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兄弟
李大夫什么樣的病癥、傷情沒見過, 眼下也被孩子身上的傷給驚到。
起初他還以為賭坊的人不做人,說完后稍微一想,又覺得不是。
真要是賭坊人干的話,也沒必要著急忙慌的請他來。
更別說這孩子一身除了傷以外, 更是臟污不堪。
有不少的傷口就是因為過于臟污, 而變得極其嚴重,在流膿水。
而這床榻被褥, 都是極好的用料。
屋里人聽他說完后, 面色神情也是凝重。瞧著像哥兒的那個, 更是直接落淚,哭著問弟弟如何。
知道自己是想岔, 怪錯人。
李大夫搖頭嘆息一聲, 語氣沒有那么的沖,但也是壓著怒火。
“身上那些個流膿的傷口,看著嚇人, 反而是更好處理一些!
手虛空的在孩子身上劃過,落在右腿上, “這腿前面應該是被打斷過,現在長了一半。要是想徹底治好,怕是要再打斷一遍長歪的骨頭,重受一遍斷骨之痛。往后陰天下雨的, 骨頭也會疼, 還有不能干重活!
每一個字, 凌星聽著都像是刀子割肉一樣。
即便是沒有原身的情緒作亂, 光這樣聽著凌月的傷,都無法不心疼。
“不僅如此……”李大夫捏開凌月的嘴巴,傳來一股血腥氣, “這孩子還被灌啞藥,傷了嗓子。”
凌星擔憂問道:“那還能說話嗎?”
“嗓子被燒壞,這個沒辦法恢復。萬幸的是,這個藥灌下去時間短,我待會寫個方子,每天喝藥養著,倒是能說話。就是……”
李大夫說著停頓片刻,有些不確定的看向凌星。
他也見過不少的人,從穿著打扮上來看,這孩子的哥哥,實在不像是一個有錢人。
一身深色打補丁的衣服,還顯得有些大并不合身。
也就腳上的布鞋新一些,應是剛買沒多久的。
“就是什么大夫?”凌星帶著哭腔著急的追問。
李大夫無奈道:“就是方子里有幾味藥材比較昂貴,沒有平價的藥草代替。想要恢復的效果最好,一貼藥最多煎兩次。日日都喝的話,尋常家里怕是撐不住!
百姓尋醫問藥本就是難事,他們不是難在找不到大夫和藥,而是難在銀子上。
更別說這孩子除了嗓子要治,身上、腿上哪一塊有好地方?哪一塊都要治。
光腿傷就要花費不少。
凌星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出聲詢問:“大夫,要是想把我弟弟盡可能的治好,大概要多少銀子?”
以往也有許多人會帶著受傷的親人問出要多少銀子能救,都在聽到確切的銀子后,選擇離開不再繼續治療。
李大夫知道凌星大概率會一樣的詢問,在檢查的時候,心里就估摸出一個價來。
他不假思索,很快回道:“全部都治療的話,要恢復的差不多最少百兩銀子。只治療身體流膿的那些地方,二兩銀子就夠!
孩子嗓子和腿上的傷,全都是需要長期花銀子養好的。
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可能有那個錢來治療。
李大夫估摸著能把身上的流膿的那些傷口清理好,就已經是了不得。
去他那問診看腿的也不在少數,窮苦些的基本上就是隨著去。
反正只是瘸腿,又不是斷腿。
李大夫說完后不再出聲,就等著凌星選擇。
至少百兩……
凌星聽著錢的金額,心里像壓了一座大山。
但好在不是一下子掏出這么多錢,只要他努力賺錢,就能一直治。
沒有思考太久,凌星就給了回答,“我要盡可能的治好,麻煩大夫寫藥方吧!
李大夫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準備好好救治。
他確認道:“嗓子和腿都一起治?”
“嗯,都一起。”
李大夫摸著胡須頷首,沉吟片刻后謹慎的提出要求,“那好,給一次錢,我問診抓藥一次。在沒徹底治療好之前,什么時候停,由你說了算。但有一點,概不賒賬。”
行醫救人是沒錯,但到底也是要養家糊口。
把話說在前面,彼此心里都有個數。
凌星知道是這個理,連連點頭。
清理傷口時,李大夫讓人都出去,只留沈回在里面打下手。
本是看中沈回力氣大,能幫他壓住人。
后為以防萬一,問了會不會怕血肉模糊的傷口。
沈回說自己經常打獵處理尸首,并不會怕后,李大夫當即留下他來幫忙。
凌月因為虛弱昏迷,眼下不是斷骨再接的好時候。
需要養幾天才可以。
但是身上的傷要快點處理,不然后面肉爛的更嚴重。
沈回多少了解傷口,在李大夫處理的時候,他按著人的同時,也在觀察凌月身上的傷。
流膿的地方,看著都像是刀割。
另外還有許多淤青,這些就是擊打出來的。
還有不少已經愈合的傷疤。
這些傷具體怎么弄出來的,怕是只有凌月醒了才知道。
膿水要擠干凈,有兩處比較嚴重,在傷了的右腿小腿上,需要剜去壞掉的肉。
幸好是現在天氣不熱,不然可能生蟲。
凌月早已經被疼醒,意識不清的在尖叫著。
聲音粗礪不像是孩子該有的聲音,因為嗓子本就有傷,這么一喊又開始嗆血。
李大夫怕他再被血水嗆死,只好又讓屠海找一壯漢進來。
沒一會就有個壯漢進屋,就是先前抱著凌月回來的田舟。
他坐床上,讓凌月靠在他身上,他把人上半身固定住。
沈回則是按著凌月血肉模糊的腿,不讓他掙扎。
李大夫還順便給凌月嘴里塞一團干凈的布,怕他咬舌頭。
瘦小的孩子因疼痛掙扎時,臉色蒼白,唇色全無,渾身的汗像水一樣的流。
期間疼暈了兩次,李大夫怕疼死過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扎針讓人清醒。
沈回看著如同小獸一般掙扎嘶吼,想要脫離痛苦的凌月,眉間緊皺。
外面的凌星聽著里頭的動靜,冷著臉流淚。
心疼和憤怒充斥心頭,此時還能保持理智站在這,全是因為心系凌月的安危。
屠海聽著聲,心里也是一陣不舒服。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賭坊里賭徒們每天的慘叫聲,比凌月叫的要慘多了。
可他現在卻聽不得孩子的痛喊。
不由自嘲的想,人年紀大了大了,還心軟上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里面掙扎的動靜小許多,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很快門被打開,血腥氣也涌出來。
凌星像只兔子一樣,快速躥進屋里,直奔床榻前。
身上傷口被包扎好后,凌月就昏睡過去。
李大夫讓凌星看一會弟弟后,就拉著他講注意事項。
門外,沈回找到屠海。
“屠八爺,我想見趙武鄉!
屠海疑惑道:“你見他做什么?”
“想知道凌月的傷,都是誰弄的!
“那你不必見他,這事我知道!
屠海搖著扇子,漫不經心的閑聊一般。
“去找凌月的路上,我問過趙寶財。他說趙武鄉這次沒對孩子動手,凌月很聰明,知道反抗會被打,一路上都很聽話配合著趙武鄉!
也正因為一開始就以為孩子已經被趙家人打的嚇破膽,不敢再做任何逃跑的事情,所以趙武鄉才放松警惕。
最后叫凌月找到機會,跑出牙行,半途碰上王有麥。
而王有麥認出人,又趕緊告訴凌星,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凌月身上那些傷,都是趙家人打的。”
屠海說完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太對。
“好像也不是,灌啞藥應該是趙武鄉。就算不是他灌的,也肯定是他的主意。趙家人沒必要弄啞凌月,那藥也確實是趙武鄉才有,他從上個牙行弄來的獨門秘方!
說罷,他扇著折扇,帶起一陣涼風,順嘴問沈回,“你突然問這個,不會是要報復回去吧?”
“不是報復!鄙蚧胤裾J道。
屠海正要點頭呢,就聽他又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涼風一停,屠海呵呵干笑兩聲,“你還挺有文化。”
“屠八爺過譽!
屠海一陣無語后,又刷刷刷的扇起風,“有些事不好動手,可以花錢請八爺我的人動手。”
“會的!
見沈回答應這么快,屠海知道這事沈回是鐵了心要干的。
他有些疑惑道:“凌哥兒叫你來的?”
不然為什么凌星的弟弟,沈回也沒接觸過,這么放在心上。
他們之間完全可以說是陌生人,就算有凌星做紐帶,也沒必要為了凌月做到這一步。
沈回搖頭,“不是!
他是因為哥夫不開心,就想著要是讓凌月遭罪的人,遭了同樣的罪,哥夫心里應該能好受一些。
真正的原因,沈回并沒有說。
因為不能宣之于口。
屠海也不在意緣由到底是什么,左右和他沒關系。
他只負責收錢辦事。
村子里人多眼雜,凌月不好回去。
加上他還有傷在身,需要靜養。
屠海好人做到底,叫手下人打掃出一間屋子,給凌月暫住著。
凌星要留下來照顧凌月,讓沈回先回家,和爹娘說一聲原因。
“晚上的時候我會回來!
在凌星拒絕之前,沈回壓低聲音道:“這里是賭坊,全是不熟識的人。哥夫一人在這里,我會擔心!
凌星這才想起自己哥兒的身份,只好點頭,“好,辛苦二郎了!
沈回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很快回來!
夜幕降臨,凌月喝完藥后沒多久終于蘇醒。
守在床邊的凌星及時上前查看,手碰到凌月的瞬間,被他偏頭躲過。
孩子聲音沙啞,黑黝黝的眼神帶著些許警惕。
“哥哥?”
凌星紅著眼眶,心里慶幸凌月醒了,也不忘點頭應下他的話,“阿月,是哥哥。有哥哥在,阿月別怕!
聽到熟悉的溫和聲音,凌月抬手用指尖輕輕觸碰凌星的臉頰。
有溫度,能摸到。
不是做夢。
可是好像還是哪里不對。
凌月說不上來,他從小就是哥哥帶大,每天睜眼閉眼都是哥哥。
他應該最熟悉哥哥的。
可為什么他會覺得眼前的哥哥有一點陌生?
凌月很難過,他覺得自己被人打壞掉了,連哥哥都不親了。
這比什么都讓他難過。
黑黝的眼眸瞬間積蓄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
凌星著急的要查看傷勢,臉上的擔憂心疼做不得假,那是真實的情緒流露。
他并不知道此時的凌月,一直在觀察他的臉。
“哥哥,我好像不認識你了。但你好像又和以前一樣。”
凌月被藥弄壞的嗓子說話時很疼,他滿口的血腥氣,說長句時,一直在停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凌星心跳的厲害。
記憶里凌月很聰明,但沒想到還如此敏銳。
他突然在想,或許原身留下對凌月的情緒,有讓他一定要找凌月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為了讓凌月相信,他們就是一個人。
不然的話,人很難對一個不認識的人產生濃烈的親情。
一定會在凌月面前露餡。
轉瞬間,凌星想了許多。
他看向凌月,握著對方的手,輕聲的說:“哥哥之前差點死了!
凌星對凌月說當初為留下找他,而答應沖喜的事情。
不過他在自己昏迷那幾日,加了些東西進去。
說他那時候因為風餐露宿,身體不好,也是強弩之末。
他預感自己可能要跟著新婚丈夫一起離開人世,卻不想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有神仙教他怎么活下去,直到他學會好多手藝,這才放他回來。
睜眼后才發現在夢里十幾年的光陰,現實中不過是幾日的時間。
瀕臨過死亡,人總是會變得不太一樣的。
凌星這樣安慰著凌月,也為自己會那些方子找個借口,不讓凌月起疑心。
“阿月,哥哥和你說的事,千萬不要和第三個人說。這是屬于我們兄弟之間的秘密!
凌月的脾性凌星清楚,年紀雖小,但人卻一本正經。答應的事,不管怎樣都會做到。
“哥哥,我一定不說!
他忍著疼,把臉靠在凌星的手背上,輕輕蹭著滿是依戀。
聽到凌星說做夢遇見神仙,凌月則是全然相信了。
因為他也夢過。
凌月蹭著凌星的手背,小聲的與許久不見的哥哥,同樣分享著自己的秘密。
“哥哥,我也夢到過神仙。這個神仙我看不清臉,但聲音和哥哥很像!
“在逃跑被抓回去打斷腿那次,我跑不出去就不想繼續活著了。是神仙讓我活下去,他說哥哥在找我,不論多久會一直找我!
知道這個后,凌月就不想死了。
哥哥沒有不要他,不管怎樣他都要撐到哥哥找到他的那一天。
也是從那開始,他開始假裝接受趙家,讓趙家人放松戒備不要再打他。
因為他要好好的活著,他的哥哥一直在找他。
凌星聞言微愣,心想該不會是原身的靈魂托夢吧?
感覺到手背濕潤,他回神低頭。見凌月哭的厲害,像是要把這些日子所有的難過與思念都哭出來一般。
“哥哥,阿月好想哥哥!
小孩眷戀的依賴著,凌星心軟的不行,鼻頭一酸,“哥哥也很想阿月。”
說出彼此秘密后,凌月感覺到哥哥還是以前的哥哥。
一樣的愛他,在意他,相信他。
好不容易見到日思夜想的哥哥,凌月恨不得貼著凌星,一點也不分開。
還想和凌星說一整夜的話,但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
嗓子也很疼,他感覺到口腔內的血腥氣越來越重,怕嗆出血來讓哥哥擔心,后面基本上不再出聲。
待在哥哥的身邊,實在是太過安心。
凌月明明強打起精神不要睡去,最終還是抵不過睡意,窩在凌星的身邊,閉眼沉睡。
多一個聰明又讓人心疼的乖弟弟,凌星適應的很好。
他一夜沒怎么合眼,一直注意著凌月的身體情況。
大夫說要是有發熱跡象,一定要先給其冷敷降溫。要是降不下去,就得趕緊找他。
后半夜的時候確實發起熱,幸好沈回在,幫著他一起應對。半個時辰后,凌月體溫開始下降,腦袋沒那么燙了。
早上天蒙蒙亮,凌月睜眼,發現自己被凌星抱在懷里睡,不由得耳朵一紅很是不好意思。
他都快六歲了,竟然還因為被哥哥抱著睡覺感覺到欣喜。
實在是不知羞。
凌星感覺到胸前有毛茸茸的東西在動,他費勁的睜開酸澀的眼睛,“阿月睡的好嗎?有沒有哪里疼?”
“睡的很好!
小聲的先回答最好回答的問題,凌月又仔細感受一下身體狀況,如實道:“哥哥,我的右邊小腿,腰側的傷口比較疼。嗓子也疼,但是比昨天要好很多!
三歲開蒙,讀書識禮,讓凌月寧愿選擇閉嘴,也不會說謊。
他知道現在要清楚的講出自己的感受,才能讓哥哥更好的治療他,也可以讓哥哥不會因為不清楚而更擔心他的傷。
凌星實在是沒有遇到過這樣乖,又這樣懂事的孩子。
被凌月小大人一本正經的模樣萌到,沒忍住抬手捏捏他的臉,“阿月真乖!
挨夸的凌月嘴角上揚,又很不好意思,臉紅的不行,“多、多謝哥哥夸獎!
沈回也是一夜沒睡,在凌月不發熱后,凌星還躺在床上睡一小會。
他則是坐在外面,坐到天亮。
凌星出來備水給凌月洗漱,發現沈回已經弄好。
一起準備好的還有飯食,以及凌月要換的藥和裹傷布。
凌星看著那些弄好的東西,又看沈回眼下的青黑。
“二郎,你一夜沒合眼,今日就不要再在這了,快回去歇息!
“哥夫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鄙蚧鼐芙^道。
凌星就知道他會這樣說。
“你這樣累,我心里也會擔憂你!
沈回一時間忘記反應,滿腦子都是凌星說的話。
他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內心卻在享受著,被關心時隱秘的開心。
沈回最后也沒回去,凌星不太放心他一夜沒合眼再走回去。
而是去請屠海再收拾一間屋子出來給沈回睡。
因為凌月在這,其實是受到庇護的。他們在院子里住著,也肯定會打擾到屠海。
凌星寫了一個做雜糧煎餅的方子給他,還畫了鏊子的樣子,讓屠海找鐵匠的時候,能曉得做成什么樣。
屠海心安理得的收下方子,隨后問道:“你說要給我方子答謝,我還以為會是發糕!
凌星回他,“發糕特殊在發酵面團上,我已經把發酵的方子給了縣令大人,不久后大人應該會公開。要是給發糕方子,那不就是占屠八爺便宜嗎。”
接觸下來,凌星覺得屠海此人不像外面傳的那樣不好相與。
他想繼續交好,不想與屠海在這種事情上生出嫌隙,不如另寫個方子。
當然,更多的還是不想因為一張方子,而得罪屠海。
屠海搖著折扇哈哈大笑,心情很暢快。
“你這人合我胃口,要不是你是哥兒,傳出去壞你名聲,我定拉著你做拜把子兄弟。”
第42章 第 42 章 不差錢的林縣令
小柳村。
徐有芳坐在門口對著光繡花, 眼睛突然刺痛睜不開,疼的她眼皮都不敢動一點。
放下手里的繡活,她用掌心捂著眼,心里擔憂驚恐, 又有些不知所措。
蹲在外頭和小春小夏玩堆石頭的沈來無意間抬頭, 發現徐有芳捂著眼睛好一會沒動,他趕緊丟下手里的小石子, 匆匆跑向屋門口。
“娘你咋啦?”
聽到孩子的聲音, 徐有芳忍著疼出聲寬慰, “娘沒事,你去玩你的不要擔心。”
她一直保持著捂眼睛的姿勢, 這讓沈來更放心不了。
“娘你哪里疼。课胰フ埜舯诖宓膶O大夫來給你看!
說著沈來就往外跑, 徐有芳喊不住,干脆不喊。
眼睛實在是疼,花點錢看看是什么情況也好。
小春小夏乖巧的很, 不用叮囑就知道守著徐有芳。
倆孩子乖乖坐在門檻上,小臉上也全是擔憂。
沈來是跑去鄰村的, 一路上拉著孫大夫跑,回到家里用的時間比正常走路快一些。
此時徐有芳手里拿著布巾敷眼睛,是小春幫她弄的布巾。
孫大夫喘著粗氣上前,累的不輕。
“你家小五這身板真厲害, 能跑的很。來, 我看看你怎么回事!
“孩子皮了些, 孫大夫您多擔待。”
徐有芳放下布巾, 現在眼睛刺痛感沒那么明顯,稍微能睜開。
“我眼睛突然針扎一樣的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孫大夫應一聲, 伸手撐開徐有芳的眼睛仔細觀察。
想起之前的異樣,徐有芳又補充道:“前段時間眼睛里還有異物,我弄出來看比較黏稠,也不知道是什么。”
孫大夫靜靜聽著,給徐有芳切脈。
結合脈相還有觀察眼睛情況,以及徐有芳自己說的那些,視線最后又落在她腿上繡一半的繡品上。
徐有芳瞇著眼睛,不太敢全睜開,“孫大夫,我這是什么病啊?”
孫大夫指著繡品問她,“年輕時候整天熬夜做繡活吧?”
徐有芳點頭。
那會要給大郎買藥,她只能沒日沒夜的做繡活。
“那就是了,眼睛勞損嚴重。以前身子骨好,不覺得怎樣,上年紀就全顯現出來。十個繡娘九個瞎,不瞎的那個早早收手不干了。你要是想保住眼睛,最好是別再繼續做繡活!
孫大夫的話讓徐有芳很是為難。
家里要用錢。
而且星哥兒的弟弟好不容易找回來,聽二郎說傷的不輕。
那腿和嗓子都壞了,要養好得百兩銀子呢。
她這當娘的,哪能不幫襯著點,叫一個小哥兒撐著那么多銀子。
要是不做繡活,她又拿來銀子幫孩子撐?
左思右想下,徐有芳小聲問道:“孫大夫,我這眼睛要做繡活的話,還能好多久?”
村戶人家,有門手藝養家糊口不容易。
孫大夫也在村子里過活,曉得村民日子活的艱苦,攢銅板難的要命。
很多時候為了幾兩銀子,都敢去賣命。
他從不會出口勸保重身體,村子里就這樣,在能賺錢的時候就拼命的賺,賺到不能賺再說。
“兩三年吧,隨著年紀越大,眼睛壞的就越厲害。”
徐有芳算著時間,兩三年也夠了。
她多干些繡活,能幫星哥兒過這一趟難關。
孫大夫知道徐有芳做出決定,也沒開藥。
繼續這樣熬眼睛繡花的話,吃藥也沒用,反而是浪費錢。
只收了五文診金。
臨走前,他還是好心提醒道:“現在開始停止或者減少繡活,去鎮子上找能針灸的大夫治,能讓你的眼睛恢復一些。年紀大后,也不會那么快看不見!
“我曉得了,多謝孫大夫。”
徐有芳笑著送人離開,該說的都說了,孫大夫沒再言語,點點頭出了籬笆院門。
沈來第一時間撲過來詢問,后面還跟著小春小夏。
對沈來而言,大夫不留藥,那就是人沒病。
一想到他娘沒事,他就高興的不行,仰頭看向他娘,笑著確認,“娘,孫大夫怎么不給藥就走?你沒事了對嗎?”
