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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雙修

    明明今日不是過年, 但這頓飯卻很有過年的氣氛,安心、熱鬧、喜慶,仿佛最好的明天都在這頓飯之后, 在今夜之后了。

    陸家的老傳統(tǒng),最開心的那頓飯, 一定要喝點酒。

    陸荷自己也會釀酒, 全是在朝櫻國宮廷里為了滿足口腹之欲, 被一點點兒逼出來的小技能。

    但今日巨鳳祥酒樓送來了可口飯菜,連帶著就連上好的女兒紅都送來了三壇。

    陸荷開了酒之后, 為一桌四個人挨個添滿。

    這酒可不像花釀, 喝起來足夠醇厚。

    陸蝶卿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就感覺一股酒意直沖喉嚨和肺腑。

    要是換在往日,她肯定一杯不到就直接醉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啦, 只要她愿意,她隨時都能用靈力游走在經(jīng)脈內(nèi), 將體內(nèi)的酒氣逼出來。

    只不過…今日是喬遷之宴, 實在高興,犯不著那樣。

    偶爾醉一醉也很好呀。

    更何況如今是在家中, 身邊都是親近的人。不僅爹娘在, 寧寧也在,陸蝶卿就很放心喝醉。

    她一個人直接喝掉了一整壇酒。

    陸荷心里高興, 一時沒留意到女兒喝了那么多。

    還是鄭雪寧的心神一直放在陸蝶卿身上,見到自家小兔子今夜如此嗜酒, 竟連著喝了那么多杯,身體都搖搖晃晃了, 小臉也通紅,但還不服輸, 拍著桌子說“再來一杯”。

    她拉了拉少女胳膊,讓對方坐穩(wěn),拿走了陸蝶卿手里的杯子。

    “你喝的太多了。”

    陸蝶卿小手拍著桌子,瞪大了杏眼。

    “不多,才一點。不多…”

    喝多了,說話都沒那么利索了,小少女眼眸比平日里更有水光,腦袋還偶爾晃一下,似乎想要通過這個動作來把自己晃醒。

    陸荷這才注意到,自家閨女已經(jīng)醉醺醺。

    “這丫頭,喝了這么多。”

    白銘拿走了妻子手里的酒盞。

    “你也喝了不少啊。”

    女兒像誰呢,總不能像他吧,他方才可是只抿了一口酒。

    畢竟一個家里總要有人保持著清醒,不能都喝醉。

    “卿卿,先回房休息。你坐都坐不穩(wěn)了。”

    陸蝶卿聽到眾人說她喝得多,不服氣地撅起唇。

    “我能自己回房…我不醉。”

    她站起身來,卻一踉蹌,差點迎面摔倒。

    可見人喝醉了以后,大腦會忘記自己擁有什么本事。明明有靈力在體內(nèi),只要運行靈力,就能將酒氣逼出來,讓大腦清醒。

    但陸蝶卿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

    “失陪了,我送她回房。”

    鄭雪寧將手中筷子放下,兩只手?jǐn)v扶著陸蝶卿,幾乎是架著對方,讓她回到了廂房。

    一進廂房,鄭雪寧就將少女打橫抱起來,放到床上。

    本來想替對方將酒氣逼出來的,但手指都觸碰到少女肩膀了,她心中忽的冒出來一個念頭。

    這念頭仿佛小貓爪子輕輕撓著她的心,令她無法將它完全驅(qū)趕和忽視。

    她抿了抿唇:“喝醉了嗎?”

    陸蝶卿立刻豎起小腦袋:“沒有!”

    很用力的否定。

    鄭雪寧輕笑一聲,將少女拉到懷里。

    “怎么證明你沒喝醉呢?”她指尖順著陸蝶卿精致的臉蛋,一路點著,描摹對方的每一個輪廓細(xì)節(jié)。

    鼻尖輕輕點過,唇瓣點過,才要移開手指,卻被陸蝶卿張口咬住。

    陸蝶卿臉蛋紅紅的,眼眸卻水汪汪,聲音嬌嬌軟軟,像只看到了貓薄荷,完全融化的小奶貓。

    “寧寧抱我…”

    陸蝶卿才不理會別的東西,喝醉了的她,聽什么都迷迷糊糊,看什么也都朦朦朧朧。

    尤其是她家寧寧,怎么看都像是霧里看花一般,好看但又不怎么真切。

    就跟仙子下凡了在她懷里待著,但卻處在夢中一般。

    少女主動往鄭雪寧懷里拱,一邊拱還一邊去扒拉衣服。

    “好熱…”

    這放了快一百年的女兒紅,雖然味道的確是醇厚,但這酒的烈度的確不是陸蝶卿能適應(yīng)的。

    她瞇著杏眼看人時,顯得嬌弱無力,兩頰又紅紅的,整個一柔弱可人仿佛楊柳一般的姿態(tài),令人看了生出遐想。

    鄭雪寧心頭一動,莫名想起了那日送陸蝶卿棗紅小馬的時候,在去馬廄的路上,這姑娘乖乖在眼睛上蒙了帕子,讓自己一路帶過去的情境。

    那時候的心頭悸動,殘留到了* 現(xiàn)在,依然不能忘懷。

    向來嚴(yán)肅的皇太女,取出一方新的帕子,哄著少女重新蒙在了眼睛上。

    陸蝶卿不知道鄭雪寧要干什么,但少女知道,自家寧寧不會害自家。

    寧寧身邊是絕對安全的。

    她眨巴著杏眼,卻發(fā)現(xiàn)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見了,只能伸手去夠鄭雪寧。

    “寧寧…”

    如今廂房中點著熏香,燭燈還未熄滅,光影在墻上留下了晃動的痕跡。

    鄭雪寧俯身,將少女抱在懷中,親親沿著帕子親吻對方的眼眸,和露出來的挺翹鼻尖。

    “傻姑娘。”

    其實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小兔子單純了,但每每感覺到對方的依賴和信任時,鄭雪寧還是會再次感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般冰雪一般嬌憨天真的姑娘。

    幸好是她。

    幸好這姑娘遇到的是她。

    長夜才剛開始,顯然廂房中的旖旎氣氛,起碼要維持半夜。

    ……

    陸蝶卿一覺醒來,酒意也散了。

    但她有些自我懷疑…

    怎么昨夜喝醉了,忘記把酒氣逼出來呀。又浪費了一夜,沒有去修煉。

    這怎么能行呢。

    少女忽略了軟白肌膚上的紅梅印跡,匆匆將衣裳穿好,卻見鄭雪寧一只手撐著下巴,側(cè)躺著看她。

    好一副大美人剛剛睡醒的絕色圖呀。

    陸蝶卿的小心臟大早上醒來,還沒完全恢復(fù)清明,以至于猝不及防看到鄭雪寧,就被這樣慵懶魅惑的一幕給撩到。

    她止不住的小鹿亂撞,知道自己昨夜喝醉了,肯定是又被寧寧拉著論道了。

    “我們…我們以后約法三章好不好?每天多修煉,不要…不要總那樣。”

    想著修煉之道,陸蝶卿決定自律一些!她說這話時,有些害羞。

    少女睜著無辜的杏眼湊過去,看著鄭雪寧,明明是商量的語氣,但她這張眼若桃李的清純臉蛋,愣是能讓人心軟,把從嘴中說出的話,變成撒嬌的味道。

    鄭雪寧抬起手,撫摸著少女臉頰。

    “為何不能雙修?”

    第142章  你壞

    “雙修”兩個字一從寧寧口中說出, 陸蝶卿就傻眼了。

    她這些日子也在空閑之余,研讀過腦海中的玉簡,知道修仙功法中的確存在著一種“雙修”之道。

    但…

    正是因為知道那是什么, 才會臉紅,很猝不及防。

    紅透了小臉的陸蝶卿, 愈發(fā)美到不可方物。

    “那功法我們都沒有, 如何能去雙修…”

    哪怕是想修煉, 也要得到相應(yīng)的傳承才行呀。

    通過玉簡,陸蝶卿已經(jīng)知道了修仙界的一些常識。知道師承是很重要的。

    也許朝櫻國和閃國境內(nèi), 也有一些具有靈根天賦的人, 但若沒有機緣,得不到傳承,那一輩子只會庸庸碌碌的百年流轉(zhuǎn)而過, 甚至不到百年。

    面對陸蝶卿的反應(yīng),鄭雪寧只是輕輕彎著唇笑。

    “如今沒有, 不代表日后沒有。”

    鄭雪寧一頭黑亮順滑的長發(fā), 籠著鎖。骨,垂落到腰邊, 纖瘦身形并不弱, 但卻自帶筆挺氣質(zhì)。

    她身上有一種力與美的結(jié)合感,顯得格外英氣。

    而當(dāng)她的眼眸專注落在陸蝶卿臉上時, 那眼神就也變得充滿了穿透性,完全深深看進了少女的魂兒。

    陸蝶卿沒聽懂鄭雪寧話中的意思。

    她知道寧寧從來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 若說了什么,許諾了什么, 必定已經(jīng)有了苗頭和影子,甚至板上釘釘了, 才會說出來。

    “你能弄到那樣的功法呀?”

    陸蝶卿眼里冒出了崇拜的光。

    她和寧寧都是同一時間接受了封禁之地的傳承,但寧寧無論是修煉進度,還是對修仙界的了解,似乎都比她更厲害。

    鄭雪寧緩緩勾唇笑,丹鳳眼里閃過難得的幾絲狡黠。

    “過些日子。”

    陸蝶卿的好奇心一下子全被吊起來了,她連外面的罩衫都顧不得穿了,重新躺回床上,挨著鄭雪寧,跟只軟萌的小貓一樣試圖喵喵喵撒嬌,問出究竟。

    “去哪兒得到功法呀?是不是又發(fā)現(xiàn)什么可以得到傳承的封禁之地啦?”

    “咱們又要出門嘛?”

    自從上次出去過之后,陸蝶卿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就變野了,常常會懷念上次的經(jīng)歷。

    尤其是在封禁之地的島嶼中,體會過的充沛靈氣。當(dāng)時還不覺得,真正引氣入體回來后,有了稀薄的靈氣環(huán)境作為對比,才知道當(dāng)時在島嶼里能修行有多幸福。

    怪不得之前封禁之地的意識,會督促她們珍惜踏入島嶼的時間。

    “怎么,又想出去了?”

    鄭雪寧略起身坐直,幫著捋了捋陸蝶卿細(xì)軟的長發(fā)。

    她家小兔子每次剛睡醒的時候最可愛。

    順滑的長發(fā)不如白日里那般整齊,但就是因為偶爾豎起來的幾縷小呆毛,那雙杏眼就顯得更加呆萌可愛。

    水汪汪的,誰看了都想親一口。無害又澄澈,看一眼就忘不了,直接在心中一直記著了。

    陸蝶卿不好意思承認(rèn),便趴在鄭雪寧心口,只輕輕眨眼睛。

    “你還沒有說呢,是不是又有新的封禁之地消息呀。”

    鄭雪寧見她實在好奇,沉默片刻,回答道。

    “非也。”

    “你過些日子便知道了。”

    算算日子,快到她二十一歲的生辰了。

    若張嬤嬤不曾說謊,那她生辰那日,定會有修仙者悄悄入宮。

    但謀劃此事,自然是存在一些風(fēng)險的。鄭雪寧不想讓陸蝶卿介入到任何危險之中。

    只有萬無一失,或者真正將事情全部解決了,她才會和陸蝶卿全盤托出。

    見自己怎么問,寧寧都只是說個頭就不提了,陸蝶卿只能泄氣到去咬一口對方。

    “壞寧寧。講話講一半,要我猜。”

    說是去咬人,但也根本不舍得用力。

    陸蝶卿溫柔咬了一下鄭雪寧的唇瓣,齒尖只輕輕碰一下,就換成了柔軟的舌尖擦過。

    鄭雪寧見她這樣,丹鳳眼里的光亮了起來。

    “白日也想論道么。”

    她一只手剛撫摸少女臉頰,陸蝶卿就立刻小兔子一樣蹦起來,遠離了床榻。

    “快起來啦。今日書院可不休沐,不能去晚了。”

    姜夫子在彩云書院里的講的東西,往往能讓陸蝶卿心胸更開闊一些,她知道這是開智的過程,便一次都不想錯過。

    眼見陸蝶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穿上了罩衫跑遠了,鄭雪寧也只能慵懶地起來。

    她的頭已經(jīng)徹底不痛了。

    過去十幾年的頑疾,與陸蝶卿相知以來,不到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jīng)完全消失,不藥而愈,神奇到如同命運的安排。

    瞧著小兔子已經(jīng)起床梳洗,鄭雪寧自然也不會再賴床。

    她們今日是住在宮外的,要去宮中還得自己騎馬,比往常多費一點兒功夫,也難怪陸蝶卿會著急了。

    鄭雪寧出了廂房,正撞上陸荷在燒灶火。

    “雪寧,在家用了膳再去宮里吧?”

    有了昨夜一起吃晚膳喝酒的經(jīng)歷,陸荷如今看鄭雪寧更加親近,是真正有了幾分看自家小輩的親切。

    她畢竟也是閃國曾經(jīng)的皇室后裔,見過些許世面,不至于因著鄭雪寧儲君的身份,就始終誠惶誠恐,以至于讓對方感到不自在。

    若是一家人,在某些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的場合,就得忘記對方的身份。

    有些權(quán)勢握在手里,是給別人看的,那是威懾和榮耀,甚至面具。

    而在真正的家人面前,那層面具通常會被摘下來,只去看彼此真實的面貌。

    鄭雪寧感受到了陸荷的善意,抿唇道。

    “那便叨擾伯父伯母了。”

    她其實沒有什么做小輩的經(jīng)驗。

    昔日哪怕是在父皇面前,她也保留著桀驁的性子,不知道也不擅長柔軟的說話。

    但面前的長輩若是陸蝶卿最放在心上的母親,她也會給出同樣的尊重,盡可能去以禮相待。

    陸蝶卿沒有留在家中用早膳,她騎著自己的棗紅色小馬,一溜煙跑去了皇宮。

    趕在開飯時,從伙房那里抓了兩個肉包子,顧不得燙,流浪小貓進食一樣快速吃下,咀嚼飛快。

    左笑雅姐妹倆特意在用膳的地方等陸蝶卿,看她今日來的晚了,調(diào)笑她。

    “你這般急急忙忙,難道是殿下在身后追?”

    陸蝶卿一頓,然后嗆住了,好一陣咳嗽,小臉紅透。

    明明別人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別的意思,但她卻會想到為何起晚了,還會想到今日出門前寧寧說的雙修功法…

    小少女臉好紅,但還要在左家姐妹的擔(dān)心眼眸注視下,裝作只是被食物嗆到,沒什么內(nèi)情的樣子擺手。

    “無妨,無妨,我吃慢點便是了。”

    嗚嗚,壞寧寧,哪怕沒陪自己來書院,也在她腦袋瓜里晃。

    才剛這么想,心中忽的傳來一個聲音。

    是她放在袖子中的小木偶——“我壞在哪兒?”

    第143章  舍得和寵愛

    全都是長了眼睛, 把各種細(xì)節(jié)看在眼里的人,當(dāng)然能分辨出陸蝶卿和皇太女之間的感情深厚,不是常人所及。

    兩人還是為陸蝶卿感到開心的。

    “這么好的事兒, 怎么今日才說。若是昨日也告訴我們,我和姐姐也好買上些好酒好菜, 過來一起蹭個喜氣。”

    喬遷可是大事兒啊。

    更別說是陸家從皇宮里搬出來了。

    那寓意更是大大不同, 代表往后陸家得了自由。

    左家姐妹如今是發(fā)自內(nèi)心為陸蝶卿感到高興。

    自從皇太女來過左家, 將他們從前的事兒翻篇之后,左家整個放松了下來。

    按照左笑雅的說法是, 晚上都能多吃兩塊肉, 不用擔(dān)心來日腦袋忽然掉下來,也不用擔(dān)心家道中落,忽然被發(fā)配流放。

    這虧了誰?

    姐妹倆心里都明白, 是因著陸蝶卿的關(guān)系,左家才能如此輕飄飄在皇太女面前脫了身。

    耳邊一堆嘰嘰喳喳都是左笑雅的話, 陸蝶卿聽了心里卻是暖烘烘的。

    一旁的左蔓枝自然是話少很多, 她不如妹妹這般天性跳脫,向來都是走一步就看五步, 心里裝的東西多, 久而久之就變得謹(jǐn)慎了起來,哪怕是在和天性單純的陸蝶卿說話, 也會思考自己會不會講錯話。

    “小鹿,下個月我就不來彩云書院了, 還得拜托你,往后多看著點小雅。”

    左蔓枝忽的開口, 提起了此事。

    陸蝶卿和左笑雅都一愣,下意識扭頭看向她。

    左笑雅顯然是提前知道此事的, 但聽到阿姐說起下個月就不來書院了,還是覺得有些突然,臉上猛地露出了失落神色。

    她像個被拋棄了的小孩子那樣,方才臉上的笑容之色一瞬全部褪去,只余下不舍。

    陸蝶卿很是詫異,趕緊問左蔓枝。

    “蔓枝姐姐何出此言?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嗎?”

