有一點的逾矩,讓凌月的檢查時間也縮短不少。

    凌月后面就是沈回,小吏同樣也是一愣。

    檢查過這么多次的科考,還是第一次遇到沈回這般高壯的。

    這人不該來文考,該去武考才是。

    沈回在外不怎么愛笑,天生冷臉,再好看俊美的臉,也沒什么人敢湊近欣賞,被他的氣勢嚇的有多遠站多遠。

    一米九的大個頭,站哪都像一座“山”,讓人很有壓迫感。

    檢查的小吏也不例外,他簡直就是頂著壓力在查。

    進考場前的檢查不僅是查籃子,也要脫衣服,散頭發(fā)。

    小吏仔細檢查完后,還偷看一眼沈回,瞧著人似乎沒什么情緒變化,這才松口氣。

    天曉得他剛剛檢查的時候,有多怕對方急了煩躁,給他一拳。

    沈回和凌月的考號分的比較遠,不在一片區(qū)域,進考場后就不見人了。

    凌月年紀小,考場里面的小吏看到他,也心生喜愛,好心的幫他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座位。

    沈回視力好,同樣沒走什么彎路,早早入座。

    兩人運氣都挺好的,考舍屋頂沒有漏,板子也沒有洞。

    分到的恭桶也完好,沒有壞。

    聽王雋說,有的恭桶用的時間久,考院也不換,分到壞恭桶的考生,更難。

    就是空間真的狹小,只夠一個人坐著和半躺。

    凌月個子小還好,不會有那么重的壓抑逼仄的感覺,但他坐著有點夠不著,寫字只能站著寫。

    沈回要遭大罪,他個頭大,人進去后都不好動身。

    坐直了的話,發(fā)髻和考舍頂差一點就能接觸到。手臂稍微動作一下,就能碰到兩邊的墻壁,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外面巡查的小吏看到沈回,都不由替他感到難受,這和固定坐在囚車里也沒啥區(qū)別了。

    身體心理的雙重折磨,能考好嗎?

    小吏搖搖頭離開,并沒說什么話。

    科考,運氣也很重要的。

    考生全部進去后,小吏又等了一會,見時辰到了,才敲一聲銅鑼,“縣試開始!閑雜人等退開!不遵循者,仗責五十!”

    喊了三遍,送考的人往后退散,隨后考院的大門緊緊關(guān)了起來。

    謝青崖和凌星沒有在考院附近等,而是逛街去了。

    說逛街也不對,因為凌星一直在看各個醫(yī)館、藥鋪。

    在看了兩家醫(yī)館,三家藥鋪后,謝青崖忍不住問道:“星哥兒想買藥還是看病?”

    凌星搖頭,“想學醫(yī)。”

    不是他學,是替沈來看。

    自從孫大夫那件事之后,沈來對學醫(yī)的決定沒有一點動搖和改變。

    學字看醫(yī)書也很認真,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認識了凌星和沈回教的藥材,林縣令家塞的醫(yī)書也看了一半。

    凌星確認沈來是真的想學醫(yī),那他就想辦法成全。

    謝青崖以為凌星想學,有些吃驚,“你不做吃食了嗎?”

    凌星知道他誤會,解釋道:“不是我,是小五。”

    大概和謝青崖說了孫大夫來沈家的那件事,謝青崖也嘆息一聲。

    “那孫大夫的態(tài)度其實是大部分大夫的態(tài)度,小五想學醫(yī),難。”

    凌星何嘗不知道呢。

    他在鎮(zhèn)上的時候已經(jīng)悄悄打探過,沒有收哥兒的。

    想著縣里可能會有機會,正好這次來看看。

    但前面的兩家醫(yī)館,三家藥鋪,里面全是男子。

    兩人逛了一上午沒頭緒,凌星請謝青崖去酒樓吃了頓大餐。

    謝青崖生意不做陪他出來兩天,是要好好感謝才是的。

    有好吃的謝青崖就高興,也沒和凌星客氣,兩人大快朵頤的吃了頓飽飯,一掃上午的愁悶。

    下午凌星和謝青崖逛了逛首飾鋪子,他們穿著普通,進鋪子也沒伙計招呼,但伙計的視線是緊緊盯著他們的。

    怕他們偷東西。

    凌星也不在意,逛一圈就走。

    謝青崖更不在意,看就看,又不會少塊肉。

    就是不明白凌星好好的咋又看起了首飾鋪子。

    這也不是不能說,見謝青崖好奇,凌星直接說了。

    “娘做的絨花可以擴大生意了。”