徐有芳微愣后順勢點頭,“是啊,娘沒事。就是之前太陽照的眼睛疼,用布巾敷一下就好了!
沈來立即道:“那以后娘做繡活,我就給娘弄布巾敷眼睛!”
聽到孩子這么說,徐有芳很是欣慰,她摸著沈來的頭,“小五長大了,都知道心疼娘了!
……
趙平在找幾天孩子后,眼看著一點線索都沒有,脾氣也越發暴躁起來。
他不好對親娘發火,也不好對趙二寶還有趙三財發火,只能對朱秋月又打又罵。
怪她沒看好孩子,這才叫孩子跑了。
朱秋月被指著鼻子罵,還挨幾巴掌,心火也燒起來。
孩子沒了,她心里本就又急又氣。
平時低眉順眼就罷,這會臉上火辣辣的疼,聽著趙平不堪入耳的辱罵,還有趙老太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責怪。
她氣血上涌,一頭頂在趙平肚子上。
沒有防備的趙平被她頂的往后退好幾步,要不是趙二寶離得近,及時出手拽住人,怕是要摔個屁墩。
“個老子的!你這婆娘是不想活了不成!敢頂老子!”
趙平氣急敗壞,黝黑的臉兇相畢露,眼瞪如銅鈴,咬牙切齒的向前,一把抓住朱秋月的頭發。
村里女子每天也要干農活,力氣并不小,但比起漢子來說,還是差點意思。
朱秋月根本不是盛怒下的趙平對手,她只感覺頭皮一痛,隨后整個人有失重感,分不清方向。
等回神的時候,她已經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渾身肉疼的很。
不等她爬起身來,趙平已經騎在她身上揮舞著拳頭,咬牙狠揍。
“老子倒八輩子霉娶你這個喪門星!不能生的東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朱秋月無處可躲,也掙脫不開趙平,先頭還能亂揮手臂打趙平,后面只能抱著頭不讓腦袋受傷。
趙平的拳頭一下比一下狠,他打紅了眼,根本不知輕重。
嚇的朱秋月扯著嗓子哀嚎。
“別打了!你要打死我了!娘啊!救命。∫蛩廊死!”
趙老太垮著臉當沒聽見,剛剛朱秋月頂的那一下,是犯趙老太的大忌。
就沒聽哪家做媳婦、夫郎的敢這樣對漢子。
該打!就該好好教訓長長記性。
看這賤蹄子以后敢不敢再頂她家大郎。
朱秋月的慘叫聲傳遍整個院子,周圍的鄰居也聽的一清二楚。
平時瞧著趙大郎老實憨厚,沒想到自從打過那買來的兒子后,就像打上癮一樣。
現在還打媳婦。
聽著動靜,像是下了死手,叫人害怕。
兩邊鄰居趴墻根聽,卻沒一個人過來攔。
之前朱秋月打買來兒子時,下手太狠把孩子腿都敲斷了,他們好心來勸,結果被對方指著鼻子罵回去。
一會說他們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一會說他們自家教訓兒子,關他們這些外人什么事。
同她辯駁兩句,還氣急眼說再管連他們一起打。
虧他們之前還幫著她看著孩子,不叫孩子成功跑出去。
要不是村子里打死人,對村子名聲不好。
搞得他們多樂意管一樣。
這回換朱秋月挨打,就沒人再來攔。
可不想摻和趙平家的事。
弄到最后,只有他們這些鄰居里外不是人。
也不知打了多久,趙平的手上都沾上血跡。
朱秋月聲音越來越小。
趙二寶和趙三財怕大伯父再把大伯母給打死,二人對視一眼后,一咬牙上前拉了一下。
趙二寶勸道:“大伯父,別打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你也敢管老子?”
趙平抬頭惡狠狠的瞪向趙二寶,臉頰的肉都在顫動,一雙眼睛兇的嚇人。
“今天就是要打死她!嫁過來生不了崽,還把買來的崽弄丟了,她不該死嗎?”
趙二寶兄弟二人被這要殺人的眼神嚇一跳,也不敢再多說什么,連忙往后退。
在趙平又要動手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是趙家村的村長,趙山水。
“趙大郎,你別打了,你家寶根估摸著是被人拐啦!”
趙村長來的及時,朱秋月逃過一劫。
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前血色模糊,湛藍的天空時而清楚時而灰蒙蒙。
疼,疼啊。
誰來救救我,給我止疼啊。
朱秋月心里喊著疼,歪過頭,祈求一般看向趙老太。
被鮮血染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弱的幾乎聽不見。
“娘,救……”
沒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家里突然死人到底是晦氣,趙老太只能不情不愿的先放一放她大孫子的下落,去試探一下朱秋月的鼻息。
還有氣,先放著吧。
她沒再管朱秋月,而是湊到村長面前,聽他說話。
“正巧我家三姑娘回娘家,她說她夫家小牛村的一個孩子,在賣貨郎離開后就沒了。大家都說是那賣貨郎偷拐的,村長和里正去縣衙報案,你們猜怎么著?”
趙平急道:“怎么著?村長你倒是快說啊,這不急死人嗎!”
趙村長曉得趙平著急找孩子,也不好再繼續賣關子。
“結果發現還不少人都是這情況咧!你家寶根丟的那天,村子里正好來了個賣貨郎,你家寶根啊,八成就是那賣貨郎偷拐的!”
聽到這話,趙平一拍大腿,又是懊惱又是擔心。
“我就說我家寶根不能再跑,他都喊我爹了,是認我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要報官不?”村長問道。
趙平有一瞬間的猶豫。
報官的話,到交稅的時候孩子找不回來,依然要給孩子的那份稅錢。
要三百文呢。
趙村長看出趙平的猶豫,到底不是親生的,為了幾百文的稅錢,就這般不情愿。
他本也不想勸,可想到前頭被拐走的那么多孩子,也覺得可憐。
聽他閨女說,小牛村被拐走的那個,是家里的獨苗。爺奶知道孩子被拐走,直接臥床不起。
孩子爹娘整天以淚洗面,一個好好的家,就這么垮了。
趙村長搖頭嘆息,順嘴說道:“聽說報官的人越多,衙門那邊就更上心,搞不好能在交稅前找回來呢。你家就算再買一個,那也要好幾兩銀子。”
趙平聽著覺得有道理,那就去報官。
今年秋稅交完要是還找不到,那就算了。
“成,麻煩村長和里正去一趟衙門,幫我報官!
趙平不敢去衙門,害怕是一回事,也覺得晦氣的很。
感覺靠近一點,身上都能沾點牢獄氣,不吉利。
村民們基本上都不愿意靠近衙門,趙村長也知道原因。
他去過不止一兩次,都是和里正一起去,處理村子里的事,也習慣了。
“行。”
要走的時候,趙村長往地上看一眼,“別給人打死了,不然影響村子里其他漢子娶媳婦和夫郎!
趙平不想和村長犟嘴,再被穿小鞋,他只能點頭。
“我下手心里有數的,放心吧村長。”
人家的家務事,趙村長也不好多管。
說這一句話,就已經是盡了村長的責任。
趙村長沒多待,他還要趕著天黑前,從村子到衙門走一趟來回。
傍晚的時候,朱秋月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院子里的地上躺著。
渾身疼的厲害,動一下都難受,她睜著青腫的眼,看向逐漸漆黑的天。
雖是傍晚,屋里已經一片昏暗。
趙老太坐在床邊,壓低聲音對趙平說話。
“大郎啊,你這次發了邪火,以后別再打秋月。真要打死了,你要不要再娶?若是再娶,有些事怕就瞞不住。若是不再娶,也招人猜疑,更別說你一個人也過不好日子!
她心里覺得朱秋月反抗家里漢子該打。
不過教訓歸教訓,人命不能出。
真要打死了,對趙家來說,是件麻煩事。
倒不是怕衙門來人。
這種事,只要給些銀子給親家,讓他們家和衙門說不追究,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而是怕她家大郎不能生養的秘密藏不住。
娶一個不能生是女的錯,那娶第二個還不能生,總是會惹懷疑。
趙平也想到了關竅,握緊拳頭,半張臉陷入陰影之中。
“我知道了娘!
趙老太放心的點頭。
“對了,要是二郎外頭養的哥兒,這胎生的是男娃,寶根不找就不找了。反正還有個把月就曉得娃娃是什么性別,真要是男娃,到時候去衙門銷戶也不用多交稅錢!
趙平點頭答應,心里也盼著是男娃,他做夢都想有個兒子。
*
最近云水縣的賣貨郎進出城被查的很嚴格,貨郎們湊在一起交換信息,他們平日里走街竄巷,消息最靈通。
三言兩語就聽明白查他們這樣嚴,是為的什么事。
原來是一個拍花子,經常裝作賣貨郎來偷拐孩子。
各個牙行的掌柜也被叫去縣衙,官吏三令五申的說著,不準收偷拐去的人。
掌柜的們與以往一樣,不管說什么都點頭。
至于具體怎么操作……反正明面上不違法就行。
在屏風后偷瞄的林清渝,一看這群人的神情就知道是在糊弄。
偷拐事件,是比命案還要難查的。
人只要被拐走,離開當地,哪怕是到另一個縣城去,都會給追蹤帶來巨大的困難。
不同的轄區,不同的縣令,不同的政派。
運氣好的話,涉及縣的縣令是同黨,人家愿意出手幫一下,給你在他們的轄區內找人。
但一次兩次可以,多了就不行。
等從府衙那申請到出入令,人販子早就出手拐去的人。
運氣不好,遇到不同政派,那是有了出入令都能給你使絆子。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叫你政績下降。
“賣貨郎”在一年前就有人報案。
那時候衙門已經開始查。
只是對方滑溜的很,根本抓不到。
就算是抓到,報案人數太少,加上確認拐走的人好好活著沒死的話,最多就是罰銀子再關幾個月。
積攢一年,報案人數超過十人,在縣城里這已經算是大案。
這種情況下,即便被拐的人都活著,也足夠此人坐幾年牢。
林清渝憋一年,就為這個時候。
牙行這邊,他算是提過醒,以后別有那些小動作。
至少他在任期間不準有。
后面要是因為違法被抓挨罰,也不能怪他這個父母官不把他們當孩子。
悄悄退出去,林清渝把最不在意的幾人記下。
出去后就叫小吏在兩日后的搜查行動中,多盯著那三家牙行。
吩咐完此事,林清渝捋著胡須,心里琢磨出個妙計。
他又慢悠悠道:“今日派人去各鎮各村貼告示,宣講。凡是有關于賣貨郎消息的,或是被他拐走孩子消息的,只要來衙門告知,確認有用賞金五兩。”
金和銀子不同。
五兩金,能換五十兩銀。
小吏聽的眼都瞪大了,動動嘴皮子就有五十兩銀子!
他光知道縣令大人有錢,但他對縣令大人有錢程度想象的還是太少了。
“大人,咱們查出來的消息,能算不?”
林清渝很不差錢的頷首,“可以算!
他輕斜一眼,淡淡的掃過小吏激動通紅的臉。
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但若是被本官發現有人偷拿百姓那的消息,拿多少,本官就叫他生吞多少金去!
激動的心緒像被潑一盆冰水,凍的小吏直打哆嗦。
生吞黃金,這是要命啊。
所有的歪心思在此刻消失無影無蹤,小吏拱手行禮,領命退出。
云水縣衙傳出去的消息,在整個云水縣引起一場大風波。
老百姓哪里見過那么多的賞金啊。
云霞鎮牙行,趙寶財在聽到小吏宣講獎賞后,一下子抓緊大腿外側的衣擺。整個人都興奮激動的站不穩。
往后退一步才重新站定,他的臉上出現癲狂之色。
衙門要的消息他都知道!
一條消息五兩金!
他趙寶財真的要發財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孩子在哪?我得將人先……
自從五兩金換一個消息的告示貼出去, 云水縣衙都快趕上菜市口熱鬧。
林縣令財大氣粗,直接擺一箱金餅子放縣衙,蓋子打開放在大堂。
金燦燦的金餅子吸人眼球,就連拿刀守在邊上的小吏, 視線都時不時的往上落。
趙寶財到縣衙時只看到一條長隊。
平時清冷的縣衙, 此時人頭攢動。
他綴在隊伍后面,蒙著臉神經質的觀察周圍, 生怕看到相熟之人。
都說悶聲發大財, 要是被熟人看見, 到手的黃金也捂不熱乎。
隊伍緩慢的挪動,好不容易到趙寶財,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好在他習慣久站, 也不覺得有什么。
被小吏領進去,路過大敞著的木箱,他一雙眼睛完全黏在里面的黃金上。
趙寶財激動的嘴角抽搐, 都是他的!
沒人比他這個同伙更懂趙武鄉。
更沒人比他懂,趙武鄉拐來的那些人被賣去了哪里。
畢竟全是他經手的。
跟著小吏一路往里走, 趙寶財心里盤算的好,也不貪心,只賣十條消息,拿十塊金餅子。
“姓甚名誰, 家住何處, 要提供什么消息?”
刀筆吏吳世將毛筆蘸取新墨, 等著趙寶財的回答。
“大人, 可以不說名字住址嗎?”
趙寶財縮著脖子說話,有些怕身后站著的兩名高壯帶刀小吏。
之所以不想說這些信息,他怕消息泄露, 被人知道他從衙門得了金餅子。
也有怕趙武鄉知道他告密,人抓進去之前,再找他麻煩。
吳世握著筆的手懸置,他抬眼掃過趙寶財,打量他一會后,微微勾唇笑著安撫。
“若是擔心旁人知道你的信息,那大可以把心放肚子里。衙門這邊不會有任何的泄漏!
話是這么說,趙寶財還是有些猶豫。
吳世順一下紙面,做好寫字的準備,“你要是不說,確認消息有用的話,怎么通知你來拿金餅子?”
這下趙寶財不猶豫了。
報完家門,又將想好的十條消息說出去。
他迫不及待的問:“大人,這些消息什么時候能確認好?”
吳世抬頭看向趙寶財,像是看落入網中的獵物。
“只要保證提供的消息準確,三五日便可確認。前面有快的,一日就確認好了。今日已經派出去不少人手,通知那些人來領金餅子。”
這么一說趙寶財放心下來。
但吳世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心提起來。
“對了,要和你說一聲,大人說外面箱子里的金餅子發完就算結束。”
吳世翻著記錄的小冊子。
“我看你說的消息,要查的地方都有些遠。要是別人提供的消息,查起來比你快的話,是會先通知他們來領金餅子的。”
先確認先得錢?
趙寶財一聽就受不了了,那他豈不是很有可能拿不到多少?甚至還可能一塊也拿不到。
在金錢面前,趙寶財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趙武鄉揍。
之前說的都是被拐賣之人的下落,地方離的是有些遠。
聽吳世的話后,趙寶財又連說好幾條信息。
有趙武鄉的,也有關于被拐賣人的。
都是臨近的地方,查起來一日就能有眉目。
“還有前些日子,趙武鄉去月灣鎮趙家村拐過一個孩子!
吳世記錄的動作一滯。
他翻看手邊的報案記錄,“男孩,五歲大,叫趙寶根?”
這個消息,趙寶財本來不想說的。
他不知道這孩子什么來歷,但曉得屠八爺想保。
不然先前也不會費那功夫,把人帶回去。
可屠八爺又不會給他金子花,人就在云霞鎮,幾個時辰就能確認消息真偽。
這條消息能最快換到金餅子。
他還是想要金餅子。
至于屠八爺那,反正只是買方,官府也不會為難他。
就算八爺知道他說了這事,最多也就挨頓打。
趙寶財心里琢磨一番,權衡利弊下,點頭確認。
“是,人是被亨通賭坊的屠八爺買走的。大人現在派人去查,估計還能找到孩子!
吳世意味深長的哦一聲,“還有別的消息嗎?”
“沒有了!
趙寶財倒是想說趙武鄉在哪,不過他也確實不知道。
趙武鄉出去拐人,從來沒有固定地方。
吳世放下筆,揉著手腕。
他對站在趙寶財身后的兩名小吏使個眼色。
“行,既然沒有其他要說的,你們可以把人押下去了。”
趙寶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手臂被反扣住,才驚慌道:“大人這是何意啊!”
“縣令大人說了,凡是能提供超過五條消息的人,就和‘賣貨郎’脫不了干系。寧可抓錯,不能放過!
吳世翻閱著小冊子,“你說了二十條不止,三歲小兒都能看出你和‘賣貨郎’有關系。”
被金餅子釣出來的同伙趙寶財,此時嚇的臉色發白。
腦袋反應還算快,驚慌失措的直嚷嚷著,“那些消息都是小人編造的!小人和‘賣貨郎’沒關系。
吳世輕笑一聲,“你確定全是編造?縣令大人交代過,若是編造消息,一條打五十板子罰十兩銀子。編造二十八條,你是想被打成肉泥?”
趙寶財嚇傻了。
咋之前沒和他說有這規矩啊!
比起被打成肉泥,他還是被關起來蹲牢房比較好。
“是真的!小人說的字字屬實!絕無虛言!”
趙寶財被押入大牢,由典史左明晨帶人親自去審問。
這起人口拐賣案,因為報案人數多,在云水縣屬于是大案。
辦好了,不僅僅是縣令有政績。身為主管一縣緝盜、盤詰、監察、獄囚的典史,他也有政績。
趙寶財是個油皮破一點都覺得疼要命的人,哪里招架得住審問啊。
大刑都沒上呢,就把什么都倒豆子一樣說全乎了。
左明晨當即安排人出去,就近尋找被賣掉的那些人。
至于趙武鄉的下落,趙寶財實在不知道。
衙門只能先排除趙武鄉去過的那些地方,從他沒去過的地方找。
林清渝看完左明晨交過來的口供,吩咐手下人道:“同伙已經釣出來,那些花錢雇來排隊撐場面的人明日就不用請了!
對于花錢找人來衙門門口排隊這事,左明晨一直就不理解。
“大人為何一開始要找人排隊?”
抓到了人,林清渝心情很好。
他樂得解釋,撫著胡須笑道:“人多才有緊迫感啊。金餅子就那么多,分完沒有了。想要得到,只能多說。”
此番賞金足夠有誘惑力,值得人冒險一試。再加上吳世配合,不怕釣不出人來。
左明晨無言以對,不缺錢的高門子弟,將人心貪欲拿捏的很到位。
同時,也擁有一擲千金只為演一場戲,釣一條魚的能力。
衙門傳出去的消息,凌星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做好了縣衙來人的準備,但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凌月的傷剛治兩天,稍微有一點點的起色。
但還是要臥床靜養最好。
領隊來賭坊的官差正巧是熟人。
王團也沒想到來賭坊找人,會看到凌星。
這怎么也不像是一個哥兒能出現的地。
他帶著四名手下,被請到后院。
環視一圈院子,王團對凌星頷首,算是打招呼。
時間有限,也沒空寒暄,他直接問屠海,“前些日子屠八爺是否買了個孩子回來?”
屠海點頭,“是!
“去衙門上奴籍沒有?”
“還沒!
王團松一口氣,沒上奴籍這事就好辦許多。
“屠八爺有所不知,那孩子是被拐走的。按著律法,未上奴籍,其親人歸還買的銀子便可將人帶回。”
“孩子在哪?我得將人先帶回衙門。”
屠海搖著折扇,想到凌月傷成那樣就心情不悅,語氣也沖許多。
“家人?什么家人?把人打的命都快沒了,算哪門子的家人?”
這話除了說著帶氣外,王團也聽出一些弦外之音。
屠海不想交人。
到底是地頭蛇,平日里因為他們在,這些鎮子少許多事端。
不到萬不得已,衙門也不想和這類人撕破臉皮。
王團只能壓著火氣。
“不管怎樣,那是人家的孩子。而且已經報案,就算改籍衙門也不會同意。八爺,我說句難聽的,這種情況下,就算人家家里不給銀子,那戶籍也落在人家。你不交人,不是平白給他人養孩子?”
屠海無動于衷,王團臉色也沉下來。
眼看氣氛變的不對,凌星終于找到時機出聲解釋。
“大人,八爺買來的這個孩子,其實是我的親弟弟。八爺也不是不交人,而是我弟弟傷的太重,大夫說一定要臥床靜養!
王團沒想到會是這樣,他說怎么凌星會在賭坊。
事情的大概講給王團一行人聽后,引起一陣唏噓嘆息。
王團思索片刻后道:“先帶我去看看孩子!
如果確認真的傷很重,他不帶人回去,也好和上頭交差。
凌星看一眼王團身后的四名小吏,“阿月在睡覺,我怕人多了會吵醒他。要是進去的話,我最多只能帶進去兩人!
王團不是不講理的人,心里是記掛孩子身體的。按著凌星說的,隨手指一人跟他一起進去,回去回話時好有個作證。
屋里因為窗戶閉著,藥味很濃。
怕凌月受風寒,凌星只在太陽最盛的時候開會窗。
凌月前面一直沒有睡過好覺,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到臨界點。
大夫開的藥方里,有添加安神補氣的。
正因如此,眼下屋里進人,凌月也沒有像沒喝藥時一樣,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猛地驚醒。
王團和跟過來的小吏,看到床上躺著的渾身纏裹著白布,骨瘦如柴的孩子時,二人都有些驚訝。
他們沒想到會傷成這樣。
難怪前面屠海說命快沒了。
“兩日后大夫說要幫阿月斷骨再接,不然他的腿會一直瘸著!