    怎么會這般突然,下個月起就不來書院了?

    左蔓枝笑了笑,神色竟是明朗的。

    “我想去從軍。”

    這話說起來擲地有聲,一看就是心里話。否則斷然無法這般坦然和堅定的。

    往常左蔓枝在人前,因著是左家嫡長女,一舉一動都講究優(yōu)雅,既要端莊,又要有大家閨秀的氣度,不能隨意表現(xiàn)跳脫,被人小瞧了去。

    然而今日說起要從軍這話時,神態(tài)語氣,都和以往判若兩人。

    哪怕有些震驚,但陸蝶卿要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就這么重新咽了回去。

    ——蔓枝姐姐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想起來,當(dāng)初自己去研究人偶術(shù),旁人笑話她的情景。

    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不會被人三言兩語說了兩句就動搖的。

    蔓枝姐姐既說了要去從軍,自然是有其中道理在,她要做的就是支持。

    “下個月便要去軍營嗎?”陸蝶卿只問了這個,沒說別的。

    見她并沒有像妹妹小雅那樣驚詫到阻攔,左蔓枝看著陸蝶卿時,眼神都更加柔和了幾分。

    不愧是能讓皇太女鐘情的姑娘。

    瞧著天真,但卻蕙質(zhì)蘭心,很是靈性。

    “對,家中有一遠房的長輩在西面軍營中,我欲去那里先當(dāng)個小卒。”

    朝櫻國不是沒有女子軍,只是數(shù)量相對來說少一些,所以左蔓枝的決定雖然在貴族女子中罕見,但也不至于那么石破天驚。

    和左家姐妹今日從書院出來分別后,陸蝶卿騎上了自己的棗紅色小馬,趕往宮外。

    先前每次從書院出來,都是荷蓮專門來接她坐轎子。如今自己也有馬兒啦,好方便呀。

    馬蹄子在地上噠噠噠,跑出了清脆的聲音。

    宮墻雖然看著高,似乎永遠也走不出去的樣子,可陸蝶卿如今已經(jīng)能自如進出宮門。

    守門的侍衛(wèi),也對她這張臉熟悉到,一眼就讓開身形放行。

    “陸姑娘。”侍衛(wèi)們甚至躬身行了個禮。

    如今誰都知道,皇太女可是把這位放在了心尖尖上,甚至給他們這些守門的侍衛(wèi)們傳過話,只要見到這位陸姑娘,便等同于見到殿下本人。

    如此殊榮,幾乎是不曾在皇宮里見過的。

    一路出了宮門歡歡喜喜回到家中,陸蝶卿便聽見院子里傳來說話的聲音。

    里面一道聲音是娘的,另一道聲音則有些耳熟,是個男子。

    “三姨母,閃國如今的情況就是如此…”

    “您既決定不回,那外甥自然是將話傳到。”

    陸蝶卿側(cè)耳聽了兩句,辨認(rèn)出來,院子里的人,是閃國來的使臣表弟陸珥。

    咦,陸珥啊。

    想起來這位表弟,便會想到一同和寧寧去封禁之地的路程。

    此事回憶起來,竟然已經(jīng)像隔了很久似的。

    她牽著馬兒推開院子大門進去,嘎吱一聲,院子里的幾個人都看了過來。

    陸荷臉上神情沒來得及收起,還有些復(fù)雜惆悵。白銘則是沉默,一直是內(nèi)斂的書生模樣,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而陸珥則瞧著比之前黑了一些,但精氣神不錯,一瞧見陸蝶卿進門來,他就起身拱手。

    “表姐。”

    從第一次出現(xiàn)開始,陸珥就表現(xiàn)得很有禮,只是之前的禮節(jié)與熱情,是帶著目的性。唯獨這次,眸光清澈了不少,看著只有作為表弟的那種明朗,少了些城府。

    陸蝶卿牽著自己的棗紅小馬走了進去,對著陸珥點了點頭。

    還沒有和兄弟姐妹相處的經(jīng)驗,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態(tài)度去說話。

    陸珥不以為意,知道陸蝶卿的性子,并不是個熱絡(luò)的,他目光投向少女手里牽著的馬兒,然后眼睛一亮。

    “倒是一匹好馬。”

    聽到陸珥夸寧寧送自己的馬兒,陸蝶卿笑容真切了一些。

    “你能看出來它是什么馬?”

    陸珥繞著棗紅小馬轉(zhuǎn)了一圈,鄭重地開口道。

    “此馬名貴,不僅稀少,性子還烈。但這烈,不是對人,而是指它不易配種繁殖。”

    “除非是它愿意,否則此馬是寧愿絕食,也不愿意輕易接受其他馬的親近。”。

    “且這馬認(rèn)主,有了主人之后,就不接受旁人。”

    說著,陸珥下意識伸手,想去摸摸棗紅小馬。

    可那在陸蝶卿面前格外乖順的馬兒,竟然打了個響鼻,抬起蹄子踢了過來。

    果真如陸珥說的那般,是認(rèn)主的!

    “表姐,這馬是從何而來,京城里還能買到它?”

    陸珥也是有幾分見識的,越看棗紅小馬就越是驚奇。

    陸蝶卿聽他介紹起馬兒,心中對棗紅小馬愈發(fā)喜歡。

    她還沒來得及給小馬兒起名字呢。

    陸珥問起馬兒從何而來,陸蝶卿如實回答。

    “是寧寧送我的。”

    陸珥立刻不語了。

    算了,表姐是該留在朝櫻國。

    皇太女對表姐這般舍得和寵愛。

    想必將來半個朝櫻國估計都要成為表姐的,何必回那閃國爭一個郡主的位置。

    第144章  關(guān)心則亂

    對于朝櫻國儲君對表姐這般好, 就連這種名貴的馬都一聲不吭送了,陸珥只能表示沉默的羨慕。

    不然能怎么滴呢。

    本來他這幾日去給三姨母準(zhǔn)備禮物時,也想過, 來拜訪的時候,是否要再勸說對方回到閃國。

    畢竟…那是故土啊。

    不論如何, 閃國女子天然地位高是事實,

    陸珥也曾經(jīng)羨慕過女子, 哎,若他也是女子就好了。

    這樣便能一生下來, 就得到皇祖母多一點的關(guān)注, 他的仕途也不會如此辛苦了。

    至少他還能有個郡主的名頭,而不至于要來當(dāng)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使臣。

    不過…這些情緒早就已經(jīng)過去了。

    自從去了封禁之地,陷入過幻陣后, 陸珥就自覺這一切都是大夢一場。

    仙人留下來的手段果然離奇,能令他一朝頓悟, 不再糾結(jié)于過去的那些東西, 而是真正開始想,自己能去過什么樣的人生。

    他當(dāng)時一直在幻陣中, 但表姐和皇太女應(yīng)是有其他收獲的。陸珥心中明白。

    只是她們沒有主動說, 他也知道好歹,不會主動提及, 就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

    “表姐,明日我能上朝去覲見朝櫻國的國君。在這之后, 我就不回閃國了,往后還有什么事兒, 約莫都是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來人,你和三姨母都要珍重。”

    陸珥提前告別。

    陸荷覺得有些快, 下意識不舍。

    畢竟這個外甥,可是這么多年里,第一個來探望她的娘家人。

    “怎么這么快就走,不如多在朝櫻國留幾日。”

    陸荷開口挽留。

    她和夫君還是挺喜歡陸珥這個孩子的。

    雖然她和夫君暫時不打算馬上回閃國,卻并不代表他們永遠不回去。

    畢竟故土難舍,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回去…

    這么多年了,陸荷心里難道沒有怨氣嗎。自然是有的。

    尤其是想到女兒一直縮在朝櫻國宮廷里,這般小心翼翼的討生活,心就酸了。

    想必,陸珥在閃國過的日子,比卿卿好多了?

    “不留了,早些走,我也過得輕快一些。”陸珥婉言拒絕了三姨母的挽留。

    小院子里又熱鬧了好一陣,才終于恢復(fù)了平日的寧靜。

    陸珥道別時,陸蝶卿就靜靜看著。時至今日,她對這個表弟的態(tài)度,也和之前有了些不同。

    興許是因著接受了人偶師的傳承吧,她知道將來自己會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再看從前替娘憤憤不平的事情,就多了幾絲理解。

    畢竟這天底下生活的人,有哪幾個人能事事如意呢。

    瞅著陸珥走遠了,陸荷才和女兒說起今日發(fā)生的事情。

    “他和我說了一些閃國如今的事兒,哎,都這么些年了,還是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鬧來鬧去翻不過去爭權(quán)奪位幾個字。”

    陸荷煮了紅棗粥,一邊用蒲扇扇著小火,一邊和陸蝶卿說話。

    陸蝶卿坐在桌邊,小手撐著下巴,乖巧聽娘講話。

    左蔓枝姐姐要去從軍,陸珥則要去其他的小國遠行。

    那么,她自己呢?

    陸蝶卿忍不住開始思量這個問題。

    如今爹娘都沒有意愿回到閃國,剛好也給了她時間去仔細(xì)思考。

    “娘,我去修煉啦。”陸蝶卿忽的開口。

    她覺得自己想岔了,明明人偶傳承就在自己手中,她卻還在看別人走什么樣的道。

    陸荷只是扭頭給爐子里添了些柴火,陸蝶卿就已經(jīng)跑了沒影。

    “這孩子……”她笑了一聲。

    陸蝶卿一回到房間,盤腿,修煉,運行靈力。

    她手中有一塊寧寧給她的靈石。

    借助靈石,她獲取靈力的速度,比之前快很多。

    當(dāng)然,比起在封禁之地的島嶼中,這個速度依然遠遠及不上。

    陸蝶卿忍不住冒出這樣一個想法,往后她和寧寧若是變得厲害了,是不是也能擁有一個這樣的獨立小世界?

    她想把爹娘也放進去,然后找來一些可以延年益壽的丹藥,讓爹娘和她一起活很久。

    她要快點突破煉氣期二層,這樣就能修煉玉簡中的一道秘法了。

    這秘法能讓她的神識得到錘煉,比以前更強,這樣就能更好的鍛造人偶。

    在琢磨玉簡的時候,陸蝶卿無意中發(fā)現(xiàn),她對于修行春雨術(shù)似乎頗有些天賦。

    明明一開始只是想隨意看看,她能不能修行春雨術(shù)的。

    畢竟給她們傳承的女人偶曾經(jīng)說過,春雨術(shù)適合讓人偶去修習(xí),然后用在人類身上。

    可當(dāng)她試著按照春雨術(shù)的功法去運轉(zhuǎn)體內(nèi)靈氣時,發(fā)現(xiàn)異常順暢。

    她的身體變得很通透,仿佛渾身毛孔都在呼吸,一股清涼的能量在身體穿行,連帶著陸蝶卿的臉蛋都更加紅潤了幾分。

    春雨術(shù)一層,她輕而易舉就突破了。

    “好神奇。”陸蝶卿有種感覺,這個春雨術(shù)修行到比較熟練的程度時,若是給爹娘用上,還能給他們溫養(yǎng)經(jīng)脈,起到延年益壽的作用。

    這讓她一時間更有動力了。

    陸蝶卿一鼓作氣,繼續(xù)修行。

    她閉著眼,才剛靜靜運行體內(nèi)的靈力一個周天,聽門外傳來了娘的聲音。

    “丫頭,快來吃飯。”

    “哦,來啦。”陸蝶卿沒耽擱,一周天運行結(jié)束后,

    開門走了出來。

    然而才剛走到院子里,就見外頭忽的狂風(fēng)大作。

    黑云在頭頂聚集,仿佛咆哮的黑龍在天空中翻滾一團,大風(fēng)呼呼的吹,瞧著極為可怖。

    陸蝶卿心中莫名有些不好的感覺。

    她忙疾行幾步,催促爹娘趕緊回到屋子里。

    她家用晚膳總喜歡把桌子搬到院子里,看著夕陽慢悠悠的吃飯。

    這會兒桌子正在院子里擺著呢,飯菜都端上去一半了。

    陸荷剛準(zhǔn)備把蒸好的蛋羹端出來,就見女兒把門堵住了,不讓她出去。

    “怎么回…”

    這句話才剛剛說出口,就聽到轟隆一聲響,一道巨大的閃電從天空劃過。

    云端仿佛變成了能滴出墨汁的墨瓶,往下傾瀉暴雨。

    噼里啪啦的暴雨直接把整個皇城砸懵了。

    陸蝶卿也傻眼了,因為院子里還沒來得及收好的桌子,被砸出了幾個“哐當(dāng)”大洞。

    “是…冰雹!”

    陸蝶卿喊了出來。

    那不僅僅是下暴雨。

    瞧那桌子的景象就知道了,那冰雹砸下來,若是人躲閃不及,那可是能砸破腦袋,帶走人命的!

    寧寧呢!寧寧如今怎么樣了!

    關(guān)心則亂,陸蝶卿這一刻滿腦子塞的都是還在皇宮里的寧寧。

    萬一這個時辰,對方?jīng)]有在寢殿內(nèi),萬一寧寧在路上走…萬一…

    腦子里都是萬一,陸蝶卿的心跳快的快燒起來,渾身的血都要逆流。

    “哎喲,怎么還下起了冰雹。”

    陸荷也湊過來看外面。

    白銘一直盯著天上,觀察了許久才緩緩道。

    “怕是要下很久。”

    他話音落下,果然見冰雹開始哐哐哐砸小院子,聽著都牙疼。

    方才他們?nèi)羰悄_步慢一點,或是沒被女兒拉進屋子里來,恐怕都避不開這些冰雹。

    “怎么忽然就變天了…你表弟才剛走,只盼著他運氣好,躲開了冰雹,沒被砸到。”

    “這天氣瞧著不對勁。”

    聽著娘這么說,陸蝶卿想到了鄭雪寧,心都揪了起來。

    她…“娘,我出去看看。”

    她想去皇宮找寧寧。

    她這話一出,陸荷立刻將她拉回來,著急道。

    “去什么去,如今這會兒各人自掃門前雪,怎么管的上別人。”

    陸珥那孩子雖不錯,但也只是她外甥,而且還是二十年沒見過的那種親戚。哪里及得上自家女兒重要。

    見陸蝶卿要出去,陸荷說什么都不讓。

    小少女憋急了,只能說真話。

    “寧寧不是外人,我想去看看寧寧。”

    她知道寧寧有頭痛的毛病,萬一這會兒剛好頭疼復(fù)發(fā)…

    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卻忍不住擔(dān)憂。

    如果寧寧真的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此時的常寧宮,鄭雪寧的確是遇到了意外。

    第145章  心疼地東摸西摸

    忽然出現(xiàn)的冰雹和烏云, 連帶著寢宮內(nèi)刮起的狂風(fēng),將院子里的東西都吹倒了一些。

    這風(fēng)似乎是朝著皇宮來的。

    一條黑色的巨龍,就這么停留在了皇宮上方。所有看到的宮女太監(jiān), 乃至侍衛(wèi)們,當(dāng)看到天空中伸出來一個龍頭, 盯著皇宮時, 全都嚇傻了。

    藏書樓的阿桑, 這個時辰本在守門,但下冰雹的時候, 她心里浮現(xiàn)了一股不好的直覺, 腿跑得快,提前躲到了藏書樓。

    人才剛縮進去,就看到天空宛若被一塊黑色的布蓋住, 變得烏漆麻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偏偏還有一道一道嚇人的閃電劈下來, 直讓人打哆嗦, 想尖叫著躲起來。

    尤其是,在閃電劈開的烏云背后, 猝然伸出來了一個龍頭, 朝著皇宮上方壓下來。

    阿桑嚇得捂著嘴,連尖叫都不敢。

    天啊, 這…這不是龍嗎?

    這世上怎么會有龍啊。

    阿桑嚇到貼在藏書樓,變成了縮頭小烏龜, 打定主意不要冒出腦袋。甚至不敢再朝著外面瞥一眼看了。

    反正天塌下來還有個子高的人頂著,這樣想著, 阿桑心里好受了一點。

    但無疑,整個皇宮“個子最高”的人是誰呢。

    是老皇帝和皇太女啦。

    天子這幾年老了, 有心無力了便愈發(fā)追求長生之道,讓人來煉丹,都不知道炸了多少爐子。

    而今聽到外頭有人哆哆嗦嗦慌慌張張來報。

    “陛、陛下!空中出現(xiàn)一條龍!一條黑龍!”

    御林軍人都快嚇?biāo)懒耍皇瞧饺绽镉?xùn)練有素,這會兒還做不到跑這么快,拔腿就滾到天子在的寢宮里說這些。

    老皇帝聽了御林軍的話,尤不敢相信,只是嫌外面的雷聲太吵,宮人們的尖叫太過于鬧耳朵,正要大發(fā)雷霆,將這胡言亂語的御林軍拉下去杖責(zé)。

    正待開口,他卻忽然聽到伺候了自己多年總管孫太監(jiān),用一種沙啞驚慌的聲調(diào),對他道。

    “陛下!陛下!那龍來了!”

