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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另一邊,清……

    另一邊, 清淡的墨香彌漫在了整個養心殿里,空氣里還夾雜著炭火的氣息,令蕭沅有些失神。

    他握著筆的手, 都頓了頓, 抬眸只看見衣著龍袍的少年天子, 正撐著下巴, 認真看著他寫字。

    見他停止了寫字, 天子還抿了抿粉唇, 不悅抬起眼睫。

    濃密纖長的眼睫, 像是蝴蝶羽翼一樣,在輕微扇動著。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 還流淌出了疑惑的情緒, 像是只乞食的小貓咪, 伸出毛茸茸的柔軟肉墊, 催促著他說, 快寫呀, 你怎么不繼續寫了。

    蕭沅心臟有些發燙,連帶著身體都發起了燙來, 伴隨著周遭溫度提升,白皙面頰更紅了。

    天子卻不愉蹙著眉,睨了他一眼,表情不悅道:“怎么?你不是對朕的課業很感興趣嗎?”

    眼見他鼻尖被浸出了薄薄的細汗, 天子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撇了撇唇, 推開了窗,“既然覺得熱,為何不說出來, 朕是不近人情的人嗎?”

    蕭沅心想,因為陛下身子骨弱,因為不想讓陛下感到冷,他不想看見陛下感染風寒。

    他其實不怎么熱的,只是光是想到和席淮在一個屋子里,身體都興奮得灼熱了起來。

    蕭沅對席淮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傾慕于席淮,想要囚于席淮,讓其屬于自己一人。

    光是想到席淮踩踏自己的模樣,他都心緒不寧,連握在手里的筆,都不慎被他折斷。

    他渴望著席淮垂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溫玉林分食著注意力。

    他甘愿當席淮的狗,可這并不代表,他愿和溫玉林分享著席淮。

    “你發這么大火干什么?”

    然而席淮對于他骯臟的想法,毫不知情,他明顯誤會了他舉止,奪過了被他捏碎的筆,“你不想幫朕抄寫課業不抄便是,為什么這樣。”

    蕭沅啞然失笑,心中徒然生出了荒謬來,曾經昏庸無道的小皇帝,幾時變得如此好學。

    他抬頭仰視著面前的少年,皮笑肉不笑,“陛下很在意自己沒完成首輔布置的課業嗎?”

    少年十分無語看了他一眼,“不然朕為什么讓你抄寫,朕荒廢了整個秋季都沒寫課業。”

    蕭沅有些嫉妒,“陛下與首輔的關系何時好到這樣的地步了,臣不記得你們曾有私交。”

    少年似笑非笑,“攝政王難道很介意?可首輔是太師,是朕的老師,關系自然很親密。”

    蕭沅沒有否認,而是心里嫉妒得扭曲起來,表面上輕聲反問,“臣介意的話很奇怪嗎?”

    “陛下是萬人敬仰的皇帝,而首輔不過是毫無根基的庶民,這天下都是陛下一人的,陛下何須在意庶民?”

    “住口!”席淮怒了,“老師為人清廉,從不結黨營私,朕不在意忠臣的臣子,你難道要朕在意佞臣嗎?!”

    仿佛揭開了昏君的偽裝,暴露出真正賢明的自己,席淮曾經為了生存隱藏的野心,此時展示得一覽無余。

    “朕不但要在意他,而且還需要他支持,為此別說讓朕抄寫課業,即便是讓朕下鄉賑災,朕都不會拒絕。”

    “還有……”席淮頓了頓,他起身走到他發身前,垂眸俯視著他,“蕭沅,你來找朕不是為了說這個吧。”

    蕭沅驚嘆于他還惦記著李玨,心下冒出酸水,正欲實話實說,卻只聽見,“你是想告訴朕母后針對李家?”

    蕭沅瞳孔緊縮,驚訝于席淮的敏銳,原來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阿淮,他的阿淮,天真愚蠢皮囊下,竟還有著如此大的驚喜。

    “朕早已知道了。”席淮那張稚嫩的面容,此時平靜得可怕。

    “阿婉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縣令,卻公然搜刮民脂,斂財無數。”

    “明明為了聚財,滅了商戶的滿門,卻逍遙法外,安然無恙。”

    席淮睨了他一眼,“蕭沅,李家背后靠的是誰,你豈會不知。”

    蕭沅渾身一凜,在原本碌碌無為的昏君身上,感到了壓迫感。

    他本該畏懼,本該驚訝于席淮的昏庸,只是掩人耳目的偽裝。

    可他沒有,他興奮刺激得身體發顫,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他立即跪了下來,遮掩住自己執著著迷的眼神,不斷朝著席淮磕頭認錯,“臣知錯,臣沒有別的意思,臣只是見國庫虧空,臣想要孝敬陛下,便一時間糊涂犯了錯,還請陛下恕罪。”

    “你的意思是這都是朕的錯了?”可這番言論,席淮只是輕嗤了聲,他揚了揚眉,譏諷道:“明明是你想要挑撥朕與母后的關系,卻被朕揭穿,蕭沅,你的道歉是不是太不值錢了?”

    “臣絕沒有這個意思,臣對陛下的心意,陛下怎會不知?”蕭沅沒有想到席淮這樣看待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埋怨起席淮對自己太冷漠,“李家私產若是陛下想要,臣定會傾囊相授。”

    蕭沅十分難過,可他心里更多的是,畸形而扭曲的快感。

    他不理解自己這樣的心情,可他明白,這是不被接納的。

    只有席淮,分明早已看穿了他,卻待他與過去如出一轍。

    席淮越是輕蔑,他越是興奮,偏偏表面上還要故作傷心。

    “陛下定是厭惡極了臣,可明明是陛下答應了臣,讓臣當陛下的狗,卻一直不見臣。”

    “陛下難道不知道,哪怕是卑微的狗,都會因主人的若即若離,而感到寂寞傷心嗎?”

    席淮眉頭緊皺,爾后不怒反笑,“你是在倒打一耙?”

    蕭沅渾身一顫,他再次毫不猶豫磕頭道:“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席淮背過身,負手而立,用冷言冷語抨擊著他的所作所為,“不久前,你借機奪去朕的禁衛軍,秋獵時,你更是派遣刺客活捉朕,你說你還有什么不敢的?”

    蕭沅心臟驟然一緊,心都墜了下去,難道陛下一直都在記恨,他安排刺客捋走他的事嗎?

    是了,陛下對他一直都不冷不熱的,還將他當作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隨時可棄的野狗。

    而造成這樣局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都是因為他的自負,才讓溫玉林有機可乘。

    蕭沅心中不免自憐自艾,后悔自己當時選擇。

    他秋獵時便該自己下場,將陛下囚于王府的。

    他想入非非,可卻沒有注意到席淮表情扭曲。

    這個瘋子,果真臉皮厚到都毫無羞恥之心了。

    席淮嘆了口氣,聊天群里耳聞他的講述,宮斗文女配忍不住問了句,“你打算怎么辦?”

    席淮哪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可他叫蕭沅前來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又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他透過了眼前的透明頁面,端詳著蕭沅的面孔,明明依舊風流,卻貿然多出了分幽怨。

    蕭沅匍匐在他腳下,如同忠實的家犬。

    外表看似溫良柔順,可其實野狗難訓。

    席淮用意識回復了聊天群,“怎么辦?我不能因為狗狗不聽話放棄狗狗,壞狗需要主人耐心馴養。”

    宮斗文女配沉默了片刻,才啞然失色道:“怎么你在得知自己是萬人迷男主后,畫風變成這樣了。”

    席淮困惑不解,“怎么?我變成怎樣了?”

    宅斗文男配道:“變得如此的沒皮沒臉。”

    哪有,他明明還和以前一樣,是個天真浪漫善良的少年郎。

    他還是他,是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作最強的泡沫。

    煙火泡沫席淮自言自語,“該怎么馴服不聽話的狗呢。”

    衍生文男主嗤笑了聲,“你笨,孩子不聽話,打一頓便好。”

    仙俠文男主邪惡提議,“打一頓?用你贈與的項圈與荊條?”

    宅斗文男配沉默住了,“別亂教,人家現在還是純情男高。”

    可席淮頓時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差點忘了有這樣的辦法。

    從前沒有發現,現在倒發現了,衍生文男主簡直是個天才。

    他失望看著蕭沅道:“行了,別裝了,朕知道你想要什么。”

    蕭沅一凜,僵住了。

    席淮不顧他的僵硬,走到他面前,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男人。

    明明長得人模狗樣,事實上有著被虐的興趣,真是個變態。

    而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不得不去迎合變態的興趣。

    縱使不情愿,他都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朕給你想要的,你又可以給朕什么?”

    蕭沅不可置信抬頭,目光充滿著驚訝,平緩的呼吸,都因他言論,而變得短促起來。

    席淮明白了,這下他們撕破臉皮,沒什么好隱瞞的,以后想裝看不懂已經行不通了。

    蕭沅的確很不可思議,他意識到陛下早已看穿了他的興趣,還有他隱藏的骯臟心思。

    為什么陛下會知道呢,難道陛下與他興趣不謀而合,想到這里,他忍不住興奮不已。

    席淮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并沒有為此而感到生氣,而是冷笑向他招手道:“過來。”

    猶如對待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他被刺激得渾身酥麻。

    他毫不猶豫站起了身來,朝著席淮的方向走去。

    下一刻,他的頸項便被席淮戴上了黑色的項圈。

    第32章 第 32 章 跪在面前的……

    跪在面前的男人, 仰著頭顱,眼尾帶著嫣紅,看起來快要哭出了來似的, 目光里滿是哀求。

    明明表面上看起來游刃有余, 有著過人的統領能力, 結果私下里, 竟是被動順從的那一方。

    看來他很喜歡被支配的感覺。

    席淮俯視著蕭沅, 心里詭異到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 而是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古怪心情。

    仿佛凌駕于他人之上, 生出的優越感一樣,難怪權利使人沉迷。

    但席淮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適抖了抖身體, 回過神來。

    他松開了為蕭沅戴上項圈的手, 項圈回彈, 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脖頸被彈出了紅痕, 在蕭沅白皙脖頸上, 留下了抹曖昧的紅色。

    他本身便穿著單薄,明明是冬天, 在大氅下,卻是冰藍色絲綢。

    冷色調將那抹紅痕,襯得更加艷麗,皮質項圈更是透露著澀情。

    席淮:“……”

    他該不會是因為先看見李玨穿了情口內衣, 才這樣穿吧。

    但蕭沅只是驚愕了一瞬,隨即毫不在意摸向自己的頸項。

    他緩緩抬起眼眸, 眼里沒有別的情緒,只有病態的沉迷。

    “陛下,這是?”

    “賞賜給你的。”席淮故作傲慢揚起了下巴, “你是朕的狗,怎么能不佩戴朕的項圈。”

    蕭沅面頰發紅,驟然抱住了他的大腿,感動朝著他拱了拱頭,“陛下竟然如此疼愛臣。”

    席淮被嚇得鼻孔翕動。

    他究竟有著什么大病?

    這樣治好都是流口水。

    他可算明白了蕭沅,蕭沅喚他阿淮時,是他最正常的模樣,然而他發病時,才會委身稱臣,行君臣之禮,規規矩矩喚他一聲陛下。

    陛下對于他而言,不是稱謂,而是情/趣,雞皮疙瘩起來了,他汗毛豎起,下意識伸出腳踢向了蕭沅,結果蕭沅被他踢倒在了地上。

    即便是這樣,蕭沅都沒有生氣,而是面容上浮現出了抹殷紅,“請、請再重些。”

    ……夠了。

    能不能正常點?

    好在早已習慣,席淮冷靜穿上了鞋,嫌棄踩向了蕭沅的腦袋,“想要朕再重點?”