凌星稍微掀開被子,給二人看一眼凌月有些扭曲的右腿,又怕他著涼,很快蓋上。
身為官吏,受傷是常有的事。
王團二人因常常會受傷,此時對凌月身上的傷,更容易感同身受。
在看到那條微微扭曲的腿時,王團二人眉間緊皺,下意識咬著牙只覺得自己的腿似乎也在痛。
聽到凌星說還要斷骨再接,更是心有不忍。
這么小的孩子,竟是要受如此痛苦。
“哥哥……”
睡夢中的凌月突然不安的叫著,被子下的身體在發抖,聲音沙啞的繼續喊著,“哥哥……我怕!
凌星及時上前,隔著被子輕拍,“哥哥在,阿月不怕!
陷入夢魘的孩子在凌星耐心安撫下,終于恢復平靜。
王團二人看在眼里,對找孩子的趙家人沒了好印象。
哄好凌月,凌星起身示意要離開。
往外走的時候,王團壓低聲音對凌星說:“我聽著孩子聲音不太對勁!
凌星小聲道:“阿月的嗓子被灌了啞藥,他現在每天要喝很多藥。身上的傷口每日還需清理一遍,換藥包扎。所以實在是不能去衙門。”
王團身形一頓,這孩子還真是被折磨的千瘡百孔啊。
“不必去,我回去會如實稟報縣令大人,你救治孩子要緊!
“多謝大人!
王團急著回去復命,出門就招呼手下離開賭坊。
回到縣衙,他立即去見林清渝。
得知趙家村那起拐賣案,孩子竟然是凌星的親弟弟,林清渝也是沒想到。
聽完王團描述凌月的傷后,林清渝神色倒是平靜。
“本官知道了,先以孩子的身體為主,趙家村那邊暫不通知。”
王團面色一喜,這樣的話能叫那孩子有多點的時間安心治療身體。
他拱手行禮準備告退,又被林清渝喊住,“要是凌星要見本官的話,直接帶人來就可以!
“是,大人!
第44章 第 44 章 落網
審問過趙寶財之后, 衙門畫出一副更加準確的畫像,張貼在云水縣各個村鎮。
如今趙武鄉在云水縣人盡皆知,方秀霞出門就能看見趙武鄉的畫像,還有許多人討論著他。
她聽著心里發慌, 干活也是心不在焉。
趙老太吃一口夾生的糙米, 氣的當場摔筷子,罵罵咧咧。
“你個敗家娘們, 這兩天做飯怎么回事?哪里能入口?怪不得老二要在外頭再尋個外室, 你說說你能做什么!連個飯都做不好!”
方秀霞藏著事, 生怕趙武鄉被抓了,再把她供出來。
那趙家人就全知道寶根是她讓人拐出來賣掉的。
真叫趙家人曉得, 她哪還能在趙家繼續呆著啊。
趙凡那負心漢肯定會以這個為由休掉她的。
她走了, 二寶和三財在趙家,哪里是外頭那個的對手。
以后趙家的錢,有她還有她兩個兒子什么事啊。
方秀霞越想心越慌。
趙老太說話被無視, 直接一巴掌打在出神的方秀霞臉上。
渾濁的眼睛里,透著嫌棄厭惡。
“和你說話你當耳旁風?滾去重新做!不然我叫老二休了你!”
挨了一巴掌想發火的方秀霞, 在聽到后面一句時,什么氣焰都沒了。
她忍著煩躁怒氣,按著趙老太說的去重新蒸飯。
心里盤算著要怎么辦。
衙門抓人,不是她說了算。這事讓趙家人知道, 是遲早的事情。
方秀霞心不在焉的燒火, 頭上像是懸著一把利劍, 提心吊膽不知所措。
有縣衙那邊暫壓消息, 凌月沒有被立即接去縣衙,由趙家人來領人。
衙門來過人這件事,怕凌月知道心里會擔驚受怕, 不利于養傷,凌星暫時沒對他說。
林清渝那邊叫人來給了凌星明確的答復,在趙武鄉沒落網之前,不會通知趙家人。
前提是,他們不能藏匿凌月,只能在賭坊里不準離開半步。
否則,縣衙的人會立即帶人走。
凌星也不敢拿凌月冒險,以治療凌月身體為準,一連五日都沒出過賭坊的院子。
包子攤的生意也暫且放下,沒日沒夜的照顧凌月。
養了七日的傷,凌月終于有些精氣神。
凌星整個人瘦了一圈。
本來就瘦,一下子又回到剛沖喜去沈家時的模樣。
沈回看在眼里,沒辦法上了趟山。
在山里呆了五天,下山后扛一頭鹿,手里拎著四只肥兔子,兩只山雞。
臉上全是血跡,衣服也破的不能看。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卻像是不知道疼一樣,也來不及清洗,連夜下山去縣城賣獵物。
他的模樣實在是駭人,臉上干涸的血跡,更添兇煞氣。
路上行人看見他,紛紛避讓。待人走后,又小聲議論。
沈回不在意別人眼光和評價,他只想快點賣了獵物,換些銀子,給凌星補補身體。
山雞和兔子沈回各留一只下來,其余全部出手。
鹿的皮和角他是分開賣,這樣能賣的更貴些。
這次賣的所有獵物加起來,一共二十八兩銀子。
皮毛要是鞣制過,能再多賣十幾兩。
但沈回急用銀子,鞣制的手段也不是很好,弄壞了反而還要降價,干脆直接賣。
獵物出手后,沈回立即趕往云霞鎮。
凌星給凌月喂完藥出來時,正巧在門口看見一個,活像從血水里出來的人杵在那。
“二郎,你怎么了!”
仔細一看是沈回,這幅沾血模樣嚇的凌星心跳都漏一拍。
他急忙上前,為確認直接伸手摸上沈回的臉。
發現那些血跡不是因為受傷,才松了口氣。
沈回手里提著山雞和兔子,任由凌星的手在他臉上動作,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不敢動。
……
借用院子里的小廚房,沈回燉了雞湯。
又把賣獵物換來的二十八兩銀子給凌星。
“哥夫收著。”
沉甸甸的錢袋子被塞在手里,凌星低頭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些銀子,都是沈回用命換來的。
臉上沒有傷,但凌星還是看見了,沈回的身上,有很多傷。
獵人上山打獵,獵物賣的錢越多,說明越危險。
沈回低頭,視線一直落在凌星身上。
不在的這幾日,似乎又瘦了一些。
“別再讓自己受累,有我在!
凌星聽著耳邊響起的話,不由握緊錢袋子。
想起之前他問過沈回,為什么會對他這樣好。
對方說因為兄長的囑托。
凌星突然抬起頭,對上沈回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他心中覺得有些怪異,卻也無心多想。
“二郎,以后不要為了我的事情如此拼命,你自己的身體安危是最重要的!
沈回聞言,安靜的看著凌星一會后才開口回他。
“我答應過哥夫,會平安回來。所以哥夫不必擔心!
怎么會不擔心呢。
山中猛獸眾多,如此危險。
凌星光想想就擔心的不行。
但也心知沈回一直都是打獵為生,家里也靠著這些銀錢維持生計。
他只能輕嘆一聲,“我給你燒水洗一下澡!
沈回盯著凌星離開的背影,又皺著眉抬手看向手臂的傷口。
早知道不急著回來,先清理好再趕來。
晚上吃的是雞湯,凌星之前買了些調料,加點進湯里,小火慢燉煮的入味。
黃澄澄的雞湯鮮香無比,雞肉又緊實又滑嫩,是這些日子里他們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沈回把凌星放在他碗里的雞腿,又夾給他,“打獵就是為了讓哥夫多吃些肉,你沒發現自己又瘦了許多?”
凌星還真沒發現。
他摸一摸自己的臉,好像是瘦了些。
愣神的功夫,沈回已經端著碗站起來吃,避免凌星把雞腿再夾給他。
凌星知道沈回不會吃這個雞腿,只好低頭自己吃。
這還是他穿越過來后,吃的第一個雞腿。
這些日子的修養,凌月身體比一開始肯定是好多了。
李大夫說可以開始治腿。
越早治,好的越能徹底些。
再經受一遍斷骨之痛,凌月光想想,小臉都白一片。
但是為了以后能好好的走路,只能咬牙承受。
治腿這天,李大夫叫了沈回進去。
凌月被捆綁在寬板凳上,讓他無法動彈,影響治療。
讓沈回進去,則是他力氣大,能更快的將凌月腿骨弄斷,還能叫孩子少受些罪。
“。。。。。。
沙啞的慘叫聲穿透房屋,傳到凌星耳中。
屠海搖著折扇在邊上陪著,后半段的時候,就連他也于心不忍聽不下去。
凌星聽著凌月的因為疼痛,失去理智的哭喊。
一遍遍的叫著“哥哥”,一聲又一聲的喊著“好痛,讓我死吧”。
他早已淚流滿面,祈求著可以快點結束,凌月能好起來。
時間過的很慢,度日如年。
屋里敲擊的動靜停下后沒多久,凌月痛呼聲也在減弱。
李大夫給凌月綁好腿,用濕透的帕子擦汗。
他對沈回道:“把人弄床上去!
凌月疼暈過去,人也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沈回把人輕輕的放床上,李大夫也顧不得歇息,給凌月把脈看他現在的情況。
沒一會后,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不少。
“成了,沒事了!
李大夫臉上終于露出笑來。
好在是經歷這一遭錐心刺骨的痛后,這孩子往后只要好好修養,腿便能好起來。
兩日后的晚上,麻油街小巷里快速走過幾個人影。
根據屠海手下打探來的消息,趙平和朱秋月二人來了云霞鎮。
沈回動作迅速,身形矯健翻越過圍墻。
另有三名壯漢也一樣干凈利落的緊隨其后。
田舟用匕首把門栓輕輕推開。
三名壯漢進去后,掏出備好的迷藥,倒在帕子上,將屋里的人全部迷暈,然后把人全部拖到堂屋地上。
“沈二,后面要怎么做?”田舟問道。
沈回雙手環抱于胸前,依靠在門口,并未進去。
之前他詳細問過凌月身上的傷怎么來的,此時一字一句復述。
三名壯漢按著沈回說的,麻利的動手。
趙平直接被疼醒。
不過不等他有所反應,早有準備的大漢已經從后面勒住他,把沾上迷藥的帕子死死捂著他的口鼻。
朱秋月因為沒下死手,她喜歡吊著人,不上不下的站著。所以落在她身上的傷,沒把她疼醒。
天亮后,趙家發出一聲聲的慘叫。
趙平覺得自己要死了,渾身上下鉆心的疼。
身上有數不清的淤青,還有用刀割破皮膚的傷口。那些傷口血已經干了,但不影響一抽一抽的疼。
而右腿更是疼的厲害,稍微動一下都受不了。
他的腿,好像斷了。
此時他的嘴巴里被塞著東西,因此無法暢快的痛呼出聲。
嘴角還被撐破,下巴已經沒什么知覺。
朱秋月的雙臂脫臼,小腿被細棍抽的腫起來。她聽著趙平的痛呼聲,人沒動。
她早就醒了。
嘴巴沒塞東西,腿也能跑。
但她不想叫人。
就想趙平能多疼一會。
她和趙平身上的傷,寶根以前都受過。
大概能猜到,動手的人和寶根有關系。
朱秋月不怪人來報復,只怪那些人怎么這么不中用,沒把趙平弄死呢?
“咳咳咳……”
還在昏迷的方秀霞,因為嗓子又疼又癢咳嗽起來。最后越咳越厲害,人也清醒,猛地坐起,咳出一口鮮血。
她驚慌的自言自語道:“怎么回事?”
粗礪無比的聲音傳入耳中,方秀霞有一瞬的愣神。
嗓子刀割一般的疼,也讓她腦袋一片空白。
她的嗓子!
這到底怎么回事!
朱秋月有些狐疑的轉頭盯著方秀霞。
他們身上的傷,都是對照著寶根受的傷。
二弟妹的嗓子是什么情況?
趙老太終于清醒,一頓哭天喊地之后,想起來報官請大夫。
屠海手底下的人干這些事完全輕車熟路,很難查到人。加上都不是致命傷,也沒鬧出人命,衙門那邊只能登記在冊,然后想辦法加強夜間的安全管理。
至于抓兇手,那是抓不著的。
不過趙家沒被偷沒被搶,也沒出人命。
雖說有腿斷了,和嗓子壞了,但又是能治好的那種。
所以人就算是抓到,也就是賠個藥錢,去牢里坐幾個月。
屠海接下這活,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
衙門的人真要是找來,多的是想免些欠債的賭徒替代進去。
趙家因為此事,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趙老太讓趙二寶和趙三財去找趙凡回來,要他想辦法找到動手的人,給趙平做主。
趙凡卻沒有答應。
這是他第一次拒絕趙老太的話。
聽趙二寶兄弟兩描述,說是他們爹抱著剛出生的兒子喜歡的不行,根本就不理他們。
給趙老太氣的直罵不孝子。
方秀霞嗓子壞了,但是沒啞。
就是說話聲音難聽的很。
她心里也大概能猜到點什么人動的手,肯定和買走寶根的人有關系,可偏偏什么都不能說。
只要說了,她干的那些事也瞞不住。
眼下聽說外面那個生了個兒子,心里又是一陣慌亂。
這死老婆子這時候還在意什么孝不孝的,趕緊去把那小野種弄大哥家去。
好在除了方秀霞急,趙平也急。
本來聽說二弟不回來,不想辦法幫他報仇的時候,他也是氣憤的。
可聽到說趙凡養在外頭的那個生了兒子后,趙平滿心滿眼都是兒子。
“娘!兒子!二弟那邊又生了個兒子!”
趙平躺在床上,上半身探出去,伸手死死抓著趙老太的手,語氣急切,“娘,按著之前說的,讓二弟把這個兒子過繼給我吧!”
這次他們從月灣鎮來這,為的就是外頭那哥兒要生了。
想著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還是哥兒,都抱回去養。
趙平對找到被拐的孩子不抱期望,也了解到就算找到,還是要給一筆銀子買回去。
他可不樂意。
而且那小崽子到底心里還記著以前的家,哪有剛生出來就抱回去養的親啊。
現在聽說是兒子,趙平都要高興瘋了。
趙二寶和趙三財站在方秀霞身后,看著他們的大伯父拼命求著他們阿奶,要抱走和他們爭家產的小野種。
兄弟倆對視一笑。
真好。
抱走了就沒人和他們搶爹,搶家產了。
朱秋月站在暗處,她摸著自己肚子,冷眼看著趙平瘋魔的求著趙老太去抱孩子。
這對賤人母子,瞞的她好苦啊。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以為是她不能生,是她對不起趙家,是趙家不嫌棄她。
沒想到,不能生的是趙平不是她。
這些年來,她遭受的所有謾罵非議,被戳的脊梁骨,都是替趙平受的。
可這畜生竟然還有臉為此打她?指著她鼻子罵她不能生?
朱秋月想到這些年受的白眼,恨的咬牙切齒。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
真該謝謝他們不在意她的死活,在那個傍晚,放任她躺在外面的地上。
不然,她怕是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真相。
朱秋月冷冰冰的看向趙平。
就你還想要兒子?做夢吧!
云水縣又風平浪靜了五日,城門口出現一隊官吏,隊伍里面押著手腳戴著鐐銬的漢子。
拐賣犯趙武鄉,落網了。
此消息很快在云水縣傳開,王團也帶著人出現在賭坊小院。
第45章 第 45 章 戶籍
趙家人報案的事, 凌星和凌月講過了。
這孩子從小早慧,又念書識字,比起同齡孩子要成熟穩重許多。
被衙門的人帶走時,還抱著凌星反過來安慰他。
“哥哥, 不管結果如何, 我都會好好的。我知道哥哥一直在就夠了!
凌星實在心疼,孩子這么小就如此懂事。他摸著小孩的頭保證, “不管怎樣, 哥哥都會想辦法讓阿月回來。”
凌月眼眶紅紅的被帶走, 坐在去縣衙的牛車上,一直低頭一言不發。
說不害怕擔憂是假。
他很怕自己又要回到那個如同魔窟的地方。
可是他知道, 自己不能表現出來。
不然哥哥會很難過。
想到哥哥, 凌月鼻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當時繼母和父親將他賣掉換吃食,他沒有掙扎逃跑。
就想著換回去的吃食, 能讓哥哥也吃一點。
他從未奢想過哥哥會找他,他知道, 父親和繼母不可能留下。
而哥哥是個哥兒,無法獨自離開。
沒想到,哥哥寧愿答應沖喜嫁人,也要留下尋找他。
知道這些的時候, 心里的雀躍高興, 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好的人。
不然怎么會在知道哥哥隨意嫁人, 就是為了找他的時候, 會那么的高興。
后面哥哥對他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人都瘦了好多。
他看著也心疼哥哥,但內心深處同樣會無法控制的開心。
凌月想著凌星, 強逼自己不要哭。
現在需要他堅強的去面對,不能讓哥哥再為他擔憂。
王團看到孩子在那哭,也是于心不忍。
他伸手輕輕拍一下凌月瘦小的肩膀,安慰他道:“不哭了,回去后要是你爹娘再打你,可以來縣衙,叔叔幫你去教訓他們。”
凌月才不信這些話,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一想到后面要回那個地方,見到可怕的兩人,剛哄好自己憋回眼淚的凌月,又低頭揪著衣擺哭起來。
王團聽孩子哭的更厲害,自知說錯話。
在手下的齊齊注視下,硬著頭皮繼續哄。
“怎樣才能不哭?”
孩子沙啞的聲音透著想念和委屈。
“我就是想哥哥,不想回趙家村。”
王團聞言也很無奈,這個他可說不準,得看后面趙家人和凌星怎么商談。
根據他多年的經驗,這種一方想要人,一方貪財的情況,對凌星兄弟二人來說很不利。
凌月剛被帶走,凌星就去找李徽緣,想請他再幫忙去見一見縣令。
大概和李徽緣說明緣由之后,李徽緣立即起身托人幫忙照看倉庫。
沈回從車馬行租好馬車,帶著人一路趕到縣衙。
馬車的速度上比王團他們快不少,他們到的時候,王團等人還沒回來。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沈回把人放下后,直接駕著馬車去能?康牡胤。
李徽緣帶著凌星去門口,剛介紹完凌星,衙役便對凌星道:“你就是凌星?直接跟我進來吧。”
李徽緣眼神一閃,很快理清思路,“估計是縣令大人知曉你的來意,提前吩咐。凌哥兒你快進去,別叫大人久等,我在外面等你出來。”
“好,這趟麻煩三郎了。”
“不麻煩,快進去吧!
看著凌星離開的背影,李徽緣輕嘆一聲。
多日不見,倒是清瘦許多。
……
林大人依舊在釣魚。
不過這次池塘底下沒有人幫他串魚,他腿邊的魚簍里也沒有魚。
凌星恭敬的行禮,聽著林清渝埋怨好一會釣不到魚的苦悶。
“清渝,清魚,可不就是沒有魚。本官釣不到魚,全賴這名字沒取好。若是叫有渝,本官這魚簍子早就能滿!
凌星雖然著急,但也沒有出聲打斷,一直耐著性子聽。
他不會釣魚,不過知道釣魚可以打窩,能提高上鉤率。
大概和林清渝說一遍打窩后,聽的林清渝興致勃勃要試試。
招呼來小吏去弄魚食,林清渝一手握魚竿,一手捋著胡須輕笑。
“你這小哥兒倒是沉得住氣,還有心思在這和本官討論怎么釣魚!
凌星干笑兩聲,他不沉的住氣也沒辦法啊。
“本官一直以為,釣魚嘛,愿者上鉤才是樂趣。可時間久了釣不著,心里又很想要。一邊不想去研究怎么能釣到魚,一邊又想釣魚。理智和情感拉扯,看似不相上下,但身為人,有七情六欲,理智永遠無法戰勝情感。”
林清渝望著平靜無波的池塘,穩穩的握住手中魚竿。
他對凌星道:“理智來說,你現在應該離開。然后按著律法,你弟弟的事情,該怎樣就怎樣。”
“大人方才也說了,人有七情六欲,理智無法戰勝情感。”
凌星不走,他不可能就這樣走了,把凌月送回趙家。
對于凌星的選擇,林清渝并不意外。
“你想怎么辦?”
“大人請看看這個。”
凌星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香腸方子,雙手遞去。
林清渝好奇上面寫的什么,接到手中便看起來。
為了增加林清渝出手相幫的概率,凌星適當的說出香腸優勢。
“大人,灌腸方法簡單,做成吃食的話味道也很好。我可以再給個烤腸的方法,肯定能賣的起來!
“做肉腸要肉,數量多就能帶動肉市,從而讓養豬戶有錢賺,養豬的人也能越來越多,百姓家中可以多添進項。形成良性循環,在縣內能夠帶動一些經濟。”
林清渝沒想到凌星能想到這么多,不過想到凌家以前也算是富戶,不是大字不識的村戶,能想到這些也正常。
“沒別的了?”