    之前沒想擴張,徐有芳也是想慢慢來。現(xiàn)在她覺得可以進一步,便托凌星看看縣里鋪子,絨花放進去,能不能有市場。

    謝青崖知道絨花,凌星還送過他好幾套呢。

    都特別好看,他晚上會關(guān)起門戴給王雋看,王雋挺喜歡的。

    “星哥兒,你的鋪子按著如今這勢頭,肯定越來越好的。沈四跟著你做腌菜生意,今年也擴大。你娘做絨花也擴大,小五要是真拜上師父學醫(yī),沈二和阿月再有個功名,你們一家發(fā)展個幾年,是要稱霸一方啊!”

    謝青崖說到后面自己都驚訝到了,事實確實如此。

    錢、權(quán)、名、利都有了。

    而且林縣令還和凌星有點交情。

    凌星沒想那么遠,“這不是還沒發(fā)展大,二郎和阿月也還沒功名嘛。”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會稱霸一方的,只會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謝青崖認同的點頭。

    也是,凌星干不出稱霸一方,為非作歹的事。

    下午在縣里逛了一會,也算有收獲。

    凌星看到好幾個頭戴絨花的。

    比起徐有芳做的更加華麗,花上點綴著珍珠,寶石,金鏈銀鏈的。

    估計就是從他家攤子上買去,又進行奢侈化改造的。

    別說加了這些確實挺華麗的,看著就很貴。

    因為花型做的逼真,顏色漂亮,加上這些點綴,也并不覺得突兀。

    凌星確定,絨花很有市場。

    禹朝縣試就一天,天蒙蒙亮開始考,中午有一刻鐘吃飯時間,下午考到太陽落山結(jié)束。

    天黑著進考院,天黑了出考院。

    凌星和謝青崖提著燈籠在考院外頭等,趕巧了凌月和沈回一起出來。

    “阿月!二郎!”

    外面還有些光亮,能看得清人,凌星揮揮手,沈回很快捕捉到凌星的位置。

    怕走散了,他直接彎腰把凌月連人帶東西整個抱起來,然后朝著凌星的方向大步走來。

    這一天他都被禁錮著,難以動彈。

    心里一直壓著,不舒服。

    在看到凌星的一瞬間,那些不高興煙消云散。

    凌月板著一張小臉,耳朵泛紅,出了人群就動了一下,要下來走。

    凌星看著明顯有些萎靡不振的二人,“走,回去給你們做好吃的。”

    結(jié)果沒出來之前,凌星不敢讓他們?nèi)ネ饷娉浴E乱^續(xù)考,卻因為改變飲食,壞了肚子。

    他買了好米,早早用砂鍋熬粥,里面加了雞湯和雞肉,小火燉著,托柳青玉幫忙看火。

    四人回去的時候,正好能吃上。

    除了雞湯肉絲粥,還攤了面餅,做了醬肉絲用來卷餅吃。

    配著家里帶的腌菜,開胃解膩。

    東西少,但量多管飽。

    雞絲粥里加了雞湯,口感鮮美咸香,米燉煮的軟爛入味,里面還有曬干泡發(fā)的香菇丁,更添一層鮮香。

    考院里很冷,有炭盆和手爐也不行,因為正面是空的,根本沒辦法保留溫度。

    加上一天沒怎么吃東西,這會喝上暖乎乎的熱粥,沈回和凌月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第二天四人準備回家,等成績出來那天再來。

    馬車回村子也快,不用兩個時辰就到了。

    回到家后凌月和沈回就去王雋那了,凌星和沈歸去鋪子里。

    沈歸這幾天已經(jīng)把要賣的腌菜搬到鋪子的倉庫里放著,他在糖坊街租了個攤位,專門賣腌菜。

    因為賣的比腌菜鋪子里便宜,味道也好,生意還不錯。

    凌星的小吃鋪子終于又開張,食客們發(fā)現(xiàn)后,把鋪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過年那會關(guān)門休息沒吃上的時候,食客們心里就想的不行。

    鍋貼油條和生煎包能去別家吃個味道,解解饞。

    可湯包,豬皮凍,涼皮別的地方吃不著啊。

    沒想到剛吃上一陣子,鋪子又關(guān)門了。

    大家伙嘴巴饞,賺點錢就想哄好自己的嘴,終于把鋪子盼開門,可不是要趕緊吃上,滿足味蕾。

    凌星關(guān)鋪子前已經(jīng)和食客們說過,要送弟弟科考,鋪子這段時間會時不時關(guān)幾天。

    食客們震驚于凌月小小年紀就讀書科考,也驚訝凌星竟然會供弟弟讀書。

    但因為凌星性子好,做的東西好吃,從來不作假,還有縣令大人寫牌匾說誠信,食客們基本上都是祝福凌月科考能成。

    這會鋪子開張,不少食客就問起了凌月。

    “凌哥兒,你弟弟考的咋樣?”