    老皇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瞪著眼睛朝外面看,就見一道狂風(fēng)呼嘯而過,黑色的旋風(fēng)宛若一團墨云,就這么飄進了宮殿。

    黑色的巨龍瞧著身體并沒有傳說中那么撼動天地的大到夸張,可對比凡人,也已經(jīng)大到嚇人了。飛到宮殿中時,差點把宮殿的頂掀翻。

    這種巨物將寢宮塞滿,一瞬間四周顯得逼仄的感覺,在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的人遇到時,壓迫感強到令人無法呼吸。

    老皇帝久居上位,幾乎從來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筒欢】匆娺@一幕,魂都快嚇沒了。

    黑龍的胡須像一根鞭子,刮過他腦袋。老皇帝都忘了躲閃,只一個踉蹌朝后倒退,然后被一旁的孫總管扶住。

    “天子?呵,匹夫一個。”

    宮殿里的一切無風(fēng)自動,黑龍的兩只眼睛大到嚇人,就這么直勾勾看著他。

    老皇帝一口氣沒喘上來,手哆嗦了兩下,眼珠滾了滾,竟然嚇尿了,隨后暈倒在地。

    “陛下!哎喲陛下!”還是一旁的大太監(jiān)孫總管有點兒忠心,忙不迭連滾帶爬去扶起老皇帝。

    奈何對方已經(jīng)暈了,根本不想醒過來。

    那黑龍打了個鼻息:“這一代的天子,就這點膽量,鼠輩!”

    “鼠輩”兩個字說完,黑龍竟是又重新飛出宮殿,但他的身體比起宮殿,還是要大很多,只進來一個腦袋。

    轉(zhuǎn)出去的時候,也只能原路退回。

    孫總管見黑龍要走,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真的出肚子,就見黑龍看向他。

    “鼠輩!這一國的天子繼承人在何處?”

    黑龍的兩只眼睛極有壓迫感,光是這么看著你,就能把你瞪死。

    孫總管心快跳冒煙了,臉色都嚇白了。

    “皇太女在…在常寧宮…”

    也沒過腦子,孫總管不假思索回答了。

    在那種傳說中巨龍的注視下,他大腦壓根沒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黑色巨龍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思考失敗,不耐煩道。

    “你帶路!”

    隨即伸過來一只巨大的爪子,將孫總管整個人抓了起來,飛了出去。

    這爪子抓著人,就像一只天上的巨鷹,抓走了一只小田鼠,身形對比觸目驚心,襯托出凡人的弱小。

    宮殿里剩下的人,看著黑龍飛走,全都劫后余生地大出一口氣。

    “天啊,怎么會有龍啊…”

    “孫總管被抓走了,他會被吃掉嗎?”

    “陛下還暈著,快,快來人…”

    有人滿頭冷汗,也有人渾身癱軟在地,爬都爬不起來。大殿里亂成一團,堪稱雞飛狗跳。

    方才那一幕,無論是宮女太監(jiān),亦或是天子,反應(yīng)都是同樣的凡人,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力量,就連正視這條巨龍都不敢。

    “它朝著常寧宮飛去了!”有宮女扶著門框,聲音哆嗦發(fā)顫。

    常寧宮里,鄭雪寧站在房檐下,看著那條黑龍的一個爪子,遠遠夾了一樣什么東西,朝著她的方向呼嘯而來。

    四周的宮女早就嚇的面如土色了,但他們都跟在皇太女身邊有幾年了,知道對方不愛吵鬧,養(yǎng)成了無論遇到什么,都不會太過于大驚失色,以至于尖叫的性子。

    “殿下,那是龍…”荷蓮的聲音都有些結(jié)巴了,站在鄭雪寧身邊,戒備又緊張。

    被訓(xùn)練過的暗衛(wèi),論起反應(yīng)力和承受力,的確是要比尋常人更加強一些。

    哪怕已經(jīng)嚇到兩股戰(zhàn)戰(zhàn)了,荷蓮依然能勉強保持鎮(zhèn)定,站在鄭雪寧身后。

    當(dāng)然,這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來源于殿下始終鎮(zhèn)定如初的表現(xiàn)。

    一個主子什么樣,某種程度上會影響到跟隨她的下屬們。

    就譬如老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侍衛(wèi)們,表現(xiàn)都跟隨著對方,少有悍勇到勝過主子的。面對巨龍,只能匍匐和顫抖。

    而鄭雪寧面容和往常一樣沉靜,只是略顯得嚴(yán)肅了一些。望著那翻滾而來的黑龍,她揮了揮手,讓身后的人退開。

    “你們自去,走遠一些。”

    她纖長的手,按在了腰側(cè)的寶劍上,紅唇抿著,柳眉也微微蹙著,眼眸專注望著天空。

    荷蓮聽到這話一驚,殿下不需要他們在身邊守護嗎?

    “殿下?”她驚疑不定。

    然而鄭雪寧只是抬了抬手。

    “退下。”

    她言簡意賅,但語氣的力度,莫名讓人覺得哪怕天塌下來,她也能站在這里頂著。

    這是一種從骨子里散發(fā)的強大和安全感。

    荷蓮咬了咬牙,立刻和四周其他的宮人一起退了下去,連帶著所有的暗衛(wèi)和侍衛(wèi)們,都不放心地回頭張望。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主子,當(dāng)真正的危險到來時,反而讓屬下走開,只自己一個人迎頭面對。

    “再看看,殿下瞧著很有把握。興許…興許能…”荷蓮喃喃自語,但話沒說下去。

    眾人心中對皇太女,總是抱著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

    哪怕皇宮頭頂上出現(xiàn)了* 一條傳說中的巨龍,大家也沒有因此而方寸大亂。

    說起來似乎過了很久,但黑龍到達常寧宮上方,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事情。

    四周的宮人都躲在了遠處的角落,看著他們的殿下孤身站在敞開的宮門前時,那般筆挺的身姿,叫人瞧了禁不住有些唏噓。

    世人都以為他們殿下是個不近人情的性子,實際上,他們這些真正跟隨殿下的人才明白。

    殿下是個通情達理,甚至內(nèi)心堪稱溫柔的人。

    若今日是必死之局,都此時此刻了,也不拉著他們站在此地一起送死。

    若不是必死局,敢于一個人面對傳說中的巨龍來襲,反而更體現(xiàn)出了殿下的風(fēng)范和孤勇?lián)?dāng)。

    鄭雪寧手按在佩劍上不動,眼神卻如利刃,注視著飛來的黑龍不閃不避。

    黑龍抓著孫總管,滿心以為,那什么朝櫻國的天子繼承人,多半又是一個鼠輩。

    常寧宮近在眼前,已經(jīng)能看到宮人四散跑開的樣子了。

    黑龍打了個鼻息,正要嘲笑,卻見屋檐下,宮門大開的地方,不閃不避站著一道身影。

    這就有點意思了。

    快到跟前時,黑龍甚至伸長了腦袋,板著臉將脖子送到了屋檐下,靜靜看著鄭雪寧。

    這朝櫻國的下一代天子,竟是個女娃娃,膽量竟不小。

    看到他龍爺爺來,半點慌張都沒露出,手竟然還敢按在佩劍上。

    一人一龍隔空對峙。

    鄭雪寧先開了口:“龍前輩,仙凡有別。這般威風(fēng)的來我朝櫻國,有違當(dāng)初大能們制定的規(guī)則,難道如今規(guī)則已經(jīng)不作數(shù)了?”

    她得到的傳承中,玉簡里詳細(xì)描述過這些規(guī)則。

    黑龍一卡巴,瞪大了銅鈴一般的眼睛,惡狠狠看著鄭雪寧,半晌,才咆哮。

    “小丫頭,你龍爺爺可不是被規(guī)則嚇大的。”

    話是這么說,但他感受了一下,鄭雪寧身上有散發(fā)微弱的靈力,登時明白,朝櫻國的天子繼承人也是個修仙者。

    難怪能知道這片小世界曾經(jīng)制定過的規(guī)則。

    黑龍就跟一個會虛張聲勢的壞蛋一樣,被戳破了是什么樣,膨脹起來的氣勢都弱了下來。

    “小丫頭年頭活的短,知道的東西卻不少。呵。”

    他噴了一個鼻息,爪子里的孫總管就掉在了地上,然后僵硬著手腳,連滾帶爬藏到了鄭雪寧身后。

    孫總管心里都嚇傻了,剛才被黑龍抓著飛了起來,他差點原地升天,是真升天,要去見自己祖爺爺了。

    也就是見到了自家皇太女殿下,應(yīng)對起那么可怕的黑龍,還能如此坦然和冷靜,才讓孫總管找到了點主心骨。

    “殿、殿下…”孫總管驚魂未定,沒當(dāng)場尿出來已經(jīng)是有點膽量了。

    鄭雪寧眼神掃過,微微頷首,示意孫總管走遠一些。

    但孫總管還是壯著膽子站起來,守在了她身后。

    如今整個皇宮里,也就只有殿下,能給他這把老骨頭帶來點安全感了。

    合該這朝櫻國將來要落到殿下手里,其他人哪里有這種自如應(yīng)對傳說中黑龍的膽量?

    “黑龍前輩,此番來此,有何貴干?”

    鄭雪寧抽出了長劍,附了靈力到其中,眼眸銳利。

    黑龍愕然,竟然還真的有人類敢對他舉起長劍。

    哪怕對方已經(jīng)踏上了修仙之道,可一個不過才煉器一層的小家伙,放在修仙界也不過是一只比地上螞蟻強一點兒的小可憐罷了,竟這般有勇氣。

    他猛地張開嘴咆哮,地上頓時卷起一股強烈的氣流。颶風(fēng)把人的身影吹的動搖西晃,完全無法站穩(wěn)。

    遠處那些沒什么內(nèi)力在身的宮女,身形纖細(xì)一點兒的這會兒已經(jīng)摔倒在地,只能靠身邊人拉著,才沒有被吹跑。

    哪怕是內(nèi)力深厚一些的暗衛(wèi),在這樣的颶風(fēng)下,都有些睜不開眼,身影踉蹌。

    “吼!”黑龍似是被鄭雪寧激怒了一般,尾巴在空中拍打,剎時就有無數(shù)冰雹在黑色烏云后,又大塊的落下來。

    宮墻被砸出了印子,地上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點子。

    皇宮里如今瞧著赫然是整個朝櫻國里,最最人心惶惶的地方,烏云壓頂,仿佛這天地就要徹底壓下來,把這皇宮弄得崩盤一般。

    眾人驚恐中,就見皇太女的身形從地上飛起,袖子迎風(fēng)展開,被吹的抖擻,身形卻宛若青竹一般筆挺,好似一把利劍刺去。

    她手中的長劍,散發(fā)著靈光,朝著黑龍直直刺去。

    黑龍是什么家伙,上千年沒遇到過敢對他動手的人,可今日來了一趟凡塵世界,竟然被人舉著劍刺眼睛。何等荒唐和不可思議。

    他下意識噴出一團水柱,卻被鄭雪寧閃身躲過,待要再拿出點手段來時,瞧見因為自己的攻擊,整個倒塌下來的宮殿,他心頭一跳,想起來那大能定下的規(guī)則,又將攻擊的心思硬生生按了下來。

    然而就那么一會兒的功夫,鄭雪寧的長劍,已經(jīng)朝著他砍了下來。

    黑龍就眼睜睜瞧著,自己那保養(yǎng)多年的胡須,就這么被斬斷了一截。

    天都塌啦!

    黑龍委屈的要死,嗷嗷叫著往后退,礙于某個鄭雪寧方才提到過的規(guī)則,他并不能真的對凡人出手攻擊,如今被一個凡人這般舉著長劍刺,他只能躲閃,卻不能反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鄭雪寧斬下了一根龍須后,動作不停,又接連騰空而起,朝著黑龍刺去第二劍。

    畢竟這長劍上還附了點靈力,不是那種凡鐵,是能在黑龍身上留下一點印記的,尤其是對準(zhǔn)胡須時,一斬就是一根。

    皇宮里眾人看呆了,沒人敢說話,但心卻都怦怦跳,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竟然看到皇太女盯著一條龍暴打。

    黑龍節(jié)節(jié)敗退,越來越憋屈加惱怒。

    “行了行了小丫頭!別打了!”

    他此次來是為了辦事,可不是威嚴(yán)掃地的。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了,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看他黑龍的笑話。

    鄭雪寧手中攻勢不停,但眉眼中卻是一片寒霜。

    “黑龍前輩視凡間如無人之地,又是冰雹又是颶風(fēng),今日一趟該連累我朝櫻國多少人命。我既是一國儲君,豈能就如此善罷甘休。”

    瞧這樣子,鄭雪寧似乎把生死都豁了出去,勢要給朝櫻國的子民討回一個公道。

    鄭雪寧的劍術(shù)本就拔尖,先前去封禁之地時,尚且能憑借武藝,和人偶打個有來有往,如今靈力在身,又修行了適合的功法后,更是比先前更上一層樓。

    黑龍原以為自己來凡間擺一點架子,沒什么后果,而今見到竟真有人能傷著自己,且還不計后果,絲毫不怕自己,他甚是無奈。

    “停停停!那可不是本龍的意思。”

    “吾乃冰龍,但凡現(xiàn)身,必然會帶動一方天象,豈能都怪我。”

    黑龍難得開口解釋。

    他毫不懷疑,面前這小丫頭,能舉著長劍把自己的每一根胡須都這么切下來。那他還活不活了?

    鄭雪寧手中長劍停頓,面上的寒霜并不褪去分毫,反而顯得更加肅穆了幾分。

    “那依前輩所言,正因為此地皆是凡人,就該受傷也該死?”

    那么多的冰雹從天而降,就連皇宮都能砸出印子來。今日京城中的那些百姓家中,該有多少被砸破了屋檐,甚至受傷殞命?

    鄭雪寧在這個時候,不免擔(dān)心起自家的小兔子。

    越是這般,心中怒氣越盛。她分出心神,要去附到小木偶身上,和陸蝶卿對話,卻見遠處跑來一騎身影。

    少女騎在棗紅小馬上,被風(fēng)吹的東倒西歪,卻一直緊緊抱著馬脖子,靠著蹩腳的三腳貓功夫,沖著她的方向追來。

    “寧寧!”

    陸蝶卿不待到近前,已經(jīng)運起不怎么熟練的靈力,運用輕身術(shù)法,越過黑龍直奔鄭雪寧面前。

    黑龍那巨大的身子都被陸蝶卿直接忽視了。

    黑龍瞧著那忽然出現(xiàn)的嬌小少女,站到了朝櫻國儲君的身邊,然后心疼地東摸西摸。

    “寧寧,你有受傷嗎?”

    看這少女焦急模樣,黑龍想噴出一口鼻息咆哮。

    她受傷什么?

    本龍的胡子掉了一地,這人類少女怎么不瞅瞅?

    第146章  小倆口察言觀色

    活了上千年, 黑龍就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還是個啞巴虧!

    一個凡人!

    一個在凡塵的皇室子弟,只不過有了點微末的靈力, 堪堪練氣一層,竟然就敢如此攻擊他這條黑龍!

    這么大膽的心性, 若是出生在修仙之境, 若是得到了足夠的資源培養(yǎng), 是不是今日就敢拔劍屠龍?!

    啊不可思議啊。

    很有種啊。

    黑龍剩下的幾根胡子都?xì)馔崃耍谑浅瘷褔蕦m上方的天氣就愈發(fā)變幻, 雷電愈發(fā)嚇人, 冰雹更加滾滾往下掉。

    陸蝶卿騎著過來的棗紅色小馬兒,的確是極有靈性的,見到此景, 立刻打著響鼻跑到屋檐下,站到了自家主人身后。

    哪怕因為黑色巨龍?zhí)焐谑澄镦滍敹耍?威壓巨大, 棗紅色小馬兒在止不住地發(fā)抖,卻依然敢站到對方的對立面。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堅定。

    黑龍瞅著這一幕, 真是氣歪了胡子。

    好好好啊, 如今凡間的帝王繼承人,有了點微末的靈力, 就敢這么不把他放在眼中,這就罷了。

    如今竟然連一頭靈智半開的馬兒, 都敢蔑視自己。

    黑龍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直接讓江水咆哮而來, 把這人間小國淹了。

    奈何鄭雪寧方才所言,當(dāng)初大能制定的仙凡規(guī)則, 被它牢牢記在心里,知道倘若違背了會有多么可怕的后果,這才一再咬牙忍住。

    “我沒事。不要擔(dān)心。”

    鄭雪寧抓住了陸蝶卿往肩膀摸的小手,安撫地捏了一下。

    在有陸蝶卿靠近的時候,哪怕上一刻,她的氣勢如同犀利的寶劍剛剛出鞘,看著自家小兔子擔(dān)憂的面容,鄭雪寧還是軟化了下來,說話都輕聲細(xì)語。

    她順勢將陸蝶卿拉到了身后,一時之間顧不上去詢問對方冒著冰雹,都要趕來的情形。

    那大黑龍瞧著像是要發(fā)怒了。鄭雪寧忽的收起長劍開口。

    “黑龍前輩此番前來,定然事出有因。那么,因著這番動作,給我朝櫻國上下帶來的災(zāi)禍,是否要給出一個交代。”

    她一番操作,端的是先禮后兵。

    黑龍氣炸了。

    他懷疑,面前這小女娃,是不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來頭,所以拿捏住了把柄,才敢這般獅子大開口。

    否則一個普通凡人,見到傳說中的巨龍,早就該匍匐著五體投地了,更別提敢舉著長劍來削他胡子,甚至要他給個交代。

    世風(fēng)日下!竟有如此大膽的凡人!