    蕭沅悶哼了聲,興奮露出了舒暢的表情,眼神癡迷到將他變態的想法暴露無遺。

    但席淮偏不愿如他所愿。

    他抬腳,懸空在了上空。

    蕭沅的呼吸一滯,痛苦抬眸仰視著他道:“陛下,求您了。”

    他眼尾泛起了熏紅,眸子里都被蒙上了層水光,神情痛苦。

    可那又怎么樣,他痛不痛苦與他有何關聯,他什么都沒干。

    席淮不為所動,他平靜俯視著他,如同看待搖尾乞憐的狗。

    “真可憐。”席淮抓住他頭發,將他頭提起,拍了拍他臉,“剛才朕問你,你能給朕帶來什么吧。”

    總不可能白嫖他情緒價值吧,要知道扮演小皇帝很累的,而且還要看到骯臟的畫面,都是工傷了。

    蕭沅果真一怔,粉紅從他頸項蔓延至耳根,他渾身像是發燒似的,滾燙不已。

    他正坐在地上,宛若被馴服的野犬,仰著腦袋,用著濕漉漉的眼神仰視著他。

    “臣愿意繼承貴妃一切,包括貴妃孩子。”說著,他虔誠握住了他手,伸出舌頭,舔舐著他手指。

    “不論陛下怎樣對待臣,侮辱臣,臣都甘之如飴。”那刻間,蕭沅眼里病態的渴望,都一覽無余。

    席淮沉默了,大可不必,他終于在項圈增益的效果下瘋了嗎?

    席淮甚至來不及掙扎,蕭沅便與他十指相扣,緊攥著他不放。

    灼熱的舌頭從他指尖,舔舐到了他指頭,將他手指吞了下去。

    他能感覺得到柔軟的唇肉,因為吞下手指,蕭沅的腮幫鼓起。

    仿佛在取悅他似的,蕭沅舌肉蜷著他手指,犬齒摩挲他皮膚。

    席淮身體一抖,神色變幻莫測,心里尖叫不已,扭成了麻花。

    興許是蕭沅嘬得太賣力了,透明的涎水還順著他的手指流下。

    他身體里有上萬只蟲蠕動,感覺像是被蠕蟲纏上了一樣惡心。

    他暗示很多次了,蕭沅怎么不上道,他要的不是被舔來舔去。

    他要的是有用的東西,例如把小皇帝的禁衛軍還回來什么的。

    好在蕭沅收回了舌頭,滿臉通紅,害羞仰視著他,“臣是第二次,還不太熟練,陛下還滿意嗎?”

    席淮面無表情將自己手指上的口水,擦拭在了蕭沅的衣衫上,“你該不會以為,朕想要這個吧?”

    蕭沅眼里流淌出了茫然。

    那表情好像在說不是嗎?

    他是真的狗。

    相比德牧薛放,此時的蕭沅要更像金毛一樣。

    席淮無語凝噎,他拿出衍生文男主送的荊條。

    蕭沅睜大眼睛,呼吸都重了重,“陛、陛下?”

    席淮捏住了他的下巴,“想要?想要獎勵的話得討好朕才行。”

    蕭沅急了,他不明白席淮的目的,可他呼吸都不由急促起來。

    他誠懇揚頭看著席淮,“陛下究竟想要什么,臣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席淮神色平靜撓著他下巴,像是在逗弄寵物一樣。

    蕭沅鼻尖都急得冒出了汗珠,他目光看向席淮手中的荊條,要是抽打在他身上,那該多么痛苦。

    思及時,他身體更熱了,只覺得自己像是只被燙熟的麻鰕,連背脊都舒服得情不自禁拱了起來。

    蕭沅的眼眸被水澤浸染,眼尾帶著快哭的熏紅。

    他上前摟住了席淮的腰,渴求著席淮垂憐自己。

    席淮僵了僵,手上握著的荊條,都險些沒拿穩。

    但席淮很快回神,看他眼神像是看卑劣的老鼠。

    正是這樣的目光,讓蕭沅興奮渾身打了個激靈。

    “朕不需要你繼承阿婉一切,包括讓你繼承朕與阿婉的孩子。”

    “朕想要禁衛軍,你只需要把掌管禁衛軍的權力還給朕即可。”

    直到聽見席淮的要求,蕭沅才怔住了,腦子里正在天人交戰。

    他無法抗拒席淮帶來的興奮與刺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答應。

    他只能咽了咽口水,痛苦萬分問了句,“為什么?”

    不想他徒然被荊條抽了鞭,“朕允許你提問了嗎?”

    背脊被硬生生挨了一鞭,蕭沅疼痛到悶哼出了聲。

    可他心甘情愿,并不覺得疼,反而感到一陣酥麻。

    “給您,都給您,陛下想要什么都給您。”

    最后的意志崩塌,蕭沅終于還是妥協了。

    他紅著臉看著席淮,阿淮,他的阿淮終于再次疼愛他了。

    明明曾經那樣憎惡,現在不知怎么的,他竟愈發愈期待。

    阿淮下次會用什么樣的方式,來懲罰他呢?

    光是想到這里,蕭沅饑渴難耐,喉結滾動。

    蕭沅離開了養心殿,徒留下席淮積火在心。

    他用光了所有力氣,只感到身體疲憊不已。

    這不但是個損害身心的活,還是個體力活。

    他不懂,你們男同都是這樣耗費體力的嗎?

    將荊條收入了群聊空間,席淮才松了口氣。

    他戳開聊天群,謝過了衍生文男主的紅包。

    衍生文男主懵了,“你真的用了項圈荊條?”

    席淮毫不否認。

    聊天群里炸了。

    衍生文男主沒想到他如此勇往直前,“你對誰使用了?”

    席淮冷靜道:“攝政王,多虧于此,我拿回了禁衛軍。”

    仙俠文男配:“……未曾想到過的奪權方式。”

    宮斗文女配:“他比你有用,他付諸了行動。”

    仙俠文男配:“你是對的,老子沒辦法行動。”

    宅斗文男配:“說得萬人迷男主像愿意似的。”

    誰說不是呢,哈哈,笑得想死,不過他可算是發現了,自己的確下限比想象中的低。

    他雖覺得惡心,可為達到目的,他還是對蕭沅這樣了,他甚至決定對于溫玉林采取……

    “陛下。”正這樣想著,薛放的聲音陡然從背后響起。

    席淮被嚇到了,渾身一個哆嗦,鎮定下來才轉向薛放。

    “怎么了?”

    薛放沒有說話,他緊抿著唇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那是什么表情,總歸不是好表情,算了還是別說了。

    席淮不給他開口機會,連忙話鋒一轉問了句,“薛放,你愿意繼續回到禁衛軍里嗎?”

    薛放有些怔愣,他目光閃爍,艱澀問:“陛下方才與攝政王周旋,難道是為了下官?”

    不愧是秦明鏡的人,對他濾鏡起碼百米厚了。

    不過他可是萬人迷男主,薛放這樣想沒毛病。

    他正是這樣的偉光正!

    “如今朝廷攝政王與溫太后兩黨相爭,朕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曉之以理說:“朕需要你重回禁衛軍。”

    薛放張了張唇,正想要拒絕,席淮當即截斷道:“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當衛尉,朕相信你可以,可以像是曾經那樣統領禁衛軍。”

    薛放有些猶豫,“可若是下官離開了陛下,誰來保護陛下?”

    席淮揮了揮袖,“朕不需要保護,為了大慶,朕怎樣都行。”

    那一刻,冬日暖光照耀在了少年身上,為他蒙上了層光芒。

    猶如為這片大地帶來神跡福祉的神靈,神圣凜然不可侵犯。

    薛放原本平靜無瀾的心臟,都因少年,而沒由來漏了一拍。

    第33章 第 33 章 年關將至,……

    年關將至, 原本死氣沉沉的皇宮里,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德公公前些日子閃的老腰, 都被氛圍所致, 而痊愈了不少。

    他親自清掃著席淮的寢宮, 在門扇上貼上了不少喜慶字帖。

    “陛下今日可要去慈寧宮?”

    席淮張唇, “自是要去的。”

    自那日后, 溫玉林不知遭到了什么刺激, 決定不再見到他。

    席淮并不著急, 他精神狀態很穩定,有條不紊前往慈寧宮。

    德公公跟隨在其后安慰, “興許是因為太后娘娘, 覺得自己還沒有履行到母親的責任, 陛下便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一時間有些想不開罷了, 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席淮:“……”

    席淮才沒有把溫玉林放在心上, 他只是只覺得德公公的言論很像霸總文學里的老管家,時不時要語出驚人幾句, 他只怕德公公會說很久沒看見太后娘娘這樣笑了。

    不是,你究竟是誰的內侍?

    罷了,隨德公公的便好了。

    倒是聊天群里,對于席淮忽如其來的改變感到好奇不已。

    沒有人說過權謀文炮灰知道自己是萬人迷男主后會這樣。

    連宮斗文女配都忍不住好奇問:“你打算怎么對付太后?”

    宅斗文男配:“難道你打算對太后與攝政王一樣, 用衍生文男主的紅包嗎?”

    末日文男主:“別了吧,太后都一大把年紀了, 土埋半脖頸了還要遭這罪?”

    衍生文男主:“……”

    衍生文男主有被內涵到,怒而發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的捂嘴表情包。

    他明顯不想讓群里的人知道, 他的紅包都不是什么正經東西。

    可席淮聞言,像個憨厚的老實人說:“太后,自有太后的好。”

    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空氣里都彌漫著尷尬與無語的氣息。

    宮斗文女配:“自從你知道自己是萬人迷男主后,變了不少。”

    科舉文男主終于忍不住勸了句,“你還年輕,你吃點好的吧。”

    仙俠文男配都發了個紅包給他,“萬人迷男主你好好考慮下。”

    席淮戳開了紅包,發現是名叫“白日夢”的技能,該技能的作用顧名思義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和仙男入夢不同,使用者并不會進入入夢者夢里,席淮滿意收下,不過他不打算聽從他們意見。

    因為不曾發過溫玉林照片,他們并不清楚溫玉林年紀雖大,卻不是他們想象中肥頭大耳的老登。

    上了年紀的溫玉林,反而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人夫感。

    該怎樣和他們解釋成熟男人的魅力,席淮懶得解釋。

    他關閉聊天群,告別德公公,獨自直徑來到慈寧宮。

    此時溫國公正站在了宮門口,被溫玉林拒之于門外。

    見到席淮,他只是佯裝恭作了下揖道:“參見陛下,不知陛下今日前來慈寧宮是?”

    他語氣實在是令人不快,席淮瞇了瞇眼睛,一副根本不將溫國公放在眼里的模樣。

    “朕去哪里,需要溫國公過問?”

    他眼神凌厲,厲聲道:“溫國公恐怕忘了自己身份,跪下!誰允許你直視朕的?”

    大概是從未有被昏庸無道的小皇帝冷戾對待過,溫國公面容上都忘了露出表情。

    明明不久前還是個昏君,現在卻儼然如真正的皇帝一樣,龍行虎步,玉海金山。

    那一刻,溫國公竟真不敢再直視龍顏,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雙膝跪了下來。

    他立即回神,胸腔滿是震怒不已,區區一個毛頭小子,竟如此不將他放在眼里。

    他面容扭曲,正欲起身教訓席淮,溫玉林卻在這時推開了門說:“陛下,請進。”

    溫國公才忽然驚覺自己的目的,他來到慈寧宮,是為了讓溫玉林交出半張虎符。

    他連忙起身,“太后娘娘!”

    溫玉林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冷漠領著席淮進入了他進不去的門內。

    他被氣得咬牙切齒,正要強勢闖入時,門外的侍衛將他攔了下來。

    “溫國公,請回吧,太后娘娘方才說了,暫時不想見您。”

    溫國公怒不可遏,“娘娘,你不能這樣,我是你的兄長!”