    “我聽說每次考試都有人被抬出來,你家弟弟沒事吧?”

    “現(xiàn)在天冷,娃娃容易生病,別叫他出汗。”

    都是一直以來的老顧客,大家都熟悉了。凌星一一應下,笑著謝過大家的好意。

    縣衙出成績這天,凌星四人又坐著馬車來到縣城。

    他們直接去看的榜,不出意外凌月和沈回都在榜上。

    沈回的名次還很靠前。

    謝青崖看到二人榜上有名,一拍手壓低聲音高興道:“我相公說他們這次肯定能中,果然沒錯!”

    縣試過了要去府城參加府試,只有三天時間,路上就要花一天。

    府城那邊也要住客棧,時間太緊,根本來不及停留。

    四人正匆匆要走的時候,被王團攔下。

    他看一眼沈回,這次視線沒了之前的輕視,頷首后,將一封信交給凌星。

    “大人說拿著這封信,可以在地址主人家借住,那地段安靜,有利于靜心備考。”

    凌星沒想到林縣令會出手幫助,有好的地方住當然更好,還不用擔心去晚了又沒好客棧,路上能安心些。

    他接過信,“多謝縣令大人了,也辛苦官爺跑這一趟,人多找我們挺吃力的。”

    王團笑道:“不辛苦,大人說了腌菜挺好吃,等凌哥兒回來,再送兩壇來。”

    凌星也跟著笑,點頭答應。

    去府城的路上因為解決住的問題,四人都很輕松。

    駕馬車的是車馬行的車夫,馬車駕的也穩(wěn)當,一路上沒遭什么罪。

    到府城后就要靠嘴問路,找到信封上地址時,天色已晚。

    但這地方離考院挺近的。

    凌星怕沈回把人嚇到,便他來敲門。

    里面很快出來一個小廝,凌星把信遞過去,說明來意。

    對方接過信,禮貌的叫幾人等一等,跑著去里面送信。

    很快就來了一個衣著光鮮華麗的中年人,對方恭敬的拱手施禮,邊自我介紹邊邀請凌星幾人進屋。

    知道是林縣令推薦來的,屋主人林遠安房間安排的快,還上了一桌子的飯菜。

    怕凌星他們吃不慣府城的菜,做的都是云水縣那邊的菜色。

    可以說是非常貼心。

    府試那天,林遠安還專門起早,祝沈回和凌月榜上提名。

    還安排了馬車,里面鋪著柔軟的毛毯,放著炭盆,又軟又暖和。

    這兩天林遠安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凌星心里越來越?jīng)觥?br />
    據(jù)他對林縣令的了解,這位是無利不起早的。

    本以為這封信是還他那兩壇腌菜,后面王團說的話,也讓他確定林縣令喜歡腌菜,也更放心的收下信件。

    可屋主人的態(tài)度,實在是好的離譜了。

    僅僅是借住,沒必要到這一步。

    就算是企圖通過他討好林縣令,對方身家地位不低,討好的話這也太過了。

    那只有一個原因,林縣令要他欠人情。

    現(xiàn)在這人情欠大了,并不是普通的借住,也不知道林縣令想從他這拿什么。

    哎。

    算了,回去就知道了。

    府試依舊考一天,流程和縣試一樣。

    凌月和沈回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凌月依舊在隊伍里引起所有人的關(guān)注。

    還有人以為凌月是誰家孩子跑過來,排錯隊的呢。

    府試考院的環(huán)境也不比縣里面好多少,但考舍稍微大了一些。

    沈回這次沒上次那么的逼仄難受。

    不過也沒舒服到哪里去,只能說比上次能多喘口氣,僅此而已。

    凌星沒在外頭干等,這馬車和車夫今天一天都跟著他,便讓車夫帶著他和謝青崖去逛逛府城。

    外頭冷,他們都沒下去,而是坐在馬車上舒舒服服的往外看。

    府城不愧是府城,比縣城要大不知多少。

    路都比縣城寬。

    凌星照舊去了一些醫(yī)館藥鋪還有首飾鋪子,前面兩個還好,他進去沒人說什么。

    去首飾鋪子的時候,都被趕出來了。

    他穿的太廉價,伙計不給進。

    給謝青崖氣的不清,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凌星前世見過奢侈品店的一些導購,那些可比眼前的伙計厲害多了。