    黑龍自個兒在那噴了會兒鼻息,忽的冷靜下來,傲然道。

    “小家伙,你該明白,哪怕沒有本龍今日出現(xiàn)帶來的氣象,這片人間也會遇到災(zāi)禍。仙凡之間的屏障打開后,氣象自會驟變。”

    “只是早晚的差別,這片天地會完全成為水域,屆時只剩下洪水,能活下凡人幾個?”

    說起這些時,黑龍的眼睛都狡黠了幾分。自認(rèn)為找到了道理。

    陸蝶卿才剛趕來,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聞言抿著唇,默默站在鄭雪寧身側(cè),杏眼里有些疑惑。

    鄭雪寧直視著黑龍,冷笑了一聲。

    “前輩活了上千年,今日說出這樣的話來試圖顛倒是非黑白,難道不可笑么。凡人壽數(shù)只能幾十年,哪怕一百年,也夠他們活個三代人了。可前輩身為黑龍,生來就是長生種,上千年時光也不過剛剛開始。”

    “對你來說的幾百年,是近在眼前的毀滅。對這方世界的每一個生靈來說,是好幾個輪回。”

    “別說天道本就有仁慈在,不會對任何生靈趕盡殺絕,人間自有命數(shù),你今日一來,便是打破了命數(shù),提前為這些百姓招來了災(zāi)禍。”

    “說再多也無法掩蓋這一點。前輩今日在這里若不做點什么給個交代,沾染了因果,恐怕天道也會看在眼里,來日難過。”

    鄭雪寧冷淡開口,每個字都充滿力度。

    陸蝶卿知道這是非常嚴(yán)肅的場合,停在半空中的,是一條巨大無比的黑龍,那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生物,看著威嚴(yán)可怕。

    但不知為什么,她眼里半點都看不到對方,能看見的,只有寧寧此時此刻的樣子。

    寧寧仿佛在發(fā)光!

    寧寧說話的樣子好有氣場!

    陸蝶卿不禁在身旁,挺起了小胸脯,給自家寧寧撐腰。

    哼!

    小少女甚至將手中的匕首也拿出來,附了一層淺淺靈力在其上,努力板起俏臉,跟著鄭雪寧一起瞪向黑龍。

    她身后的棗紅小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跟著克服了對黑龍的恐懼,四個蹄子在地上刨了刨,還齜牙露出一排牙齒。

    很好。

    常寧宮已經(jīng)倒塌了一半的大門前,站著的兩個少女,連同一匹棗紅色小馬,都擺出了一副同仇敵愾的架勢。

    螻蟻雖小,但螻蟻也是天道眷顧的眾生一員。

    你可以踩踏,可以淹沒,可以恃強凌弱,但你無法忽視。

    螻蟻也有愛恨。

    常寧宮里的所有宮人,不管是老邁的太監(jiān)孫總管,還是纖瘦的宮女們,連同侍衛(wèi)和暗衛(wèi),此刻都不約而同朝著宮門走來。

    他們一個兩個三個…全都站到了棗紅小馬身邊,成為了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身后的眾生一員。

    “本宮是朝櫻國的儲君,只要活著一日,就決不允許前輩這樣的存在,枉視生靈性命,在此肆意妄為。”

    鄭雪寧方才藏起的劍,重新凝聚了靈光,舉起對著黑龍。

    連帶著她的眼眸,也變得充滿堅毅。

    陸蝶卿手里的小匕首也悄悄捏緊,尖端豎起對著黑龍,紅唇跟著抿得緊緊。

    棗紅小馬和旁邊的一群宮人,也默默將自己的武器撿起,捏緊在手中。

    黑龍怔住。

    原來,人類真的有決心和勇氣這種東西。

    它和一個人是強是弱,是不是手無寸鐵都沒有關(guān)系,只存在于心中,燃燒在眼里,是無形的火焰。

    常寧宮很小,至少在黑龍眼里,這方小世界的每一個地方,都像玩具一般,它只要翻滾一下,召來點冰雹,就能讓這里完全消失。

    但當(dāng)常寧宮的所有人,在鄭雪寧的言語下,這般凝聚在一起,看著自己時,黑龍恍惚了。

    他仿佛變成了一個會被天道十八道天雷劈下來,無惡不作的大反派。

    而今日就是他作奸犯科興風(fēng)作浪的第一日。

    可是!等等!

    他黑龍明明只是想來這里傳個話而已。

    何至于此呢。何至于此!

    黑龍退后了幾步,默默將所有烏云收起,又張開大嘴,把四周所有冰雹都暴風(fēng)式吸走。

    本來烏云滾滾和閃電冰雹,全是他作為黑龍出現(xiàn)的排面而已啊。怎么就被說的那么嚴(yán)重了。

    黑龍蜷縮起了爪子,落在了地上。

    “這樣行了吧?”

    見他這副模樣,鄭雪寧和陸蝶卿對視了一眼。

    彼此心有靈犀,讀懂了對方眼里的意思。

    鄭雪寧張口:“不行。”

    陸蝶卿同時搖晃小腦袋:“不夠。”

    小倆口很會察言觀色,知道怎么坐地起價!

    第147章  默契

    黑龍還真沒遇到過這樣會上桿子往上爬, 對著它黑龍爺爺這般獅子大開口的人。

    偏偏這次的確是自己理虧在前,導(dǎo)致被拿捏住了七寸脈門,不得不吹胡子瞪眼地問。

    “不要得寸進尺, 本龍已經(jīng)將烏云散開,還要怎么樣?”

    這氣勢呢, 是擺的很足, 可惜這會兒哪怕是鄭雪寧身后的宮人, 也瞧了出來,這看著無比駭人的黑龍, 似乎有些色厲內(nèi)荏?

    方才它們殿下說的那些話, 好似讓對方無法發(fā)作起來。

    鄭雪寧并不言語,只是對黑龍道。

    “前輩若是不知道對朝櫻國的百姓,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不妨隨本宮走一趟。”

    黑龍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聽了這話,頓覺這小女娃的每一句話都是激將法。

    “走就走!”

    最后黑龍載著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騰空而起, 沿著方才冰雹下過的地方飛去。

    黑龍的身影如此巨大, 一會兒就沒入云層飛向了遠方。但方才帶來的威懾和壓力感,依然沒能褪去。

    常寧宮的所有宮人呆呆站在那, 瞧著自家殿下和陸姑娘被黑龍帶走了, 還有些愣神。

    “你們說,殿下是怎么敢這么對黑龍的啊。”

    “不要用你的腦袋去揣測殿下, 咱們殿下可不是凡人。”

    “那黑龍該不會把殿下和陸姑娘帶走不回來了吧?”

    “哪能,方才不是說要黑龍補償咱們朝櫻國嗎?”

    “可是…那畢竟是一條龍啊, 它還會飛。還會說話。萬一它中途翻臉,把殿下和陸姑娘扔下來怎么辦?”

    陸蝶卿和鄭雪寧一離開, 皇宮里剩下的人就慌了,堪稱一個群龍無首。最后還是荷蓮等人穩(wěn)住了人心, 張羅著眾人先把倒塌的宮殿處理好,再去看看有多少人受傷,先救起來再說。

    藏書樓的阿桑,聽到外頭沒動靜了,才敢從柱子后面探出腦袋,悄悄往天上看。

    “誒,烏云散了。”她喃喃了一句。

    不僅如此,方才那嚇人的雷電和冰雹聲也全部消失了。

    阿桑緩緩挪到門前,扶著門框小心翼翼往外看。

    然后就看到空中飛過了一條龍的身影,那上面還赫然立著兩道女子的背影。

    “那是卿卿?”阿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那龍背上的其中一人好熟悉,就是她記憶里的卿卿沒錯呀。可是…可是陸蝶卿怎么會跑到龍背上去?

    此時的皇宮里,滿是劫后余生平靜下來的嘈雜。不論是侍衛(wèi)們,還是宮女太監(jiān),連帶著上了年紀(jì)的老嬤嬤,一個個都忙活了起來,沒了平日里的秩序。

    巨龍一來,天降冰雹,宮殿倒塌了不止一處,哪怕沒有塌掉,也在宮墻和地上砸出了不少的印子。

    皇帝從被嚇暈了之后,就一直沒醒。

    三皇女急急忙忙從自己寢宮里出來,從孫總管那問了方才的具體情況。

    “皇太女如今正帶著黑龍,去四周查看百姓傷亡情況。”

    孫總管對著三皇女恭敬道。

    鄭司心聽到鄭雪寧做了這些,心里暗暗驚了一下。

    若換成是她來面對那黑龍,估摸著表現(xiàn)也不會比父皇好太多。

    像大皇姐這般,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把太醫(yī)喊來,先把這些受傷的宮人看一看。”三皇女按下了復(fù)雜情緒,也開始主宰局面。

    …

    黑龍帶著陸蝶卿兩人飛在半空,以它的能力,稍微用神識掃一圈,就能知道底下的景象。

    此時的黑龍有些懷疑人生,它明明是過來辦事兒的,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活了千歲的大黑龍,竟然充當(dāng)起坐騎的角色?

    越想越氣。黑龍差點想把背上的兩個少女直接從空中摔下來。

    但想到自己此次的任務(wù),又只能默默將惡氣咽回去。

    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玄清宗會察覺到這朝櫻國宮廷內(nèi)藏著傳人?

    這種靈氣都近乎完全枯竭的天地里,幾乎不會有人自主踏上修行之道。

    所以它背上的這兩個凡人小女娃是怎么開始修行的?

    黑龍滿肚子問號,但這會兒卻拉不下臉問,只能憋著,快憋出來內(nèi)傷。

    就在這時,鄭雪寧主動開口道。

    “黑龍前輩,你看下面,這些百姓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如今賴以生存的屋子被冰雹砸破,原本家中老小到了冬日只能依靠生火來取暖,房子砸壞了,他們就沒地方住,睡也睡不好。”

    “多少人今夜沒地方好好休息。修補房屋是要銀錢的,這等黃白之物,黑龍前輩自然是看不上的,但對凡人來說,比用來修煉的靈石更重要。”

    “若是今日的冰雹不小心砸到了京城中的乞丐,他們沒錢去看大夫,便也只能忍著傷自生自滅了。”

    “這里的每一條性命,都關(guān)乎著天道。難道黑龍前輩來此地之前,不知道會帶來那么多傷亡么。”

    鄭雪寧聲音不疾不徐,引導(dǎo)黑龍去看底下那些充滿狼狽的百姓。

    黑龍的神識掃過京城,看到了那些凡人百姓的模樣,不由噤了聲。

    它從出生開始就在修仙界,幾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呼風(fēng)喚雨。

    修仙界雖有凡人,但都住在了特定的地方,有陣法保護。根本不似這里這般脆弱。

    冰龍出場,帶點冰雹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咋還有人能因為這個給它講道理。

    想當(dāng)年,它們冰龍的老祖宗那叫一個飛天入地,但凡出場就帶出長河和滔滔洪流,氣派到不行。只不過后來得罪了大能,被鎮(zhèn)壓在海底。

    如今輪到它來這個凡間小世界,才剛展露出一點兒氣派,就被這么念叨。

    黑龍莫名想起了自己老祖宗的待遇,心里有點兒發(fā)毛。

    “我又不會起死回生,方才神念掃過,這些人只是受了點傷,不會直接去投胎,算不得什么大事。”

    黑龍尤嘴硬。

    “何況凡人本就會死,今日死和百年后死都是一介凡人,要去投胎轉(zhuǎn)世,除非能踏上修行之道逆天而行,否則有什么區(qū)別。”

    說起這話時,黑龍語氣里滿是對凡人的不屑。

    這等靈氣貧瘠的地方,若不是玄清宗的要求,它是萬萬不會來的,平白折騰自己。

    黑龍還要繼續(xù)開口,卻忽然“啊”咆哮一聲。

    它身體翻滾,試圖用力把陸蝶卿和鄭雪寧從后背上摔下來。

    “鼠輩豈敢!”

    這兩個小女娃竟然用匕首在它后背上扎它!

    鄭雪寧不知用了什么辦法,抱著陸蝶卿牢牢屹立在黑龍背上,聲音冷淡果敢。

    “黑龍前輩也早晚會死會受傷,那今日這般被扎幾下,是不是也沒什么區(qū)別呢。”

    黑龍氣壞了。

    見過脆弱的凡人,膽小的凡人,甚至見到它各種匍匐討好的凡人,卻頭一次見到這般…這般肆意妄為,敢對它動手的!

    “鼠輩!今日龍爺爺非要……”

    黑龍正要運行靈力,好好教訓(xùn)這兩個少女,將她們從高處砸暈。卻忽的感覺天地之間傳來一股威壓,讓它不得不噤聲,把靈力收了起來。

    可恨。這凡間小世界依然存留著規(guī)則之力,超出這個世界靈氣范圍的修仙者,幾乎無法動用靈力。

    它才剛有動作,便感覺渾身被某種規(guī)則之力收縮,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幾分。

    反觀在它背上的鄭雪寧二人,如同在平地上一般,互相扶持著彼此,臉上沒有半點異色。

    鄭雪寧扎在黑龍背上的匕首,刺破了鱗片,有幾絲血痕出現(xiàn)。

    陸蝶卿在一旁看著,忽然輕聲開口。

    “龍前輩,你天生長壽,想必如此被天道眷顧,一定是懷著仁愛之心的。”

    她話音落下,輕輕抬起手掌,靈力運行。

    于是細(xì)細(xì)密密的春雨,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浸潤到黑龍受傷的鱗片附近,那些血痕立刻消失不見。

    “方才我們只是想讓前輩知道,那些百姓受了傷,房屋被損壞,也是能被補償?shù)摹>腿缤拜叿讲鸥惺艿剑淮河晷g(shù)療傷一般。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黑龍本來憋足了的火,就這么卡著,忽然又有了個口子泄氣,漏了點兒出來。

    春雨術(shù)?這是什么術(shù)法?

    聽起來名字不夠響亮,但用起來還挺舒服的。

    黑龍感覺后背上,不僅是被扎破的那一片鱗片恢復(fù)了暖呼呼的,其他鱗片也跟著被溫和的靈力給洗滌了一遍,頗有一種神清氣爽感。

    鄭雪寧和陸蝶卿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白臉,硬是讓身形巨大在天上能飛的黑龍沒法徹底翻臉。

    “哼,若不是本龍要替玄清宗辦事,還需要用到你們,這里又是凡塵,限制了本龍,就沖你們兩個女娃的冒犯舉動,今日吃不了兜著走。”

    黑龍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些不情不愿地放著狠話。

    陸蝶卿聽到它的話,轉(zhuǎn)過臉沖鄭雪寧眨了眨眼,兩人無聲達成了默契。

    陸蝶卿又再次開口。

    “那龍前輩,你能幫幫我們,把京城里的這些百姓安置好嗎?”

    黑龍憑空出現(xiàn),是瞞不過京城的這些百姓的。與其讓人無端猜測,生出無限恐慌,不如讓對方好好配合,引導(dǎo)局面。

    “您是活了上千年的前輩了,神通廣大,肯定很厲害。況且,這些百姓都是凡人,從未見過龍,如今見到您現(xiàn)身,也算是開了眼界。日后說起神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老人家。”

    “您今日若是大發(fā)神通,做下了善事,這片人間的傳說都會多上一分,對您頂禮膜拜。”

    少女說話柔柔的,但卻讓還有些憋屈的黑龍有了臺階下。

    陸蝶卿之所以說這些話,是因為她知道寧寧的想法。

    黑龍造成了京城的恐慌,需要被撫平。

    寧寧不方便說的話,不方便給的臺階,她來說,她來給,只要能達成結(jié)果就行啦。

    黑龍憋了一會兒,終于不情不愿開口。

    “罷了,本龍就做些事情彌補今日之事吧。只是,在做此事之前,你們二人先得答應(yīng)本龍一件事,替我尋一個人。”

    鄭雪寧:“你說。”

    黑龍從嘴里吐出來一塊玉佩。

    “這玉佩本是一對,一塊在此,還有一塊按照玄清宗的說法,是在你們朝櫻國的宮廷之內(nèi)被引動,將它的主人找…”

    黑龍的話還未說完,一直被陸蝶卿掛在心口的那一塊玉佩,忽然一陣發(fā)熱發(fā)光,從她領(lǐng)子里漂浮了出來。

    黑龍驀地瞪大了龍眼。

    “…你就是玄清宗要找的傳人?”