    然而無論他怎樣叫喊,溫玉林那張門,都始終閂門閉戶。

    席淮聆聽著溫國公大發雷霆的聲音,看向冷臉的溫玉林。

    “母后,當真不見溫國公嗎,他很生氣。”

    溫玉林只是冷哼了聲,背過了身沒理他。

    席淮:“……”

    席淮當即察覺到了,溫玉林的心情有些不愉。

    他在生什么氣,難道是因為他搬離了慈寧宮?

    席淮挑了挑眉,很快明白他這是在等他哄他。

    他不介意哄人,他本是這樣打算的,于是繞到了溫玉林的面前,“母后,您在生兒臣氣?”

    溫玉林睨了他一眼,雖沒有說話,可席淮看出來了,他的確是在表明著自己的心情不愉。

    席淮抿了抿唇,故作難過看著他,“兒臣錯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少年眼尾微紅,看起來快哭似的,溫玉林見狀,心都不禁柔軟下來。

    阿淮,他的阿淮,他怎么舍得讓他的阿淮難過。

    可只要想到李婉那個賤人肚子里懷了阿淮孩子。

    而阿淮為了那個賤人搬離慈寧宮,他目眥欲裂。

    阿淮竟要為了那個女人與他翻臉,他能不生氣?

    他嫉妒得表情扭曲,整夜都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溫玉林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以至于他毫不知情,正常的母子,不會像他這樣,敵視任何接近孩子的人。

    他并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叫作占有欲,他只是轉頭瞥向席淮。

    席淮仍在看著他,他唇瓣緊抿,黑色的瞳仁里浸著幾分水澤。

    看上去十分在意自己的模樣。

    溫玉林心下一動,薄唇翕動。

    “陛下何錯之有?陛下不過是心疼貴妃,忘了哀家的告誡罷了。”

    席淮怔了怔,他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寬袖,“……您別這樣。”

    他分明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他只是為了不讓他生氣在敷衍他。

    意識到這里,溫玉林心里竟感到煩悶不已。

    下一刻,席淮傾身向前,伸手探向他頭發。

    耳側接而還傳來席淮微弱的呼吸聲,“您頭發打結了。”

    身側溫熱的呼吸,令溫玉林耳垂一熱,體溫不斷攀升。

    他的身體久違感到了陣饑渴難耐的瘙癢。

    那是他曾遇見先皇,因恐懼產生的感覺。

    可他如今感覺到的不是畏懼,而是酥麻。

    溫玉林悶哼了聲,身體發燙,雙腿發軟。

    直到聽見席淮說:“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朕來幫您梳頭吧。”

    他才恍然回神,注意到席淮正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討好他。

    “母后的頭發十分光亮順滑,平日里保養肯定十分用心吧。”

    席淮挽起他長發,從妝奩里拿起了梳篦,為他梳起了長發。

    只是錦衣玉食的小皇帝,何時伺候過人,他頭發更混亂了。

    溫玉林最在意自己頭發,他本應該是要生氣的,可他沒有。

    他只是闔上了眼睛,抗拒深呼吸了口氣,“夠了!”

    席淮被嚇得頓了頓,露出了失措的表情,“母后?”

    溫玉林回過神來,僵硬道:“陛下不必把討好貴妃的手段,用在哀家的身上。”

    他聲音很輕,語氣里還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妒忌。

    說著,他不再看席淮,只怕再多看一眼,他會忍不住心軟。

    然而席淮的面色,忽然變得冷靜了下來,梳篦失去了動作。

    氣氛徒然一冷,溫玉林看去,只見少年帝王平展的眉頭微微蹙起,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將梳篦放在了妝奩上說:“隨母后的便吧。”

    溫玉林怔了怔,意識到席淮情緒不愉,仿佛卸掉所有的偽裝,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柔和,反而像是在看待著什么隨處可見的人一樣。

    他沒由來得心里一慌,頃刻,果真只見席淮漫不經心轉過了身體,打算離去的模樣。

    “既然母后的心情不佳,那么兒臣今日還是不再叨擾您了,兒臣改日再來拜訪母后。”

    席淮再次回到了最初的稱呼,不僅如此,相比最初,此時他身上的氣息要更加疏遠。

    溫玉林唇角斂下,惶恐拉住了他的衣衫,“等等,陛下既然來了,為何不坐下聊聊?”

    而背對著溫玉琳的席淮,唇角微不可察勾起,可表面上還是平靜拂下了胳膊上的手。

    他看出了溫玉林的不安,這正是他想看到的,并且早在腦海里預想過很多次的畫面。

    意料之中的事情,席淮并沒有感到驚訝,只是云淡風輕道:“朕與母后沒有什么好聊的,若是母后誤以為朕把用在阿婉身上的手段,用在了母后身上,那么朕待母后的孝心算什么。”

    溫玉林唇角一僵,笑容有些掛不住,他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想聊什么,哀家奉陪到底。”

    “是嗎?”席淮挑了挑眉,他看出了他的低頭,可憑什么,憑什么他低頭,便要原諒他。

    席淮才不要,他需要他感到后悔,故而道:“朕惦記母后一宿未睡,已經累了,下次吧。”

    言罷,他頭都不回離開了慈寧宮。

    第34章 第 34 章 自那以后,……

    自那以后, 席淮不再主動找溫玉林,反而轉頭流連李貴妃院中。

    周遭侍奉的下人見著了,都覺得朝廷里波譎云詭, 嘴碎了幾句。

    倒是德公公篤定席淮與溫玉林母子情深, 總有天會撥開云霧的。

    “這些奴才仗著陛下的脾氣變好, 愈發愈不將陛下放在眼里了。”

    脾氣好?

    德公公認真的嗎?

    席淮不免有些失望, 看來還是他的演技不夠到位, 沒有演出小皇帝, 才讓德公公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德公公將閑言碎語的下人趕走, 才安慰席淮說:“請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太后娘娘一定會見陛下的。”

    席淮倒是平靜端起了桌上茶盞, 吹散漂浮在茶上的霧氣說:“不必了, 無所謂, 朕不會去慈寧宮了。”

    德公公震驚不已, 他是親眼看見陛下與太后的關系從疏遠到親密的, 他不想再看見陛下與太后疏遠。

    “陛下……”

    德公公還想要勸說席淮, 但席淮卻漫不經心放下了茶盞,轉身離開了養心殿, “德公公若是清閑,不如多貼幾副春聯。”

    徒留下德公公在養心殿里焦急不已,擔憂著席淮的現狀。

    席淮毫不在意,他腳踩在了積雪里, 發出了嘎吱的響聲。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席淮才挑眉, “如何,習慣嗎?”

    背后走來的男人,已經換上了代表著衛尉官職的制服, 即使如此,他扎實的肌肉,依舊令衣裳繃緊。

    尤其是修長的雙腿,被掩蓋在了盔甲下,卻仍可以看到臀部勻稱的線條,席淮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來者正是恢復了官職的薛放。

    從攝政王蕭沅的手中,奪回了屬于自己的權利,席淮便立即恢復了薛放的官職。

    如今見到許久未見的薛放,他不由多看了眼。

    衣著一身禁衛軍制服的薛放,本便身材挺拔。

    縱使古時衣衫寬松,噴張的肌肉卻仍舊分明。

    緊繃的胳膊與臀部,令他看起來增添了澀情。

    薛放對于席淮想法毫不知情,只是席淮的眼神露骨,讓他不禁渾身僵硬了起來。

    那樣赤/果的眼神,仿佛想要把他身上的衣衫全都扒下來似的,他不禁繃緊雙腿。

    “下官本是禁衛軍衛尉,談不上習不習慣。”

    薛放甚至不敢看席淮,他瞥開了目光說道。

    說完,他覺得自己不似李玨那樣討喜,而陷入自我厭棄中。

    陛下肯定不喜歡像他這樣死板的人吧,不要令陛下不快了。

    誰知陛下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長吁了口氣說道:“太好了。”

    薛放怔了怔,轉頭只見席淮朝著他揚起了個笑容,“若是秦明鏡回京時,知道你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官職,想必會一定很高興吧,真想見他吃驚的表情。”

    他從未見席淮這樣笑過,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他一時間都怔住了,當他回過神來時,他才不自覺問了句,“您與溫太后周旋,難道是為了秦將軍嗎?”

    席淮:“……”

    席淮驚訝于他對自己的印象,他果真對他的濾鏡很厚吧。

    不過他的眼光很不錯,他看人很準,自己正是這樣的人。

    世界上哪里還有他這樣的好人,主管出差給下屬升職的。

    恐怕只有他,懂得體恤下屬吧,他可真是個善良的皇帝。

    席淮都沒來得及驕傲,只聽見薛放道:“原來陛下早已知道秦將軍馬上回京的事情。”

    席淮的得意洋洋褪去,心情復雜起來,他模棱兩可說道:“秦明鏡在信里有提到過。”

    盛明月還在信里提到了回京要抽查他的課業,瘋了吧他,哪里還有賑災布置課業的。

    光是想到盛明月,席淮平和的表情都扭曲了下,他萬人迷男主為什么還要遭這個罪?

    不過他表情即刻變回原樣,“現已入冬,又即將歲朝,算算日子,他們快要回京了。”

    薛放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崇敬,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陛下料事如神。”

    席淮撓了撓頭,幸而薛放移開視線,話鋒一轉,“下官聽說陛下與溫太后發生了爭執,不愿再去慈寧宮,陛下這樣,可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席淮嗤笑了聲,他本只打算冷處理溫玉林的,所謂的釣魚,愿者上鉤。

    畢竟溫玉林比蕭沅難纏多了,他不像蕭沅只要身體興奮,他還需要情緒價值。

    他沒有回答薛放的問題,而是沉默不言欣賞著皇宮里的雪景,回到了養心殿。

    沒過幾天,溫玉林果不其然按耐不住了,他表情陰郁只身一人闖入了養心殿。

    當他看見日思夜想的少年出現在眼里時,他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忍不住爆發。

    “你為何不來見我?!”

    他連禮義廉恥都顧不上了,“明明前些日子還口口聲聲叫著我母后,現在連見都不愿見我了一面了!”

    見少年沉默不言,只驚愕看著自己,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寧可見李婉那個賤人,都不愿意來見我!”

    “你果真與先皇沒有什么兩樣!”

    溫玉林歇斯底里叫著,他絲毫不知道此時自己的模樣,像極了后宮中為了爭寵而嫉妒到發狂的女人。

    他曾經最不屑后宮中只知依仗男人生存的女人,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

    可席淮聞言,只是端出了無所謂的態度,眼神淡淡睨了他一眼道:“母后要是這樣想,朕沒有辦法。”

    溫玉林一涼,心里頓時悲涼不已。

    為帝王者,從來都冷心冷情,他早該知道,他早該知道,卻自以為是掌控全局。

    直到耳側響起,“明明是母后先不愿意見朕的,怎么現在反而還指責起朕來了。”

    席淮語氣充滿委屈,眼神里滿是控訴,仿佛應該難過人不是他,而是自己一樣。

    溫玉林都有些失語,“你……”

    “母后不愿見朕,傷了朕的心,現在卻來指責朕沒有來探望你,你到底想怎樣?”

    他放置溫玉林,正是想告訴溫玉林,他雖愿意當他孩子,可他有著自己的思想。

    要想讓他繼續提供情緒價值,那么必須等價交換才行。

    分幣不花,白白得到個孩子,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溫玉林的確憔悴了不少,他平日里雍容華貴的姿態,此時都變得樸素無華起來。

    那頭如鴉羽一樣,被精心保養的黑發,現在都如稻草,雜亂不堪,失去了光澤。

    “我不是……”連原本強勢的聲音,都在他有理有據的指責下,而變得弱勢了下來,“我從未這樣想過,我只是覺得,覺得……”

    “覺得什么?”

    席淮都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朕找你,你不見朕,朕不見你,你又說朕薄情寡義,什么話都讓你給說了,你想要朕說什么?”