    兩相對比下,凌星倒是很平靜。

    中午也餓了,他讓車夫帶他們?nèi)ズ贸缘娘堭^,請謝青崖吃好吃的。

    府城的物價比起縣里也貴。

    酒樓肯定是吃不起的。

    車夫找的這家價格實惠,廚子手藝也好。

    給謝青崖吃的沒脾氣了,凌星也心滿意足。

    車夫有主家的話,不能跟著一起吃。凌星單獨買了一份,讓他在外頭吃。

    這就不算是一起吃了。

    大冷天吃上一口熱乎飯誰都高興,車夫也沒能拒絕,恭敬的接過,不住道謝。

    考院銅鑼敲響,厚重的木門打開,放人出來。

    凌星和謝青崖在馬車里等著,掀開車簾往外看。

    烏泱泱的人群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瘋癲,有人平靜。

    還有被抬出來的。

    沈回認出馬車,帶著凌月過來,這次凌月?lián)屧谏蚧厍懊孀屗灰А?br />
    上次整個人被抱起來,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沈回看他一眼,“那你走快點。”

    凌月點頭答應,但他的腿太短,實在跟不上,后面幾乎是被沈回拖著走的。

    成績?nèi)旌蟪鰜恚请x家遠的很,沒必要回去,干脆在這里等。

    等成績的這三天,林遠安依舊是有求必應,每天再忙都要來關(guān)心一番。

    對方對他們越上心,凌星越心慌。

    不是,縣令大人你想要啥啊?這么上心,是要我命嗎?

    凌星在過的真舒心,和思考林縣令圖啥來回切換了三天,府試成績出了。

    林遠安依舊早早備好車,供凌星使用。

    看榜的人很多,幾人在車上等了一會,后面人散去些才下車看榜。

    找了一會后,謝青崖激動的拍著凌星,“中了!中了!”

    凌星跟著謝青崖的手看去,在末端看到了凌月的名字和考號。

    沈回也中了,他的名字依舊在前面。

    兩人第一次參加科考,就都中了童生這是大喜事。

    林遠安恭喜一番后,告訴凌星可以用家里馬車送他們回家去,也可以送他們?nèi)ブ莩抢^續(xù)考。

    沈回和凌月都想繼續(xù)考。

    凌月知道自己童生排名太靠后,不會考上秀才,但他想去見識一下。

    凌星尊重弟弟的決定,準備繼續(xù)去州城。

    結(jié)果凌月生病了。

    高熱不止,大半夜請了大夫折騰到天亮。

    這場病來的氣勢洶洶,大夫說是因為年歲太小,參加了兩場科考,身體受不住。

    前面沒問題是撐著氣,積壓沒爆發(fā)。

    這會知道過了童試,壓力沒了,身體就開始出現(xiàn)狀況。

    也沒大礙,多休息就好。

    凌星不能丟下凌月去州城,謝青崖的身份也不好陪沈回去。

    最后只能沈回自己去州城參加三月的院試。

    凌星和謝青崖等凌月身體好些,就回家去。

    林遠安得知情況,貼心的另外準備輛馬車,專門送沈回去州城參加院試。

    沈回上馬車去州城前,凌星把身上的銀子都掏給了他。

    “你一個人去,記得找好點的客棧住。”

    沈回還沒點頭呢,就聽過來送人的林遠安善解人意道:“我寫了封信,叫車夫帶給我州城的朋友,沈兄弟可以借住在我好友家中,直到院試結(jié)束。”

    凌星嘴角一抽,真貼心啊。

    他回去一定要問林縣令想要的是什么。

    住的地方有了,銀子凌星還是給了沈回。

    怕他有用到錢的時候,帶著總沒錯。

    沈回把銀子收好,看著凌星,眉頭微微皺著。

    他真想跳下車,不去州城了。

    這一去,要離開好久。

    但他不能,他需要功名。

    沈回想說的話有很多,但礙于他的身份,最終只能說一句,“哥夫,照顧好自己。”

    因為分別的緣故,凌星也有些提不起勁。

    他點頭答應,“你也是。”

    馬車越走越遠,直至看不見。

    謝青崖不得不喊一聲,還在看著馬車離開方向的凌星,“星哥兒,人已經(jīng)走了。”

    凌星回神,臉上是藏不住的落寞,他自己都沒感覺到。

    謝青崖看著凌星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張口小心的問道:“你和沈回沒事吧?”