    第148章  和寧寧瘋狂修煉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發(fā)現(xiàn)自己此次來這片小世界尋找的玄清宗傳人, 就是龍背上的兩個少女之一,黑龍頓時一陣歡快。

    都顧不得驚訝了,只覺得自己果然還算順利, 一來就找到了對方。

    挺好挺好,也省得在此處耽誤時間蹉跎了。

    黑龍恨不得立刻把陸蝶卿原地抓走, 看她的眼睛都發(fā)出太陽一般的灼灼亮光。

    鄭雪寧心中一緊, 及時將陸蝶卿整個人護到了身后。

    她知道陸蝶卿身上有一塊玉佩, 那似乎是在她們?nèi)シ饨刂埃淝涞哪锝o對方的。

    其中似乎也藏著些靈力, 有特別的來頭, 才會讓卿卿一直這樣帶在身上。

    先前閃國的陸珥充當(dāng)使臣前來,似乎也是沖著這塊玉佩。

    只是鄭雪寧并不喜歡過于去探究陸蝶卿的秘密。

    既是她家小白兔的玉佩,哪怕有一些特別之處, 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就沒有去多探究。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 這塊玉佩, 竟然把今日這條黑龍引了過來。

    看起來,對方是專程沖著卿卿而來。

    鄭雪寧的心一下子被不安所充斥。

    她下意識將陸蝶卿擋在了身后, 就像是她想用她的一切, 將這個姑娘藏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帶走。

    星星和月亮都落入了她的花園, 照亮過她,難道就要這么走了么。

    這一瞬, 對鄭雪寧來說,是格外漫長和難熬的。

    陸蝶卿怔住了片刻。

    比起黑龍方才話里透露出來的意思, 和玉佩表現(xiàn)出來的古怪,她在那一瞬間注意到的, 永遠是寧寧的反應(yīng)。

    她注意到了鄭雪寧身形的僵硬。

    少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伸手,摟住了鄭雪寧,將臉貼在對方后頸,輕輕蹭了蹭。

    她用行動無聲安撫對方。

    陸蝶卿的身形嬌小纖細(xì),在黑龍背上時,被更加襯托成了弱不禁風(fēng)的存在,但她的情感卻火熱細(xì)膩,帶著極大的安全感。

    透過無聲貼貼的舉動,傳遞了愛意與溫柔給對方。

    鄭雪寧方才僵住冷掉的心,緩緩恢復(fù)過來,眼眸也恢復(fù)了清明。

    相比于兩人的互動,黑龍一直在興奮中,發(fā)現(xiàn)帶來的玉佩出現(xiàn)這種異狀,它高興到差點一尾巴把人掀飛。

    “不愧是本龍,運氣好,一下就找到了人!”

    不用再耽誤時間去找玄清宗的傳人,且對方就這樣好端端在自己旁邊,黑龍立刻把之前的那些憋屈不悅都忘光了。

    它一臉期待瞧著陸蝶卿。

    “你這玉佩哪來的?”

    從陸蝶卿脖頸位置浮起來的玉佩,瞧著分明就和黑龍帶來的玄清宗信物一般無二。

    陸蝶卿略有些警惕,將玉佩一把捏回手里,朝著鄭雪寧身后躲了躲。

    “祖上傳下來的。”

    一聽這話,黑龍就開始點頭:“對對,就是祖?zhèn)髦铩D阕嫔蠎?yīng)是有先人,進入了玄清宗。”

    “你快跟我走吧,此地都是凡人,哪怕你從別的地方得到了些許傳承,靈氣如此微薄,到底修煉不出什么名堂。”

    “一直停留在此,只是白白浪費光陰。凡人歲數(shù)就那么點,你可耽誤不起。”

    黑龍說起這些話時,似乎因著陸蝶卿就是它要來尋的人,多出了幾絲認(rèn)真的語重心長。

    陸蝶卿抿唇,一只手挽住了鄭雪寧的胳膊。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我就在這里出生,此處就是我的家鄉(xiāng),我不會和你走的。”

    意識到黑龍此次忽然出現(xiàn),就是沖著自己而來,陸蝶卿有些惶恐,小臉上的血色都淡了些許。

    她怎么也沒想到,今日遇到的這事兒,根源竟出在自己身上。

    鄭雪寧及時開口道。

    “前輩,請先安撫完百姓,再來詳談此事。”

    黑龍兩個灼灼的大眼睛,盯著人時,特別讓人心里膽寒。

    瞧見陸蝶卿聽了“玄清宗”大名后,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就猜到此事怕是不好辦了。

    恐怕就是因著這女娃娃生在凡人小世界,沒有見識,才不知道“玄清宗”這幾個字的份量。

    若是換成在修真界里,那些擁有修煉天賦,具備靈根的人,聽到“玄清宗”三個字,早就已經(jīng)哭著喊著迫不及待跟自己走了。

    可這持有玄清宗玉佩信物的凡間少女,顯然和那些人都不同。

    黑龍能看出來,陸蝶卿如今對它充滿戒備,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能離開凡間小世界的興奮和期待。

    這讓黑龍覺得棘手了。

    這人是找到了,可惜人家不愿意走。這怎么辦?

    陸蝶卿幾乎要將自己腦袋,都完全縮進鄭雪寧懷里,對黑龍防備到不行。

    最后兩人一龍的隊伍,只能先停在京城的某條街道上,先把鄭雪寧先前要求的事兒做好。

    人就在這兒,不安撫好沒辦法帶走,玄清宗的事兒也就不能辦好。

    黑龍是龍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頭。

    它配合著鄭雪寧二人,將尾巴收起,甚至身形都縮小了一圈,挨家挨戶幫助那些被冰雹砸到的百姓,將那些冰雹吸走。

    然后陸蝶卿一只手捏著靈石,另一只手悄悄掐訣,施展起春雨術(shù),讓受傷的百姓傷口得到好轉(zhuǎn)。

    朝櫻國京城里的這些百姓,并沒有認(rèn)出鄭雪寧的身份,只是看到她和陸蝶卿二人,跟著黑龍一起從天上落下來,以為她們是仙子。

    “那龍下來了!”

    “蒼天啊,竟然真的有龍王爺!”

    “怎么還有仙子啊!”

    “今日肯定是龍王爺大怒,才會風(fēng)云大變,下起冰雹。”

    “老婆子,快把咱家里的香拿出來,給龍王爺上一柱。”

    百姓們的生命力極其旺盛,在發(fā)現(xiàn)黑龍來到街上,卻沒有任何要傷害他們的意思后,一個個在家里輕輕交談。

    等到發(fā)現(xiàn)黑龍將那些冰雹全都吸走,甚至還把那些倒塌的房屋和被凍住的瓦片,一個個恢復(fù)原狀時,他們都驚呆了。

    “房子!咱們的房子好了!”

    “哎呀老頭子,你頭上的傷口結(jié)痂了!它好了!”

    “我的手,我的手也不疼了。是這雨水!”

    終于有人意識到,混雜在黑龍和兩個絕美少女中,悄悄降落的細(xì)雨,具備著能令人身上的傷口,在轉(zhuǎn)瞬間恢復(fù)的能力。

    這下子,所有人都認(rèn)定了,那條黑龍旁邊的兩個漂亮少女,肯定是仙子下凡。

    “前頭還說今日這下冰雹,是老天爺發(fā)怒了,多少年沒能遇到,今兒遇到了真觸霉頭,不想,這反而是好運道!”

    “肯定是龍王爺看咱們受災(zāi)了,特意來幫咱們的。”

    “不然怎么能看到這兩個仙子呢!”

    修仙之道已經(jīng)過去太遠了,作為分支的人偶師更是成了傳說中的存在。多少人都把它當(dāng)成一個虛無縹緲且現(xiàn)實的故事來看。

    然而今日,他們竟然能親眼看到龍,還有天上飛下來的仙子!

    原本被冰雹砸到了腦袋,在那躺著流血嗷嗷叫喚的人,如今因著陸蝶卿的春雨術(shù),傷勢恢復(fù)了,頓時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跟著旁人一起伸長了脖子往街上看。

    那可是話本中都不敢寫的龍和仙子!今兒少看一眼,這輩子都不一定看得到第二眼。

    在這種一片混亂里但夾雜了興奮的氣氛中,陸蝶卿扯了扯鄭雪寧的袖子,小聲道。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

    鄭雪寧隔著袖子,牽住了她的手,緊緊十指相扣。

    “我不會讓你離開。”

    鄭雪寧少有這般許諾的時候,她眼眸格外明亮深沉,丹鳳眼的形狀本就帶著天然嫵媚,又是這般珍重地注視著自己心尖上的人,眉梢眼角都是珍惜的情意。

    陸蝶卿和她對視了一眼,感受著手掌被牽住的安全感,心里恢復(fù)了幾分踏實。

    放在一個月之前,她壓根想不到,自己的命運會如此翻天覆地。

    好像…看不到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命運的迷霧變得濃厚了一些,遮住了她走向遠方的路,這讓少女本能的不安,可若是有寧寧牽著她的手,那些不安就慢慢消失,變成了踏實。

    此時的巨鳳祥酒樓里,店小二和掌柜也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掌柜,這黑龍好大的個頭啊。你說它要是發(fā)怒了,一口把我們吞了,整個京城的人夠不夠它吞?”

    店小二看了一眼,心里就虛得慌,立刻縮回了脖子,恨不得將腦袋變成烏龜,塞回自己殼里。

    掌柜一揮袖子,嫌他說話不夠好聽,呵斥道:“去去去,說的那么晦氣。那是好龍,豈會魚肉百姓?”

    話是這么說,其實掌柜心里也沒什么底。

    先前冰雹閃電和烏云一起出現(xiàn)時,酒樓里亂成了一團,等到黑龍出現(xiàn),酒樓更是摔碎了不少杯盤碟盞。

    驚慌之下,更是有幾個客人跑出酒樓,被冰雹砸暈了被他們急急拖回來。

    那種慌亂,放在朝櫻國京城里,實在是不多見。

    掌柜也是從祖上開始就定居在這兒的了,什么大事兒沒看過?可這等和神仙有關(guān)的事兒,過于蹊蹺和少見,實在是令人忍不住心慌啊。

    “哎,怕是世道要變了。”掌柜嘆了口氣。

    要當(dāng)?shù)晷《钍强简炑哿Γ饺绽锸刂茦牵姷教鄟韥硗穆啡耍饲槔渑透鞣N是非都算是看了個遍。

    店小二也是很有自己的危機感,忍不住對掌柜道。

    “就連仙子和龍王都出來了,往后不會再出現(xiàn)什么妖魔鬼怪吧?若真是如此,叫我們有什么活路?”

    凡人雖然沒有靈力,也失去了傳承修行的路子,但那些話本中可沒少描述各種奇奇怪怪的故事。

    君不見其中最令人人心惶惶的,永遠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妖怪們,在人間大肆掀起風(fēng)浪么。

    然而在話本中常見的劇情,若是真的發(fā)生,那太嚇人了。

    店小二忍不住開始求神拜佛。

    “希望這些仙子和龍王爺都是好神仙,以后也都管著我們朝櫻國的,不要讓其他壞妖怪來欺負(fù)我們。”

    掌柜嫌棄他像個軟腳蝦:“還沒發(fā)生的事情,你在這胡謅。”

    他嫌店小二講話不夠吉利。

    但話是這么說,在瞅見那條黑龍和兩個仙子,隱約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時,掌柜的也找了個好方向低頭拜了一下,雙手合十道。

    “龍王爺在上,漂亮仙子們在上,求你們保佑小人全家能平安一生。”

    “小人愿意一家老小日日上香,求你們保佑。”

    他默默這樣拜著時,一抬頭就見店小二瞪著兩個眼珠子看他。

    “瞅啥!”

    店小二憤憤不平:“方才掌柜您老才說我胡謅,如今拜起仙子來,比我還認(rèn)真。”

    掌柜的氣不打一處來。

    “去去去!快去灑掃,閑得你!”

    就在店小二準(zhǔn)備拿起笤帚去灑掃時,二人就見那黑龍連同兩個仙子,緩緩來到了近前。

    店小二一揉眼睛,忽的張大了嘴,伸出來的手指哆嗦著,指著前方顫抖道。

    “東、東家!仙子!殿下!”

    一連把三個稱呼都喊了出來,足以見到店小二心中的激動。

    誰能想到啊!

    那從天上飛下來的仙子,竟然是他們酒樓的東家!是他們朝櫻國的皇太女殿下!

    不會有錯的,絕對不會有錯。

    東家和那漂亮姑娘來過他們酒樓三次了,每次他都眼也不錯地陪著,這雙招子記的可牢了。

    陸蝶卿重復(fù)使用春雨術(shù)的后果就是,手中的靈石慢慢出現(xiàn)了裂痕,直至最后消失在手掌中,變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鄭雪寧擔(dān)憂她這般使用靈力會累,摸了摸她的手心。

    “歇歇吧。”

    這會兒她有些內(nèi)疚,這些日子她只顧著修煉和琢磨其他的殺伐之道,竟然沒有研究過春雨術(shù)。

    以至于今日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只能靠著自家小兔子。

    陸蝶卿抿唇,安慰鄭雪寧道。

    “沒關(guān)系噠,只要有足夠靈石,我的春雨術(shù)就能一直用。而且還能增加熟練度,功法能晉升。”

    黑龍豎著耳朵聽著這兩個小少女對話,見陸蝶卿說春雨術(shù)可以一直用,它想起了方才鱗片被沖洗的那種神清氣爽,也探出龍頭道。

    “給本龍也來幾下。”

    陸蝶卿悄悄沖鄭雪寧眨眼,后者立刻意識到小兔子又有機靈的念頭冒出來了。

    果然,陸蝶卿轉(zhuǎn)過身對著黑龍時,就露出了為難神色。

    “靈石不夠了。黑龍前輩,這里靈氣稀薄,你也知道。沒有足夠靈石…”

    黑龍一聽卡巴住了,半晌,一聲不吭甩了幾顆大靈石出來。

    “給。”

    這些靈石瞧著比陸蝶卿之前得到的那種更加瑩潤,靈氣也更加充足,看著簡直閃閃發(fā)光。

    黑龍甕聲甕氣道。

    “呵,本龍給你的可是上品靈石,非你方才用的那種下等靈石可比。一顆上品靈石,堪等一千顆下品零食。”

    從龍爪子縫里摳靈石出來,少一顆都肉痛。

    陸蝶卿立刻將靈石妥善放在儲物戒里,美滋滋地想。

    好啦,她和寧寧修煉的靈石更多啦!

    黑龍瞧著不太聰明,看起來可以用各種借口留在他們這個世界,多做點事的。

    她要趁著黑龍沒反應(yīng)過來,和寧寧瘋狂修煉!

    第149章  護著,甜蜜

    當(dāng)初從封禁之地得到的儲物戒, 可算是在如今派上了用場。

    不然抱著這么一堆上品靈石,陸蝶卿都沒法正常施展春雨術(shù)。

    這么多上品靈石,抱在懷里都怕把它摔著了, 會很心疼的!

    陸蝶卿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和寧寧這么富裕過,這些可都是她們修行的資源呀。

    如果黑龍說的是真的, 一顆上品靈石相當(dāng)于一千顆下品靈石。

    陸蝶卿默默在心里換算了一下。

    一顆下品靈石, 足夠她捏著修煉好久, 支撐她把春雨術(shù)修煉到了第一層。今日連著施展了十幾次春雨術(shù),她直接突破到了第二層。

    那一顆上品靈石, 豈不是足夠她修煉更久?

    春雨術(shù)進入到第二層后, 陸蝶卿明顯感覺施展這個術(shù)法時,輕松了不少。

    靈力運轉(zhuǎn)沒有先前那么滯澀了,經(jīng)脈間的靈力變得順暢了許多。

    陸蝶卿法訣掐的飛快, 春雨術(shù)籠罩的范圍,也不似先前那么少。直接覆蓋了附近的半條街道。

    巨鳳祥酒樓里的眾人, 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明明在屋檐下, 但身體卻莫名接觸到絲絲縷縷細(xì)雨,渾身的浮躁和疲憊都為之一輕。

    店小二和掌柜身上都是有一些陳年舊傷的, 但被細(xì)雨接觸到身體, 都覺得從前傷過的地方一輕松,暖流涌過, 變得舒服起來。

    “乖乖,這雨是仙雨啊。”

    店小二甚至嘗了一口雨水, 眼睛一亮。

    他腦子轉(zhuǎn)的快,發(fā)現(xiàn)雨水對身體好, 立刻跑去找了瓦罐,對著上方去接這神奇的雨水。

    掌柜的嘴上說他, 腿腳比他跑的還快,也拿了瓦罐,跟著他一起裝。

    巨鳳祥酒樓里其他店小二,都有樣學(xué)樣跟著這樣做。

    陸蝶卿和鄭雪寧經(jīng)過酒樓時,特意停頓了一下,往里面看。

    店小二一看,馬上將手里的瓦罐塞給別人。

    “幫我舉著,多接一點雨,別漏掉了。”

    自己卻一溜煙跑到了陸蝶卿二人的面前。

    乖乖。越是走到兩人近前,他心里越是打鼓。

    自家酒樓的兩個東家,莫名成了和龍王爺一塊飛到天上的仙子!這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啊。

    店小二甚至偷偷掐了自己的腿,結(jié)果是真疼,疼到他齜牙咧嘴,眼淚都要流下來。

    陸蝶卿沖她招手。

    “你們沒事吧?有沒有人受傷?”