    溫玉林啞口無言,神情混亂。

    席淮嘆了口氣,“朕自幼失去了生母,不知尋常母子是怎樣相處的,便自認為朕與母后的關系,與尋常人家的母子相差無幾。”

    “但尋常的母子,不會像母后這樣束縛著自己的孩子,更不會像母后這樣,抗拒著新婦的孩子,朕與母后關系是扭曲畸形的。”

    席淮毫不留情,在得知自己不是權謀文炮灰,而是萬人迷文男主后,他已經放飛自我,他什么都不怕,因為他現在強的可怕。

    他注視著溫玉林,“朕覺得朕與母后需要冷靜冷靜。”

    溫玉林唇色都發起白來,“你這是想與我撇清關系?”

    溫玉林一陣后怕,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失去。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感情是不健康的,可那又怎么樣。

    他被關在深宮已久,明明還年輕,卻如同暮遲老人。

    少年是他分/身,他戀慕著少年,正如他戀慕著自己。

    溫玉林深呼吸了口氣,恢復與往日一樣尋常的模樣。

    “陛下要怎樣,才肯原諒哀家?”明明已經冷靜了下來,可那些近乎懇求的言論,仍是無法克制往外冒出,“哀家知錯了,哀家不想失去你。”

    “陛下想要什么,只要陛下愿意原諒哀家,哀家什么都可以給陛下。”他此刻有些患得患失,表情瘋狂道:“陛下想要什么,哀家都能滿足。”

    席淮神色動容,果真有些動搖,他看起來很是猶豫,又有些抗拒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只是想要母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朕不想占便宜。”

    溫玉林怔了怔,他看出了席淮的猶豫,語氣都不禁柔軟下來,“怎么是占便宜,哀家一直都是將陛下當作自己的孩培養的,孩子想要什么,作為母親,都應該想方設法來滿足。”

    席淮的優柔寡斷,讓溫玉林志在必得,“哀家不知陛下究竟誤會了什么,可哀家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陛下產生過異心,哀家可以滿足陛下的任何愿望,只是哀家喜歡聽話的孩子。”

    “朕……”席淮咽了咽口水,他閉上了眼睛,看起來正在掙扎,最后還是渴望戰勝了理性,輕飄飄說了句,“朕沒有什么想要的,但如果母后想給,不如給秦家軍的半張虎符。”

    第35章 第 35 章 天色漸深,……

    天色漸深, 廣袤的蒼穹在臨近黃昏時殘陽如血。

    慈寧宮里,宮人們正在手忙腳亂,布置著湯池。

    傳聞溫太后沐濯時, 從不讓宮人們近身, 十分好伺候, 但今日破天荒讓宮人們在湯池中灑滿了花瓣, 更是準備了新鮮的瓜果。

    新來的侍人, 驚奇與另個年長的侍人感嘆道:“娘娘何時喜歡在沐濯時用膳了, 奴來慈寧宮雖不久, 卻從未有見過娘娘如此。”

    “放肆!娘娘的事情何時輪到你個下人來過問了?”年長的侍人蹙眉,揚眉教訓, “不該知道的事情, 你最好永遠都不知道。”

    侍人雖有些年幼, 不明白慈寧宮的秘聞, 但聽出了告誡之意, 怯生生應了聲是。

    侍人很快便見到了慈寧宮的主人溫玉林, 那是個五官成熟,卻風韻猶存的女人。

    他身影清瘦, 穿著單薄,長發垂在腰間,面無表情的模樣,看起來端莊而嚴肅。

    但那張莊重到讓人不敢怠慢的面容上,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泛起了嫣紅來。

    那副正在思慕心上人, 少女懷春的嬌羞表情,讓侍人驚得垂下頭來,不敢再看。

    伴隨著開門的吱呀聲響起, 他充滿驚喜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阿淮,你來了。”

    “母后。”門口響起了少年音,那道聲音無奈,“您是太后,穿這樣成何體統?”

    侍人心跳驟停,猛然意識到來者竟是陛下!

    原來娘娘等的人竟是傳聞中的昏君小皇帝!

    他早已聽說兩人不和,前陣子娘娘還將陛下趕出慈寧宮,但現在兩人如此親密……

    侍人不可思議極了,但想到自己知道了宮中的秘辛,唯恐自己被娘娘除而后快。

    好在溫玉林并沒有想要他們的命,而是揮了揮手,將侍奉的侍人全都趕了出去。

    他這才松了口氣,立即作揖告退。

    離開前,他瞥見窗上兩人的身影。

    兩道身影密不可分交疊在了一起,門內傳來曖昧的交談聲,宛若如漆似膠的戀人低語。

    “過來,幫哀家寬衣。”

    溫玉林坐在銅鏡前,攏了攏自己的長發,從鏡中責備看了席淮一眼,“難道還要哀家請你不成?”

    席淮無奈走上前,手指插在他的發縫間,將頭繩扯下,散落了一地長發,“母后,您是故意的。”

    溫玉林勾唇笑了,他沒有否認,而是冷靜笑了,“哀家的確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哀家的。”

    他們好不容易達成共識,他為什么不可以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他的孩子,他們密不可分。

    溫玉林將手覆蓋在席淮手上,側身拉過席淮手腕,把席淮以呈現嬰孩的姿勢,攬在了自己懷里。

    他這才意識到席淮的手腕纖細,指甲圓潤飽滿,粉嫩的指甲蓋上還有著小小的月牙。

    手腕上的肌膚,更是細膩雪白,那樣的膚色,幾乎可以清楚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絡。

    指腹下,鏗鏘有力跳動的脈搏,彰顯著鮮活生的命力,無一不處令溫玉林憐愛不已。

    他甚至忍不住發自內心朝著席淮發出了毋庸置喙的邀請,“阿淮不如回到慈寧宮吧?”

    “母后說笑了。”席淮明顯感到了不適,卻沒有掙扎,而是說:“您昨日答應朕的虎符,今日可曾找到了?”

    攬住了席淮,溫玉林心里無端生出了滿足感,聞言卻有些失望,“陛下來找哀家,難道都是為了討要虎符?”

    席淮怔了怔,臉上露出了“不然呢”的神情,可很快轉瞬即逝。

    “兒臣沒有,兒臣待母后宛若親母,母后難道是感覺不出來嗎?”

    “罷了。”明明已經察覺,可溫玉林還是將虎符交給了他,“無論陛下怎么想,只要陛下想要,便給陛下。”

    席淮果真睜大了雙眼,生怕他反悔似的,毫不猶豫接下虎符。

    溫玉林不免自嘲他對自己沒有半分真心,連偽裝都漫不經心。

    可溫玉林表面上很快仍若無其事問:“陛下小年可有何安排。”

    席淮像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一樣,“兒臣自然與去年一樣。”

    “哀家知陛下繁忙,但陛下忙完后,夜里總有時間陪哀家吧。”

    席淮表情僵硬了下,溫玉林臉冷了下來,“陛下為何不吭聲?”

    “難道陛下拿到了半張虎符,便連應付哀家都懶得應付了嗎?”

    溫玉林說著,語氣強硬起來,“陛下不想讓李婉死在冷宮吧。”

    懷了阿淮孩子又怎樣,阿淮最重要的人不李婉,更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他溫玉林。

    他不光要在李婉的手上搶走阿淮,他還要搶走阿淮唯一的孩子,讓阿淮只屬于自己。

    “母后這是在威脅兒臣?”席淮卻蹙了蹙眉,眸光冷若寒潭。

    “兒臣只是想要休息,才沒有吭聲,母后為何反復提及阿婉?”

    “阿婉腹中有子,身為大慶的太后,母后應當感到高興才是。”

    但此時的溫玉林,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他眼睫顫動,盯著席淮微張微合的唇,無法移開目光。

    貝齒下藏著嬌嫩的粉舌,令他心中徒然生出了想要傾身上前,將那張唇口染上自己口胭的想法。

    “母后,您有在聽兒臣說話嗎?”

    可席淮對溫玉林想法毫不知情。

    他只見溫玉林眼神渙散,緊盯著自己的唇。

    那樣目光呆滯的樣子,顯而沒有聽他說話。

    不是,沐濯叫他過來,難道是有什么癖好?

    溫玉林還恍惚朝著他吐露出了個字,“癢。”

    席淮:“???”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什么?

    癢了的話自己拿拖鞋拍拍。

    席淮冷汗直流,他如臨大敵,掰開了溫玉林的手指說:“母后身體癢,恐怕是許久未曾沐濯所致,您先凈身,別等水涼了。”

    溫玉林仿佛這才回過神來,慢悠悠起來,扣住了他手,將他往湯池里帶,“阿淮身上有污垢,不如阿淮與哀家一起沐濯吧。”

    不了吧,求放過,清湯大老爺。

    可溫玉林的態度十分強硬,“哀家曾有在民間學過推拿,手法一流,陛下試試嗎?”

    席淮冷靜下來拒絕,“多謝母后的好意,還是不勞煩母后費心了,這不符合規矩。”

    然而下一刻,溫玉林強勢朝著他伸出手,他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往湯池里倒去。

    他驚愕睜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反應,一只手忽然探來,摟住了他的腰,另只手護住了他的頭,將他摟在了懷中,一同扎入了湯池。

    下一刻,水花四濺,浸濕了兩人的衣衫,若隱若現暴露出白皙的肌膚,可席淮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鼻尖縈繞著一股冷冽的冷香。

    背脊感到了連綿不斷的灼熱,即便是他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他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熾熱的視線。

    他便說溫玉林怎么愿意輕易把虎符給他,原來是要拿捏他!

    席淮狼狽爬上了岸,下意識正想要逃離,結果腳踝被擒住。

    溫玉林將他往湯池里拽,他來不及回神,耳邊傳來了柔軟的聲音,“你濕透了,莫要任性了。”

    席淮眼睛紅了,他腦子眩暈,都到找不著南北。

    當溫玉林貼向他時,他下意識扔出白日夢技能。

    溫玉林瞳仁放大,眼睛痙攣,最后合上了雙眼。

    席淮松了口氣,作你春秋大夢吧,爺不奉陪了。

    他神色匆匆離開,仿佛身后被惡鬼纏身了一樣。

    溫玉林的確在入夢,但他毫不知情,他只是將夢里的少年桎梏在岸邊,從背后推拿少年背脊。

    少年如輕薄的面紗,軟在岸邊,呼吸急促,面頰緋紅。

    興許是他的手法還不錯,少年還哼哼唧唧悶哼出了聲。

    “阿淮……”

    他低喃叫著少年名字,指腹在他的背脊狠狠一摁。

    透明的淚珠頓時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流。

    “痛!”少年鼻尖冒出了細密的汗,蝴蝶骨在他的手下輕微顫動著,一瞬間,身體僵直住了。

    溫玉林輕笑了聲,他擦拭著少年的眼淚,將他抱上了床榻,拍了拍他的背脊,“乖,不痛。”

    簡直像是小動物一樣,縮在他的懷里,沒有動彈。

    這令他放在少年身上的手,都下意識輕緩了許多。

    溫玉林勾唇,心里一片柔軟,侵襲而來的疲憊,令他摟著少年,一同陷入了沉睡里。

    翌日,旭日東升,和煦的晨光透過了疊疊葉片,在溫玉林的身上投下了淡淡的光暈。

    晨曦刺目的光芒,令溫玉林皺了皺眉,被迫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身側已經空無一人。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昨夜的親密,只是夢境,反而輕笑了聲,只覺得阿淮尤為可愛。

    他不過是心疼阿淮,替阿淮推拿,開背,阿淮竟會如此害羞。

    思及時,他忍不住從枕下拿出了巾帕,放在了鼻端下嗅了嗅。

    那是阿淮給他的,每當他思念阿淮時,他都會嗅巾帕上氣味。

    溫玉林像只饑腸轆轆的野獸,埋頭猛吸了口氣,從喉間發出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聲。

    直到房梁上響起的暗衛聲音,打斷了他,“太后娘娘,秦明鏡與盛明月已班師回朝。”

    第36章 第 36 章 慈寧宮,溫……

    慈寧宮, 溫煦的光芒,從門縫里傾瀉而出,為原本陰涼的屋舍里, 增添了幾分溫度。

    興許是光芒有些刺目, 溫玉林面容上病態紅暈散去, 他瞇了瞇眼睛, 唇角微微勾起。

    明明是笑著的, 但他神情未變, 而是眼睛眨都不眨盯著巾帕問了句, “你都看見了?”