    凌星有些茫然,“啊?我們有什么事?”

    謝青崖見凌星神情不似作假,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松一口氣,“沒什么,快回去看看阿月醒沒醒。”

    凌月已經(jīng)醒了,大夫把脈再次確認沒問題,凌星徹底放心。

    醒來后的凌月知道沈回去州城繼續(xù)考了,他心里可惜,自己失去一個見識院試,積累經(jīng)驗的機會。

    不過他也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是他身體不行,承受不住,這是沒辦法的事。

    凌月喝完苦兮兮的藥,嘴巴里被凌星塞一顆蜜餞。

    他用牙磨了幾下蜜餞,吸取糖份,對凌星說:“哥哥,我回去后要鍛煉身體,要鍛煉的和沈二哥一樣。”

    凌星聽著小雞仔一樣的娃娃,大言不慚說要練成威猛肌肉男,還是給予了肯定,鼓勵他加油。

    誰叫是親弟弟呢。

    第70章 第 70 章 “阿月也覺得哥哥天下……

    凌月燒退了之后, 凌星就帶著他回家了。

    馬車是林遠安備的,車上還貼心的放了藥和吃的,分別時候,林遠安笑的慈眉善目, 細心叮囑路上小心。凌星笑著應下, 心里想著回去還是盡快找林縣令吧。

    到小柳村已經(jīng)是晚上了,謝青崖累的不行, 只想回家睡覺, 凌星和他道別。

    這段時間謝青崖因為陪他, 豆腐都沒有賣,后面得想辦法把這幾天的損失給人家補回去。

    因為太晚, 車夫在沈家住一晚, 明天早上回府城。

    沈家人知道凌月和沈回都中了童生,自是高興不已。

    拉著車夫一起上桌吃飯,弄了好些肉菜慶賀。

    徐有芳笑道:“這要好好慶賀一番, 明天一早我去鎮(zhèn)上買麥芽糖,再買些爆竹回來在村子里放, 挨家挨戶的送糖。”

    沈呈山道:“二郎參加院試去了,不如再等等。若是院試通過,中了秀才,可以一起慶祝。”

    徐有芳沒同意, “那還要等好一陣子呢, 阿月現(xiàn)在就是童生, 沒道理叫阿月等下去。你就當我只給阿月慶祝的。”

    聽出徐有芳話里的不高興, 沈呈山?jīng)]再說什么,只是輕嘆一口氣。

    沈家其他人包括凌星,都能感覺到娘最近對二郎有意見, 不想觸她眉頭,也都沒吭聲。

    按著徐有芳說的來。

    車夫感謝沈家人的招待,出聲提議,“若不嫌棄,明日正好坐馬車去,我順路走鎮(zhèn)上。”

    徐有芳當然不嫌,連忙應聲道謝。

    晚上東頭房里,沈呈山躺在床上,糾結(jié)了好一會還是問道:“都好幾個月了,二郎到底做了什么,讓你如此不喜?”

    這幾個月里,沈呈山不是沒問過,可都沒得到回答。

    他私下也找過沈回,結(jié)果兒子也不說。

    真的是要急死他。

    徐有芳翻了個身,祭出九字真言,“不知道,煩得很,睡覺了。”

    沈呈山扭頭看去,長嘆一聲,哎——

    這都是什么事啊!

    徐有芳一大早就去鎮(zhèn)上,有馬車快的很。

    凌星,沈來和沈歸去鎮(zhèn)上開鋪子,擺攤子,沒有和徐有芳一起搭順風馬車,他們起的早,人多也坐不下。

    到鎮(zhèn)上凌星也沒直接開張,而是去書鋪買了筆墨紙硯,又買了些好肉,做謝師禮。

    要給盧秀才送的。

    王雋也幫助過不少,凌星也備了一份,回村就能給人送去。

    東西買好,凌星去車馬行租馬車和車夫,要去縣里找林縣令。

    早點知道縣令大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也能放心。

    王團看到凌星并不意外,林縣令早有吩咐,說凌星要是來,直接帶人進去見他。

    凌星也沒空手來,懷里抱著兩壇腌菜呢。

    到熟悉的小池塘,凌星下意識看一眼林清渝腿邊的魚簍。發(fā)現(xiàn)里面有魚,頗為驚訝,“縣令大人的釣魚技術(shù)精進了許多。”