凌星停頓片刻后補充,“天氣冷后,把肉腸弄成臘腸,保存時間久,還可以作為特產運往周邊府縣去賣。”
不得不說,這個方子是送到林清渝的心坎里。
只要給他一段時間運作造勢,他就能讓這個香腸成為云水縣的特產。
可惜啊,時候不對。
京中來信,陛下很滿意面團發酵的方子,給林家賜下賞賜。
下令將這樣一個于民有利的方子普及出去,與民同樂。
云水縣這邊,自然是交給身為縣令的林清渝去做。
林家這次在一眾奇珍異寶中脫穎而出,得到陛下喜愛。
本是件好事,可也是個壞事。
因為除了林家外,其他人全部吃了瓜落。
原因是過于奢靡,勞民傷財。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現在林家不太適合過于冒頭拔尖,還是穩一點比較好。
香腸方子林清渝情感上想要,理智告訴他眼下不能要。
“你給的面團發酵的方子,算是幫了本官的大忙。本官會給你足夠的金銀財寶,但你弟弟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去和趙家談好!
因為家族的原因,林清渝在政務上一絲差錯都不敢有。
他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會被放大千百倍,隨時呈現到陛下眼前。
帶連的是整個林家。
此事他若非要幫著也不是不能幫。
可為了一個小小百姓,冒著族中長輩被陛下斥責的風險,林清渝做不到,也不會做。
能在此時見凌星,并且給他指明方向,已經是仁至義盡。
凌星不想要金銀財寶,他只想要凌月回到他身邊。
不過他也能看得出來,縣令大人不會偏袒于他。
香腸方子送不出去。
林清渝言盡于此,下了逐客令。
“回去的時候,正好把金銀帶回去。小心著些,別被人瞧見!
不然那么多金銀,沈家還真守不住,怕是要有禍端。
凌星思索一會后搖頭拒絕,“大人,我不想要金銀財寶。聽聞大人出身名門望族,如果可以的話,能將那些東西換成大人家中科考所需的書籍嗎?”
禹朝讀書艱難,真正有用的書本,沒有權勢地位,很難弄到。
書鋪里的那些,頂天了只能考個秀才。
平民百姓家,沒有幾代人的積累,不可能出舉人。
凌星做好了給趙家人巨額銀子的準備,也要讓凌月回到身邊。
然后叫凌月繼續讀書。
他的記憶里,凌月很愛讀書,想要科考。
人不能只局限于眼前,機不可失,凌星不想錯過這個可以接觸到好書籍的機會。
林清渝終于抬眼看了凌星。
過一會后仰頭笑道:“你是個聰明人。”
世家藏書,千金難買。
科考用的到的那些,和書鋪里擺著的,也完全不一樣。
“好,本官答應你。書運來后,會叫人通知你!
終于有件能高興的事,凌星連忙謝過。
林清渝看一眼天色,“趙家人應該也到了,你要去見見,和他們商量一下你弟弟的事情嗎?”
“要見!
雖說不能偏幫凌星,不過林清渝還是跟著凌星一起去見趙家人。
他心里是想要香腸方子的,現在力所能及的留點好印象,等此事過后,才好張口和凌星說香腸方子的事嘛。
林清渝捋著胡須,臉上笑瞇瞇,心里夸自己真是個為民的好官。
從來不逼迫百姓,事事替百姓著想。
他怎么就這么好呢!
領人會見的廳堂里傳出一陣陣的爭吵聲,還混合著嬰兒的啼哭聲,遠遠就能聽見。
林清渝和凌星到的時候,被一聲沙啞的尖叫聲嚇一跳。
林清渝皺眉不悅道:“何事如此吵鬧!”
廳堂里的動靜半點沒見小,耳朵靈的左明晨從里面趕緊出來,沒想到還真是縣令來了。
他有些吃驚,這種小事,竟然還驚動了縣令親來。
左明晨拱手行禮,恭敬道:“大人怎么來了?”
林清渝頷首,用下巴輕點廳堂里面,“吵吵鬧鬧的像什么話?說說怎么回事!
左明晨看一眼里面打起來的人,也是一言難盡。
今日衙門派人去找凌月,同樣也派人去趙家。
誰知到趙家的時候,院子里就在打著架。
趙平要趙凡剛出生的兒子,原以為有趙老太在,趙凡又什么事都聽他娘的,這事是十拿九穩,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誰知道這次意外偏出在趙凡的身上。
他竟然拒絕了!
趙老太去趙凡在外面的院子,三番五次的說都沒能說動趙凡。直到說出不同意就斷絕關系,才得到趙凡一絲松動。
可那哥兒抱著孩子出來,柔柔弱弱的往趙凡身上一靠,小聲啜泣著。說他和孩子只有凡哥,這輩子只愛凡哥,想和凡哥有一個溫暖的小家。
聽的趙老太都羞臊的很,什么愛不愛的,真是個妖精!
偏她二兒子吃這套,當場就摟著人,一家三口一致對外,說斷絕關系也不同意把孩子過繼給大哥。
氣的趙老太直接仰面暈過去。
她是毫無辦法了,二兒子吃了秤砣鐵了心,她真的一點辦法沒有。
方秀霞一看婆婆沒法子,心里慌起來。
要是那小野種在趙凡名下,以后趙家的錢根本不可能是她兒子的啊!便和趙平串通好,把孩子強行抱出來。
再由趙老太直接以祖母的身份,去衙門將孩子過戶給趙平,這事都不用經過趙凡同意。
方法有了,自然要實施。
誰成想孩子剛弄出來,就被那哥兒發現,跟著趙凡一路追到家里。
碰巧又和來找人的官差碰上。
哥兒看到官差哭著說要報官,有人搶孩子。
趙老太不甘示弱,也鬧著報官,說兒子不孝。
官差被吵的腦袋疼,拔出刀來才叫他們安靜下來。
說明來意后,趙家人直接聽傻了。
什么叫趙寶根是被嬸嬸賣掉的,現在孩子找到,要他們去趟衙門?
方秀霞看到官差的時候臉都嚇白了,她想逃跑又無處可躲。
在趙家人的瞪視下,驚慌搖頭,“我不是故意的……”
朱秋月聽到孩子是方秀霞串通別人賣掉的時候,恨的牙癢。
要不是這賤人,她后面能挨那么多頓打嗎!
她看向官差,高喊一聲道:“大人!我也要報官!這哪是賣孩子,明明就是幫著人販子偷拐!”
然后趙家人就全被帶來了衙門。
凌月被帶到廳堂的時候,里面就已經吵起來。
聽說要花三兩銀子贖人回去,趙平不同意。
要方秀霞給錢。
趙老太這時候又有意見,覺得方秀霞的銀子就是他們家的,讓方秀霞從方家拿銀子。
方秀霞也不愿意,明明直接把賣凌月的銀子還回去就可以,憑什么要去她娘家拿銀子?
趙老太和方秀霞為了三兩銀子先是吵,后面直接打起來。
小吏拉半天才拉住。
結果趙平和趙凡兄弟兩又因為孩子過繼的事情打起來,趙老太一看這還了得,上去拉沒拉住,干脆去打抱著孩子的哥兒。
罵他是攪家精,她好好的兒子,就是被他給蠱惑了。
小嬰兒被嚇得直哭,朱秋月聽著孩子哭聲,眼看孩子要被打到,沒忍住上去幫忙護著孩子。
趙二寶和趙三財恨不得剛生出來的小的被打死呢,看到朱秋月護著孩子,就上去扒拉朱秋月。
方秀霞看到兒子被朱秋月打了頭,二話不說上去幫兩兒子。
一場混戰,各種不堪入耳的辱罵聲,尖叫聲,嬰兒啼哭聲。
場面過于混亂,小吏也沒辦法阻攔,趕緊去請左明晨。
在左明晨的怒喝下,倒是安靜了一小會。
誰知道又被趙凡一句要分家點燃戰火,再次打了起來。
這次打的比上次還狠,小吏拔刀都不好使。
左明晨正發愁怎么辦呢,和一旁乖乖坐著的凌月大眼瞪小眼。
然后就聽見了林清渝的聲音。
大致解釋一遍后,聽的林清渝和凌星嘆為觀止。
林清渝看里面亂哄哄的,也頭疼的厲害。
給凌星和左明晨互相介紹認識后,吩咐手下把人強行分開。
傷到也不要緊,不出人命就行。
有了縣令發話兜底,小吏們動作迅速。
趙家人終于被分散開。
“縣衙重地,豈是爾等能鬧事的地方!再敢動一下,通通拉出去,杖責五十!”
左明晨沉著臉,一聲怒斥叫情緒上頭的趙家人終于感覺到怕。
打五十下,那還要不要人活!
趙家人徹底安靜下來,左明晨才又道:“這位是縣令大人,還不速速拜見!”
沒想到縣令也來了,趙家人緊張的吞咽口水?h令不像其他的官,縣令可是有權利打殺他們的。
他們連忙彎腰行禮,是真有些怕。
林清渝坐在上座,凌星緊隨其后。
進去后看到凌月安靜的坐著,沒有受傷的痕跡,凌星松口氣。
凌月見到哥哥,漂浮著的心也落回去,有了更多的勇氣去面對接下來的事。
看到凌星,方秀霞有些奇怪。
他怎么會在這里?還跟在縣令的身后。
林清渝不想在這待太久,他對凌星道:“你有話對趙家人說,現在就說吧。”
“是,大人!
凌星看向趙家人的方向,“誰是趙平?”
“我就是!
趙平撐著拐杖走出來,臉上掛著彩,嘴角都被揍破了皮。
凌星看一眼趙平傷了的右小腿,眉頭微挑。
真是報應,活該!
“趙寶根,原名凌月,是我的弟弟。當初被賣去你家,現在又被你們家人賣給賭坊的人。五兩銀子,換我弟弟脫離趙家戶籍。”
現在的情況,趙家就算不把凌月贖回去,戶籍也永遠都在趙家。
凌星不可能把凌月的戶籍放在趙家,那就是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
眼下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也要把凌月的戶籍從趙家名下抹去。
趙家人反應了一會后,終于聽明白什么意思。
送錢來的。
趙平咧著嘴笑,結果牽扯到傷口,疼的直抽抽。
“五兩銀子就想把老子的兒子要走?你想得到美!”
凌月有些害怕這幅惡心人的嘴臉,凌星注意到弟弟的情緒,稍微擋一下孩子的視線。
垂著的手握著小孩的手,輕輕捏一下,以示安撫。
凌月先看看被握著的手,又仰頭看哥哥削瘦卻如竹一般挺直的背影。
他被護在身后,充滿安全感。
這輩子,他也不會忘記此時手上的溫度,還有眼前的背影。
凌星也知道五兩銀子解決不了這件事。
“你要多少?”
這倒是問住了趙平。
要多吧,對方穿的還沒他好,瘦的竹竿一樣。年歲超過十歲了也沒喉結,胡茬,身子骨也小,八成是哥兒。
是哥兒的話,就更沒錢了。要是漢子,還能有田地賣。
可要是要少了,趙平又不甘心。
“大哥。”
方秀霞不知何時走過來,拽一下他的衣袖。
趙平心煩,語氣沖的很,“干什么?”
方秀霞也不在意趙平的語氣,她聲音粗礪,像破舊的風箱呼哧呼哧。
“大哥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別再計較我同人拐寶根的事,別讓趙凡休我!
怕趙平不同意,方秀霞舉手發誓道:“我保證這主意能叫大哥穩賺不賠。”
事情發展到現在,趙平其實還真不怪方秀霞做的那件事。
他想要新兒子,也不想花錢贖人。
更別說現在還有人愿意掏錢給他,不僅不怪,還得謝謝方秀霞。
但趙平肯定不會這樣表現出來,不然方秀霞肯定要分他銀子。
要來的銀子,不管多少,都只能是他的。
“說來聽聽!
左右他自己想不出方法。
方秀霞道:“前段時間送你吃的包子饅頭味道怎樣?”
趙平回憶一下,忍不住舔嘴,“味道沒得說!
他就沒吃過那樣好吃的東西,也不知道面是咋弄的,怎么能那么軟乎香甜呢。
“就是他做的,整個云水縣就只有他會做。大哥你問他要方子,拿方子做生意。以后的錢豈不是源源不絕?”
方秀霞的話讓趙平眼前一亮。
是啊,這可比要錢劃算多了啊!
方子還能做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到時候把兒子過繼過來,他趙平后繼有人,還有傳家方子,這日子圓滿了!
趙平高興道:“弟妹還是你聰明,這事大哥發話不怪你。娘也不會再說什么,你放心吧!
方秀霞得了趙平的話,輕松許多。
趙老太最聽趙平的話,有趙平保證,她肯定不會讓趙凡休她。
“我要五兩銀子,加上你做包子饅頭的方子,要真的不能寫假的誆騙。”
趙平說的斬釘截鐵,不容商量的余地。
凌星聞言有些為難。
包子饅頭的生意,想要賺更多的錢很難。而且發酵方子之前給了林縣令,還不知道后續是什么章程。
總歸不會再是他一人會這方法,也有做些別的吃食加進來的打算。
給做包子饅頭方法就能徹底換回凌月,對凌星來說,完全能接受。
就是涉及到發酵方法,凌星不好做這個主。
“包子饅頭的方子,需要縣令大人同意才行。”
因此,他才覺得為難。
趙平只當這是凌星不想給方子的借口。
也是,那樣金貴的又獨一無二的方子,直接就答應給他,才叫人起疑心呢。
“你別拿縣令大人來嚇我,反正我就要這兩樣,少一樣都不行。”
凌星看向林清渝,“大人……”
林清渝抬手,示意凌星不要繼續說。
他有些一言難盡的盯著趙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問趙平道:“你確定要五兩銀子和包子饅頭的方子,然后消除趙寶根在趙家的戶籍,把孩子歸還凌星?”
趙平還是頭一回和這樣的大官說話,緊張的聲音都發抖。
“回大人的話,小人確定。”
一旁的趙老太也聽明白怎么一回事,她也知道包子饅頭,沒想到當初買來的孩子,能給她大兒帶來如此大的財運。
為了兒子,趙老太壯著膽子道:“大人,民婦斗膽想再加一個條件,這個哥兒還是漢子,不能再繼續賣包子饅頭!
她可不想有人和她兒子搶生意。
趙平聞言覺得有理,連連點頭。
林清渝沉吟一聲,復述剛剛的話,又加上趙老太的要求,“以及凌星不準再賣包子饅頭是吧?還有嗎?”
趙平和趙老太想了一會,搖頭說沒了。
林清渝頷首,叫小吏把趙家人要求和答應的事全都寫下。
確認無誤后,趙平和凌星畫押。
林清渝把紙收好,有了這個他也不怕后面有糟老頭子以此事找他麻煩。
他問凌星道:“凌月年紀還小,不滿十歲男子不能單獨立戶。戶籍只能掛在沈家,等十歲后來縣衙再獨立出去,他們家對此有意見嗎?”
關于凌月的戶籍問題,之前沈回就傳達過沈家人的想法。
也是說先掛在沈家,讓凌星不要擔心凌月沒處去。
凌星搖頭道:“沒有意見,之前爹娘他們說過此事。”
這件事越快解決越好,林清渝確認后半點不耽誤。
“那行。正好都在縣衙,凌星你寫方子。左明晨你去戶籍處一趟,把趙寶根的戶籍銷掉,替凌月上新的戶籍!
縣令一聲令下,大家都忙活起來。
凌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解決的,他感激的看向林縣令,仔細的寫下包子饅頭的做法。
林清渝瞟一眼凌星寫的方子,“記住了,別寫假的。要是做不出來,人家是能告你的!
“大人放心,我寫的詳細,只要嚴格按照寫的去做,不會不成功。若是試著做不成,我可以親自教一遍!
趙平聽的滿意,上前來對凌星說:“我識字不多,你給我說說都怎么念的。”
他不想讓這個方子讓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看見,所以得保證上面每個字他自己都認識。
“行。”
趙平識字不多,但也識字。
以前去念過幾年私塾,趙老太就盼他成材。結果他是爛泥扶不上墻,白瞎了一堆的雞蛋和肉。
方子上的字大部分趙平都認識,著重念的是那幾個不認識的字。
凌星看在凌月回來的份上,不想有后顧之憂,更不想再見趙家人,教的詳細。
趙平還真都聽了進去,最后復述的時候沒有出錯。
戶籍那邊有縣令發話,處理的很快。
掛好戶籍之后,凌月贖身的三兩銀子,就是由凌星來給。
那賣身契就在凌星身上,之前屠海掏的銀子,凌星早補上了。
現在只需要把賣身契撕毀,再給五兩銀子給趙平,凌月就是自由身。
凌星身上沒有帶五兩銀子,本想叫沈回取一下,林清渝直接幫凌星給了。
他小聲對凌星說:“從要給你的寶箱里扣五兩!
凌星知道這是林清渝好心幫他,感激的點頭,“多謝大人!
“無妨。”林清渝摸著胡須悠哉道。
凌星拿著寫有凌月姓名的籍契,兄弟兩高興的抱一起哭。
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生活可以步入正軌,好好過日子了。
趙家那邊還有分家和過繼的事要掰扯,凌星背著凌月直接離開。
林清渝更不想多待,急著回去釣魚。
在縣衙里面耽誤的時間長,沈回在外面擔心的要命。
他仰頭看著莊嚴肅穆的縣衙牌匾,這是他一介平民,無法跨過去的門檻。
就算是心急如焚,也不能去尋找。
李徽緣也急的團團轉,時間實在是太久,不太正常。
他對沈回道:“我進去看看!
凡有功名在身者,可入縣衙。
沈回看著李徽緣輕而易舉的跨過他無法跨越過去的大門,眉間輕皺著。
李徽緣剛進去,就看到了凌星的身影。
他高興的朝著凌星方向快步走去,“凌哥兒,你沒事吧?”
沈回聽到李徽緣的聲音,沖向衙門門口,被小吏提刀攔下。
看著李徽緣從凌星的背上抱起凌月,替凌星背著。
沈回的視線落在李徽緣的臉上,只覺得他的笑容實在刺眼。
此刻,他生出想要和李徽緣一樣,擁有隨時可以跨過這道無形之門身份的念頭。
第46章 第 46 章 回家
近一個月沒有回家, 凌星還真想家里的人。
馬車里,凌月端正的坐著,小臉緊繃,心里十分緊張。
他是去哥哥的夫家, 是給人家添麻煩的。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他。
要是不喜歡他, 帶累了哥哥,可該怎么辦啊。
此時凌月小小的腦袋里, 裝著大大的愁緒。
凌星喊他好幾聲都沒反應。
“阿月, 別發呆了, 快到了準備下車!
凌月被凌星晃回神,聞言在心里快速鼓勵自己好幾遍, 讓自己不要怕, 一定要好好表現。
千萬不能讓沈家人不喜歡他。
地里的活一天到晚忙不完,這個時候,沈家人都下地去了。
沈來和小春小夏三個孩子留在家, 看門做做家務活。
聽到有馬車聲音,沈來咻的一下站起你張望。
他看著馬車朝著家里的方向來, 猜到是許久不見的哥夫和二哥回來了,立即打開院門撒腿往外跑。
“大哥夫!”
沈來邊跑邊喊,攔停馬車。
小春小夏也緊緊跟在沈來后面,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沈回沒辦法, 只能把三個孩子抱上馬車, 然后繼續駕著馬車進院子。
“大哥夫!我好想你啊!嗚嗚嗚嗚嗚嗚”
多日不見, 沈來是真的想凌星想的很。
剛上馬車直接就撲凌星懷里, 高興的嗷嗷哭。
凌星不在的這段時間,小家伙有時候晚上還會驚醒。發現身邊沒人,心里空落落的, 鼻頭一酸就默默的哭。
等哭累了,自然也就能再次入睡。
小春和小夏兩個孩子也想凌星。
人心都是肉長的,凌星在的時候,做什么好吃的都有他們的份。孩子是最能感受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
他們很喜歡他們的大伯夫。
不過兩孩子比沈來收斂一些,沒有直接撲進凌星的懷里哭。
而是輕輕的拽著凌星衣袖,小聲的說大伯夫,我們也很想你。
凌星聽的心間發軟,挨個的摸摸臉,“我也很想你們!
在一旁的凌月安靜的坐著,看到哥哥被很多人喜歡在意,他心里也高興。
沈來嚎完后,才看到馬車里還坐著個小孩。
他仔細一看,比小春小夏還小。
模樣有些像他哥夫。
沈來坐起身問道:“哥夫,他就是你弟弟嗎?”
凌星點頭,“對,這是我的弟弟叫凌月。小五你可以喊他阿月。小春小夏,你們可以喊他小叔叔!
古代對稱呼比較講究,叫錯了會被人嘲笑。
因此凌星介紹的就仔細一些,不想孩子們在外因為稱謂被人說什么。
說著又給凌月介紹,“阿月,這是沈來,家里叫他小五,他年紀比你大,你可以叫他小五哥。這是小春,這是小夏,你直接叫小春,小夏就行。”
凌月乖巧的喊人,“小五哥,小春,小夏。初次見面,你們好,今后叨擾了!
小春和小夏見到生人膽子更小,也聽不太懂凌月后面的話。兩人異口同聲,怯生生的喊一句小叔叔,又像小鵪鶉一樣縮回凌星身邊。
沈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孩。
雖然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看著文文靜靜的樣子,長得還好看。
和村子里的小孩完全不一樣。
就是聲音有些沙啞。
想到自己現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沈來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手要用袖子擦臉,抬一半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塊洗干凈的灰色帕子。
“小五哥,帕子給你用!