    房梁上的暗衛怔了怔,本能感到不妙, 但還沒回答, 只見溫玉林癡迷看著巾帕, 魔怔了一樣自言自語, “阿淮, 哀家的阿淮是不是很可愛。”

    暗衛張了張唇,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直到他當他看見了溫玉林那雙執迷的眼神, “阿淮是哀家的孩子,誰都不可以覬覦哀家的阿淮。”

    暗衛才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溫玉林不過是在警告自己。

    他面色蒼白,從房梁上躍下, 卑微跪在了溫玉林的面前。

    “卑職什么沒有看見。”他埋下頭,不敢看溫玉林眼睛。

    然而溫玉林卻只是漫不經心“嗯”了聲, 仿佛跪在他面前的,只是只卑劣的螻蟻。

    “你來此何事?”好在溫玉林沒有在意,而是邁出步履繞過他, 將巾帕收回枕下。

    暗衛張了張唇,抬眸時,卻不慎看見巾帕上有著明顯的濕漬,不知是溫玉林方才埋頭呼吸沾染上的涎液,還是發泄時殘留的液體。

    但怎樣都與他無關,他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眸,低聲匯報,“太后娘娘,北域災情已然平息,盛明月與秦明鏡在昨夜已班師回朝。”

    溫玉林身體一顫,并未說話,而是轉身,看不見他的表情。

    暗衛卻仍是察覺到了,他此時心情不佳,眉眼都微微蹙起。

    良久溫玉林下了床榻,從容不迫披上了衣肩,赤足走到了窗前道:“極好,極好,他們還是回來了。”

    “要是內閣那些老東西知道的話,可要高興壞了,他們高興,兄長便生氣,兄長生氣,哀家便高興。”

    “還有蕭沅,倘若蕭沅知道他們回京,恐怕要難過好一陣子了,哀家怎么會不高興,哀家高興極了。”

    溫玉林目光陰沉凝望著窗外的風景,言行不一讓他看起來有些割裂,半晌才緩緩啟唇,“繼續監視。”

    暗衛咽了咽口水,不敢揣測溫玉林的內心,將頭埋得更低了,聲音都聽不出半分情緒,“卑職領命。”

    春節即將來臨,街道上張燈結彩,鞭炮聲連連,煙火在半空中盛開出絢麗的煙花,如夢如幻。

    熙熙攘攘人群里,賀聲不斷,年味十足,在繁華的盛世中,好像人人都在等待小年夜的到來。

    酒樓里,幾名官員們正匯聚在一起,把酒言歡,“淮南帝雖還年幼,但勝在治理有方,聽聞北域的災情已然穩定,大慶的將來有望。”

    年長的官員捋了捋胡子,對于官員的言論,保持認同,卻還是無奈朝著他們搖了搖首,“皇權式微,如今陛下恐怕無法與兩黨抗衡。”

    “怎么會?”年輕官員驚訝不已,困惑道:“我觀陛下與溫太后攝政王好似已經冰釋前嫌。”

    年長的官員嘆了口氣,“自古皇家薄情,你所看到的,恐怕只是表面上表演給你們看的。”

    “此話怎講?”

    “溫氏只手遮天,連同禮部掌管科舉,寒門學子仕途無望,若是真與陛下言歸于好,陛下豈會不知?”

    “陛下年幼,怎知人間疾苦,約莫是被溫太后誆騙的。”年輕的官員仍有赤子之心,不愿往壞處去想。

    “太后有什么打算,爾等豈會知曉,好了,不談此事,喝酒,喝酒。”年長的官員滿上酒杯一飲而盡。

    年輕的官員不過弱冠之年,雖出生富貴,但一腔熱血,心懷天下,科舉入了仕途,便一心為國為民。

    他聞言,心中的激昂情緒頓時被澆滅了,冷靜了下來,他喃喃自語,“那陛下該如何,大慶該如何?”

    年長的官員看了看周遭,他伸出了手指,沾著酒,在桌上寫下四個字,“寒門崛起。”

    官員倒吸了口氣,他拍桌而起,指尖在酒杯沾濕,顫抖寫下了四個字,“無人可用。”

    “是嗎?”年長的官員頓了頓,他抬起因為年邁而混濁的眼眸,將桌上水漬擦拭干凈。

    他朝著面前的年輕官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冬即去,春將來,綠芽該冒尖兒了。”

    臘月二十,欽天監卦象算好時辰,吉時封璽。

    文武百官在宮中上完了最后早朝,辭舊迎新。

    席淮難得睡到了大天亮,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因為他清楚用不了多久,自己將要忙起來了。

    原以為皇帝會有年假呢,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皇帝不僅要祭祀祖先,還要宴請大臣,守歲樣樣不落。

    他新年非但沒有休息,而且恐怕還要忙得不可開交了。

    想到這里,他煩躁得正想要翻身,卻對視上李玨目光。

    席淮:“……”

    哥,你怎么會在這里,他不記得沒有給后宮放假,都放假了干什么勤快來正陽宮?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玩起了梗,你偏要去正陽宮什么意思,正陽宮里到底有誰在?

    李玨最近總是神出鬼沒,明明薛放恢復官職,怎么還是隨意讓李玨進出了正陽宮。

    這還剛放年假沒多久呢,薛放人不見便算了,還把李玨放了進來,玩忽職守是吧。

    李玨躺在一側,朝著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見到小爺我,有必要這樣驚訝嗎?”

    席淮深呼吸了口氣,坐起了身來道:“這已經不是驚不驚訝的問題了,你有事嗎?”

    “沒事不可以找你?”李玨有些生氣,“明明前陣子找我找得那么勤,現在卻變了。”

    席淮陷入了沉默。

    他越是保持沉默,李玨越是覺得不對勁,“你該不會……”

    李玨審視著他臉,見他的表情心虛,立即想到了謠言。

    聽聞小皇帝與太后和攝政王和好如初,原本僵化的關系竟比以往還要更加親密。

    小皇帝入住慈寧宮的期間,宮里還傳出了風流艷聞,太后夜夜留宿小皇帝寢宮。

    想到溫太后竟毫不猶豫抄了李家,李玨忍不住猜想,席淮與溫太后是不是真的……

    溫太后都愿意將半張虎符贈予給席淮,更別提攝政王了,將禁衛軍還給了席淮。

    先不說禁衛軍本隸屬于皇帝私有,但那半張虎符,是先帝給溫玉林讓其代管的。

    那是秦家軍的虎符,掌管了虎符,相當于掌管了兵權。

    原本被制于溫家的秦家,現在重新回到了皇帝的手里。

    怎么可能,李玨不覺得,溫玉林真的會把虎符給席淮。

    唯一可能,便只有他們真的對席淮生出了骯臟的心思。

    李玨不敢往下深想,但席淮的目光飄忽不定,仿佛印證了他剛才的猜想一樣。

    這令李玨心頭一緊,“你先前反復找我,難道是故意的,你故意讓他們知道?”

    “你知道他們對你有著不軌之心,但仍借著對我用情至深的名義來達到目的。”

    “甚至連先前幫我抄家,都是利用了溫玉林對你的愧疚,更別說最近的傳聞。”

    “這些全都是你策劃的,你想干什么,你想要奪回皇權?”

    說到這里,李玨自己都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曾經的溫玉林與蕭沅,對于席淮,只懷有著惡感。

    他們都想坐上不屬于他們的位子,將席淮視為眼中釘。

    但現在他們都對于席淮,抱有著不可言說的骯臟心思。

    不不不,李玨晃了晃頭,他不愿相信席淮是那樣的人。

    于是他下意識都否定了自己剛才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

    “嗤,我在說什么,當我胡言亂語吧,他們怎么可能……”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便見席淮露出了副被說中的表情。

    席淮有些心虛,唇瓣緊抿,可到了最后什么都沒有說。

    李玨:“……”

    “不是吧,你快來告訴我,他不會真的把半張虎符送給你了吧?”

    “你要看看嗎?”結果李玨只見席淮真的從懷里拿出了半張虎符。

    李玨大為震驚,立即湊上前,反復端詳著虎符,企圖找到端倪。

    然而無論他從哪個角度查看,都看不出虎符有半分造假的痕跡。

    “不是……”這下他是真的驚了,他驚駭不已,“溫玉林真的給你了?”

    席淮無語凝噎,無言看了他一眼,那樣的眼神像是在罵他笨蛋。

    而席淮那樣近乎默認的沉默,令李玨整個人都不得不僵硬起來。

    他風中凌亂,感覺靈魂都要出竅了,耳邊嗡鳴,腦子一片空白。

    可周遭忙碌侍人的聲音,令他很快回神,收回自己震驚的傻樣。

    他蹙著眉,起身看了看屋外忙碌的侍人,戒備將開著的門關上。

    半晌,他好似覺得這還不夠似的,腳步慌亂在屋舍里走來走去。

    最后,他整個人才終于停止下來,將目光再次重新看向了席淮。

    席淮:“?”

    李玨警惕巡視著四周,“宮中人多眼雜,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說著,他還十分自然攬住席淮的肩,“走走走,我們去醉仙樓。”

    第37章 第 37 章 醉仙樓作為……

    醉仙樓作為大慶第一名樓, 奢華程度不亞于宮中修葺的某些偏殿,時常人滿為患。

    恰逢今日又因為正值小年,賓客們都絡繹不絕, 好在李玨提前訂位, 才留有一席。

    今日席淮衣著簡便, 一襲長衫, 腰間系著同色系的玉帶, 有著翡玉點綴, 令他頗顯溫潤如玉之感。

    燈火通明下, 他面若冠玉,風姿皎皎, 即便是褪下了華貴的龍袍, 言行舉止卻仍是像是世家公子。

    來往的賓客頻頻投來目光, 都被少年清風霽月的模樣驚艷, 眼睛總是忍不住偷偷流連在少年身上。

    李玨蹙了蹙眉, 微微側身, 將少年遮掩在其后。

    早知少年好看,卻沒想到會招蜂引蝶這么多人。

    這令他有些不悅, 心中無端生出了幾分占有欲。

    這是自己的陛下,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看他。

    那些骯臟的臭蟲,憑什么用卑劣的目光看著他。

    思及時, 李玨狠狠瞪了不斷投來目光的人一眼。

    此時李玨換上了男裝,卸掉妝容后多了分英氣。

    大概是氣場狠利, 那些賓客們看見李玨,才收斂心神,蔫蔫移開了視線, 不敢再看。

    直到兩人在靠窗邊的位置坐下,李玨才松了口氣,“宮中無趣,果真還是宮外自由。”

    席淮:“……”

    席淮卻怒了,他難得有休息,不想被你給圍堵,他還沒有發火,你倒是無聊起來了。

    天知道他只是想歇口氣而已,蕭沅每天都沒事纏著他找打,溫玉林更是纏著他開背。

    你們衍生耽美文的男同,都像他們這樣離譜?

    一個個都是法制咖,在道德淪陷上反復跳橫。

    還好,還好李玨沒什么問題,還算個正常人。

    席淮按了按鼻梁,“還好這里你是個正常人。”

    李玨聞言,都怔了怔道:“你難道是在罵我?”