    林清渝哈哈笑著,顯然是很開心。

    “我下了一堆魚食進去呢。”

    說著又釣上來一條,又大又肥,重的差點拉不起來。

    凌星心里豁了聲,這是喂了多少魚食進去啊。

    林清渝把魚松鉤,眼睛看向凌星手中的兩壇腌菜,“正好,今天吃魚配腌菜。你家的腌菜味道是真不錯,上次送的我都吃完了。”

    凌星耳朵一動。

    林大人自稱“我”,不是“本官”了。

    凌星把腌菜壇子放地上,稍微轉(zhuǎn)一下有些發(fā)酸的手腕,“大人愛吃,我后面再送。”

    林清渝不客氣道:“行,你送吧。”

    “聽說沈二去參加院試了?”

    凌星猜到府城招待他們的那位是給林大人送消息了,“是的,還多謝大人相助,能有個落腳休息的地方。”

    林清渝收起魚竿,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什么,舉手之勞。”

    “對了——”

    凌星一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了來了,林縣令圖謀的東西要來了。

    “你上次拿出過的一個香腸方子不錯,要什么能換?”

    凌星愣了一下,就這啊?

    早說是要香腸方子啊,前面那林遠安的態(tài)度好成那樣,活像給死囚吃斷頭飯一樣。他還以為是要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嚇得都沒怎么睡好。

    不過前面給的時候不要,怎么現(xiàn)在突然要了……

    林清渝看出凌星好奇,但根本原因他沒辦法說。

    族中來信,陛下對林家的態(tài)度大好,已經(jīng)開始啟用林家。

    要他做出點政績,能順理成章的往上走。

    政績嘛,最直接的就是財政好看。

    尤其是國庫現(xiàn)在還缺錢,他這小地方的財政要是上去,族里運作一番很能在陛下眼前出一出風頭。

    只是云水縣沒什么特別出挑的東西,不像有的縣盛產(chǎn)珍珠,有的縣盛產(chǎn)好酒,有的盛產(chǎn)草藥……

    云水縣不出挑,就只能另想辦法賺錢。

    民以食為天,吃這個東西,做好了很能來錢。

    不然周縣丞也不會靠著妻弟,籠絡云水縣那么多的真金白銀。

    自家領(lǐng)域內(nèi)的錢來回倒騰也就那樣,林清渝想往外賺。

    那么這個東西,就要能放的長久。

    香腸需要肉,需要人工,外銷多了,也能帶起養(yǎng)豬戶,還可以讓一部分人有活干。

    豬養(yǎng)的多了,糞肥也能多。糞肥多了,糧食收成就能多。

    這是個良性的循環(huán)。

    前提是生意能做起來。

    林清渝對自己很有信心,只要方子到手,他就能以最大規(guī)模往外出售,直接拉動云水縣經(jīng)濟。

    現(xiàn)在問題就是沒方子。

    政務上的事,林清渝一字不能提。只等著凌星反應。

    凌星也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而且他知不知道原因,也沒什么影響。

    本來這個方子,凌星就是想給林縣令的。之前林縣令若是直接收下,其實完全可以。不過縣令大人不想落什么話柄,硬是沒要。

    現(xiàn)在能用它再換點什么,凌星也不會把好處硬往外推。

    他想了一下,也有些猶豫,“我想林縣令給我找一個愿意教哥兒學醫(yī)的大夫,要有真才實學的。”

    錢他自己能賺,書籍林家給的也足夠了,想來想去,就是缺能教沈來學醫(yī)的大夫。

    這件事不好辦,至少凌星是毫無頭緒。

    林清渝也確實皺一下眉。

    凌星想說如果不好辦,也可以看看家里男子誰想學醫(yī),教了男子,再由對方教小五。

    靈活學醫(yī)嘛。

    結(jié)果就聽林縣令輕笑道:“就這點要求值當你猶豫成這樣?”

    “算了,你是個老實孩子,給你獅子大開口的機會,你也只會呲個牙。這樣,再給你縣里一座院子。另外你家不是有兩個讀書的?縣學再給兩個名額。”

    凌星眼睛瞪大,給這么多啊!