沈來看看自己的衣袖,又看看干凈的帕子。
他是不是有些太不講究了?
意識到這點,沈來不太自在的接過帕子。
“謝謝阿月。”
凌月不在意的搖頭,“不客氣。”
……
沈家人從地里回來,遠遠看見院子里的馬車,就知道是凌星他們回來了。
在院子里玩的沈來看到他娘回來,第一個沖出去,纏著徐有芳給他做帕子。
徐有芳放下農具,奇怪的看沈回一眼。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之前要給你做,是誰說有袖子不需要?”
“那我現在需要。”沈來小聲嘀咕著。
不然的話,他身為哥哥還在弟弟面前用袖子擦鼻涕什么的,多丟人啊。
徐有芳見沈來開竅,終于稍微注意一點自己了,直接答應下來。
“過兩天有空就給你做。”
凌星聽到外面的動靜,圍著破舊圍裙,手里還拿著木頭鏟子就跑出來。
他高興的叫著, “爹,娘,四弟,四弟妹。”
沈呈山笑著點頭,“噯,總算是回來了,人回來就好!
徐有芳和曹滿月也想凌星,都笑著應聲。
她們表達想念的方式,就是把凌星身上的圍裙解了,手里的木鏟拿下,接替凌星去做飯。
“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肉,這段時間又瘦光了?烊バ,讓娘來。”
徐有芳把凌星往灶屋外推,凌星只好往東頭房走。
他的飯已經做的差不多,正好把凌月背過來一起吃個飯,算是見人。
席間,凌月引起沈家人的一致關注。
“哎呦,這就是星哥兒弟弟?瞧這模樣氣度,一看就不一樣。”
見到凌月的徐有芳眼前一亮。
這孩子瞧著就像是年幼的沈還,一幅小大人模樣,一身的文氣。
她憐愛的摸著凌月的頭,低頭輕聲問他,“阿月啊,腿還疼不?”
凌月不太適應陌生人如此的親近,他很不好意思,臉蛋紅紅的,小幅度的搖頭。
“不疼了嬸嬸!
徐有芳越看凌月越喜歡,滿心滿眼都是他。
就連沈呈山都多看凌月好幾眼,吃飯的時候,第一筷子都是給凌月夾菜。
飯桌上沒有一道肉菜,沈家吃的都是些野菜。
現在野菜也老了,味道沒那么好吃。
不過凌星舍得放豬油和鹽,也能入口。
經歷過逃荒和在趙家的日子,這樣的菜色對于凌月來說也是極其美味。
見他吃的香,沈家人也都放心了。
能吃的習慣就好。
吃完飯后,徐有芳給凌星的屋里又加一床被子。
“小五睡覺不老實,這被子給他單獨蓋,省的再踢到阿月的腿!
沈來擱邊上聽著,敢怒不敢言。
而且他娘說的也是實話。
鋪好被子,凌星把沈家人又聚在堂屋坐著。
太陽正好照進堂屋,暖和和的。
都坐下后,凌星和沈家人說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包括他后面不能再賣包子饅頭的事。
沈家人聽完后,說沒有任何感覺那肯定不可能。
不過,不能再繼續做這個買賣,雖然是可惜,但能換親人回來,也很值得。
沈呈山見凌星神色輕松,心知他是留有后路,便問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需要家里幫忙的,盡管開口!
“謝謝爹!
凌星很感激沈家人對他的信任與照顧,組織一下語言,也說出了后續的計劃。
“阿月的嗓子被藥弄壞了,我是想繼續治的。”
雖然不能徹底治好,但因為凌月年紀小,現在好好治,嗓子恢復的程度是最好的。
凌星實在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就這樣算了不繼續治。
對于凌星的選擇,沈家人是深有體會。
只要有一線生機,不管多難,都不會放棄救治。
沈呈山認同凌星的想法決定,他輕點一下頭道:“爹和你娘手里也攢了一些錢,晚些時候叫你娘給你拿,帶阿月好好治!
凌星連忙搖頭,“爹不用。我現在不能繼續賣包子饅頭,但是也想好了做其他的營生。錢我現在能賺,爹你們的錢,就都留著!
家里的蒸籠爐子不能浪費,現在也不比一開始,手里分文沒有。
他完全有能力換個吃食,繼續干。
凌星打算做湯包賣,這個還省去發酵時間呢。
而且發糕他還能繼續賣。
后面生意要是做起來平穩了,他想著就再打口鐵的平底鍋。能做些油煎的鍋貼,油餅這些賣。
聽到凌星還有其他的東西能做營生,沈家人跟著松口氣。
“然后,我還想讓阿月繼續念書!
凌星的話讓沈家人一愣。
他們從來沒想過,讓家里孩子念書這個問題。
沈呈山和徐有芳完全是被抄家弄怕了,就想要一家人平淡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所以沒想過。
沈歸和曹滿月則是壓根沒考慮過。
因為小春和小夏一個是女娃,一個是哥兒,都是不上學堂的。
“阿月三歲開蒙時,每天起早貪黑的讀書。他很用功,也很喜歡。正好縣令大人說愿意給阿月弄科考相關的書,這能省下一大筆的錢,所以我想著就讓阿月繼續念書!
讀書科考,書籍費用占大頭,其次才是筆墨紙硯和束脩。
如今最花錢的那個,已經被解決,又是凌星自己供他親弟弟繼續讀書,沈家人也沒有多說。
沈呈山只道:“錢不夠記得和爹娘說!
對于能繼續讀書這件事,凌月很驚喜。
大人說話的時候,他沒有插嘴,安靜的聽著。
等回到屋里,他才高興的撲到凌星懷中,紅著耳朵說謝謝哥哥,保證一定會好好讀書。
凌星摸著他的腦袋笑,心想要給小五一個獎勵。
瞧瞧才半天功夫,阿月就從小五那學會撲懷里撒嬌了。
“星哥兒,娘找你有事說,方便進去嗎。”
徐有芳在外面叫了一聲,凌月像觸電一樣,立馬彈起來,端正坐好。
給凌星看的哭笑不得,順手給他捋順頭發。
“娘快進來吧!
徐有芳掀開簾子進屋,借著昏暗的光線,坐到床邊。
她給凌星塞了一兩銀子。
“星哥兒,你之前說的絨花,娘想試試。”
前面因為細銅線貴,徐有芳舍不得買。
但她的眼睛,也實在是不能再繼續熬下去了。
前面她是打算瞎眼之前,能賺多少是多少。
可后來一想,這兩年就算拼命繡,那也賺不了后半輩子要用的錢啊。
真瞎了眼,不還是要麻煩家里。
要是缺胳膊少腿的,還能做做家務活,眼睛瞎了那不是啥也干不了。
徐有芳好幾宿沒睡著,心里盤算著怎么繼續賺錢呢。
最后想到了凌星提過一嘴的絨花。
畢竟家里曾經富過,見識的也多。徐有芳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這個能做。
凌星有些驚訝徐有芳突然決定做絨花,他沒接銀子,而是擔憂問道:“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有芳也沒瞞著,她壓低聲音,“娘眼睛不能再繡花了,這事家里人還不懂,你和阿月聽著,暫時不要說。”
兄弟兩聞言點頭。
凌星心里也很慶幸,幸好得知這個“噩耗”后,娘是決定轉行,而不是瞞著家里人繼續繡花,真把眼睛熬壞。
雖然說要成事,不能舍不得花錢。
但到底是要花出去一兩銀子,徐有芳心里多少都有點緊張忐忑。
她怕自己的決策錯誤,平白丟了一兩銀子。
“星哥兒,你說那絨花,真的能做成嗎?”徐有芳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凌星沒有立即回答,他回想著自己看過的絨花。
他是真的見識過絨花的精美。
有些厲害的人,還能用絨線去造花景做簪花。
不同的線光澤度不同,做出來的絨花也各不相同。
別看只是絨線,真的精細去做,也能極其精致。
“肯定能成的娘!
徐有芳得到肯定,說服自己不要再畏手畏腳,把銀子往前推,“成,不管多難,娘一定把它給做出來!
翌日一早,凌星去鎮上買肉和面粉。
順便去找王有麥。
凌月的事情,多虧王有麥告知及時。
前面因為凌月的傷,一直也離不開人,凌星就想著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去道謝。
沈回跟著凌星一起去,一是哥兒獨自上街會有危險,二是幫著扛東西。
凌星先去的是麻油街,找王有麥。
他和沈回到的時候,王有麥正在收拾碗筷。
抬頭看到人,他也很吃驚。
“小攤主你們怎么來這啦?”說著又問凌星,“你弟弟的事情解決了不?”
凌星點頭,“事情解決了。今日來,是想當面和你道謝。”
王有麥嗐了一聲,“這有啥謝不謝的。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們費心幫我找攤位呢。”
“要謝的,弟弟對我來說很重要。沒有王攤主一直幫忙盯著,及時告知,我怕是再也見不到弟弟。”
凌星心里清楚的很,再晚一點,凌月就要被賣去別的地方,很難再找到了。
“王攤主,我沒有什么能給的,今日教你兩個吃食做法!
凌星沒有太多的銀子給,就他那點銀子也不夠看。干脆就給兩個方子,能讓人持續性的賺錢。
王有麥想一會后,點頭同意。
收下也好,不然人家總記著這人情,也過的不踏實。
王有麥收了攤子,帶凌星和沈回去家里。
王家住的也不是多好,巷子里的小院,住著兩家人。
朝陽的三間是王家一家九口人住的。
這會家里只有王有麥的娘子陳花在家,其他人都出去做活去了。
“孩子他娘,你去肉市幫我買點肉和骨頭!
陳花一瘸一拐的從東屋出來,本來想問王有麥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看到凌星和沈回后疑惑的看向王有麥。
“哦,我給你介紹一下!
王有麥大致講了一下前因后果,陳花聽說要給他家兩個方子營生,以示感謝,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挎上菜籃子一臉喜氣,“我去去就回。”
凌星教給王有麥的是餃子和餛飩的做法。
這個王有麥做起來方便,面攤子能直接賣。
因為王有麥不識字,凌星只能帶著他做一遍。
肉買來后,從剁餡料開始,到調配餡料。
面皮如何做,一步一步手把手的教。
凌星本來以為搟餃子皮會是難點,沒想到王有麥學的很快。
那餃子皮搟的圓圓的,薄厚適中。
餛飩皮要刀切,費點事。
但它用到的餡料少,一小碗骨湯餛飩利潤還是很可觀的。
骨頭湯燉煮要時間,凌星沒有在這等。把骨湯調味帶著王有麥做一遍就算成。
餃子和餛飩包好,直接燒水煮開。
院子里全是熱騰騰的蒸汽。
凌星和沈回沒有留下吃餃子餛飩,煮好后就直接與王有麥夫婦二人道別。
“我還有其他的事做,就不留了。”
王有麥夫婦二人自知留不住人,感激的把人送走。
回去后二人嘗一口餃子和餛飩,看向彼此的眼睛中充滿驚喜。
可真好吃!
離開王有麥家,凌星和沈回先去畫材鋪子買細銅絲。
掌柜的看到凌星的時候激動的不行,“小攤主你這段時間去哪了?我都好久沒吃上包子饅頭啦!”
凌星不好意思道:“家里有點事,我來是想買細銅絲的。”
說起這個,掌柜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答應從別的買家那,替凌星買一小段。
結果后面來買的都是小廝丫鬟,他們哪里敢做這個主啊。
再后來凌星的攤子就不開了,一直也沒個音訊,都不知道人還會不會回來,掌柜的就沒有再注意這事。
今天凌星專門來買細銅絲,掌柜的專程給凌星挑了一捆厚些的。
遞過去的時候問他道:“小攤主你的攤子還開張不?開的話給個時間,我好去捧場啊!
凌星也把銀子遞去,“攤子開。不過不賣包子饅頭了,改賣另一種,叫湯包。掌柜的要是感興趣,三日后可以去原來攤位處看看!
聽說不賣包子饅頭,掌柜的心里好一陣失落。
這可是他最喜歡吃的。
不過多余的話他也沒問,好好的生意突然停下,再回來之前的買賣又不做了,這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掌柜的道:“好,那我到時候去看看。”
細銅絲沒有放在背簍,被凌星放在懷中收好。
糧鋪和肉市,二人先去離的近一些的肉市買肉和豬皮。
這些凌星是去武大力那買的。
給的新鮮不說,還不會缺斤少兩。
武大力見凌星專門要豬皮,還有些不解。這東西平時都是連著肉一起切的,單賣的價格還真不知道怎么定。
“這樣吧,這次豬皮我先給你片,晚上我算算賬看定多少合適。錢你下次來給我!
凌星道:“好,就按武叔說的辦!
買好要用的肉和豬皮,最后就是去一趟糧鋪。
進去后就聽到伙計在和一人眉飛色舞的說著什么。
“哎呀,聽說了沒?趙掌柜的鬧分家,都鬧到衙門了!
凌星和沈回對視一眼,伙計說的趙掌柜,八成就是趙凡。
都是做糧鋪生意的,加上趙凡昨天確實在衙門說了要分家。
后面趙家怎么樣,凌星也不知道。
他想著有空了再打聽一下趙家人都如何了。
鋪子里來了客人,伙計連忙過來招呼。
見是熟人,立即笑道:“喲,小攤主許久不見啊,這些日子去哪發財了?”
“沒有去哪,家里有些事,近期處理好了!
伙計識趣沒多問,把話題扯到生意上。
“小攤主要什么?還是二十斤的面粉?”
凌星點頭,又補充道:“土豆還有嘛?”
眼下不是土豆上市的時候,糧鋪里面通常會有地窖專門存儲土豆,紅薯這些。
能放半年不壞,差不多能等到新一批的上市。
伙計應道:“有的,不過現在不是季節,價格是翻倍的,一斤要十二文!
“好,給我四十斤吧!
糧鋪有一小片區域,是賣香料和調料的。
量都不大,只是帶著售賣。
凌星過去挑一些八角,香葉,桂皮,花椒這些,又買了些干生姜片。
加起來也不多,都是按粒,按片買的,算賬的時候竟然還要二十文。
香料實在太貴,凌星心里慶幸好在克制住沒多拿。
加上前面的土豆和米,糧鋪一共花去九百文。
凌星心算一遍,深吸一口氣!錢只出不進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
東西都被沈回扛過去,凌星的背簍里,只有一包香料。
“二郎,累了一定要停下歇歇,別傷到自己。”
沈回聽出凌星語氣中的擔憂,他笑道:“這么久了,哥夫還不知道我力氣多大?”
凌星很早就覺得,沈回似乎總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心上,他輕輕一嘆,“知道是一回事,擔心又是一回事。你再厲害,我都會擔心你!
聞言,沈回身形一頓,很快又調整過來。
走到山間小路時,沒了外界的吵鬧聲,沈回才再次開口問凌星,“哥夫,我讀書科考的話,怎么樣?”
第47章 第 47 章 湯包
在凌星看來, 沈回以前念過書,記憶又好,人也聰明。
他真要是專心念書,準備科考的話, 或許真的能考出些名堂。
只是凌星有些奇怪, 為什么沈回會有這個想法,之前是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他有此意向。
“二郎怎么突然想要參加科考?”
“也不是突然!
沈回不動聲色的踢開腳邊的石頭, 以防凌星會被絆到。
“就是感覺有個功名在身, 家中田地賦稅可以減免, 每個月還可以有銀子和口糧拿。家里做些生意,也不必再擔驚受怕!
凌星聽著沈回說的這些, 確實是有功名在身的好處。
他思索一番后問道:“二郎, 你自己喜歡或者是真的想要讀書科考嗎?如果是自己喜歡,想要的,那便去做。不管成功與否, 至少不留遺憾。”
全身心的支持凌月繼續讀書科考,就是因為凌星知道凌月真心的喜歡讀書, 想考取功名。
古代平民百姓讀書,條件更加的艱苦。
一次成功的很少,大多數都是經歷數次失敗,依舊沒能更進一步。
有的永遠是個童生, 有的是個秀才。舉人更是少之又少, 畢竟舉人已經可以做個小小的地方官。
心中沒有支撐的話, 人會在一次次的打擊中崩潰。
如果有喜好在, 至少讀書本身會是一件開心,放松的事情。多少也能撫慰多次失敗后,產生的自我懷疑。
這還是沈回第一次被問是否喜歡一樣東西。
喜歡嗎?
他回想起年幼時每天早早的去家學, 在無空無一人的學室中,安靜的看書。
那段時間,是沈回記憶中,心中最寧靜的時候。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喜歡,但是能確定,自己并不討厭讀書。
沈回聽著凌星的腳步聲,他目視前方,并不敢真的說出,自己生出科考念頭的真正原因。
……
湯包的做法要比包子饅頭繁瑣一些。
面皮是不必加老面引子發面,但是為了讓面皮更加的有彈性足夠包裹住湯汁,不會漏出湯水,需要在面粉里面加入一定比例的淀粉。
土豆價格比起紅薯玉米更便宜,十斤的土豆可以做出一斤左右的土豆淀粉。
土豆淀粉的做法比較簡單,只需要把土豆切塊磨碎,過濾土豆汁液。
再將土豆渣用布包裹,倒入清水一遍遍的揉搓,直到揉搓不出淀粉。
飽含淀粉的水經過沉淀后,倒掉上面的水,底部就是土豆淀粉。
第一遍倒水,淀粉還是發紅色的,需要多倒水進去沉淀幾次。
土豆淀粉會越來越白。
最后將其弄出來,放在簸箕上放到太陽底下曬著就可以。
土豆磨成漿水這步,是沈回和凌星去謝青崖家里借用大磨盤磨的。
力氣活主要是沈回在干,他速度快。
謝青崖在一旁幫忙,聽凌星說凌月回來的事情,衙門里的那些,牽扯到縣令,凌星沒細講。
“你說這是不是老天也幫著你呢,找你弟弟的過程,少一步都尋摸不到人。真是好人有好報啊。”
凌星笑道:“書鋪那邊我想著明天去一趟,讓掌柜的不必再幫我盯著!
“明天我也要去幫七郎送抄本,咱們一起去!
“好!
土豆淀粉沉淀的時候,凌星就開始動手準備豬皮凍。
湯包之所以有湯水,就是因為這豬皮凍。
豬皮加上姜片水煮一遍,熟后撈出,要用刀把油脂全部刮去。
皮上的毛發也需要盡數祛除,清理干凈后,再入水加姜片去腥煮一遍。
水開撈出,把豬皮切條。
皮凍做來吃的話,加三斤左右的水最合適,凌星做的豬皮凍是用來包湯包,加了五斤的水。
需要用到的就是凝固后水的部分。
把那部分切碎和肉餡里面,受熱蒸熟后,就會化作香濃湯汁。
為了讓豬皮凍更好吃,倒水的時候加了適量八角,香葉那些香料。
放到竹篦子上蒸,期間要多注意隨時加水。
差不多一個時辰,就可以取出。
里面的香料需要用筷子夾出來,放置一晚自然涼透后凝固,豬皮凍就算是做好了。
面皮凌星準備明天豬皮凍和淀粉都弄好后再弄,他去屋里算了一下帳,因為香料,面粉和肉比較貴的原因,湯包的成本不低。
掌心大的湯包,個頭比包子小一半,一整個成本一文錢。
好在是肉餡的,不會讓食客覺得太不值得。
算上人工和炭火,凌星一個湯包定價兩文。
湯包個頭不大,再貴的話,鎮上根本賣不動。
第二天凌星早早就起床,拌餡料,弄面團,試做一遍湯包。
餡料想要去腥增味,香料調料也少不了。
湯包的成本也就是因這些隨之變高。
沈回聽到灶屋有動靜,立即起來幫著燒火。
煙囪冒著炊煙,灶屋里燭光昏暗,柴火噼里啪啦的聲音十分清晰。
凌星把切好的豬皮凍碎,按著比例倒進肉餡里面攪拌,隨口問道:“二郎想要科考的事,和爹娘他們說了嗎?”
火光照映沈回的臉,忽明忽暗。
“今天說!
凌星聞言道:“好,今日我與青哥兒一起去鎮上,二郎不必和我同去!
正好也讓沈回能和家里人好好說這事。
他能感覺到,爹娘其實并不想要家里人與官場有任何的關系。
沈回想了一會后,雖說心里不放心想跟去,但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湯包|皮薄,蒸熟的時間比起包子饅頭快。
一蒸籠能出十個湯包,量還行。
沈回動作比凌星快,趕在他動手前,已經把手搭在蒸籠上,將其端到桌上。
此時蒸汽騰騰,凌星手里拿著布巾,看的膽戰心驚,“燙著沒?”
沈回搓一下指尖,沒什么感覺。
開口卻是,“有點。”
“哪燙著了?我看看!