    席淮有些怔然,李玨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該不會是像很多男主那樣覺醒了讀心術吧?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果真覺醒了讀心術吧?”席淮大驚失色。

    “噗嗤。”李玨卻笑了起來,原本昳麗的面容變得更加艷麗。

    他早知道李玨長得很好看了,只是沒有想到男裝更引人矚目。

    現在李玨除了好看外,還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松弛感。

    李玨聳了聳肩,整張臉都顯得很平靜,“剛才你在心里罵我很爽吧,因為你全都寫在臉上了呢。”

    席淮渾身打了個激靈,心想李玨太敏銳了吧,這都可以看出來,不過他并沒有為此而感到害怕。

    他想到了自己的同學,他們正是這么說話的,再加上他們年齡相仿,便不免生出了幾分親近感。

    “朕……我為什么要罵你?”可即便是這樣,席淮都還是面色一紅,牙齒咬鐵釘,死鴨子嘴硬。

    “你可別編排我人設,我才不會隨便罵人的,我是個敦厚善良的老實人,一生都只會實話實說。”

    “而且相比那些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有著很多不為人知喜好的變態而言,你正常多了。”

    “我沒必要罵你。”雖這樣說,可席淮還是心虛移開目光。

    李玨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可泛紅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害羞。

    他自幼喜歡美麗的東西,不論是金簪還是鮮花,他都喜歡。

    可父親喜歡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說男孩子要有男子漢樣。

    偏偏李玨不喜歡舞刀弄槍,他更喜歡調絲弄竹,胭脂水粉。

    唯有他的阿娘,理解他的喜好,為他買了很多漂亮的衣裳。

    阿娘會捧著他臉說:“阿玨真漂亮,阿玨要一直漂亮才行。”

    “只有一直漂亮,李郎才會想起他們,才會接他們回李家。”

    “不過,阿玨你要記住,留住喜歡的人,光是漂亮還不夠。”

    “你要……”

    要什么,時間太久,李玨短暫忘了阿娘的教誨。

    只記得阿娘等來的不是李郎的迎接,而是死亡。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理解自己的人。

    直到他幫李婉替嫁穿上裳裙,他在銅鏡中看見了阿娘,才意識到阿娘沒死,阿娘不是在鏡子里嗎?

    他每天都執著自己梳妝打扮,癡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撫摸著自己的面孔,便像是撫摸阿娘一樣。

    少年以為他為了在皇宮生存,才不得不女子扮相示人,可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喜歡而已。

    “你真的這樣認為?”李玨感到后怕,明明前不久還想殺他的,可現在卻在意起他來。

    “我明明是個男子,卻常常以女子扮相示人,即便是這樣,你都覺得我是個正常人嗎?”

    少年沉思了片刻,云淡風輕道:“無所謂,你的個人興趣而已。”

    李玨怔住了,他看著少年,仿佛找到歸宿,小聲叫道:“阿娘。”

    席淮:“?”

    席淮頓時傻了,他喝了假酒開始發瘋了?

    他顫聲問了句,“你、你剛才叫我什么?”

    李玨理所當然道:“公子不是曾答應了我,愿意當我的阿娘嗎?”

    ……別了吧。

    他差點兒忘了,李玨有著俄狄浦斯情結,這個樣子哪里正常了。

    席淮心慌不已,“行吧,隨你怎么叫好了,但你這樣真的好嗎?”

    “我怎么了?”李玨有些困惑偏了偏頭,斟了杯熱酒一飲而盡。

    可他明顯不勝酒力,白皙的皮膚都染上了艷麗的緋紅。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都水光粼粼,滿盈著充沛的感情。

    席淮不自在眨眼,伸手阻止,“你喝醉了你沒發現嗎?”

    李玨:“小爺才沒有喝醉,小爺是水牛,一口氣八桶!”

    席淮現在完全將李玨當作是醉鬼看待了。

    這家伙果真與他穿書前的兄弟一個德行。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剛才說了什么?”

    “小爺說小爺水牛!”李玨紅著臉嚷嚷。

    席淮尷尬死了,他奪過李玨手中的酒盞,正色看向了李玨,“你要裝李婉到何時,如今李家被抄,迫害你的李氏族人在流放途中染上了惡疾,全都病逝,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怎樣?”

    李玨怔愣了下,拿著酒盞的手都有些僵硬,他原本恍惚的神情,都恢復了原樣,那副冷靜的模樣,席淮猜測他此時的心情肯定十分復雜,故而才在喃喃自語,“原來我還有將來。”

    李玨陷入了沉思,席淮抿了抿唇瓣,最后還是沒有打斷。

    明明離開更好,離開的話,他不需要面臨更多的危險了。

    但現在不光是溫玉林與蕭沅,還有人忌憚他所謂的孩子。

    他根本沒有想過偽造個孩子,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后果。

    席淮無法理解李玨的想法,他已經對李玨已經仁至義盡。

    畢竟眼前的少年,曾經想通過殺死自己,來完成復仇的。

    若不是因為年齡相仿,讓他想到了同學,他才不會心軟。

    “你是在擔心我嗎?”耳側傳來了李玨的聲音,他說話聲很輕,面上一片紅暈,與他十指相扣,“你擔心我的樣子,很像我的阿娘。”

    結果他說了這么多,李玨只覺得他像是自己的阿娘,離譜,離大譜,席淮企圖抽回手,卻沒有抽得出來,他無法再正眼看待李玨了。

    他都還來不及反應,李玨便紅著臉,用指腹摩挲著他的手指,執起他的手掌,放在面孔上,簡直像是只撒嬌的貓咪一樣,蹭了又蹭。

    “阿娘不用擔心阿玨,阿玨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李玨面上的紅暈逐漸擴散,染紅了耳根,陡然李玨吐出舌,垂首舔了舔他的手心。

    席淮:“……”

    席淮腦子空白了須臾,耳朵里爆鳴起了尖銳的鳴叫聲。

    草,怎么連你都這樣,你是我的大兄弟,你不要這樣。

    “兄、兄弟,你喝醉了。”席淮聲音害怕得顫抖起來。

    “小爺才沒有喝醉!”

    李玨只覺得眼前有些恍惚,面前的少年身影重疊,他的表情焦急,看起來很擔心。

    這令李玨原本冰冷的心臟,砰砰直跳,感到一片溫暖,渾身都情不自禁滾燙起來。

    熱,他熱得想要脫去外衫,卻被少年恐懼阻止,“等、等等!兄弟!你要干什么?”

    “好熱。”李玨實話實說,“小爺想要脫衣服。”

    少年死死按住他的手,正色道:“不,你不熱!”

    李玨生氣撅了撅唇瓣,十分不滿意少年的舉止。

    他只想要將礙事的衣衫褪去,為此掀開了衣角。

    他故意袒露出了右肩,還朝著少年眨了眨眼睛,“小爺的身材很好,你要不要看看?”

    席淮沉默住了,他表情冷平靜,眼里卻閃過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猶豫,“看看腹肌。”

    說完,席淮回神,徹底崩潰了,自己在說什么。

    他正欲掙扎,一陣刀槍劍戟的聲音,徒然響起。

    接著,一群蒙面刺客,毫不留情朝著他們襲來。

    許是聽聞李玨有孕,兩黨想要將李玨除而后快。

    既然不是來殺他的,他準備先喝口熱酒壓壓驚。

    正這樣想著,他微微起身,朝著李玨伸手拿酒。

    結果刺客揮下來的利刃,毫不猶豫朝著他刺下。

    第38章 第 38 章 席淮懵逼了……

    席淮懵逼了, 怎么回事?刺客不是來殺李玨的嗎?

    李玨表情充滿不可置信將他推了開來,“你瘋了?!”

    然而鋒利的劍刃,仍是擦肩而過, 劃傷了他手臂。

    滾燙的血液從他手臂涌出, 沾濕了他華貴的衣裳。

    方才錦衣華服的矜貴公子, 如今狼狽被護在身后。

    席淮那張清雋的面孔, 都像是突遭變故, 而無法回應一樣, 閃過了驚慌失措。

    但事實上他正在心里咆哮, 他明明都是萬人迷男主了,為什么還要承擔這些?

    而且誰要殺他, 溫玉林已經沒了想要殺他的理由。

    席淮心思如雷電, 很快明白了過來, 得益者是誰。

    只是李玨明顯誤會了什么, 眼睛里流淌出了不安。

    連追尋刺客的薛放, 都怔了怔, 但還是拔劍御敵。

    “刀劍無眼,帶陛下離開!”薛放沖著李玨嚷嚷。

    李玨才像是回神, 艱難帶著席淮,離開了醉仙樓。

    昏暗的巷子里,黑夜仿佛想要將人吞噬,縱使是席淮, 都感覺到了脫離掌控的畏懼。

    連李玨都面色蒼白,他看起來精神恍惚, 但還是克制不住渾身顫抖低吼,“你瘋了!”

    席淮懵了懵,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只看見他露出空茫的表情,“你怎么敢替我擋劍?”

    李玨好像陷入了某種情緒,面容上滿是恐懼,“要不是薛衛尉趕來,你可能早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你怎么如此平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剛才究竟干了什么?”

    席淮:“……”

    席淮沉默了,天知道他只是拿酒,為什么落在別人眼里成了擋劍?

    他一聲不吭,站在昏暗的街道里,任由李玨罵罵咧咧辱罵著自己。

    許是罵累了,李玨才停了下來,表情有些不安,像是在擔心著他。

    “我不想看見有人死。”李玨眼眶發紅,聲音發顫,好似要哭了。

    “等!”席淮懵了懵,他沒想到他擔心自己,“等等,你哭什么。”

    席淮無法理解,明明李玨先前還想要殺死他,怎么現在擔心他了。

    別這樣,搞得好像他才是壞人一樣,李玨繼續保持著原樣不好嗎?

    “哭哭哭,只知道哭,福氣都要被你哭沒了。”席淮忍不住嚷嚷,“你還哭,你是想把家哭散嗎?”

    “朕幾時替你擋劍了?朕替你擋劍怎么了?你不是說朕是你的阿娘嗎?阿娘替孩子擋劍有問題嗎?”

    煩死了,這群神經病,他好端端的正常人,都要被他們逼瘋了,這些男同能不能不要隨地大小癲。

    口無遮攔說著奇言怪語,席淮抓耳撓腮,整個人煩躁得不行,絲毫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有多么狼狽。

    李玨都因為席淮的言論,而驟然停下了眼淚。

    他吸了吸鼻子,剛才的模樣都像是錯覺一般。

    “你剛才果真是在替我擋劍?”

    席淮:“……”

    席淮再次沉默住了,他正想要否認,卻聽李玨嚷嚷道:“而且小爺哪里哭了,你肯定看錯了!”

    這完全是死鴨子嘴硬了,席淮忽然很想要揪下他的耳朵,像個老媽子一樣,狠狠教訓他一番。

    可自己又不是他的阿娘,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老母的樣子。

    等下,太恐怖了,差點兒都要被他們的思維給潛移默化了。

    “還有……”可李玨沒有給他怔神的機會,“你是承認了?”

    “什么?”席淮還沒有感嘆完,便聽見了李玨的瘋言瘋語。

    “你別想否認,你剛才都承認了,承認你愿意當我阿娘了。”

    眼看著他不想承認,李玨還引誘道:“你不想看我腹肌嗎?”

    席淮:“……”

    席淮頭疼按了按眉間,“這便是你對自己阿娘說話的語氣?”

    李玨果真蔫了下來,眼巴巴看著他,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狗。

    被那樣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席淮都好像誕生出了母愛似的。

    打住!住腦吧小淮!

    不要被他們影響了。

    席淮在心里抱住了自己的腦子,禁止自己產生奇怪的情緒。

    他輕咳了聲,目光瞥向了李玨,“好了,給我看看腹肌吧。”

    李玨:“……”

    李玨呆滯了下,徒然撩開衣服,捉住他的手,按在了腹部。

    席淮感到手下一熱,硬塊突起,余光瞄下去,被肌肉沾滿。

    他面色通紅,手放在這里不是,移開不是,只能呆滯不動。

    好在巷子里再次閃過刀光劍影,他還沒反應,人被推開了。

    李玨咋了咋舌,從腰間拔出刀劍,毫不猶豫擋在他的面前。

    先前被薛放阻擋的刺客,居然追到了這里,朝著他們襲來。

    “該死!薛放到底怎么當禁衛軍統領的?”李玨怒斥著薛放的失責,轉而看向了席淮說:“你先走!”