    店小二忙不迭回過神,一邊偷瞄陸蝶卿二人身后的那條黑龍,一邊老實回答。

    “先前倒是有一些客人被冰雹砸傷,不過有了那仙雨后,大伙兒的傷都恢復(fù)了。”

    說這話時,店小二頗有些小心翼翼。

    今時不比往日,他和兩個東家說話時,大氣也不敢多出,有種說不上來的莫名敬畏感。

    尤其是瞧見那條巨大的黑龍就在遠處,儼然是這兩個東家的小跟班一般,氣勢十足。店小二懷疑自己快變成話本里寫的人物。

    只不過,別人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不求那些個飛升,畢竟關(guān)系離得遠,他只求將來世道變了,看在兩個東家是巨鳳祥酒樓自己人的份上,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也能有一條活路,不至于被那些妖魔鬼怪們欺負(fù)。

    那些話本上不是都這么寫著的嗎?但凡天之驕子要出世了,便必定遭逢大亂。

    以前站在陸蝶卿二人跟前時,他就挺小心膽怯,知道兩人都是深宮里出來的貴人,尤其是鄭雪寧,板上釘釘?shù)膶沓瘷褔实邸?br />
    他們這等平頭老百姓,能在有生之年見過這樣的貴人,已經(jīng)足夠吹一輩子牛逼了。

    如今竟然發(fā)現(xiàn)對方不僅僅是儲君,還可能是仙子?

    店小二沒當(dāng)場暈過去,已經(jīng)算是膽子大,世面見得多了。

    陸蝶卿聽見店小二說起酒樓里的情況,笑著點頭,安撫道。

    “你們不必?fù)?dān)憂,回頭若是有傷勢未好的人…”

    她有心想要幫忙,再說點什么,但礙于沒有處理事情的經(jīng)驗,人就卡在那兒了,鄭雪寧及時接住她的話,繼續(xù)道。

    “朝廷會派人來登記,房屋受損還沒修繕,且傷勢未愈的人情況。屆時會由官府下發(fā)補償。”

    鄭雪寧一番話說完,店小二差點跳起來,不敢置信兼驚喜。

    怎么著?

    被龍王爺?shù)谋⒃伊讼路课莺湍X袋的人,后頭還能得到朝廷的津貼?

    倘若是別人這么說,店小二鐵定不信。但今日說這話的人是他們朝櫻國的皇太女,那是說一不二的帝王繼承人,講出來的話就是板上釘釘。

    店小二喜笑顏開,一時間都忘了方才的那股子敬畏,跑進去找掌柜說了。

    掌柜立刻出來,和鄭雪寧二人點頭哈腰,滿是客氣。

    等到陸蝶卿兩人從酒樓走遠了,掌柜的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你小子往后把酒樓里的人看牢點,別闖出什么禍來。”

    掌柜莫名吼了店小二一聲。

    “咱們酒樓里已經(jīng)被雨水治好傷勢的人,若是衙門來人來問,不許摻和進去領(lǐng)那些津貼。”

    掌柜畢竟是個老人了,活的年歲久一些,嗅覺敏銳。瞧見黑龍出現(xiàn),皇太女又成了從天而降具備法力的仙子,他生怕有什么大變動出現(xiàn),自個兒酒樓里的人昏了頭摻和進去,以至于招來禍患。

    他提前對酒樓的伙計們?nèi)钗迳辏晷《䦷兹硕悸犜诹硕铮谑堑群箢^有衙門的人來詢問,還有誰傷勢未愈,且屋頂未曾被修補好的人時。就有幾個街頭混混,仗著衙門的人不會調(diào)查,試圖渾水摸魚,想去冒領(lǐng)補償,于是最后被發(fā)現(xiàn),打了板子,偷雞不成蝕把米,酒樓里的伙計們很是慶幸,這且是后話。

    陸蝶卿和鄭雪寧走遠了,黑龍還試圖譏諷兩人。

    “女娃娃,你不是一國儲君么?萬民都是你的,怎還這般費時費力去做這些。凡人雞犬,若天下萬事都管,你難有修成大道之日。”

    修行之人皆無情,乃至大道也無情。

    以黑龍的腦子,是永遠無法理解凡人幾十年受苦有什么意義的。

    既然凡人活著就是受苦,那就別管了唄。把自己顧好,登上長生之道才是正事。

    鄭雪寧瞥了一眼黑龍,沒說什么話。

    她一向話少,如今見黑龍乖乖跟著她們沿著長街,把善后之事做了,她就恢復(fù)了往常的沉默。

    哪怕黑龍一看就在頂嘴,她也根本沒心思去理會。

    如今在她心里最重要的,還是自家小兔子的去留。

    鄭雪寧沉默著不開口,反倒是陸蝶卿,幫著自家寧寧反駁大黑龍。

    “黑龍前輩,這就是你不懂了。正是因為寧寧是儲君,才要愛民如子。”

    “你們修行人難道不讀書的么。書上都說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萬民就如同水,若是想要國泰民安,自然要多體恤民情。”

    黑龍嗤之以鼻,胡子都翹了起來。

    “讀什么書,那是凡人才做的事情。我們冰龍,自有血脈傳承,有這個功夫,不如多練幾道術(shù)法。”

    說到這里,它就著急,對著陸蝶卿催促道。

    “小丫頭,快些和本龍走。你是不了解玄清宗,不知道去了那的好處。如今是開山大典,三百年一次正式收徒的時候,你若趕得巧了,興許能進內(nèi)門,屆時可是能收獲很多稀缺的修煉資源啊。”

    說起這些時,黑龍都有些眼饞,搖頭晃腦的,尾巴把地面甩的啪啪作響。

    陸蝶卿立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不去不去,我不會離開我出生的地方。”

    這條黑龍越是對凡人表現(xiàn)得淡漠,就越是顯示出修仙之人的無情可怕。

    黑龍冷哼一聲:“這可由不得你。本龍在此處凡塵能待的時限一到,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這話一出,陸蝶卿抿著唇?jīng)]有說話,感受到了威脅,嬌小的身形都瞧著縮小了一些,眼眸更是有些不安。

    然而下一瞬,方才還放狠話的黑龍嗷嗷叫了起來。

    “哎喲姑奶奶!本龍的胡子!”

    鄭雪寧的長劍極為利落,三下五除二替它把剩下胡須里最長的那一根砍掉了。

    “不會說話就別開口。”

    “你再威脅一次,我就削一根,直到你沒有胡須。”

    鄭雪寧語氣冷淡,瞧著沒有什么神色起伏,但卻是一種不容人忽視的認(rèn)真。

    黑龍乖乖閉了嘴。

    可惡!身在凡塵,靈力使用不起來,受到這處天道的限制,只能當(dāng)個縮頭烏龜了。

    黑龍憤憤不平,但卻只敢在心里嘀咕,到底是沒敢再拿自己剩下的胡須挑釁人。

    見它一安靜,陸蝶卿立刻朝鄭雪寧身邊靠了靠,唇角露出了淺淺的甜蜜微笑。

    又被寧寧護著啦。開心。

    她軟白的小手,光明正大的牽起鄭雪寧,用力和對方十指相扣。

    少女水盈盈的一雙杏眼,更是跟會說話一般,忽閃忽閃的注視著對方,滿是含情脈脈的溫柔和嬌羞。

    去黑龍口中說的那些修仙界有什么意思?人活著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和自己愛的還有愛自己的人在一起么。

    被自家小兔子的眼眸看得心中一片溫軟,鄭雪寧抬手,將人摟進懷中。

    陸蝶卿立刻從善如流的將腦袋往人家懷里一靠,輕輕蹭了一下。

    兩人這般情投意合,仿佛不說一個字都能心有靈犀。

    黑龍瞅著這兩個小丫頭,眼珠子開始亂轉(zhuǎn)。

    ——這兩個小女娃這般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莫不是要將玄青宗的傳人帶走,就也得將這朝櫻國的儲君一塊兒帶上?

    第150章  她們合二為一

    整個朝櫻國皇宮外的長街上, 鄭雪寧二人都帶著黑龍去了一遍。

    黑龍依然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如此彈丸之地,本龍翻個身,就能淹沒。”

    鄭雪寧抬眸瞥去, 陸蝶卿也瞪大杏眼看黑龍。

    兩雙眼睛盯著它,黑龍后知后覺開始改口。

    “不過是說說罷了, 沒聽那些凡人瞧見本龍, 都怎么稱呼么。龍王爺, 既如此,我又何必淹了此處。”

    陸蝶卿無奈了, 忍不住提醒黑龍。

    “前輩, 你在修仙界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么。”

    動輒要把一個地方淹了,不會有人管么。

    上天難道沒有好生之德么。

    因著黑龍的緣故, 陸蝶卿如今對那什么玄清宗,甚至整個修仙界, 都沒了太大的向往。

    她喜歡孕育了自己和寧寧的這處凡塵。

    看來無論是誰, 都更喜歡自己的出生之地,起碼那是哺育了生命的地方, 有他們熟悉的親人朋友在。

    黑龍見陸蝶卿的表情, 莫名想到了什么,猛不丁道。

    “你是玄清宗特意讓本龍來尋的傳人, 你能帶一個人一起去的。”

    說這話時,黑龍心里其實也沒什么把握, 畢竟這也只是它的猜測。

    但它要是不這么說,看那小女娃的樣子, 怕是不會高興跟著它離開。

    陸蝶卿聽了這話,抿了抿唇, 只看了黑龍一眼,就又移開目光,搖了搖頭。

    就算能帶寧寧一起過去,可她的爹娘怎么辦呢?

    何況,她和寧寧在這里待的好好的,為何要放棄一切,跑到人生地不熟動輒被人一腳踩死的修仙界去呢。

    而且,寧寧還是朝櫻國的儲君,這既是權(quán)柄的象征,又是責(zé)任。

    陸蝶卿甚至可以想象,將來寧寧成為了朝櫻國的皇帝,會對治理治國有多認(rèn)真,那些百姓一定也會更加安居樂業(yè)。

    對這樣的寧寧,她只會想陪伴在身邊,而不是拐著對方離開原本的命運線。

    黑龍見勸不動陸蝶卿,只能暫時閉嘴,但心里卻琢磨著怎么將對方心甘情愿帶回玄清宗。

    鄭雪寧對黑龍?zhí)崃艘粋問題。

    “你說將來屏障打開,天地靈氣涌進來,凡人世界會遇到洪水?”

    黑龍不假思索回答:“是啊。所以本龍才說你們?nèi)缃褡龅亩际菬o用功。凡人百年一過都要死的。”

    費那些個勞什子勁做什么。

    鄭雪寧望著它沒說話。

    黑龍卻一個哆嗦,下意識去看自己還有幾根完好的胡須。

    “你你看什么!”

    以前別人看在它是冰龍的份上,光是這個體型放在這兒,多少人就對它客客氣氣,還從來沒有這凡人女娃這般心狠手辣敢動它龍須的。

    鄭雪寧微微頷首,難得對黑龍客氣了一點,開口道。

    “前輩,方才你答應(yīng)過,會替此地的凡塵百姓做點什么,還記得嗎。”

    黑龍懷疑面前是個挖好的坑,在等著它跳,一時間猶豫起來。

    “…這…本龍動不了靈力,在此地可做不了什么…”

    這也是它這般投鼠忌器的緣故。要不是天道壓制,它能被兩個加起來不到它壽命零頭的小丫頭欺負(fù)到?

    呵呵可笑。

    黑龍瞻前顧后,試圖推托方才達成的承諾。

    但陸蝶卿卻跳出來,認(rèn)真道。

    “黑龍前輩,方才你說過,若是我們幫你找到和玉佩一對的那什么玄清宗傳人,你就幫我們?nèi)浹a百姓。”

    黑龍昂起腦袋,眼睛看著天。

    “我已經(jīng)幫過了。本龍……”第二個還沒說出來。

    黑龍的余光已經(jīng)看到了某人舉起來的長劍。

    那把劍看著會反光,簡直瞧著是神兵利器,這般削龍須如泥。

    黑龍猛地讓說出來的話轉(zhuǎn)了個彎。

    “說吧,還要做什么。本龍畢竟神通廣大,哪怕靈力不能動用,這呼風(fēng)喚雨的本事還是在的啊。”

    陸蝶卿默默回頭,果然看到了自家寧寧剛剛收起來的劍。她忽然就摸清了和這條黑龍前輩的相處方式。

    鄭雪寧開口:“我希望前輩能幫忙將鑄一個堤壩。”

    黑龍一聽這就是苦差事,要搖頭。然而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就這么看著它,這次也沒有拿長劍來威脅。

    它沉默片刻。

    “多大的堤壩?”

    鄭雪寧便對它道:“先回宮,此事不急,我需要取來地圖,細(xì)細(xì)丈量再做決定。”

    黑龍一聽就頭疼。

    “那你…何時跟本龍走。”它瞅著陸蝶卿,惡狠狠問。

    看這樣子,就差張開巨盆大口,將陸蝶卿一口咬著帶走了。

    少女立刻縮到了鄭雪寧身后。

    “我沒說要走呀。”

    鄭雪寧一只手抬起,撫著少女單薄的后背,動作溫柔,但對黑龍卻一臉冰霜。

    “此事往后再議。今日莫要再提了。”

    黑龍覺得怪憋屈的,但被這么一瞪,莫名想到了當(dāng)初自己的老祖宗被那大能鎮(zhèn)壓在海底的結(jié)局。

    但想起來都覺得荒誕,面前這小女娃是凡人出身,雖然身懷靈根,算是半只腳踏入了修行之道,但也不至于令它聯(lián)想到那大能啊…

    黑龍跟著鄭雪寧二人重新回到皇宮時,已經(jīng)到了深夜。

    “夜深了,我們是凡人,需要休息吃飯,你自去找個地方歇著吧,不要傷到百姓。”

    鄭雪寧開口。

    眼巴巴跟著鄭雪寧二人到皇宮門口,卻要吃閉門羹的黑龍窒了窒,不敢置信。

    “你讓本龍自己去找地方?”

    鄭雪寧語氣平靜:“皇宮太小了,容不得一條龍。前輩若是留在此處,難道要光禿禿盤在地上么。”

    說完這話,她眼神掃過先前被壓塌了一半的常寧宮方向。

    “我的寢宮塌了,就連我今日在哪兒住,都成了個問題。”

    這句話頓時提醒了黑龍,讓它想起來方才自己大發(fā)神威,呼風(fēng)喚雨的確是出場威風(fēng)了一陣,但卻把人家宮殿壓塌了。

    黑龍理虧。

    最終,它還是沒能進入皇宮,只是和陸蝶卿二人定下了明日見面的時辰,然后飛起去到野外找個地方過夜。

    明月高懸,烏云之間的黑龍穿梭的身形極為靈活,只是一個呼吸,整個身軀就不見了。

    這一夜京城的百姓都有些失眠,交相討論傍晚發(fā)生的事情。

    陸蝶卿怕爹娘太擔(dān)心自己,特意寫了字條讓棗紅小馬跑回家,給爹娘傳個信。

    “小馬兒,你認(rèn)得回家的路,辛苦些,幫我跑一趟,給爹娘捎個信兒,這樣他們就不會擔(dān)心了。”

    她將寫好的字條,放在了香囊中,然后找了個包裹系在了馬鞍上,確定它不會掉,才讓棗紅小馬跑走。

    “怎么不先回去?”

    鄭雪寧本在和宮人說話,吩咐一些事情,看到陸蝶卿讓馬兒回去,自己卻不動,不由過來詢問。

    夜色已深,皇宮里難得沒了往日的那種繁華景象,倒塌了一角的常寧宮,看著和從前的印象不太一樣。

    陸蝶卿怔怔看了鄭雪寧一會兒,慢慢挪著步子靠過來,小聲道。

    “寧寧,我心里亂…”

    雖然她們暫時把那條看著不太聰明的笨黑龍打發(fā)走了,但明日還是要見對方,遲早要給出個交代。

    對方畢竟是一條傳說中的龍啊,如今只是礙于天道的規(guī)則限制,不能和她們動真格的。倘若真被惹怒了,非要把自己帶走,是不是她們也沒辦法?