凌星上前要查看,沈回看著人靠近,鼻息之間全是隱隱香氣。
他有些奇怪,今天凌星也沒有洗頭發,怎么還能聞到那淡淡清香。
手腕傳來溫熱觸感,手被抬起,沈回覺得有點癢。
但他并不想躲,只想抓他手腕的人,可以更用力一些。
凌星抓著沈回的手指攤開,檢查他的手掌、指尖。
燙紅了。
“還好沒真燙傷。”說著便松開沈回,去弄冷水給他泡手。
沈回一只手揉著被抓握過的手腕,視線在尚且昏暗的屋子里追尋著凌星。
“發什么呆?把手放進來,以后別再空手直接搬剛蒸好的蒸籠。”
凌星抓著沈回的手腕,直接將其塞進冷水里。
嘩啦的一聲,冰冷的觸感讓沈回的理智也跟著回籠。
“知道了哥夫。”
趁著沈回泡手,凌星去嘗湯包的味道。
薄薄的面皮用筷子夾住頂部,提起來有輕微的水感晃動。
加入土豆淀粉后,讓面皮有了韌性,足以鎖住湯汁,不讓其破皮而出。
凌星用筷子稍微戳一個洞,皮凍受熱化水,與肉餡相融。湯汁流出,帶著濃郁肉香。
湯汁流的快又多,凌星下意識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汁水,隨后輕吸一口湯汁,滿口咸香。
肉餡因為加入了調料和香料緣故,高溫加熱后,肉香的要命,吃一口唇齒留香。
凌星很滿意湯包的味道,香料和調料貴是貴些,但加和不加,味道真的是天壤之別。
湯包要是蘸醋吃,應該會更香。
他想著后面賣的時候,提醒一下食客這個吃法。
因為湯包的好味道,凌星對這個生意也多了一些的信心。
“二郎,這一籠剩下的你吃。還有兩籠留家里吃,另外兩籠我帶走!
凌星放下筷子,轉頭看沈回,有些奇怪道:“二郎很熱嗎?臉怎么紅了?”
沈回喉結滾動,只覺得盆里面的冷水都在升溫。
又是嘩啦一聲水響,他略顯慌亂緊張的把手從盆里拿出來,聲音低沉壓抑,“沒什么,我還有點困,進去補覺。”
沈回像陣風一樣,快速鉆進屋里。
他手上的水滴了一路,痕跡雜亂。
凌星只好把要留在家里的湯包先放在木柜里,另外兩籠分別用陶盤裝好,又用油紙把其中一個盤子裹好。
帶著兩陶盤的湯包去謝青崖家,把沒用油紙包的那盤給謝青崖。
“我新做的吃食,熱熱之后蘸醋吃好吃!
說完又提醒謝青崖吃的時候小心,里面汁水多,會比較燙。
謝青崖笑著收下,“回來再吃,咱們先走吧。”
沒有沈回帶著,凌星不敢走山間小路。
尤其是現在天越來越熱,蛇蟲多不說,還會有野生動物出沒。
于是跟著謝青崖兩人一起走大路,兩人速度都不快,走的倒是輕松。
謝青崖想到凌星做的那些吃食,由衷感嘆道:“星哥兒,你可真厲害,總能想到營生的方法。”
“還好,都是賺辛苦錢!
可不是辛苦錢嗎,每天起大早的干,忙活一天也賺不了多少。
天氣好還行,陰天下雨山路難走,大路泥濘,食客還少。
但還不能不開張。
凌星看一眼天色,今天陰沉沉的,估計后面又要下雨。
要是能在鎮子上有房子住就好了。
可惜他現在手里沒什么錢,只夠他把湯包生意做起來。
凌月還要繼續吃藥,錢根本不夠花,哪有多余的給他去鎮上租房子啊。
這事還是只想想吧。
謝青崖自己就是做豆腐賺辛苦錢,他能懂凌星的不容易。
說這些心里難受,他干脆轉了個話題。
“不說這個,對了星哥兒,你知道方秀霞回村子里了嘛?”
凌星還真不知道。
“她怎么回來了?”
村子里沒什么秘密,尤其是謝青崖賣豆腐,好多人去那買豆腐,都會說兩嘴。
村子的好多事情,謝青崖都一清二楚。
“昨天傍晚回來的,你家住在山腳,沒到村子里不知道也正常!
謝青崖知道凌星不懂,來了精神給他說緣由。
“方秀霞回來后,方家就亂了套。劉大娘住方家邊上,她來買豆腐,說自己親耳聽見,方秀霞被休了。趙平和趙凡分家,趙老太拿走現在住的院子,要跟著大兒子一家生活!
凌星有些驚訝,他那天出縣衙后,就沒有再關注過趙家的事。
當時確實是聽到了趙凡說要分家,竟然還真讓他們把家分了。
“趙老太不是還在,怎么分成的?”
謝青崖道:“劉大娘聽來的說是在衙門里為了什么方子打架,趙凡說什么都是一家,他也有份。趙平不想分給趙凡,讓趙老太分家。然后趙老太就同意了!
凌星一愣,沒想到這里還有他給的方子的事。
想到之前在衙門里的事,凌星估摸著趙凡也不是真的想要包子饅頭方子。
他本來就是想分家,正好趙平想獨占方子。
只需要抓著趙平的心理,激一下他,就能叫他主動提出來。
“我有點不明白,趙凡他是糧鋪掌柜,有錢也有些權利。但為什么趙老太那么聽趙平的話?”
按理來說,就算分家,不是跟著趙凡更好嗎?
謝青崖嘖一聲,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還能為什么,算命的說趙凡克親人唄。他出生那年,趙老太差點難產死掉,五歲那年,他爹喝醉酒凍死街頭。趙老太能喜歡他才怪。”
這些在小柳村也不是秘密,大家都懂。
凌星聽著只覺得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過趙家的人和事,怎樣都和他沒關系。
聽聽就算了。
二人去鎮上的時候,正好看到許七在城門口。
許七打招呼道:“凌哥兒,二郎今天沒和你來?這位是?”
“沒呢!绷栊墙o許七和謝青崖介紹彼此,“這是謝哥兒,我的好朋友。這是許七哥,二郎的好朋友!
許七和謝青崖二人點頭致意,并未有過多交談。
凌月找到這事,許七早就知道。
他也為凌星高興,只是前面凌月有傷在身,戶籍也是個問題,許七覺得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也就沒去打擾。
眼下事情都解決,他也有事相求,便對凌星道:“托凌哥兒帶個話給二郎,我想要買他做的外傷藥粉,讓他多做些!
“好的許七哥,我回去就和他說。”
到了書鋪,謝青崖先交接抄書。
等謝青崖拿到新的要抄的書還有之前的結賬后,凌星才把用油紙包裹好的陶盤遞給掌柜,給掌柜說了一遍湯包加熱后吃法。
“我弟弟找到了,之前多謝掌柜的幫忙留意。后面不必再尋!
上次吃完凌星送的吃食,掌柜的對這次的湯包飽含期待。
他沒推脫,笑瞇瞇收下。
“人找到就好,東西我就厚著臉面收下。凌哥兒先等一下,我去把你弟弟的畫像拿來給你。其它書鋪的畫像,我會在下次去縣里匯報的時候,順路去要回。”
凌星不好意思道:“麻煩掌柜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不該托付
凌星又去一趟肉攤, 再買點肉和豬皮,順便把上次豬皮錢給武大力。
他每天需要一斤豬皮,因為量少并不貴。武大力也算了一下,豬皮一斤三文錢差不多。
磨刀割肉的功夫, 武大力道:“你肉買的多, 本來就帶些豬皮,剩下的武叔直接給你就成, 不要你再掏錢。”
與人相處算的不精細, 就得有來有往。
凌星也知道武大力是好心, 他沒有再一個勁的非要給錢。想著和以往一樣,等武大力家的哥兒武雙去買灌湯包的時候, 每次給他多裝兩個。
“那謝謝武叔了!
謝青崖也買了兩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比純肥肉便宜一些,又比純瘦肉貴不少。
二人買好東西往小柳村趕,凌星想著凌月讀書的事情, 正好村子周邊的情況謝青崖都清楚,問他也合適。
“青哥兒, 你知道咱們村周圍有沒有好點的私塾?我想送阿月去念書!
“那你可算是問對人了!
村子里的私塾本來就不多,云霞鎮下面的村子一共就兩個私塾。
最近的一個從小柳村去,只要兩刻鐘。
不過那邊的私塾更像是族學,一個村子同姓, 都是一家人, 比較排外。
外姓人去讀書的話, 要交多一倍的束脩。
另一個要遠一點, 從小柳村走過去,要半個多時辰。
是個老秀才辦的私塾,去念書的人也不多, 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讀書最是花錢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說家里有錢,這書就能讀起來,也要真有那本事才行。
村子里的孩子,其實也沒幾個入私塾讀書的。
雖然知道讀書好,可誰家也花不了那個錢。
小柳村周圍能有兩個私塾,那都是算多的。
每個鎮上也不過就兩三家,縣里多一些,有五家私塾。
“劉家村距離近,私塾先生請的也好,但排外嚴重,交的束脩還貴。阿月現在身體不好,我覺得你真要讓阿月念書,不如走遠一點,去小溪村的盧秀才那。”
凌星聽著謝青崖的話,也覺得有理。
劉家村私塾再好,環境不好也不行。這要是進去了,都能想到孩子能遭什么罪。
小溪村遠是遠了點,不過他每天早上也要去鎮上,要是走大路的話,正巧順路還能送凌月去私塾。
今天是和謝青崖出來,不好耽誤他的時間。凌星琢磨著明天出完攤子,回來正好去一趟小溪村打探打探。
要是小溪村的也不行,就緩一緩,等手里有些銀子后去鎮上找私塾。
……
凌星背著背簍回到家,只覺得家中氣氛不太對勁。
平日里最鬧騰的沈來此時老老實實的帶著小春小夏,還有凌月三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四個孩子從大到小排一排,大氣不敢出,乖的要命。
凌星視線在孩子們身上掃一遍,沈來捂嘴搖頭,小春小夏低頭躲避視線,只有凌月眨巴著大眼睛看凌星。
“怎么了?”
凌星小聲的問凌月。
“嬸嬸生氣打二哥哥,嘴巴都流血了。然后二哥哥就走了,一直沒回來!
凌星料想到沈回說讀書科考的事情不會順利,沒想到還挨了打。
這事他也不好多說,只能先去灶屋把東西放下。
歸置好東西,開始做午飯。
他切了些肉,剁成肉沫,用鹽巴醬油炒一炒,夾一點就著面糊吃也有點肉的咸香味。
沈家人都從地里回來,凌星才知道沈回沒有下地去。
他原先聽說人出去,以為是去地里忙了。
結果人沒去,這讓凌星有些擔憂。
“爹,不然我去找找吧。”
沈呈山叫住凌星,“二郎不會有事,他做事有分寸。不然星哥兒你弄點吃的去看看你娘,我怕她想不開。”
家里以前發生的事,凌星都知道。
沈家也沒瞞著他,全部都說了。
正是因為知道,凌星才不好勸徐有芳答應。
沈呈山的話夜有理,凌星點頭答應,“好的爹!
接過曹滿月裝好的面糊糊,上面蓋著一層醬香十足的肉沫,去找徐有芳。
西頭房的空間要比東頭房小一些,此時窗戶全部撐開,有陽光灑進來,倒也算亮堂。
徐有芳坐在窗戶下面,借著光在修剪絨線。
銅絲線買回來后,徐有芳就按著凌星說的在練手。
她刺繡繡的好,在顏色和花形上有著天然的感知。試錯幾次后,已經能做出簡單的絨花。
看到凌星進來,徐有芳臉上看不出什么異樣,微微笑著招呼凌星道:“星哥兒來啦,看看娘新配的顏色,漂不漂亮?”
這是桃花的顏色,紅粉過渡自然,火斗熨燙過后,因繡線材質在光下旋轉,表面有明顯反光,很是漂亮。
徐有芳了解花型,趁著熱用圓頭小棍稍微弄一下形狀,細節之處做的好,整體組裝后,更加栩栩如生。
“好看,娘多做一些后,我拿去鎮上放攤子上賣,肯定受歡迎!
凌星把面糊往前送,“做東西賺錢是要緊事,吃飯也是要緊事。身體是本錢,娘別把自己再累垮了!
家里也就凌星是徐有芳舍不得說的,這一大家子,她誰都對得起,唯獨覺得對不起凌星。
叫他小小年紀就守了寡。
她再沒胃口,這時候也聽凌星的話,放下手里活計,接過陶碗。
勺子舀一口面糊,配上一些肉沫。
肉香濃郁,都感覺面糊也沒那么拉嗓子眼,難以吞咽了。
“這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好吃的很!
徐有芳吃兩口被勾起食欲,她夸一句后就叫凌星趕緊去吃飯。
思索再三,凌星還是忍不住張口道:“娘,二郎他似乎是真的很想讀書科考。”
突如其來的話,讓徐有芳攪拌的動作一頓。
換做旁人,徐有芳早就叫人出去。
因著是凌星,她輕嘆一聲,張口時聲音都喑啞許多。
“我知道。”
她自己生的孩子,她哪能不知道。
小時候的沈回背著書箱去家學讀書的樣子,徐有芳也都記得清楚。
那孩子不論嚴寒酷暑,手里都捧著書看,不論是教文的先生,還是教武的先生,都說這孩子是好苗子。
那時,不僅是她,族中也是對沈回寄予厚望。
他很優秀,不論是學文還是習武。
可是誰也沒想到,好好的大家族,一夕之間就能滅亡。
他們是命大得以逃亡。
途中也是死的死,傷的傷。
最后活下來的,也就他們一家子。
徐有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們一條活路,那就安安穩穩的活著。
什么錦衣玉食,入仕為官,她通通都不想了。
她只要一家人能平安的在一起。
安逸的活了這么多年,當沈回嚴肅認真的說出想要科考的時候,徐有芳心里是驚訝多過恐懼。
她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想科考了。
上午的時候,她是罵也罵了,打也打了。
沈回一動不動的任由打罵,最后再問還要不要科考。
還是斬釘截鐵一個字,要。
徐有芳知道,二兒子是認真的,不會改變心意。
她無奈之下,只能指著門口,怒吼道:“滾,我不想看到你!
話說出口時,徐有芳也很后悔。
那孩子轉身時的難過眼神,也讓她揪心的疼。
不該說滾,這字太重。
可沈回離開的迅速,不給她絲毫挽回改口的機會。
“星哥兒,二郎從小就聽話,從來不表露自己的喜好,給什么他就要什么。不給他的東西,不會主動伸手要。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想要做什么,但我卻讓他滾。”
徐有芳哭的厲害,凌星掏出手帕,蹲在地上給她擦眼淚。
“我怕啊,你不知道,那刀落在身上多疼,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被砍死,心里多難受?帱c累點,不算什么。我只想一家人能好好活著!
凌星握著徐有芳的手,無聲安慰著。
說出心里話,徐有芳也暢快許多。她也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
現在也不是以前,動亂已經過去,可以往前看。
因為自己害怕就讓孩子也停留原地,吃苦受累實在不該。
徐有芳拍拍凌星的手,吸了吸鼻子,強行笑了一下。
“娘在你面前鬧笑話了,聽說二郎人還沒回來,我今日打罵的狠了一些,也不敢去尋他,怕他怨我。”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罵過家里的孩子,這次也是情緒上頭,下手重了許多。
那孩子又是個死心眼,一點也不躲,全受了過去。
徐有芳心里也是又疼又氣。
她不敢看沈回的傷,也不敢聽沈回說沒事,只能托凌星幫忙,“星哥兒,等他回來,你幫娘去看看他的傷。也替娘帶句話,叫他好好讀書,娘供他讀!
凌星聞言點頭,“好!
一直到傍晚,沈回才扛著一堆的芭蕉葉回來。
剛到家,就見一人影沖過來。
“你飯也不吃就跑山里那么久?”
沈回低頭,見凌星皺著眉,聲量都比平時高幾分。
“哥夫在擔心?”
“能不擔心嗎?芭蕉葉什么時候不能弄,非要飯也不吃,也不帶干糧和驅蛇藥,就帶著一身傷上山!”
驅蛇藥上次用完了,凌星還沒找謝青崖換,看到沈回扛著芭蕉葉回來,就知道他是沒帶驅蛇藥直接上山了。
又沒吃飯,萬一遇到蛇,再體力不支,凌星都不敢想多危險。
沈回放下芭蕉葉,給凌星解釋,“家里沒有芭蕉葉用,哥夫明天要出攤子,所以我才進山弄葉子!
凌星聽完后,心里不知為何有些悶悶的。
不得不說,沈回遵守他大哥的遺囑,遵守的很好。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哥夫,真的是好的沒話說。
什么都想著他,幫他做。
“家里還有一些油紙,沒有芭蕉葉可以先用它。就算沒有油紙,我也可以遲一天出攤子。芭蕉葉沒有你的安危重要,你怎么就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人高馬大的壯漢被訓的低頭,一聲不吭的聽著。
直到凌星說完后,沈回才開口道:“我在山上抓了東西吃,沒有餓肚子。下次會帶好驅蛇藥再上山……”
沈回想要伸手撫平凌星緊皺的眉心,卻礙于身份,硬是忍著沒動。
他沒想到凌星會這樣的擔心他。
“以后去哪,都會給你留字條!
他不想凌星因為他的緣故擔驚受怕。
沈回的態度實在太好,凌星見他也確實沒受傷,“你要說到做到!
“會的!鄙蚧爻兄Z道。
說罷,凌星看沈回臉上的傷,打的確實挺重的。嘴角破了,臉頰還有明顯淤痕。
“你那個治傷的藥粉還有嗎?我加點水進去,給你抹一下傷。”
沈回想說自己可以來,最后直到進屋坐在床邊,也沒有開口。
臉上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他之前被野豬頂出去摔樹干上才叫疼。
但看凌星在意,便由著對方上藥。
“今天去鎮上碰到許七哥,他說想要你做的藥粉。還有娘和我說,同意你讀書科考,她會供你讀書的,你要好好讀!
對于他娘同意他讀書的事,沈回心里有數。
他此時因高估自己的理智,低估了眼前人對自己的吸引,已經無暇顧及其他。
沈回身體緊繃的要命,腦袋里的一根弦死死的繃著,隨時都有斷線的可能。
如此相近的距離,只需要稍微偏頭,就能觸碰到他夢中才敢夢的人。
理智拉扯著神經,清香的氣息浮動,沈回視線轉動,能夠清楚的看清凌星臉上細小的絨毛,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子,紅粉飽滿的唇畔。
沈回雙手用力,指甲嵌進肉里。
他用牙咬著舌尖,疼痛逼回更多的理智,堪堪出聲,“好!
嘴角的傷口比較小,凌星彎腰湊的更近。
鼻息打在臉上,沈回像是觸電一般,猛地往后一仰。
喉結滾動間,慌亂的從凌星手里拿過涂藥的小木片,“剩下的我自己來,哥夫。”
凌星被沈回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只當沈回是怕疼,又不好意思說。
正好也要去和徐有芳匯報沈回的傷勢,省的她擔心,凌星點頭道:“行吧,那我先走了,二郎好好涂藥!
看著凌星離開的背影,沈回捏著木片一動不動的坐著。
半晌后,他頹廢的仰頭往后,抵靠在墻上,不知拿心里的情愫如何是好。
大哥,你不該將人托付給我照顧的……
而他更不該對人起心思。
“星哥兒!”
外面傳來謝青崖的聲音,凌星從西頭房匆匆出去,只見謝青崖和他丈夫王雋二人各自抱著一堆的書。
謝青崖準備把書放凌星懷里,余光看到沈回,怕壓著凌星,轉手就把書塞沈回手中。
王雋跟著自己的夫郎,也把手里的書摞沈回懷著。
謝青崖道:“這些書阿月都能用到,讓他先看著。”
書這東西,不是想買就能買到。凌星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只能后面多做些好吃的給謝青崖他們送去。
“謝謝青哥兒。”凌星看一眼沈回,“對了,二郎也準備參加科考,這些書他可以看嗎?”
謝青崖和王雋都有些驚訝,沒想到沈回會有這念頭。
回神后謝青崖笑道:“當然可以啊,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在謝青崖和凌星聊天的間隙,沈回走到王雋身邊。
“我明年想下場,可否請王兄指點一二!
王雋看著謝青崖的笑臉,虛弱的輕咳一聲。
“好!
翌日一早,凌星早早起床,準備出攤。
徐有芳也和以往一樣,起的更早,給凌星和沈回做點吃的。
凌星洗漱完去灶屋,看到徐有芳笑著給沈回添面糊,知道母子二人這是說開了,也跟著笑了。
二人來到鎮上,原來做包子饅頭的攤位被租出去,不過之前攤子不遠處賣頭飾的那個攤主,因為去別的地方擺攤,正好空出來,被凌星租下。
好在是離的不遠,凌星和沈回剛到,就有人過來了。
有問之前怎么突然不擺攤了,也有說麻油街那邊有賣包子饅頭的,問是怎么回事。
凌星并不想把凌月的傷疤扯出來讓其他人知道。
因此只說因家里有事停了一段時間,那邊賣的包子饅頭,是買了他的方子。
正好也說一聲后面他不賣包子饅頭,賣湯包。
方子在凌星手上,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食客們也不好說什么。再說想吃包子饅頭,去麻油街也能買到。
雖然那家做的味道差了點,包子也舍不得放餡料,饅頭個頭也小,但好歹有得吃。
聽到凌星說賣新吃食,食客們自覺排隊。
這小攤主別看年紀小,也不是什么大酒樓的大廚,可他做的那些小吃食,那味道是真的沒得說。
關鍵價格也合適,他們都能吃得起。
都是前面積攢下來的食客,跟著吃過好幾樣,完全信賴凌星。
這也是凌星選擇繼續在這附近擺攤子的原因。
湯包出爐后,凌星照舊搞試吃。
不然他怕上來就報價格,把人再嚇走。
因為湯包里面汁水充足,不能像包子饅頭一樣切開試吃。
凌星專門包了拇指大小的小湯包,還帶了一些醋來,給食客們蘸著嘗味。
拇指湯包雖然小,但該有的味道一樣有。
一口下去鮮美的汁水在口腔中爆開,勁道的面皮裹著咸香的肉餡,因為用了香料在里面,肉餡的味道吃起來與家中做的完全不一樣,好吃的不行。
蘸上醋后,醋的酸香和湯汁肉餡結合,口感層次豐富,微酸的醋味更解肉膩,香的叫人停不下來。
試吃過后,小攤子上響起一串串的問價聲。
凌星給他們看正常的湯包大小,“湯包兩文錢一個!