    但他沒被好處沖昏頭腦,“縣學不是考上秀才的人才可以上?”

    林縣令瞥他,嘖了一聲,“你這孩子這么守規(guī)矩就沒吃過虧?對外是這樣的,但如果多交錢,那就有機會進去。不過年年名額有限,要有門路才能得到罷了。”

    凌星懵懵的點頭,原來如此。

    林縣令貼心道:“沈二若是自己考上的話,就把他的名額折換成鋪面。聽說你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吃鋪子,生意很不錯?”

    凌星沒想到林縣令知道的還挺多,如果凌月真的進縣學讀書,他肯定是要住縣里的。

    住縣里的話,生意自然要在縣里做。

    那鎮(zhèn)上的鋪子和生意,就需要調(diào)整。

    凌星沒有想過不來縣里,不管怎樣,縣學是整個云水縣最好的讀書地方。

    里面的夫子是云水縣最厲害的,他想讓凌月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

    凌星回道:“生意還好,想來在縣里也能做起來。那就按大人說的來吧。”

    林清渝很滿意,“爽快。”

    香腸方子凌星當場現(xiàn)寫,林清渝答應給凌星的院子地契和鑰匙是早就備好的。

    “縣學的名額等沈二的院試結(jié)果出來,到時候你將要學醫(yī)的哥兒帶來,大夫我會安排好。”

    凌星一點不擔心林清渝會說話不算話,真要是這種人,都不會費這樣的周章。

    他直接把香腸方子交出去,接過地契和鑰匙,離開了縣衙。

    突然暴富在縣里有了個院子,凌星自然是想去看看的。

    讓車夫駕車前去,發(fā)現(xiàn)這院子位置挺好。

    離縣學挺近的,而且附近就有鬧市,干什么都方便。

    院子門頭看著有點舊,圍墻上有雜草,估計荒廢了一些時日,里面要住人的話,還得找人好好清理修繕。

    凌星沒多留,上車回了云霞鎮(zhèn)。

    ……

    凌月考上童生比沈回考上童生在小柳村轟動還大,實在是凌月年紀太小了。

    村子里人從徐有芳那得到麥芽糖,喜笑顏開,一口一個小神童,小天才的叫著。

    盧秀才知道凌月中了童生,高興的逢人就夸,這也是他這個夫子臉上榮光啊!

    搞的盧秀才的孫子看凌月很不得勁,一方面羨慕凌月得童生,也覺得凌月很厲害。另一方面吃凌月的醋,他爺爺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更沒這樣夸過他。

    里正得到消息,還和祝村長來了趟沈家,恭賀了一番。

    得知沈回去州城繼續(xù)考了,里正眉宇間都是笑意,直說期待沈回有好消息。

    祝村長是除了沈家外,小柳村里最希望沈回考上秀才的。

    若是沈回考上,那對他們村子是有益的。

    小溪村因為有個盧秀才,都沒人敢欺負他們村子。

    秀才公那是能和大人物們面對面說話的。

    和他們這些地里刨食的人,已經(jīng)不算是一個層面上的了。

    他們小柳村在這邊沒根基,出去找活干都搶不過別的村子。

    其他村子也會抱團欺負他們,尤其是種地要澆水的時候。

    周圍村子都搶水,合起伙來排擠他們,讓他們最后一個澆水。

    他們等得了,糧食哪里等得了啊?

    最后影響收成的也是他們,但又沒處說理去,有苦難言。

    可要是村子里有秀才公就不一樣了,沒人敢惹讀書人。

    更別提沈回和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讀書人還不一樣,擱他眼皮子底下鬧,文的不行,還能來武的。

    總之有的是治人的手段。

    祝村長想想村子有秀才撐腰的場面,做夢都能笑醒,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沈回中秀才。

    凌星開了半天鋪子,晚上回家的時候,把縣里的事和沈家人說了一遍。

    給沈家人聽的一愣一愣,不由感嘆,星哥兒這是命里帶福啊!

    同時也很感激凌星,他一直都記著他們,方子換東西,竟然都只想著要小五學醫(yī)。

    沈來更是感動的不行,撲進凌星懷里嗚嗚咽咽,“哥夫,你最最最最好!天下第一好!”

    他終于能學醫(yī)了!