    不用你說他都知道,既然已知不是溫玉林和蕭沅派來的刺客,那么誰留下誰倒霉,他現在還不想死。

    席淮當即躍上了馬匹,他雙腿夾緊馬腹,手里扯著韁繩離去。

    只是街道上人來人往,馬匹遭到了驚嚇,顧自奔騰到了森林。

    奔騰的馬匹刮來的冷風,將他的臉吹得有些刺痛,他心臟怦怦直跳,本能感到了危險。

    手臂都像是失去了痛覺,連同著嗅覺都被屏息了,他無法感知與聞到手臂上的血腥味。

    席淮只能死死拉著韁繩,迎合猛烈冷風,向前奔騰。

    直到面前有道人影閃過,他才下意識往后拉住韁繩。

    他屏住呼吸,竭力控制著韁繩,生怕撞到前方的人。

    忽然面前閃過了雪白,他只見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

    下一刻,他被劫到了另匹馬背上。

    席淮人都傻了,他這是被劫持了?

    黑暗里,席淮無法看清那人相貌,他不知自己是被刺客擄了,還是被禁衛軍救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腦子里想到了很多死法,渾身都禁不住發顫。

    直到一股清淡的墨香涌入了他肺腑,他被嗆得咳嗽了聲,才察覺到背后之人是誰。

    席淮鎮定心神,清了清嗓子問:“……難道是老師?”

    身后的人一怔,席淮故作驚喜,“老師幾時回來的?”

    說著,他環顧著四周,“秦將軍呢,一并回來了吧?”

    結果身后的人身體一僵,他好像情緒不佳,但很快恢復原狀。

    他沒有回答,而是傳來了聲輕笑,“陛下是怎么認出來臣的?”

    席淮嗓子發干,想要回頭,但背后體溫炙熱,令他渾身僵硬。

    他被這樣夾在馬背上,被背后的人環在懷中,身體無法動彈。

    即使如此,他還是掩住心思,笑了笑,“因為您身上的墨香。”

    盛明月:“……”

    盛明月好似沒有想過他的回答,一時有些失措,怔在了馬背上。

    明明看不見盛明月的表情,席淮卻還是感覺到他身體震顫了下。

    “陛下真是……”身后響起自語的嘆息聲,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席淮無語凝噎,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想說什么,這都已經不是權謀文了,他能不能直話直說。

    他在心里腹誹不已,卻絲毫不知道,盛明月的目光如炬,眼中有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好奇。

    盛明月看著身前的少年帝王,便如同看著什么奇珍異寶,原本平展的唇角都不動聲色上揚。

    “陛下可真是聰慧過人。”說著,盛明月才補充道:“臣與秦將軍,早在幾日前已經回京。”

    少年一怔,聲音委屈,“老師回來為何不告訴朕。”

    盛明月挑了挑眉,只覺得懷中的少年像是在撒嬌。

    他輕笑了聲,企圖轉移話題,聲音溫柔不可思議。

    “那陛下能不能告訴臣,究竟是怎么發現是臣的?”

    少年聞言,囂張挑了挑眉,“朕除了老師外,身邊都是武官,老師焚香寫信,身上難免會沾染上墨香,老師該不會都不知道吧。”

    少年的聲音有些得意洋洋,他抬高下巴,像是只高傲的天鵝,露出了半截細弱的頸項,“正因如此,朕才會篤定你一定是老師。”

    “因為朕曾經在老師身上嗅到過。”少年回眸,朝著他勾起笑容,皎如日星,曄兮如華,“故而老師一靠近,朕便認出了老師。”

    那一刻,盛明月心跳有些加速,他久違對面前的少年生出了好奇。

    明明不久前還是昏君,可在一夕之間仿佛變了個人,擾亂他內心。

    他本該厭惡他隨心所欲,可他沒有,反而多了分坐觀其變的心思。

    盛明月從未有過多余的情緒,他的感情天生淡漠,與尋常人不同。

    即便是待在席淮身邊,他都知道自己只是在模仿復仇而與虎謀皮。

    直到來到北域,他的腦子被席淮占滿了,他開始猜測席淮的意圖。

    席淮為什么將他調離京城,甚至不惜賠上了秦明鏡。

    盛明月自幼對于新鮮事物很感興趣,他探索欲旺盛。

    而因他的好奇,他對于席淮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

    在回到大慶,接到手下來報,席淮在醉仙樓被刺殺的消息時,他已經來到了席淮身邊。

    而讓他生出奇怪情緒的少年,此時正在他的懷里,激動不已朝著他展示著自己的聰明。

    第39章 第 39 章 盛明月的目……

    盛明月的目光停留太久了, 久到席淮都快要表演不下去了,只能尷尬移開目光。

    他這樣沉默到底在想什么,該不會是在想著怎么殺死他吧, 畢竟他可是盛明月。

    權謀文里, 心思慎密的首輔男主盛明月, 本身是個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的男人。

    他蟄伏在小皇帝身邊數年, 隱忍而克制, 只是為了在攬權后, 討回自己的公道。

    即便這里已經不是權謀文, 而是衍生文,席淮都不禁打了寒顫。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盛明月, 試探叫了聲, “老師, 你有在聽嗎?”

    盛明月仿佛這才回過神來, 抿了抿唇瓣, 朝著席淮揚起了笑容。

    隨著馬匹的走動, 席淮借著皎潔的月光,看清楚了盛明月樣貌。

    他此時有些疲憊, 白色的狐氅下,只身著單薄的衣衫,像是匆忙趕來,眼球里是掩飾不住的血絲。

    但他看上去面若冠玉, 唇角好似天生上翹似的,給人平易近人的親近感, 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信任。

    席淮雖清楚他內在冷漠,感情淡薄,但當看見他溫潤如玉的面容時, 還是忍不住被他的外表欺騙。

    “陛下在害怕?”盛明月的聲音陡然響起,他實在太過于敏銳,不過是片刻的沉寂,竟察覺于此。

    席淮嚇得心臟一顫,腦子漿糊,心道我當然在害怕,我都差點被刺客刺殺了,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席淮的情緒昭然若揭,連盛明月都看出了他的畏怯,只當他是在怕刺客,而說了句,“秦將軍已經趕來,陛下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盛明月眉眼微微彎曲,明明是在笑,但笑不達眼底,反而有譏諷的意味,“既然陛下知道害怕,方才又為何不顧性命替貴妃擋劍?”

    他擋什么劍了,而且即使他擋了,又關他盛明月什么事呢。

    席淮察覺到盛明月笑容下的煩躁,他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他面上不顯,只是尷尬撓了撓頭,“原來剛才老師看見了。”

    “看見陛下與貴妃情感篤深,貴妃懷了龍子?”盛明月笑盈盈道:“真奇怪,臣記明明得貴妃是個男子,男子又怎么可能會懷孕。”

    “你早已知道貴妃不是李婉。”席淮有些吃驚,但想到秦明鏡明知李玨的身份,卻不告知,盛明月知道并沒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說到底只有他是最后知道的,連薛放都知道此事,自始至終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思及時,席淮有些自嘲,表面卻說:“李家被抄,朕見他可憐,才留下他性命。”

    “但這并不說明,朕傾慕他,朕與他清白,朕喜歡才華橫溢的女子,而非男子。”

    “朕更不可能替他擋劍。”說到這里,席淮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錯覺。

    “朕只不過是為了拿酒,才抬高手臂,誰知刺客來襲,你們怎么會有朕很善良的錯覺,朕惜命得很。”

    他說著,揮動著自己的手臂,企圖展示決心,卻不慎牽動了被刺客劃傷的傷口,整張臉都蒼白起來。

    “嘶。”他痛得呲牙咧嘴,表情扭曲看著盛明月道:“老師,我們回宮吧,朕疼死了,朕要看太醫。”

    席淮想要看醫生的心都有了,明明方才還沒有感覺,現在胳膊好痛,見鬼!怎么剛才沒有感到疼痛?

    他首次如此直觀感覺到,身在古代醫生的重要性,他需要醫生!

    席淮并沒有注意到,盛明月溫和的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盛明月已經伸出了手來,捂住了他的胳膊。

    “等!”席淮驚了,驚得他下意識叫出了聲,“別捂胳膊!疼!”

    “疼?”青年唇角上揚,他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都顫動了下。

    “原來陛下還是知道疼的,如此惜命的陛下,明知李玨是刺客,卻還是將李玨帶在身邊。”

    席淮:“……”

    席淮被責備得渾身一顫,感覺到胳膊上的力度愈發愈重,才蹙著眉輕聲叫了聲,“老師?”

    直到撞到了冷意的目光,席淮原本想要責備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雙如珠玉一樣的眼眸里,冷靜得仿佛投射了一道淡黃色月輪。

    明明眼里泛著暖黃色光澤,卻反而透露著曾經不曾見過的冷淡。

    那一刻,席淮腦子一片空白,他本能感到面前的男人有些危險。

    下一刻,盛明月果真傾身向前,摟住了他腰肢,將他攬入懷里。

    席淮屏住呼吸,緊咬牙關,心中已經在瘋狂咆哮。

    原來你和他們并沒有區別,都是衍生耽美文男同!

    結果下顎被捏起,他撞上了雙充滿壓迫感的眼睛。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面容上,令他的心臟驟緊。

    “陛下太沒有防備心了。”盛明月聲音沙啞,像是在嘆息一樣,唇瓣幾乎貼到他面頰,“若是有人想要對陛下為非作歹,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老師不會這樣對朕!”席淮拔高聲音,選擇性戰術后仰,他心臟緊張得打鼓,表情平靜說:“老師不會傷害朕,你在擔心朕,才生氣了對嗎?!”

    盛明月怔了怔,清雋的面容有片刻間的恍然,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緩緩松開了手臂。

    他瀲滟的眼眸中,洶涌奔流泛著奇怪的情緒,像極了披著羊皮的野獸,席淮打了個寒顫。

    “擔心?”席淮只見他喃喃自語了聲,半晌,才幽幽望過來,眼神如看待什么稀罕之物。

    “原來如此,原來臣是在擔心著陛下。”盛明月表情恍然大悟。

    別悟,關上新世界的大門,你還是曾經那個深謀遠慮的好男郎!

    盛明月像是找到了新奇的事情,整個人都壓了下來,湊進了他。

    那樣雙雙交疊的身影,像是親密的情人在擁吻似的,令他發顫。

    席淮小腿抖了抖,一道焦急聲音適時響起,“陛下!您沒事吧?”