“這比之前的包子饅頭小了一半不止,咋還賣這老貴啊?”
“是啊,這面皮也薄,沒用多少面,一文錢一個差不多!
凌星就知道會有人這樣說,他道:“面皮薄但里面加了其他的東西,才能讓面皮不被湯汁浸透破皮,成本自然也高起來。還有湯包用的是肉餡,這肉餡里面我加了香料增香去腥,那香料什么價,大家伙兒能不曉得?”
聽凌星這么一說,食客們一下子明白這玩意怎么賣兩文錢一個了。
香料那玩意比肉還費錢呢。
都是有錢的人家才買得起,沒想到他們有生之年還能吃上用香料做的東西。
這胃不得了,都金貴起來了。
食客覺得物有所值,也不再猶豫,出錢購買。
書鋪掌柜前面吃了凌星送的湯包,實在是愛這一口,比包子饅頭好吃多了。
他每天都派人來看看,沒想到今天真碰上,伙計一口氣買了二十個湯包。
凌星還以為湯包賣的會不如包子饅頭好,沒想到生意還不錯,速度比包子饅頭更快。
他估摸著是人都缺葷腥,湯包里面肉弄的又香,整體口味更好,自然愿意花錢。
收攤子后,凌星和沈回把東西放倉庫,然后去肉攤買肉和豬皮。
“武叔,你今天給我三斤豬皮吧,算我豬皮錢。”
看到湯包沾了葷腥賣的那么快,凌星想著做些豬皮凍拿來賣。
反正都是順手,他做了賣看看,賣不出去家里也能吃。
買面粉的時候,要額外再買香料。
一天賣的湯包要六斤肉餡,加上四斤豬皮凍。肉餡和豬皮凍需要用到的香料,花去四十五文。
為了增香去腥,這錢不能省,口味好才是最重要的。
東西都買好,沈回照舊全都背身上,帶著凌星走大路。
今天出攤子的路上,凌星和沈回說了,想去一趟小溪村,看看私塾。
從鎮上到小溪村并不算遠,走了三刻鐘就到了。
到村口打聽一句盧秀才,村民得知是要問私塾,便熱心的給凌星和沈回指路。
盧秀才家挺好找的,全村就他家的屋頂是瓦片。
房子是半青磚半泥磚,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有讀書聲傳來。
第49章 第 49 章 坑一把
盧秀才家的院門是敞開的, 院子里干凈整潔,有一婦人正坐在小石凳上擇菜。
余光看到有人影,便抬起頭來,熟練的笑著打招呼, “二位是來尋人還是問私塾?”
凌星道:“是來問私塾!
婦人點點頭, 放下手里的菜,“二位進來坐, 我去喊人!
凌星和沈回聞言進門, 各自坐在另外兩個石凳上, 剛坐下沒多久,婦人就帶著一身形清瘦, 留有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出來。
“這便是盧秀才, 你們要問私塾的事,盡管問他。”
婦人說完,便拎著菜籃子去了院門口, 把地方留給他們談話。
“盧秀才好!
凌星和沈回起身微微躬身,盧秀才面上雖沒什么表情, 甚至可以說是嚴肅,但禮節也一點沒少。
“二位請坐!
盧家的小院子收拾的干凈整潔,即便是夫子不在,屋里也傳來陣陣讀書聲。
聽著聲音年歲都不是很大。
凌星心里對這私塾比較滿意, 打算讓凌月讀一段時間, 他要是覺得可以就繼續。
要是覺得不行, 就去鎮上找。
有了成算后, 凌星和盧秀才講了一下凌月的情況。
聽說凌月三歲時就開蒙讀書,千字文已經完全會念,盧秀才摸著山羊胡, 對凌月的第一印象很滿意。
“可以的話,明日把孩子帶來看看!
凌星也是這樣想,約定好明天見面的時間,他和沈回離開小溪村。
“二郎,你要讀書科考的話,要找私塾念書嗎?”
盧秀才那邊念書的年紀普遍比較小,沈回去怕是不太合適。正想問問沈回明天要不要問問鎮上的私塾,就聽沈回道:“不必,家中未出事之前,先生曾和我說可以下場!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年的科考因動亂沒有舉行,他今后的十幾年,也沒有再想過科考。
“王雋送來的書我看過,很適合。明日去買些筆墨紙硯,我自學便可!
只是考童生入門的話,沈回完全沒問題。
秀才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有些難,不過他也替自己找好了先生。
村子里的人或許不清楚王雋的真實身份,但他前些年因為賣獵物去縣里,偶遇到王雋夫夫二人與上一任縣令。
上了年紀的縣令大人對王雋行禮,他通過唇語辨認,對方喊他,“王大人!
隨后就被王雋制止,說他如今已經不是官身,不能再這樣叫。
再多的東西,沈回沒有看。
大禹律所定,舉人可參與選官,無大功者,至多縣令。
而能讓一縣縣令尊稱上官,王雋此前少說也是進士。
沈回想要參加明年的科考,想要得到秀才功名。只有王雋最適合教他。
知道沈回自己心里有數,凌星沒有再多說。
二人回家后各自忙活起來。
眼下天熱起來,沈歸的菜田一片生機盎然。
他見凌星回來,趕緊拉著人去菜田,謀劃著要賣菜。
“大哥夫,我這菜定個什么價比較好?”
沈歸侍弄菜田很用心,什么時候澆水,什么時候捉蟲,什么時候弄糞水施肥,一次不落,盡心盡力。
土地也給了沈歸最好的回報,綠葉菜一個個綠油油水靈靈的,掛果的黃瓜和西紅柿長勢也極好。
就這品相,打眼看去和前世精品超市里面精挑細選的菜蔬沒兩樣。
不過到底是手工捉蟲,也沒打農藥,多少還是有蟲眼。
但沈歸一家四口捉蟲捉的勤快,蟲眼有也不多。
“你把品相好的菜蔬挑出來,往大一點的飯館和酒樓賣看看,價格可以高一兩文。次一點的擺攤時候分門別類,理順了堆放整齊,按著市場的定價賣就成!
沈歸把凌星的話復述一遍,樂呵呵的點頭。
隨后就蹲在地上,就近拽著蘿卜纓子,“這春蘿卜長得好,小五拔了一個和小春他們分著吃,都說水靈吃著甜。中午正好拔兩個出來切絲,加鹽拌拌全當是個菜!
凌星想到要做湯包買了不少的調料,“我來做,弄個不一樣的吃吃。”
聽說有好吃的,沈歸又樂了。他就喜歡大哥夫時不時搗鼓出來的吃食,那味道都不差。
拔了兩根蘿卜去灶屋,清洗干凈后切小片。正如沈歸所說,這蘿卜長得好,水靈靈的。
家里還有些白糖,凌星打算弄酸甜口的腌蘿卜片。
切好后的蘿卜加鹽進去放置兩刻鐘,殺一殺水分。
時間到了再攥干水分,加鹽,糖,醬油,醋進去腌制。
攪拌好蓋上蓋子靜置,開始煮糙米飯。
沈歸又拔一些空心菜,洗干凈后送去灶屋做著吃。
凌星切了些蒜末,用豬油做個蒜蓉空心菜。
中午開飯,沈家終于不用再吃老的發苦的野菜。
空心菜剛長成,正是鮮嫩好吃的時候。菜清脆爽口,蒜香濃郁,又有豬油增香。酸甜口的腌蘿卜下飯開胃,入口的那一絲甜,對很少吃甜的沈家人來說,很是回味。
雖然都是素菜,不過凌星蘿卜舍得放糖,空心菜舍得放豬油,那味道不比肉菜差。
配著菜,沈來哼哧哼哧吃了一大碗糙米飯,就連凌月吃的都有些急,可見味道是真的好。
酸甜口的腌蘿卜是最受歡迎的,凌星吃著也覺得好吃。
他道:“四弟,我下午的時候再拔你兩根蘿卜。弄些酸甜蘿卜給青哥兒他家送去!
人家昨天送了好些書來,不僅凌月能用,沈回也能用。
家里現在都知道沈回要參加科考,沈歸夫婦二人也做好了勒緊褲腰帶供二哥讀書的準備。
二哥聰明,大哥在的時候也總聽大哥說二哥可惜了,不然能科考入仕。
聽多了,沈歸也跟著覺得可惜。
因為有好底子在,現在想撿起來也不算晚。
在沈歸看來,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誰占便宜誰吃虧的說法。
要真考了功名在身,他身為弟弟,那也是跟著享福沾光的。
沈歸道:“那些書可是好東西,我這點菜算什么。哥夫盡管拿,他家的菜蔬我給包了。”
沈呈山也道:“四郎說的對,星哥兒你多弄些去給他們兩口子!
凌星點點頭,尋思著謝青崖喜歡吃他做的東西,又有沈呈山的話,不如就再弄些腌菜送去。
想到瓜藤上長著的嫩生生的小黃瓜,又道腌菜很適合。
長成程度不同的黃瓜,腌漬后的口感也大不相同。
凌星偏愛嫩黃瓜,口感更清脆水嫩。而且這個腌漬起來也快,兩三天就可以。
“那我再摘些嫩黃瓜,給他家做個醬菜!
沈歸自然是同意,吃完飯就拉著凌星去菜田選菜去了。
把蘿卜腌上后,凌星就處理起嫩黃瓜。
先用鹽腌制再加上燒開的醬油攪拌浸泡,醬油里面根據口味加入適量的調料,凌星做了醬香口的,加些白糖進去提鮮。
翻過幾次后,把嫩黃瓜帶著醬油一起倒入小罐子里。
那是家里裝門用來腌菜的,蓋上蓋子,倒碗狀的口里加水,密封性十足。
村戶人家做咸菜都是只加粗鹽,放在咸菜壇子里密封好,留著冬天的時候吃。
正兒八經好吃的醬菜,那都是要去醬菜鋪子里面買的。
是鎮上的人才吃得起的好東西,村戶家除非待客,又想省點錢,不然不會專門去買醬菜。
凌星把罐子先放陰涼通風的地方放著,等三天后做好給謝青崖送去。
酸甜蘿卜倒是今天就能送。
收到凌星的投喂,謝青崖高興的要命。
他最愛凌星做的吃食,雖不精細,吃起來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我留了豆漿,你正好端回去喝!
謝青崖端出一陶盆的豆漿,又給凌星切兩塊豆腐。
見他實在沒手拿,還幫著一起送沈家去。
回到家后,凌星開始做豬皮凍。
因為明天要賣,一共做了十斤。
一份水多一些,做出來六斤豬皮凍,是用來包湯包。另一份水適量,做出來四斤豬皮凍,是切開另賣。
豬皮凍加了香料和調料后成本直線上升,一斤在六文錢。
凌星準備按兩賣,一兩一文錢。
買個二兩回去蘸著調料,也是一盤菜,足夠一人吃的。
土豆淀粉不用再另做,前面做的夠用一陣子。凌星準備明天起的再早一點,把面揉好。
肉餡今天晚上就要剁好放著,不然明天來不及。
眼看著天越來越熱,肉放不久,凌星想著是不是要買冰。
事情忙活完,凌星去屋里算賬。
因為湯包小,一籠能出十個,熟的還快,賣的個數是比包子饅頭多的。
不過他前面用了些面,加上豬皮凍有限,今天的湯包一共只用了十六斤面粉。
按著錢匣子里的一千六百九十四文錢來看,去除試吃的,正經賣的湯包差不多八百四十七個。
這帳比包子饅頭好算,純利潤正好是收益的一半。
去除攤位費那些,一天賺了八百二十七文。
明天還要去給凌月拿藥,一帖藥五十文,能喝兩頓,是一天的量。
他前面賺的銀子加上沈回中途去山上打獵賣獵物換來的銀子,全都用在治療凌月的傷。
剩下的那點,也因為這兩天做湯包買原料,租攤位這些花個精光。
現在手里的一千六百多文,是凌星所有家當。
……
凌月的腿傷前期要修養不能動,現在反而是需要適當的運動才行。
帶著凌月走一走動一動的活,被沈來包下了。
因為被灌藥導致嗓音難聽的原因,凌月很少開口。
這會在院子里扶著墻,走的有些累,也不好意識張口讓沈來停下。
主要原因其實是剛開始的時候,沈來不知道凌月嗓子的原因,以為他聲音就是這樣難聽刺耳,笑了凌月一聲。
然后凌月就一直記在心里面,即便是后面沈來知道他的嗓子是被壞人弄成這樣,他也不好意思多開口說話。
怕被笑話。
沈來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其實也很細心。
瞧見凌月額頭冒汗,氣息紊亂,清秀的眉頭都緊緊皺起來,立即停下腳步。
“你累了?那我們休息一下。”
凌月松一口氣,點點頭,不吭聲。
“你怎么都不說話?”
沈來這幾天觀察出來了,這阿月什么都好,就是悶葫蘆。只有大哥夫在的時候才會說兩句話,平時在家,能不吭聲就不吭聲。
喊他都不應聲,非要一瘸一拐扶著墻走出來,然后用表情詢問,“什么事?”
沈來覺得凌月和他娘是兩個極端。
他娘對他是能動手就不動口,凌月是能用行動做的,就堅決不開口。
今天因為天氣熱,臨近傍晚了都不見多涼快,空氣悶悶的。
因此走的量雖然和前面一樣,但是卻更累。
結果凌月硬撐著也沒喊他停。
沈來伸手戳戳凌月長了一些肉的腮邊。軟乎乎的,手感真好。
“你有什么話千萬不可以埋在心里,要說出來才可以的!
沈來給凌月舉例子,“我之前總被村里的小孩挑釁,和人打架。但是我又不和爹娘說原因,所以爹娘就覺得我可調皮鬧騰了。還是哥夫發現我受委屈,幫我出頭。后來爹娘曉得了我之前打架都是有原因,就沒再因為這個說過我!
凌月抿著嘴,心想難怪都沒見沈來和其他人玩過,都是和小春小夏在家門口玩。
在沈來好奇的視線下,凌月動了動嘴巴,又偏過頭去。
誰知道沈來也跟著他一起動,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看,凌月的視線落在沈來額頭綁著的發帶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轉回去。
沈來又又跟著一起轉。
凌月沒辦法,只好小聲道:“你不喜歡我的聲音。”
喝了一段時間的藥,凌月的聲音已經比一開始的時候能聽多了。
但比起正常五歲孩子甜甜脆脆的聲音,凌月的嗓音沙啞許多。
沈來一愣,他什么時候不喜歡凌月的聲音了?
神經大條的沈來抱著腦袋想了好一會,這才想起來怎么回事。
“我那次不是故意笑話你的,因為你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奇怪,我不知道原因,就笑了一聲,但真的沒有惡意。”
沈來看著凌月慢慢低頭,一副失落難過的樣子,他也有些慌亂。
“我知道原因后,就沒有再笑過了。阿月對不起,你別難過,原諒我這一次成不?”
凌月能聽出沈來話語間的誠懇,也知道沈來不是故意嘲諷。
他并不是怪沈來的那聲笑,而是自己也覺得聲音難聽,不想開口。
“我不怪你小五!
沈來松一口氣,“那就好,我再帶著你走走吧!
“好!
兩孩子又開始繞著院子走,凌星從堂屋的門后撤離,嘆了一口氣。
凌月這是自卑了。
他不禁有些擔心,去私塾后凌月是否真的能適應。
畢竟他的嗓子這樣,一時半會也不會好,需要長期的治療才可以。
私塾里讀書要出聲,還有很多并不相識的人,那些人聽到凌月聲音后的反應想來也會刺激到他……
哎,愁啊。
*
第二天的湯包生意比昨天還要好,畫材鋪掌柜聽說凌星回來擺攤,一大早也去排隊買吃的。
麻油街那家的包子饅頭他吃了,沒以前買的好吃。
倒是有家賣餃子餛飩的攤位不錯,小餛飩一口一個,鮮美的很。
餃子也是,不僅直接吃好吃,蘸著調料吃又有不同的風味。
他已經連吃兩天,要不是今天去攤主沒出攤,也不會來湯包攤。
湯包出籠,畫材鋪掌柜買了十個。
他是沒吃過,但他在隊伍里看到好幾個熟面孔,還一臉期待的樣子,就知道小攤主這次的吃食,味道一定也錯不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湯包|皮薄餡大,湯汁濃郁鮮美,醇厚無比。
好吃!
不過,今天除了湯包外,攤子上還有另一樣吃食。
豬皮凍。
凌星依舊延續前面的辦法,先搞試吃。
說的天花亂墜沒有用,還得讓食客自己選擇。
豬皮凍要配蘸料,凌星自己配了個簡單的,就醬油,醋和蒜末,又滴了兩滴芝麻油增香。
眼下天熱起來,豬皮凍晶瑩剔透,彈牙爽滑,搭配上蘸料更是開胃。
涼菜在夏季很受歡迎,豬皮凍口味又好,價格便宜,不出意外的賣的很好。
四斤豬皮凍,賣的比湯包快許多。
凌星還送蘸料配方,報了基礎的那些,又加一句,“愛吃辣的可以加點剁碎的辣椒!
一上午說下來,口干舌燥。
還好用竹筒帶了水。
今天豬皮凍做的少,就是為了試試能不能賣起來。
確認能賣得動,明天就可以多做一些。
湯包賣完后,沈回和凌星二人趕緊收攤。
趕著回去早點吃完午飯,要帶凌月去一趟小溪村。
把東西放在倉庫,凌星看向坐在一旁的大爺。
“大爺,我想問一下,近日怎么不見李三郎?”
前面李徽緣也幫了他許多,他還想著問問李徽緣有沒有什么忌口,也給他做些醬菜腌菜什么的送來。
結果自從那日縣衙一別,再來倉庫這邊,都沒看到人。
大爺打量一眼凌星,有些審視的意味。
怎么看都是個哥兒,咋還打聽未娶的漢子呢。
他想說一句世風日下,不過被沈回一個視線嚇的閉嘴。
輕咳一聲后還是如實告知,“來年三月他要入場,回家專心讀書去了!
現在是五月,童生考秀才對于尋常百姓家確實很難,這次又是李徽緣沉寂多年后,再次進入考場。
若是考不好,當年神童的名頭,將會成為他的笑話。
想來李徽緣的壓力也很大,凌星便也沒再多問。
現在還是不要去打擾他才好。
二人買好東西出鎮子,發現城門口圍聚不少人。
許七帶著幾個手下維護秩序,邊大聲呵斥著不準靠近,邊拔出刀往后逼退。
人群這才安靜下來。
被團團圍住的小吏繼續指著粘貼在城墻上的告示道:“面團發酵的方法就是要有面引子……”
凌星聽了一會后很是震驚。
這不是他給縣令的發酵方子嗎!
縣令大人不是說送去京城有用,怎么這會公開了?
凌星二人跟著人群聽到最后,這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按著小吏說的,是陛下得到一個讓面團發酵的方子,為造福百姓,讓百姓也能用少量的面就能吃到蓬松暄軟的吃食,因此決定公開。
命各州府縣衙,最遲在明年年初全部告知普及。
凌星腦袋轉過彎來,送去京城的方子沒有皇帝的命令,林縣令不可能自作主張就同意他給趙家人。
所以……
陛下要普及面團發酵的事,林縣令是早就知道。
那天林縣令其實是坑了趙平一把,故意沒說。
如今發酵方法公開,趙平的包子攤將會多出多個競爭者。
他自己本身又沒有真材實料,要是連發酵方子這個特殊的東西都沒有,想靠賣包子饅頭慢慢發家致富,根本就不可能。
凌星想到趙平一家根本沒從他這得到一點好后,心情也愉悅起來,拉著沈回離開。
第50章 第 50 章 “你先把菜弄出來賣!薄
在城門口的時候耽誤了一些時間, 凌星二人回去時腳程快上不少。
知道今天要帶著凌月去小溪村見夫子看私塾,徐有芳早早的就做好午飯,到家把東西卸下放好就能洗手吃飯。
吃完飯后沈回也是跟著一起去,有個漢子在, 不怕路上會被人欺負。
凌月的腿還不能走那么遠的路, 一路上都是沈回背著。
因為沈回的背很寬闊,走的又穩當, 凌月竟是睡著了。
到了小溪村, 凌星哭笑不得的將人喊起, 準備在村口不遠處稍微待一會,等凌月徹底清醒再往村子里走。
不然睡眼惺忪的去見夫子不太好。
因著前面村口坐了不少人在閑聊, 凌星沒讓沈回靠的太近。
他前世在村子里生活, 整個村子最不能多待的就是村口情報站。
你要是參與其中還好,若是路過那肯定會成為情報站新的談資。
結果凌星還是低估了毫無文娛活動的古代村口情報站的威力。
即便是站的遠一些,也沒耽誤多少時間, 依舊被這些人精準鎖定。
一老大娘眼里似乎在閃著光,抬頭咧著豁口的牙笑道:“喲, 看你們夫夫兩在那站了一會了,瞧著是孩子身體不舒服?”