    且這事兒還不好和爹娘他們商量。

    從踏上修行之路開始,陸蝶卿就明白,許多事兒往后得自己拿主意了。

    她不能再是躲在爹娘翅膀下的小姑娘了。

    少女想著這事兒,兩只手都是冰涼的,根本無法踏實下來。

    也就在寧寧身邊時,陸蝶卿看著對方,才會萌生一丁點安全感。

    小姑娘這會兒眼巴巴望著鄭雪寧,雪膚香腮和紅唇,瞧著動人極了。

    但又有些可憐,就像害怕被丟下的小孩子,還不太會用嘴巴說話,只能在恐懼時,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你,期待你能看出她的祈求。

    鄭雪寧嘆了口氣,不顧身后還有許多宮人看著,伸手將陸蝶卿拉了過來,攬在了懷里,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這姑娘的特別。

    “別怕。無論什么事情,我們兩個都一起面對。”

    她捏捏陸蝶卿順滑的臉,要不是這會兒在外頭,她是真想低頭親一口。

    少女臉蛋總是有種白里透紅的感覺,瞧著嫩嫩的,雙眸又明澈,就很讓人生出保護欲來。

    可即使被這么安慰了,陸蝶卿心里的隱憂依然存在。

    她抿了抿唇,將手抽回,對鄭雪寧道。

    “我沒事的呀,寧寧不用擔(dān)心我。”

    鄭雪寧挑了挑眉梢,捏著陸蝶卿的臉,示意對方和自己對視,不許逃開目光。

    兩人這么四目相對間,所有情緒都被對方一覽無遺。

    陸蝶卿終于承受不住似的皺了皺小鼻尖,眼眶也有些紅。

    “寧寧,我害怕…”

    她一點兒也不想和那條黑龍去那什么玄清宗。

    鄭雪寧摸著她順滑的長發(fā),在深夜微風(fēng)吹拂下,將吻印在了她的的額上,輕輕柔柔,仿佛蜻蜓點水一般。

    “對不起。”

    她的聲音充滿歉意,讓陸蝶卿一下豎起了小腦袋。

    “你干嘛說這個呀。哪有對不起。”

    聽到寧寧這樣說,陸蝶卿就心疼。

    在她心里,自家寧寧一直是驕傲的小天鵝,誰瞧見了都會被吸引注意力,覺得亮眼。

    寧寧向來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充滿運籌帷幄的淡然的,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從對方身上嗅到了那種因為無力,而產(chǎn)生的愧疚。

    鄭雪寧輕輕擁著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是她還不夠強,不能以一種絕對的姿態(tài)護住自家小白兔,給到人家安全感。

    鄭雪寧拍了拍陸蝶卿的肩膀,調(diào)整了臉上的神情,擠出一抹清麗的笑。

    “待會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睡一覺,讓我來想法子。嗯?”

    她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溫柔親昵,如水一般的眼眸,光看形狀就嫵媚瀲滟,

    陸蝶卿看著這樣溫柔的寧寧,忍不住想到了今日那些百姓的議論。

    “今日在街上,你有沒有聽到,旁人都喊你是仙子呀。”

    提起這個,少女臉上的神情瞬間明媚,嬌俏的容顏多了幾絲俏皮。

    鄭雪寧哭笑不得,俯身捏了捏陸蝶卿的臉。

    “怎么說這個。”

    陸蝶卿睜著杏眼,仔細(xì)端詳了一陣面前的大美人,由衷贊嘆。

    “我是日日看著你,都習(xí)慣我家寧寧長這么好看了。但倘若我是個平常人,猛不丁見到你,也會覺得你是仙子的。”

    “將我夸到天上有地上無的,是想哄我開心?怎么不先夸夸自己,你才是那個仙子。”

    鄭雪寧臉上是笑著的,語氣也寵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對那條黑龍,她有多么戒備。

    原本,生活中的一切都在變好,她如愿和卿卿去了封禁之地,她們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她和卿卿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不再因為從前隱瞞了人偶之事而心中有愧。

    卿卿的爹娘也不再被困在皇宮,看起來能在朝櫻國快樂生活下去。

    她看到了少女臉上的笑容在變得更加燦爛,有那么一瞬間,過去的鄭雪寧曾經(jīng)以為,世事都能在她的掌控中。

    但黑龍的忽然出現(xiàn),將她的這份自以為是擊碎。

    倘若不是她先前研讀過玉簡,知道仙凡屏障乃大能和天道設(shè)立的規(guī)則,讓那些從修仙界來的人無法使用靈力,繼而在黑龍面前利用這條規(guī)則,反過來掌控對方。她似乎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正面護住卿卿,以及這整個朝櫻國。

    可身為一國儲君,她何時竟狼狽到如此程度,只能這般無奈的看著了?

    鄭雪寧心中涌動著無數(shù)情緒,但就像她過去常做的那樣,所有的心緒,都被她收了起來,不在陸蝶卿面前表露出分毫。

    “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回去休息,平靜下來。”

    她再次開口,摸著少女耳畔的碎發(fā),聲音溫柔但平和,莫名有一種安定的力量。

    陸蝶卿睜著杏眼,有被哄到,但還是小聲問。

    “我去休息,那你吶。”

    鄭雪寧笑了:“我想去一趟藏書樓,翻一下相關(guān)典籍。”

    陸蝶卿就用小手抓著她袖子的一角,小聲道。

    “你去哪,我跟著一起好不好?”

    “你不在身邊,我肯定睡不著的。”

    少女長得這般乖巧,但粘人起來可愛到要人命。

    “而且…我今日受了驚嚇,想要你抱著我親一親哄一哄…”

    陸蝶卿雙眸眨了眨,見鄭雪寧臉上尤有猶豫神色,她臉一紅,往對方懷里一靠。

    “陪陪我嘛。”

    鄭雪寧腦中理性的弦一崩,幾乎是縱容地開口。

    “好,陪。”

    把她的心拿去徹底揉進少女身體算了。

    這樣她們兩人就能永遠合二為一。

    第151章  要人抱著

    “你* 如今修煉到什么程度了。”

    鄭雪寧帶著少女去了藏書閣, 一邊翻找典籍,一邊詢問。

    “才剛煉氣期一層,不過…若是有時間好好修煉, 應(yīng)能在最近邁過瓶頸。黑龍給的上品靈石靈氣很足的,咱倆都能很快就突破。”陸蝶卿聲音軟軟, 說起靈石, 就有些開心, 像個小藏寶鼠。

    夜里阿桑將藏書樓上了鎖,這兒沒人看著。

    鄭雪寧不是走正門進去的, 而是直接翻過窗戶, 帶著少女飛了進去。

    擔(dān)心看不清那些典籍,來不及翻找,陸蝶卿從儲物戒里拿出來一個火折子, 點在手上,又找出來兩個大燈籠, 分給了鄭雪寧。

    “準(zhǔn)備的這般充分?”鄭雪寧看著手里的燈籠, 有些莞爾。

    她家小兔子如今像揣著聚寶盆一樣,無論缺什么, 都能從儲物戒里掏出來。

    陸蝶卿羞澀點頭, 笑容又乖又軟。

    “有些東西是里頭本就有的,燈籠是我剛放進去的。”

    從封禁之地回來, 有了儲物戒之后,她就會把一些常用的東西, 下意識多放一份到儲物戒里。

    人偶姐姐給她的儲物戒好大呀,隨著她神識增強, 儲物戒里的空間也在被解鎖,她還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小塊藥田, 里面似乎是有靈氣存在的,能種植靈藥。

    此時的陸蝶卿還不知道,修真人士的大部分儲物戒,里面只能放一些沒什么生命氣息的死物,如她這種能在里面擁有一小塊靈田,甚至種植的,算是極為罕見的了。

    不過,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啦。

    如今的陸蝶卿,滿心滿眼都想著,怎么把黑龍的事兒解決。

    她可不想跟著離開。

    鄭雪寧摸了摸少女腦袋。

    “找找看從前的典籍。看看有沒有什么具體的線索。”

    兩人朝著存放朝櫻國歷代記載的典籍區(qū)域分頭尋找。

    幾百上千年的積淀,足夠讓那些曾經(jīng)重要的事情,被掩蓋成卷軸上的只言片語。

    若是換成從前,哪怕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記憶力好,看一遍就能過目不忘,整個藏書樓的典籍翻閱起來,依然需要很久,根本不是一個晚上就能完成的。

    但踏入修行之道后,兩人依靠精神力掃一眼,就能快速翻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效率得到了質(zhì)的飛躍。

    藏有關(guān)鍵詞的典籍,被鄭雪寧兩人挨個找了出來,堆放在地上,疊了快有一人高。

    兩個少女背靠背坐著,捧著泛了灰的卷軸認(rèn)真翻閱。

    “寧寧,看這里。”陸蝶卿忽然發(fā)現(xiàn)了重要的東西,輕呼了一聲。

    鄭雪寧轉(zhuǎn)過身,去看她手上的卷軸。

    陸蝶卿細(xì)嫩的手指,指著卷軸上的一行字,小聲道。

    “天地忽然烏云滾滾,有雷從天而降整整兩個時辰。傳言,宮廷老祖得道飛升…”

    這句話是關(guān)于朝櫻國的密史記載。

    只不過這個卷軸被放的比較隱蔽,算是朝櫻國宮廷里的后人閑暇無事寫出來的家族傳記,平日里也沒什么人來翻閱,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它的價值。

    但陸蝶卿認(rèn)真看了一會兒,敏銳的捕捉到,這恐怕不是什么編造的傳說,而是真實的事情。

    鄭雪寧將卷軸接了過來,細(xì)細(xì)掃過這幾句話,然后翻到了前言,去看這是哪一位先人寫的密史。

    “鄭玉…”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什么印象。

    是啊,畢竟距離這個記載,已經(jīng)過去兩百年了,朝櫻國的皇帝都換了不知道多少個。后人哪里還會記得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先人呢。

    況且對方還不是某一任皇帝,而只是個閑散王爺。

    不過…鄭雪寧臉上閃過一抹沉思。

    她似乎隱約對這個名字有些記憶,兒時聽父皇和母后提起過此人?

    她纖長手指按了按額角,才剛蹙眉沉思,陸蝶卿就湊了過來。

    “是不是累啦?不急不急,不如今晚先去休息,明兒再來看。”

    反正那黑龍看著也有些笨笨的,一時半會應(yīng)該不會把她綁走。

    她看到寧寧這么累的樣子,就會心疼。

    看到少女這般關(guān)心自己,鄭雪寧唇角露出笑意,將對方摟到懷里抱著,額頭對著額頭貼了一會兒。

    “不累的。”

    能夠修煉之后,鄭雪寧發(fā)現(xiàn)倘若夜里不睡,只是打坐,只需要一兩個時辰,就能恢復(fù)。

    只不過她實在是喜歡和自家小兔子同床共枕,一起躺著放松的感覺,才一直保留著睡覺的習(xí)慣。

    如今瞧著自己若是還要在藏書樓里待著,陸蝶卿就會一直眼巴巴在旁邊陪到天亮,鄭雪寧心中不忍。

    她捏捏少女耳垂:“走吧,明日再來。”

    今夜兩人直接歇在了云溪殿。

    翌日天亮?xí)r,鄭雪寧摸了摸少女臉頰,輕聲道。

    “你再躺一會,我先起來。”

    陸蝶卿還有些睡眼惺忪,一雙杏眼困的無法睜開,只眨眨眼,就重新嚶嚀了一聲閉上雙眸。

    好困哦。做了一晚上的夢,夢里都是寧寧在帶著自己逃。

    嗚嗚嗚,肯定是昨晚受了驚嚇。

    瞧陸蝶卿睡著了,還皺著小眉頭,鄭雪寧俯身親了親少女眉心。

    “沒事的,乖乖睡覺,不要怕。”

    鄭雪寧這輩子的所有耐心,全用在了這個少女身上。

    陸蝶卿聽到了熟悉的溫柔聲音,就往她懷里拱,半睡半醒的還不忘記要人抱著。

    “要摟緊一點兒。”軟萌的聲音聽著還有些迷糊,讓人心都化了。

    鄭雪寧本來想馬上起床的,但懷里多了這么一個溫軟如玉的小可愛,實在是沒法邁開腿。

    她抿了抿唇,手指輕輕順著陸蝶卿的一頭順滑青絲摸了摸,再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背。

    每一次,這樣陪著陸蝶卿,她都會感覺很安心。

    仿佛內(nèi)心缺失一角的部分,終于被補齊了,心暖呼呼的,很完整和安逸。

    想到那條黑龍說的話,鄭雪寧眼眸變得深沉了一些,眼底閃過決心。

    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會努力護住自己的卿卿。

    抱著少女的時候,鄭雪寧潛心研究了一會兒腦海中的玉簡內(nèi)容,將春雨術(shù)學(xué)了個入門。

    呼。下一次再要用到春雨術(shù)的時候,她就不會再眼巴巴站在卿卿身邊看著,卻幫不上忙了。

    ……

    外頭的荷蓮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沐浴的熱水。

    鄭雪寧起身沐浴,一陣折騰完,換了一身利落的衣裳。

    “父皇有什么動靜。”她詢問起荷蓮。

    荷蓮平日里經(jīng)常打探四周發(fā)生什么事情,哪怕昨夜動蕩,她依然留意著皇宮里各個寢宮的人在做什么,只要主子問起,便能飛快說出情況。

    “回殿下,陛下昨天夜里醒來過一次,隨后便渾身發(fā)熱,太醫(yī)說是受了驚嚇,又受了寒,才會這般病倒。”

    只說這一個消息,鄭雪寧便懂了。

    父皇靠不上。

    還得她去處理局面。

    ……

    老皇帝這次是真病了,以前也有過身體不適的時候,但卻沒有這次來的厲害。

    大概是真的年紀(jì)上來了,他閉著眼呼吸都變得急促,一直哀嚎著說身上不適,讓太醫(yī)們趕緊把他看好。

    前半夜還叫的兇,后半夜大概是熱度上來,人都昏昏沉沉,不怎么清醒。

    鄭雪寧進了寢宮,就見三皇女鄭司心,連同其他幾個皇子皇女,都圍在老皇帝身邊。

    那模樣像極了在等對方駕崩頒發(fā)皇位給誰的旨意。

    第152章  寧寧寧寧

    見到鄭雪寧邁入寢宮, 原本圍在老皇帝身邊的幾個皇室成員,全都下意識退后了一些,看向她的眼神, 帶上了幾絲敬畏。

    朝櫻國皇室里的人,也不都是草包。

    有混日子的, 自然也就有消息靈通一些, 堪稱八面玲瓏的人。他們早早打聽到, 昨天夜里那條黑龍能被勸走,全是因為皇太女。

    并且, 許多街頭的百姓都看到了, 皇太女變成了能飛到天上的仙子,但凡經(jīng)過之處,那些倒塌的房屋就被仙術(shù)修補了, 原本被冰雹砸傷的百姓也恢復(fù)了傷口。

    這些事兒只要一打聽就能知道,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讓人聽了心里直打鼓。

    皇太女何時成了仙人?

    三皇女鄭司心和鄭雪寧年齡相近, 往常因著二皇子也想爭奪皇位的緣故,她沒少關(guān)注自己這個皇姐, 心里也總是存著忌憚。

    可在這黑龍出現(xiàn), 皇姐被傳為仙子的事兒發(fā)生后,她才算是真正歇了某些暗藏到底的心思——皇位不可謀奪。

    鄭司心微微挪開了目光, 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起退開了些許。

    場面上的形式一目了然,眾人都能看清, 誰才是這個局面最重要的人。

    鄭雪寧的出現(xiàn),幾乎讓所有人都變得黯然失色起來。

    “皇姐……”鄭司心主動開口, 臉上神色略有些猶豫。

    “父皇這次病的有些重…”其實傳出去的消息,是被壓過的。

    這次是真真的病來如山倒, 興許是從前老皇帝沉迷于煉丹之道,服下了太多對身體無用的丹藥,體內(nèi)積累了一定的丹毒。

    此次病倒之后,那些丹毒都爆發(fā)了出來,才會導(dǎo)致現(xiàn)在這個情況。

    眾人都不敢想,若是天子真的就這么倒下了,那…

    哪怕從前還有一些人,背地里對那張皇位存著點兒心思,如今看到了鄭雪寧連天上飛來的黑龍都能對付,算是徹底熄滅了內(nèi)心的小九九。

    鄭雪寧沒有回答鄭司心的話,只是走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臉色呈現(xiàn)出蠟黃的老皇帝,心中一片平靜。

    她抬起手,掐了個春雨術(shù)的法訣。

    靈力從體內(nèi)緩緩運轉(zhuǎn)。

    隨后,所有圍在寢宮里的人都看到了非常神奇的一幕。

    寢宮里竟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水霧,緩緩朝著躺在床上連意識都失去了的天子落去。

    在接觸到了水霧之后,天子緊閉著的雙眸,慢慢睜開,臉色也肉眼可見變得紅潤了一些,不再像方才那般充滿病氣。

    他瞧著像是一下子從病入膏肓的死亡線上,被人拉了回來,能喘氣了…

    包括鄭司心在內(nèi)的所有人,望著這樣一幕,大氣也不敢出,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看見了幻覺。

    鄭司心在心里喃喃道,她這個皇姐的確是受老天厚待的人啊。

    簡直令人連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來了。

    “你…”老皇帝雖然先前失去了意識,病的昏昏沉沉的,但只是人醒不過來,外頭發(fā)生了什么,有人在他床前說了什么話,他其實是聽在耳里的。

    一睜眼看到四周圍著的人,他撐著身子就想坐起來。

    孫總管忙過去扶住:“哎喲陛下,可慢著點兒躺著。”

    鄭雪寧目光落在父皇身上,看了看四周:“你們先都退下。”

    四周眾人愣了一瞬,還是鄭司心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低頭走了出去。她一帶頭,其他人也下意識跟了出去。

    照理說,在有天子在的場合,哪怕鄭雪寧發(fā)話了,眾人也不會這么乖乖聽話,而是先要等皇帝的意思再動。

    但有黑龍事件發(fā)生后,方才又親眼看著皇太女施法將皇帝從昏睡狀態(tài),弄得醒了過來,看著樣子大好了,誰還敢和鄭雪寧對著干啊。

    對于仙人的畏懼,是深深刻在凡人骨子里的。已經(jīng)超越了皇權(quán)帶來的壓迫感。

    就連孫總管在鄭雪寧發(fā)話后,都頓了頓,趕忙扶著老皇帝重新躺下,自己躬身道。

    “奴才先退下了。”

    然后低著頭不敢多停留,腳步匆匆走出了寢殿。

    老皇帝剛剛醒來,就見到自己威嚴(yán)不復(fù)的場景,他心中是生氣的。

    他還沒有開口發(fā)話,怎么如今這皇宮就已經(jīng)換了人來當(dāng)家嗎?這天下是不是也已經(jīng)換成別人來坐了?