    凌月看一眼沈來的動作,收回視線后忍不住又看一眼。

    最后也紅著臉抱著凌星,有些沙啞的聲音壓的很低,一想到自己后面要說什么,就害羞的不行。

    “阿月也覺得哥哥天下第一好。”

    凌星和沈家人忍不住仰頭笑起來,平日里小大人一樣規(guī)矩守禮的崽崽,今天也學會撒嬌吃醋了。

    既然決定要去縣里,那鎮(zhèn)上的鋪子和生意就需要盡快處理。

    沈回院試結(jié)果很快就會出來,他回來就直接去縣里,沒時間耽誤。

    凌星也想好了怎么辦,趁著家里人都在,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

    “鎮(zhèn)上的小吃鋪子,我想給三妹做。到時候可以讓三妹夫下山,做夫妻店。”

    腌菜手藝給了沈歸,帶小五學醫(yī),嫁出去的沈燕不好什么也沒有。

    鎮(zhèn)上鋪子生意給沈燕是最好的。

    她做飯也很不錯,學起來會輕松一些。

    趙家人本來就多,少一個趙長命,反而還能給家里省下點口糧。

    而且沈歸腌菜多忙的時候,趙家能下山幫著忙賺點錢,更不會不同意讓趙長命在山下長期做鋪子。

    賺錢的活,沒道理往外推。

    沈燕沒想到還有她的事,說不感動不高興是假,她都快高興感動死了。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和哥兒,是潑出去的水。家里爹娘和弟妹哥夫,不嫌棄她在家里住著已經(jīng)很好,哥夫竟然還一門心思的想著拉撥她賺錢。

    她紅了眼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大哥夫,真的是頂好的人。

    徐有芳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感激的看向凌星,“星哥兒,謝謝你。”

    凌星笑著搖頭。

    感情是相互的,沈家人對他好,所以他才會想著他們,希望他們也好。

    沈燕要和凌星學做湯包,豬皮凍,涼皮,還有做芝麻醬以及其他自制的調(diào)料。

    她聽的認真,人也勤奮學的很快,但沈燕沒學涼皮。

    和之前凌星保持一致,涼皮依舊曹滿月做,兩人分成。

    曹滿月知道是三姐想著她,受了這份好意。

    沈燕也和凌星商量好,鋪子總收益和凌星五五分,每個月另給租金。

    沈呈山做主發(fā)話,后面凌星不用再給公中交錢,他們還會另外給錢給凌星。

    沈來要跟著他一起去縣里,花銷要錢。

    這個錢,不能叫凌星出。

    沈家人堅持,凌星只能點頭同意。

    徐有芳和沈呈山帶著沈燕和孩子去了一趟山上,見趙家人。

    趙長命到底是家里的勞動力,偶爾下山忙幾天還好,一直待在山下,家里少個勞動力,到底還是不一樣。

    就算是對趙家好,也需要兩家商量,而不是一家之言。

    沈家二老是想定下的,那態(tài)度就要好一些,誠懇些。

    不能讓人覺得他家仗勢欺人了,打著為人好的旗子,說什么就是什么。

    趙家人看到沈家來人,那是歡迎的很,就沒一個態(tài)度差的,全都笑臉相迎。

    年前下山去沈家?guī)兔Φ膸仔值埽紟еy錢回了家。

    家里積蓄一下子多起來,過年都沒以前那么死氣沉沉的了。

    就是趙長命一直悶悶不樂。

    也是,只有他媳婦兒子不在家,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還挺可憐。

    此時趙長命看到沈燕和孩子,臉上終于露出笑,眼睛一直盯著,想媳婦多看看他。

    沈燕被盯的不好意思,這么多人在呢,她抱著孩子往徐有芳后面藏一些。

    趙家二老本想著等開春暖和了,帶點東西下山去接沈燕和孩子回家。

    一直在娘家住著不是個事啊。

    沒成想沈家倒是先上山了。

    趙老太及時上前拉著沈燕的手,欣慰道:“之前叫你受委屈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燕在沈家這段時間吃的好,長了些肉,看著唇紅齒白,神采奕奕的。

    趙老太又看看孫子,也白胖了不少。

    心里不由嘆息,擔憂的想:哎,親家家里是真發(fā)達了,以后長命和燕兒,還能過到一起去嗎?

    趙家二老招呼沈呈山幾人進屋坐,劉七花不似上次見面時的歇斯底里,而是恭敬的端了熱水來。

    家里窮,沒茶葉,糖也沒有,只能喝白水。

    好在沈呈山和徐有芳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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