    轉身只見秦明鏡正滿臉擔憂騎著駿馬而來。

    馬匹放緩了速度,得以讓他與秦明鏡平視。

    席淮松了口氣,趁機離開盛明月的懷抱,若無其事說:“朕無事,聽老師說你們剛回京不久,還沒來得及休息,便要替朕操心。”

    秦明鏡聞言,看起來像是有些不悅,他拉住了韁繩道:“陛下何須此言,保護陛下,本是臣的職責,陛下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席淮張了張唇,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他們像是剛回京不久,才實話實說。

    秦明鏡甚至沒有穿平日穿的盔甲,他衣襟半遮半敞,隱約看得見結實的胸膛。

    興許是太過匆忙,胡渣都還沒有清理,席淮都想象得到他們風餐露宿的畫面。

    想到這里,席淮強忍著傷口疼痛,跳下了馬,端詳著他們面孔,朝著他們鞠了一躬,“秦明鏡,盛明月,燕雀歸巢,歡迎回來。”

    那一刻,暖黃的明月高掛枝頭,烏云遮月時,天空落下了飄雪,明明已過丑時,城內卻熱鬧非凡,百姓點燃炮竹,轟隆聲響起。

    絢麗的煙火在空中盛開,艷麗的光亮打在少年天子身上。

    狼狽不安的少年天子,衣袍早已成襤褸,發髻松散凌亂。

    他面色慘白,明顯體力不支,可依舊彎折下了他的腰肢。

    他站直身體,雪白的細雪沾染了他黑發,輕飄飄落在上了卷翹的眼睫上,投下了陰影。

    宛若絹本設色中,蒹葭倚玉樹的少年郎,好看到不似真人一樣,給人遙不可及的錯覺。

    秦明鏡震住,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只是心跳得有點快。

    他面頰滾燙,縱身躍下馬,攙扶起面前體力不支的少年。

    “陛下,臣回來了。”他唇瓣微顫,聲音克制不住顫抖。

    臣會拼盡全力保護您,臣不會再讓您遭遇到任何傷害了。

    秦明鏡眼中只剩席淮,心中都不由生出了想要將席淮攬入懷中,大逆不道的心思。

    然而正當他伸出手時,另道聲音忽然響起,“陛下再不起來,秦將軍可要內疚了。”

    秦明鏡猛然回神,匆匆收回了手臂,轉而看向盛明月,“老師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盛明月挑了挑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今夜外頭熱鬧,在下想逛逛集市,誰想竟撞見了刺客。”

    秦明鏡有些不愉,口中說出自己都驚訝的言論,“原來如此,老師運籌帷幄,竟沒算準陛下遇刺?”

    “在下一介文官,并非觀測星象的欽天監,怎比得過秦將軍,陛下的安危還需要仰仗秦將軍才是。”

    盛明月語氣溫和,說話有條有理,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但秦明月偏偏覺得他是在暗指自己失職。

    這令秦明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負面情緒,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快要被不愉的情緒給淹沒了。

    但他表面上還是揚起了個爽朗的笑容,“老師謬贊,只是你我皆為陛下心腹,老師莫要妄自菲薄。”

    席淮:“……”

    席淮望著陰陽怪氣的兩人,都直接無語住了。

    搞什么,還以為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不錯呢。

    誰知道你們在北域都是這樣表面和諧相處的。

    第40章 第 40 章 席淮望著面前兩……

    席淮望著面前兩個不可理喻的男人, 愈發愈覺得他們奇怪。

    簡直像是后宮中為了爭寵的妃子,表現得與爭風吃醋無異。

    等等,住腦吧小淮, 席淮晃了晃頭, 別被衍生文男主帶偏。

    但席淮鼻尖還是浸出了薄汗, 直到人影閃過, 打斷了思緒。

    “阿娘!”李玨匆匆趕來, 他發髻微亂, 神情慌張, 手臂有著明顯的劃痕,那是刺客留下來的傷口。

    李玨毫無察覺, 他面色慘白, 對于秦明鏡與盛明月都視若無睹, 緊緊握住了席淮的手, “你沒事吧?”

    席淮:“……”

    席淮都懵逼了, 不是, 哥你怎么來了哥,別添亂了哥, 哥是嫌現在場面還不夠混亂嗎?

    他余光偷偷瞥向了盛明月,盛明月表情鎮靜,好似并沒有被他們接連不斷的出現影響。

    撞見他看來的目光,盛明月只是怔了怔, 隨即朝著他隨和笑了,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

    席淮卻是渾身一顫, 盛明月果真生氣了,他習慣皮笑肉不笑,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席淮還是看出來了, 他溫和的笑容下,是對于秦明鏡與李玨的出現,而感到的煩躁。

    即使如此,席淮表面上還是泰然自若收回目光,假裝什么都沒有看見,掙開了李玨手。

    李玨面色陰沉,在他正欲諷刺前,席淮事先開口,“朕無事,倒是你,你胳膊流血了。”

    李玨果真停止諷刺,他像是誤會了什么,“誰、誰讓你擔心了,你看起來比我還糟糕。”

    席淮知道自己此時狀態相當狼狽,但他沒有精力應付李玨,只好話鋒一轉,“刺客呢?”

    李玨仿佛這才察覺秦明鏡與盛明月的存在,瞪了秦明鏡一眼,“這恐怕要問秦將軍了。”

    “我好不容易捉到刺客,秦將軍卻害刺客逃離,但以秦將軍實力,很快會找到刺客吧。”

    李玨語氣充滿著責備,明顯不將秦明鏡與盛明月放在眼里。

    直到意識到自己身份,他才渾身一凜,虛弱倒在席淮懷里。

    “陛下,臣妾當時害怕極了,但為了陛下,臣妾怎樣都行。”

    “只是臣妾太過柔弱,無法捉住刺客,陛下會責備臣妾嗎?”

    他眼里浸著水光,波光粼粼,襯著眼角下的淚痣栩栩如生。

    席淮沉默了,哥別演了哥,你的身份早已被發現了,你沒發現自己現在是男裝嗎?

    秦明鏡皺眉,直勾勾盯著他正攬著李玨腰肢的手,像是想要將他的手看穿個洞來。

    他看見秦明鏡平展的眉頭皺了又皺,“原來是貴妃娘娘。”

    席淮早已見過李玨妝前妝后的樣子,可秦明鏡并不驚訝。

    他果真早已識清了李玨身份,縱使李玨男裝都分得清楚。

    席淮思忖著,只聽秦明鏡道:“陛下,臣會捉回刺客的。”

    他唇角抽搐了下,秦明鏡真慎重,“……秦將軍有心了。”

    秦明鏡憨直笑了,“臣應該的,臣不像玨公子身手柔弱。”

    席淮呼吸停滯,看向秦明鏡的眼神,都愈發愈覺得新奇。

    他是在暗罵李玨是細狗,是他實力不濟放跑刺客的意思?

    李玨都聽懂了弦外之音,他怒而抬頭問:“你什么意思?”

    秦明鏡茫然眨眼,目光里還有些許困惑,“玨公子是指?”

    李玨冷笑了聲說:“別以為本宮沒聽懂,秦將軍是在指桑罵槐,本宮倒是沒想到,你竟如此能言善辯。”

    秦明鏡撓了撓頭,“多謝玨公子的稱贊,首輔曾經同臣說過,臣不善言辭,要臣善于表達自己的內心。”

    李玨:“……”

    李玨五官猙獰了起來。

    席淮忍不住噗嗤一笑。

    秦明鏡幾時變這樣了,盛明月在北域是這樣教他的嗎?

    李玨聞言,卻炸毛了,他扭頭怒視席淮,“你笑什么?”

    席淮:“……”

    好在這時,盛明月出聲道:“看來玨公子遭遇驚嚇,開始胡言亂語了,臣送玨公子回宮吧。”

    席淮松了口氣,他急于擺脫奇怪的氛圍,因而沒有拒絕盛明月,“既如此,便勞煩老師了。”

    李玨有些生氣,他眼睛瞪得像銅鈴,整個人像只護食的野貓。

    “不要!”他拉住他胳膊,“除了陛下,本宮不想與人同騎。”

    席淮胳膊一麻,痛得呲牙咧嘴,下意識甩開,“你、你松手!”

    盛明月見狀,笑容頓時都淡了,連帶著聲音,都冰冷了下來,“玨公子明知陛下有傷,無法騎行,卻還是執意要與陛下同騎?”

    李玨匆忙松開手,神色慌亂,“本宮并非是這個意思。”

    他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柔弱一掃而空。

    他撩起額前劉海,暴露出了那張與貴妃迥然不同的臉。

    “你們叫我玨公子,原來你們早已知道我并不是李婉。”

    盛明月并沒有否認,而是伸出了手,“玨公子,請吧。”

    李玨“嘖”了聲,他余光瞥向席淮,目光中滿是譴責。

    席淮困惑不解,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氣,只覺得他目光瘆人,“你看朕干什么?”

    李玨沒有吭聲,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嘲一樣冷笑完,才上了盛明月的馬。

    席淮只覺得此人絕對有病,不明白他到底莫名其妙生什么氣。

    他不想再搭理他,于是翻了個白眼,轉身躍上了秦明鏡的馬。

    李玨的確很生氣,他生氣席淮的隱瞞,他原本還以為只有席淮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可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的自以為是,他只不過是沒有任何家族庇護的刺客而已。

    李家被連根拔起,恐怕都不過是為了奪權的手段罷了,席淮有什么理由替他保密。

    想到這里,李玨自嘲笑了,他感到有些羞恥,對于席淮更是生出幾分怨懟的情緒。

    他怨懟于席淮溫柔,埋怨于席淮給他的錯覺,讓他在這些日子里顯得有多么可笑。

    直到耳側傳來冷笑,“玨公子莫不是覺得,自己的信任被付之東流,自己很悲慘?”

    李玨猛然抬頭,只見馬背上的白衣青年,正平靜看著自己。

    他表情冷淡,仿佛看待著不重要的螻蟻,語氣里只有譏諷。

    “你埋怨陛下不該告訴我們你身份,你認為陛下背叛了你。”

    李玨火氣冒了上來,“你!”

    馬背上的青年仿佛看穿了他,眼里是洞悉人心的冷靜,“但這與陛下無關,陛下從未有泄露你身份。”

    “明明是你擅自代入了悲慘角色,誤會了陛下,你為何還要生氣?”青年歪了歪頭,像是困惑不解。

    “難道是因為,你原以為自己對于陛下而言是特殊的,結果發現自己在陛下眼里與常人無異的緣故?”

    盛明月恍然大悟,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眼里是藏不住睥睨,“玨公子比想象中的還要傲慢呢。”

    李玨被拆穿想法,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他不可否認被盛明月洞悉了想法,可他很快平復下了情緒。

    他深呼吸了口氣,鎮定自若看著盛明月,“首輔與我有什么不一樣?”

    飄雪下得更大了,寒冷的森林中,有兩匹馬正在雪夜里緩慢前行著。

    冬日里寒涼的冷風,將馬背上的少年吹得瑟瑟發抖,直打了個噴嚏。

    少年揉了揉鼻子,鼻尖像是馴鹿一樣,被凍得通紅,令人心中柔軟。

    李玨遠視著羸弱的少年說:“你覺得自己坐觀全局,只要動動手指,便可以操縱人心,自作聰明看穿了一切,這何嘗不是種傲慢?”

    他咄咄逼人,企圖撕開盛明月偽裝,“首輔,你自視甚高,卻絲毫不知道你與我并沒有什么區別。”

    可盛明月只是怔了怔,坦然接納道:“原來別人眼中在下是這樣的,多謝玨公子讓在下認清自己。”

    李玨怒目圓睜,他意識到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怎樣看待自己。

    他這才想起來,盛明月是當朝天子的太師,同時還是首輔。

    能夠在朝廷上保持中立,站穩腳跟的人,本不是泛泛之輩。

    不像他,什么都不是,連貴妃的身份,都只是借用李婉的。

    他不免有些自怨自艾,心下嫉妒自己哪哪都比不上盛明月。

    不想下一刻,他忽聽盛明月問了句,“玨公子可想過將來?”

    “將來?”李玨回神,目光中流淌出一絲茫然,什么意思?

    “今日刺客刺殺探清了陛下的行蹤,說明宮中早已不安全。”

    “陛下無法保護你,你留在宮中,反而會給陛下徒增麻煩。”

    “你真的要留在宮中,而讓陛下為了保護你,陷入窘境嗎?”

    盛明月的聲音平靜,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毫無波瀾。

    但李玨躁動的內心,如同跌入了冰冷的湖里,冷靜了下來。

    他本想說與你何干,可想到少年流血的樣子,又閉上雙唇。

    他的心臟顫了又顫,唇瓣微張微合,昭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最后他只是咬著唇,終于正眼看向了盛明月,“首輔何意?”

    盛明月勾了勾唇瓣,朝著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的笑容。

    “冬至即去,立春將來,縣試在即,玨公子可否愿意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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