不得不說老大娘的觀察力還挺強,能看出凌星他們是因為凌月停下。
同時腦補的功力更強,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沈回其他的沒怎么聽, 滿腦子都是“夫夫”, 面上是一張酷臉, 實際上耳后紅一片。
被趴在背上的凌月看個正著, 他歪著頭眨眨眼,又有些蔫的趴回去,并沒有放在心上。
不等沈回開口說什么, 凌星就拽著人直接走。
這時候最好就是什么也不要解釋,趕緊離開。
不然說啥都會被拉著講半天,你要是不從頭開始詳細解釋,保管能給你傳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直接就走,他們情報有限,反而傳不出什么花來。
私塾里面讀書的,都是其他村子來的。
小溪村本村只有盧秀才的小孫子盧洲在讀,除他以外,小溪村就沒有其他的孩子在私塾念書。
因此,中午的時候,孩子們都是帶干糧在私塾里吃。
盧秀才的夫人柳夏,會給他們用鍋熱一下干糧,也會燒熱水給學生們喝。
凌星對這點還是很滿意的,至少能吃口熱乎的,也有熱水喝。
這會是私塾午睡的時候,中午吃完睡一會,能保證下午有精神頭讀書。
進院子后,凌月就被放下來。
盧秀才原名盧正清,這會出來先是仔細的看一下凌月的外貌。
見他臉上沒有明顯的胎記疤痕,微微點頭。
又問凌月的腿,“這腿之后會瘸嗎?”
凌星道:“大夫說不會。”
大禹科考延續以前的制度,面有疤痕胎記者不錄,身患殘疾者不錄。
但若是當官之后面有疤痕,或是身有殘疾,只要是不影響政務,不出差錯,也不會剝奪官職或者是降職。
知道凌月的腿會好,盧正清這才考教起凌月的功課。
他前面聽凌星說孩子千字文全都熟悉了,沒想到的是不僅是千字文熟悉,詩經也讀了一些,有自己的見解。
眼前的孩子才五歲,就有這樣的學識見解,即便是有些底蘊的人家,也少有這樣聰慧有靈性的。
說一句天才都不為過。
至少再讀一陣子,甚至能去考個童生。
六歲的童生,那可不就是天才。
一想到還是從他這里考出去的,盧正清這心里就一陣翻騰。
學生的成績,夫子的榮耀啊!
“好,這孩子我收下了!
盧正清對凌月實在滿意,也沒有再多問,直接就把人收下。
村子里私塾束脩比起鎮上那是便宜許多的。
凌月每個月是兩斤豬肉,一斤好面,一斤陳米。
鎮上的束脩起碼要翻倍,除了這些還得給銅錢。
盧正清不要錢,只要米面和肉。
光是那些,村子里有條件送來的就少。要是再收錢,都沒人來了。
面和米這些反正也能攢起來賣出去,和收錢也差不多。
臨走之前,盧正清寫了個單子,是凌月讀書時需要用到的書。
“筆墨紙硯暫時可以不要買特別好的,但若是要入考場,最好還是備一套好一點的。不然會很影響考試!
凌星把單子收好,也聽進去了盧正清的話,連連點頭。
離開小溪村,凌星對沈回道:“二郎,咱們待會再去一趟鎮上去買讀書要用的東西!
書倒是不用買,王雋給的那堆里面有現成的。
筆墨紙硯肯定是要買的,不僅是凌月要買,沈回也需要。
加上沈回今天本就是打算買好讀書要用的東西,因為要送凌月去小溪村,上午才沒耽誤時間,先回來的。
沈回點頭,“好。”
凌月身體不好,只能先把他送回家,不能帶他一起去鎮上。
小家伙心里有些失落,到底是年紀小,還是愛熱鬧愛逛街的。
凌星看出來,對凌月道:“等你傷養好一些,哥哥帶你還有小五他們一起去鎮上玩!
凌月愣了一下后,還是遵從內心的真實想法,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
回到家,凌月直接抓著沈來陪他練習走路。
從凌月那聽說他身體好一些后,大哥夫會帶他們去鎮上玩的事情,沈來高興的直接蹦起來。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去過鎮上了。
因此盯著凌月練習也更加用心,巴不得凌月明天就好。
凌星去屋里拿錢,明天做湯包的原料已經買了,手里一共有兩千五百多文錢。
去除里面沈回的兩成還有家里的一成外,凌星自己能用一千八百一十三文。
筆墨紙硯本來就不便宜,加上還要拿藥,凌星就把錢全都帶上。
沈回暫時不需要買筆墨和硯臺,這些他都有。
之前會出去給人寫信看信,冬天還會出去寫對聯。
只是最近一直和凌星擺攤,這才沒繼續做。
倒是紙需要買一些。
凌星怕沈回錢不夠,就把屬于他的五百一十八文先給了沈回。
徐有芳也掏出兩百文,一百文給沈回,一百文給凌星。
“娘,這錢我不能要!
凌星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家里賺錢不容易,比他還要難。加上現在繡活生意不能做,絨花的量也不夠,還在積攢和調整。家里是捉襟見肘的,給沈回也就算,他哪里能收下。
徐有芳不聽凌星的,一把塞他手里,“給你就拿著。過兩天絨花就能拿出去賣,娘還要蹭你的攤位,叫你幫著吆喝呢。多的娘也給不了,你拿著給阿月先買點差些的紙,做平時的練習。也算是娘的一番心意,你不收,是嫌棄錢少嗎?”
凌星說不過只好收下。
“我替阿月多謝娘了。”
徐有芳抬手摸了一下凌星偏瘦的臉頰,笑著說:“一家人說什么謝不謝的,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鎮上賣筆墨紙硯的有書鋪和畫材鋪子。
書鋪的什么價位都有,便宜的也有很多。
畫材鋪子里的基本上都是貴價好的。
凌星二人去的就是書鋪。
鎮上只有一家書鋪,掌柜的也是熟人。
見凌星來,掌柜本以為是來問凌月畫像收沒收回來的。
沒成想是來買東西。
對于凌星的情況,掌柜的也曉得。
他直接帶著人去便宜的那處,想著凌星前面送的吃食,又翻出一些受潮有痕跡的紙。
“這些紙品相不好,回去曬曬自己用是完全可以的。這本就是最便宜的,咱都是論斤賣,正常一斤是二十文。都是熟人,也不和你講虛的,受潮的我十文一斤賣你!
凌星對這些不太懂,不過沈回卻是清楚。
讀書費錢,就是費在這些地方。
鎮上最便宜的紙,確實是一斤二十文。比較粗糙,會有些洇墨。不過也不是很嚴重,能用也能看。
這種受潮了有些痕跡的,其實很受歡迎。
一般來說沒點關系還買不著。
畢竟能便宜一半呢。
反正曬曬一樣用,就是品相不太好,這又不妨事。
沈回不動聲色的點頭,凌星會意,謝過書鋪掌柜。一共有十斤,凌星和沈回商量了一下,一人買五斤。
剩下的筆墨還有硯臺,凌星也確實都選了稍微便宜一點的。
現在手里的錢有限,只能按著盧秀才說的,等凌月參加科考之前,再給他備一套好的。
筆墨紙硯加起來,凌星一共花了一兩銀子,還是書鋪掌柜給他抹了個零頭,才正好花一千文。
這些東西再便宜,也不會便宜到哪里去。
好在也能用上一段時間。
書鋪離李大夫的醫館近,正好去抓凌月接下來五天治嗓子的藥。
剩下的五百多文揣好,去糧鋪的路上,他心里琢磨著攤子上得再上新吃食。
不然錢是真的不夠用。
發糕因為發酵方子公開了,凌星不準備再賣。
糖實在是貴,加上后面肯定會有人琢磨出來,瓜分客源。現在還天熱,放不了多久,熱乎的吃食其實不如冬天好賣。
夏天還是賣些涼的有市場。
前世的時候,涼皮涼面是夏季里大街小巷的火熱單品。
不過做涼面費時費力,凌星沒那么多時間去弄,干脆就只弄涼皮。
洗出來的面筋也能用上,蒸熟了切塊放在涼皮里面還能增添味道。
此事宜早不宜遲,到糧鋪后,先買了給盧秀才做束脩的米面后,又另買兩斤面粉回去試試做涼皮。
肉還是去武大力那買的,凌星上午的時候買了一波,這會又來,武大力給他便宜了五文錢。
一趟逛下來,凌星手里就只剩下三百七十八文錢了。
他把錢仔細收好,眼看著要見底的銅錢,心想涼皮最遲后天就得上。
二人到家時快傍晚了。
凌星把東西放下,就著手準備做涼皮。
涼皮做起來其實并不難,古代沒有不銹鋼鍋盆,倒是有竹篾編織的蒸盤。
古人手藝實在是好,這種竹篾蒸盤編織細密,表面光滑,不存在會有漏的情況。
凌星不放心還專門倒水上去試,確實沒有漏下。時間久的話肯定還是會滲透,不過涼皮那時候應該已經被隔水蒸熟。
加上表面足夠光滑,也很好取下,凌星當即就開始揉面。
面粉里面加了些鹽進去,能添味也能讓面皮更勁道一些。
加入溫水攪拌后蓋上蓋子醒發一會。
期間去洗了麻布過來,準備待會洗面過濾。
醒發好的面再加水攪拌,像是面湯。
沈來和凌月兩孩子一人一邊,手里拽著麻布,凌星緩慢的倒面水過濾。
來回好幾次后,盆里有一塊面團,這就是面筋。
凌星把它洗干凈,拉扯一番,待會一起蒸了。
竹篾蒸盤是根據家里的大陶鍋定做的,還挺大。
目測直徑近四十厘米。
凌星以前拍過做腸粉的視頻,那時候用的就是竹篾編織的蒸盤。
不過那個蒸盤周圍是有擋邊的,現在這個沒有。
倒面糊上去晃動的時候,凌星雖然很小心,但前面幾次還是失敗了。
不少都從邊緣漏出,倒在了身上。
沒辦法,凌星只能暫時先放棄把竹篾蒸盤填滿。
不過放少了也沒能弄成圓,而是一個不規則的形狀。
凌星又只能放棄弄成圓形,反正都是要切開,就這樣吧。
涼皮蒸起來很快,沒一會白色的面漿就慢慢變的有些透明。
凌星用冷水泡一下手,把蒸盤弄出來。稍微冷一點降下溫度后,凌星把化好的豬油稍微抹了些在表面。
這樣能防止涼皮表面干裂,更好的揭下來。
不過第一次凌星揭失敗了。
弄到一半,他手上力道沒控制好,直接斷開。
第二次更差,剛揭一角就直接扯斷。
一直試了七八次,才成功揭下。
這是凌星做吃食以來,失敗最多的。
而且,即便到后面,他也沒能把涼皮的形狀弄的很好看。
不過比起一開始的奇形怪狀,那肯定還是好一些的。
凌星用了一斤面粉,本來按著竹篾的大小,全部弄滿,能出四五張。
但他全都沒填滿,而且有大有小,搖晃也不均勻,影響口感,最后做了十三張稀奇古怪的。
以為這是很簡單的,沒想到遭遇滑鐵盧。
凌星嘆著氣,把失敗品全部切了,加上調料攪拌,晚上的時候一家人一起吃。
雖說形狀和搖晃的均勻程度沒有達到預期,不過涼皮放涼后,加上調料攪拌的口感還是很受歡迎。
清爽勁道,帶著些涼意,很是開胃。
見家人都喜歡吃,是真的覺得口感味道已經很不錯,凌星也更堅定了想賣涼皮的心。
吃完飯收拾好灶屋,凌星沒睡,而是繼續洗面,把另外一斤面粉也弄了,再練練手。
沈回怕有蛇蟲爬進來,再傷到凌星,便也沒進屋,站在不遠處守著。
他倒是想幫忙,但他手上的力氣更是沒數,心里也清楚的很,還是別去給人添亂。
灶屋的油燈一直亮著,曹滿月在門口猶豫一會,還是選擇走了進來。
“大哥夫,不然叫我試試?”
她傍晚的時候就看了好幾次,那時候想說她來試試,轉念一想,那是人家的生意秘方,她也不好插手。
這會專程過來說試試,也是因為天色太晚。
兩人明天還要早起出攤子,再不睡覺身體哪能受得住啊。
曹滿月便想著不管怎樣,來幫著試試看能不能弄好。
凌星自然是沒有拒絕,他連忙讓位,給曹滿月講了一下要怎么弄。
聽懂了之后,曹滿月舀適量的面漿水倒在竹篾子上。
她手腕輕輕轉著竹篾蒸盤,在凌星手里放飛自我到處跑的面漿水,在曹滿月手里竟是十分聽話,非常有序的旋轉,形成一個完美的圓。
不僅外形好看,肉眼看去,也十分的均勻。
曹滿月把竹篾蒸盤放進鍋里,熟了之后按著凌星說的,抹油揭開。
筷子繞一圈邊,輕輕揭開邊緣,手腕用巧勁往上,一氣呵成,完美揭下。
看著又大又完美的涼皮,凌星驚訝的笑道:“四弟妹,你真厲害!”
曹滿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從小就用簸箕轉豆子,轉的多了,后面能想讓豆子停在哪就能停在哪。今日無意瞧見這面漿在蒸盤上轉,尋思著和我轉豆子差不多。大哥夫你不怪我插手就好!
“怎么會怪你。”凌星看著完美的涼皮,他道:“四弟妹你愿意每天幫我做涼皮嗎?我給你五成的分成!
曹滿月一驚,連連擺手,“大哥夫要我幫忙直接說就行,哪能要這么多的錢啊!
就算是給,那方子和售賣都是凌星給,她說什么也不敢收五成啊。
不過在凌星看來,他自己是弄不出這樣的涼皮,至少短時間內弄不出。
這又是季節性的吃食,過了這時節,也不好賣。
凌星就想著曹滿月負責做,他負責賣。
這樣一來,收入一人一半,也是正常。
只是曹滿月說什么也不要,凌星想了一下,“那就四六分!
錢是好東西,誰不想要呢。
自從家里爹娘說了各自可以有些私房錢,曹滿月就想著等農忙過去,去找些活干,攢點錢。
也不圖別的,至少能買些糖,給她的小相公還有小春小夏甜甜嘴。
眼下有個不用出遠門,也不用干重活,在家里就能賺錢的活,曹滿月是真的想接。
“大哥夫,你給我二成,我一定接下這活!
這是曹滿月心里過了好幾遍,既能賺錢,也不至于讓爹娘惱她的價位。
凌星覺得太少,想說什么,注意到不遠處的沈回搖搖頭。
他只好道:“好,那辛苦四弟妹了!
曹滿月高興的不行,就是轉幾圈蒸盤,又不是什么累活。還是在家里就能干,她也能多陪陪小春小夏,幫著她相公侍弄菜園子,哪里就辛苦了。
“那大哥夫,我什么時候開始做?”
“明天吧!
今天本來就是試做,凌星也沒買那么多的面粉。
曹滿月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能找個活干,應下后就樂呵呵的回了屋。
“二郎你方才怎么不讓我說多給些分成?”
沈回道:“四弟菜園子的菜頭茬收好了。明天是要和我們一起出去賣,他把好的那一部分弄好,自己拿去飯館和酒樓碰運氣。剩下的那些,是放在湯包攤子上,我們幫看著賣!
“涼皮的分成給太多,四弟的菜就需要自己弄個攤子,自己賣。爹娘是不會允許四弟又把菜放在湯包攤子賣,又讓四弟妹拿那么多的涼皮分成!
生活在沈家,那就按著沈家的規矩來,凌星聞言點頭,“我知道了!
第二天,凌月要去私塾上學了。
因為凌星他們的東西實在是太多,走大路太繞,累的慌。
徐有芳便說凌月她來送,作為束脩的那些米面肉,全都裝好,她今日一并送去。
凌星想了一會,要是凌月跟著他一起走的話,確實不好背。
加上還要早起,提前到私塾門口坐著等一個時辰。
對凌月的身體也不好,便按著徐有芳說的去辦。
今日,沈歸也跟著起個大早。
曹滿月同樣一起起來,幫著沈歸把菜裝好。
足足兩個背簍,沈歸前后一邊一個。
凌星因為今天做了多些的豬皮凍,他自己身上也背了十斤的東西,沒辦法再幫沈歸背菜。
十斤,已經是他現在這具營養不良的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好在沈歸力氣雖不如沈回,但畢竟一直在地里干活,看著是瘦,可力氣還是有的。
兩背簍的菜起身時有些吃力,站起來后就好很多。
三人走的是山間小路,沈回的注意力比之前更加的集中。
現在蟲蛇都出來了,他得小心謹慎,免得人被什么東西咬了。
路上,沈歸稍微落后一些,對凌星道:“大哥夫,多謝你給我媳婦活干,你不知道,她高興地一宿沒睡著!
凌星微微一笑,“我也要謝謝四弟妹,要不是她控制力強,涼皮今年夏天我八成都賣不上。”
這還是沈歸頭一回聽人這么夸自己媳婦,平時出去,他聽到的都是一些叫人不高興的閑言碎語。
不是說他媳婦老,就是說他媳婦帶著拖油瓶的。
聽到凌星這么說,沈歸臉上的笑意更甚,“是吧,我就說我媳婦厲害吧!
那些說他媳婦的人,都是不如他媳婦的!
凌星看著一副與有榮焉的沈歸,心想這四郎平時看著像個孩子一樣,不怎么著調。但心里也是疼媳婦的。
他吸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希望沈家人還有他和凌月,以后都能夠越來越好。
到攤位后,沈歸把菜簍子放下,然后將菜碼放整齊。
弄好就背著品相更好的那背簍菜,去鎮上的飯館酒樓碰運氣。
今天凌星做了十斤能賣的豬皮凍出來,昨天吃過的食客,還有沒買到的食客,全都擁上來。
又見攤位有新鮮的菜賣,很多人不想再跑一趟,問價的人還挺多。
沈歸的菜價和鎮上賣菜的那些都定的差不多,為了能省事,一次性買齊要買的食客們,還真有不少蹲下選菜。
豬皮凍賣了一半的時候,沈歸的菜也賣的差不多。
凌星心想前世超市那么受歡迎,是真的有道理。
一站式購齊,多好啊。
就是攤子上又賣豬皮凍,又賣湯包,又賣菜的,凌星和沈回有些忙不過來。
這要是加上涼皮,怕是得出亂子。
凌星尋思著要么雇個人,就干一個時辰的活,也不會很貴。
牙行那邊雇人的價格,他之前在屠八爺那住的日子里,多少有些了解。
都是和屠八爺閑聊知道的。
按著鎮上的價格,符合他需要的人手條件,一個時辰十到十五文錢就能招上不錯的。
等明天涼皮加上的時候賣看看,真不行,明天收攤就去一趟牙行。
一直到豬皮凍還有菜都賣完了,沈歸才蔫頭耷耳的背著背簍回來。
在看到放在攤位上的菜賣光的時候,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些笑容。
凌星忙著包湯包,沒怎么注意沈歸。
沈回看了一眼沈歸的背簍,里面還是滿滿當當的。
“你的菜沒賣掉?”
提到這個沈歸就難受。
鎮上的飯館和酒樓,每天用的菜都有固定的收購。
有幾家是看上了他的菜,不過只愿意低價收,不愿意多出一文錢。
他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只能繼續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酒樓,愿意出高一點的價位來買。
實在是沈歸這些菜是真的新鮮,長的也好。
用好的食材做菜,味道是能提升的。
聽說沈歸有菜園子,能長期供應,小酒樓的掌柜就更高興了。
當場就要和沈歸定契書,想著把前面供菜的那個換了,正好那人菜越來越差,他如今遇到更好的,自然不愿意再做冤大頭。
誰知都到了報家門這步,一聽說是小柳村沈家人,那掌柜臉上的笑也沒了,直接就說不收他的菜。
沈歸一臉懵,沒忘記追問緣由。
前面明明好好,也很滿意他的菜,怎么突然就又不要了呢?
那掌柜也沒瞞著沈歸,直接就道:“你家之前和云霞酒樓的事情,在我們這行都傳遍了。不僅是我不會收,其他家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會收。”
小酒樓掌柜的這話,說的已經夠明確,足夠沈歸聽明白。
當初為了解決云霞酒樓掌柜逼迫一事,求助了縣令幫忙。
沈歸也聽說了縣令還讓縣丞親自去云霞酒樓解決。
云霞酒樓背后的劉家人,雖然在之后沒再有什么動靜。
可他家畢竟是這行的龍頭老大,又背靠縣丞。
有些話,劉家不必說,行業內的那些人,都知道該怎么辦。
沈家后面和酒樓飯館沒牽扯還好,只要是有牽扯,一定會遭遇重重阻礙。
沈家人賣菜,鎮上酒樓飯館不收,只是其中最小的影響。
知道緣由的沈歸謝過了掌柜如實告知,也省的他再多跑,直接回了湯包攤。
見凌星在忙著包湯包,沈歸便小聲的將此事和沈回先說了。
沈回聞言眉頭微皺,對沈歸道:“你先把菜弄出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