    雖然先前就定好了讓鄭雪寧來接替皇位,可自己讓出位置,和對方主動來搶位置,那是兩回事。

    老皇帝眼神變得銳利和防備,看著自己和當(dāng)初皇后唯一的孩子時,也少了幾絲血脈親近。

    “你這是何意?”

    鄭雪寧沒有多廢話,直奔主題道。

    “父皇可還記得鄭玉這個人。”

    她將對方寫的那個竹簡,遞到了老皇帝面前,提醒對方。

    “兩百年前的安慶王。”

    “若是仔細(xì)論起來,我們是這一脈的后裔。”

    來之前,鄭雪寧是去翻過族譜的,找到了鄭玉的名字,知道對方多少也算個老祖宗。

    老皇帝一醒來就聽見鄭雪寧問這樣的問題,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朕豈能記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老皇帝想發(fā)火。

    鄭雪寧抿著唇,看了對方一會兒。

    “父皇興許還不知道,昨日那條黑龍還在城外未曾離開,若是父皇不能想起來鄭玉此人的消息,我找不到線索,黑龍一怒之下會做出什么,是否覆滅朝櫻國,也猶未可知。”

    她不慌不忙說起這話,直讓躺在病床上的老皇帝一下子激動起來,想起了昨夜的那種恐懼。

    “它還未走?!”老皇帝有些失態(tài)。

    鄭雪寧:“父皇聽過仙人傳說么,鄭玉老祖宗可有留下什么有用的東西,或是提及過什么。”

    “據(jù)我所知,我們這處世界有屏障守候,能抵擋那些傳說中的生物。但能擋多久就不知道了。”

    “如今有屏障守護,礙于某種大能和天道設(shè)定的規(guī)則,那條黑龍還不能真正做什么傷害凡人。但若那屏障消失,可就說不定了。屆時除了這條黑龍,還會出現(xiàn)許多其他強敵,我們凡人是沒有任何應(yīng)對能力的。”

    鄭雪寧將話平靜說了出來,但里面透露出的訊息卻果然讓老皇帝一下子緊張起來。

    好多年沒怎么用過腦袋了,記憶都差不多銹掉了。

    老皇帝冥思苦想,試圖去回憶,當(dāng)初接手皇位時,是否從先帝那里,得到過什么皇家秘辛以及仙人傳聞。

    好半晌,老皇帝用手捶了捶腦袋。

    “朕…朕想起來了…”

    “牌匾…去看看牌匾后面,可有藏著什么…”

    老皇帝費勁地開口,看著充滿疲憊。

    畢竟要讓一個身子垮了大半,半只腳邁進棺材的人,在活了四五十年后,突然去回憶幼年時的各種微末記憶,實在是一件大海撈針的辛苦事兒。

    老皇帝的腦子不夠用,但沒辦法,必須使勁兒轉(zhuǎn),這就有點兒傷元氣。

    鄭雪寧不發(fā)一言走向皇帝寢宮牌匾后面。

    她足尖輕點地面飛身而起,下一瞬,皇帝寢宮上的匾額,就被她摘了下來。

    鄭雪寧用靈力探查了一番后,抽出長劍,將那精致匾額一砍。

    木頭碎成了兩半,鄭雪寧俯身,從裂開的匾額縫隙中,抽出了一塊黃布。

    包裹在黃布里的,竟然還有一顆比雞蛋小一點的靈石。

    看到靈石的那一瞬,鄭雪寧就知道,匾額里藏著的黃布,若是寫了東西,約莫就和那傳說中的修真先祖有一些關(guān)聯(lián)了。

    她緩緩抖開黃布,細(xì)細(xì)掃過上面寫的字。

    ……

    同一時間,陸蝶卿醒來后,也摸著腦袋,想到了自己該干什么。

    她應(yīng)該先去問問娘,那塊玉佩到底是什么來頭。

    荷蓮準(zhǔn)備好了早膳,端來讓陸蝶卿吃,卻見少女連連擺手。

    “我不餓,不吃啦。”

    她這會兒心里全塞著黑龍的事兒,只想馬上去找娘問清楚。

    不過臨走之前,想起來早膳也是荷蓮他們費了功夫準(zhǔn)備的,陸蝶卿又回過頭來,拿了一籠小籠包和一疊紅豆糕帶走。

    “寧寧有用早膳嗎?”

    少女還不忘記問這個。

    荷蓮搖頭:“不曾。殿下一起來也是急匆匆就出門了。”

    外頭的庭樹下,已經(jīng)停著乖巧懂事的棗紅小馬了。

    陸蝶卿翻身跳上去,姿態(tài)明顯比從前輕松了許多。

    這把年紀(jì)習(xí)武來不及變得有多厲害啦,但修仙可以哦!煉氣期一層,至少讓她的身體變得更加輕盈靈動,方便借力了。

    “我們先去看看寧寧。”

    陸蝶卿抱著馬脖子,安撫地摸了兩下。

    棗紅小馬漂亮的一雙溫柔馬眼跟主人如出一轍,也是亮晶晶的,很水潤,瞧著就溫柔無害。

    它噠噠噠邁開蹄子,朝著目的地跑去。

    裝好的早膳,放在食盒里,被陸蝶卿小心地提在手上,盡量不讓它抖動。

    在皇宮里,四處都有守衛(wèi),尋常人若是沒有手諭和腰牌,可謂寸步難行,只能在固定的區(qū)域里活動。

    但陸蝶卿本人連同這匹棗紅小馬,顯然是唯一的特例。

    馬兒帶著小主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停在了皇帝親信才能來到的寢宮外。

    守在外頭的宮女太監(jiān)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陸蝶卿。

    “陸姑娘。”

    眾人都知道她是皇太女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時間很客氣地開口行禮。

    眾人要進去傳喚,卻見少女張唇。

    “先不忙。”

    陸蝶卿摸出自己袖子里的小木偶,試圖用意念溝通。

    “寧寧,寧寧,快出來用早膳啦。”

    第153章  愛一輩子

    在心里喊了兩聲之后, 就見寢宮大門里走出來一道身影。

    陸蝶卿立刻綻開笑容,宛若三月春花,眉眼都是彎彎的, 充滿甜意。

    “寧寧!”這一聲就沒在心里說,而是直接喊了出來。

    一旁的宮人們, 聽到少女這般稱呼眾人眼中冷冰冰的皇太女, 登時個個把腦袋垂下去, 不敢吭聲,也不敢多抬眸看。

    偌大的宮廷中, 敢這樣稱呼皇太女的, 也就只有眼前這位了。

    閃國小郡主本是出生在朝櫻國宮廷中,生來就是質(zhì)子,過去從未這般明艷的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 然而從對方變成了皇太女眼前紅人開始,命運似乎就變了。

    但那些悄悄觀察陸蝶卿的眾人, 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

    這位閃國小郡主, 生來就烏發(fā)紅唇,冰雪一般的白皙肌膚, 整個漂亮到不可思議, 能被善待也不奇怪。

    若換成他們是皇太女,多半也會如此。

    難得的是, 閃國小郡主雖然如今受到重視,卻半點沒有驕縱和恃寵而驕, 對待他們這些宮人依然溫和。

    陸蝶卿帶著鄭雪寧走出了長廊,穿行到了一個無人的偏殿里, 牽著棗紅小馬將食盒提起來。

    “吃點兒東西罷。”

    鄭雪寧一點兒都不餓,但看著自家小兔子如花的笑靨, 心就軟下來。

    “就在這里嗎?”她看了看四周。

    這個偏殿沒什么人,就連桌子都未曾擺放一張。

    陸蝶卿眨眨眼:“不急不急,坐著慢慢吃。”

    說著,她低頭從儲物戒里,將吃飯用的桌子,連同兩個凳子一起拿了出來。

    鄭雪寧在一旁看著莞爾。

    “儲物戒那么大么。”

    陸蝶卿小雞啄米地點頭:“以為已經(jīng)夠大了,但每天都能解鎖更多的空間。”

    她恨不得讓寧寧也看看儲物戒里的樣子。

    然而這儲物戒只要被主人綁定了,就無法被別人使用了。

    抹去上面的神識,對陸蝶卿來說還有些難。

    見少女琢磨著怎么將儲物戒解綁,給自己看里頭的東西,鄭雪寧幫著她將紅豆糕和其他吃的擺好,摸了摸對方腦袋。

    “不用給我看,你用著等于我用。”

    她們既是一體的,何必分你我。

    “好吧。”陸蝶卿將兩雙筷子擺好,杏眼里露出了快樂的光。

    “有個儲物戒真好,去哪兒都能拿出一堆東西來。”

    雖然早就接受了封禁之地的傳承,但心底里陸蝶卿總覺得自己還和以前一樣,沒有深刻意識到不同。

    但黑龍的出現(xiàn),就仿佛把仙凡之別上籠罩著的薄紗,徹底掀開,讓人無法再忽視二者的區(qū)別。

    陸蝶卿才發(fā)現(xiàn),能踏上修行之道是多么不容易。

    她更要好好珍惜這種逆天改命的機會,將來,將來她也想成為大能,可以守護一方百姓,不讓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在凡間肆意妄為傷害到凡人。

    誕生了這個意識后,剛剛啃了一個小籠包的少女,鼓著軟嫩腮幫愣在了那。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倘若如今的平安生活,是因為過去有大能定下了規(guī)則,擁有屏障,才能讓他們這些凡人幾百年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不曾經(jīng)歷任何黑龍這樣的外來攻擊。

    那…若是…若是大能定下的規(guī)則不見了,消失了,往后他們該怎么辦?

    陸蝶卿腦海隱隱有一個念頭——是不是得有一個后繼者,也變得厲害起來,主動守護這個世界,才能繼續(xù)擁有安寧?

    還來不及消化這樣的念頭,就聽鄭雪寧開口。

    “兩百多年前,朝櫻國宮廷里出過飛升的修仙者,昨夜我們在竹簡中看到的記載,就是此事。”

    陸蝶卿聽到這話,立刻瞪圓了杏眼,認(rèn)真注視對方。

    “那…黑龍說的大能,是那個修仙者嗎?”

    鄭雪寧搖頭:“不是。你看這個。”

    她將那塊被藏在了皇宮匾額后的黃布,遞給了少女,讓對方端詳。

    連同那塊靈石,也被鄭雪寧拿了出來,讓陸蝶卿感受其間的靈氣。

    “這塊靈石的靈氣,似乎比下品靈石多一點,但又比不上上品靈石。”陸蝶卿得出了結(jié)論,小聲道。

    她將注意力落在黃布上,快速掃過上面的文字,因為太過于專注,就連手里的紅豆糕都忘記吃了。

    等到全都看完后,少女臉上露出了復(fù)雜神情。

    “原來是這樣…”

    鄭雪寧見陸蝶卿看懂了黃布里的文字記載的意思,便補充道。

    “想來我們這個世界,曾經(jīng)也有不少修仙者出現(xiàn),只是后來靈氣枯竭,大能們一個個飛升,此地就慢慢變成了只有凡人的世界。而那些離開的大能,有心系故土的,便在離開之前,聯(lián)手定下了天道規(guī)則,布置了相應(yīng)的陣法,這才延緩了靈氣的衰退…”

    “如今已經(jīng)知道那玄清宗與你的祖先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對方派來了黑龍接你。而我的祖先中,也有曾經(jīng)加入到陣法布置的人,讓我想想,其他宮廷中,應(yīng)該也有過修仙者先祖。”

    鄭雪寧緩緩說著這些,開口道。

    “若是按照我們先祖的說法,此地遲早會完全失去屏障保護,屆時會有洪水涌來,那延緩這個世界衰竭的方法,便是不斷有人來修補陣法。”

    “但那些離開了此地的大能,礙于規(guī)則的壓制,已經(jīng)無法回來,就算回來了,也不再被天道認(rèn)可,于是無法動用靈力去修補陣法。而黑龍是外來者,雖無法動用靈氣,卻具備神龍的天賦,天生就會騰云駕霧,甚至呼風(fēng)喚雨,這才有了它走的這一遭。”

    鄭雪寧說起這些的時候,每個字都很慢,奈何其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了,陸蝶卿聽的腦袋都有些暈了,勉強理解了所有的意思。

    “那我們怎么辦呢?我們該點什么?”

    少女軟聲提問。

    鄭雪寧摸摸少女鬢角頭發(fā),朝她勾了勾唇。

    “黑龍應(yīng)該只能在此地待一個月,先把這個月拖過去。你我搜尋其他皇朝的后人,將他們都找到,找出有天賦的人,廣修功法,多培養(yǎng)一些同道。”

    只有故土的人都變強,她們才能更好地護住這里。

    與其等待靈氣完全流逝了坐以待斃,不如搏一把,拉上更多的人去拼一拼。

    螳臂亦能擋車,何況逆天而行的修仙者?

    說完這些,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莫名都笑了出來。

    陸蝶卿將小腦袋往鄭雪寧懷里一靠,軟乎乎的小手抱著對方胳膊,蹭著臉頰道。

    “沒想到,咱們要做的事兒,不知不覺變得那么多。”

    起先只是為了自己的何去何從而擔(dān)心,害怕被黑龍帶走,害怕和爹娘分開,和寧寧分開。

    可等到知道了這個世界也面臨著險境時,忽然就覺得自己面對的那些不算什么了。

    少女勾著鄭雪寧的脖子,柔柔送上了吻。

    “寧寧,我們永遠在一起哦。”

    回應(yīng)她的是更熱烈的吻。

    鄭雪寧和她十指相扣:“當(dāng)然。”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第一次就愛上的人,要愛一輩子。

    第154章  怪舍不得

    早膳之后, 陸蝶卿將桌子椅子連同方才裝東西的食盒,一起重新收回了儲物戒。

    做這個事兒時,她一臉興致盎然, 就跟把儲物戒當(dāng)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家一般,什么東西都往里頭放。

    鄭雪寧沒忍住, 捏捏少女臉頰, 又捏捏柔軟的耳垂。

    “小乖。”

    陸蝶卿立刻往她懷里靠去, 眨著晶亮的大眼睛,紅唇一張。

    “寧寧, 我不害怕啦。反而還莫名有些興奮, 想著自己能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整個人精神都是抖擻的。”

    就很奇怪呀,倘若一個人只關(guān)注自己的命運, 就容易患得患失,為此而傷感或恐懼。但若是有更加龐大的命運在前方等著你去挑戰(zhàn), 好像反而因此多出了一股說不明的力量。

    鄭雪寧低頭看著少女腦頂, 手指在對方可愛的發(fā)旋處摸了摸,輕笑道。

    “我也是。”

    “走啦走啦, 我想去找娘, 問問看她,有沒有什么遺漏的事兒。”

    她們今日和那條黑龍, 約定再見的時辰是中午,如今還有功夫再去做點兒別的。

    兩人緊趕慢趕回了皇宮外頭的小院子。

    陸荷和白銘已經(jīng)伸著脖子在院子里等了一早上了, 昨天夜里也沒有休息好,翻來覆去滿懷心事。

    一聽到外頭傳來馬蹄子的聲音, 陸荷從灶頭后面蹦了起來。

    “回來了!我看她們回來了!”

    她手里的燒火棍都來不及放,匆匆扔到一邊, 差點砸到白銘腳上。后者慌忙避開,將燒火棍撿起來放到灶臺后面,也跟著匆匆走了出去。

    “娘!”陸蝶卿一進院子,就清脆喊了一聲。

    白銘也走過來,眼巴巴看著女兒。

    陸蝶卿也不厚此薄彼:“爹。”

    她快速將昨日沒回來的事兒說了:“我們沒事,你們不要太擔(dān)心。我特意讓棗紅小馬回來傳信的呢。”

    瞧著爹娘臉上如出一轍的黑眼圈,陸蝶卿都能想象出來,夜里兩人是怎么翻來覆去烙大餅,就是無法安睡的擔(dān)心樣子。

    她心里很暖,知道爹娘掛心,但也因此更加多了一份動力,好好修煉,不僅是為了自己和寧寧,更是為了護住爹娘,護住這個世道上無數(shù)和自己一樣的家。

    “仔細(xì)說說,到底怎么了。昨兒你去了皇宮,就沒回來,可把我和你爹急壞了。若不是你傳了信,我和你爹都要去闖皇宮。”

    陸荷拉著女兒的手,讓她快點進家門,坐下來認(rèn)真說。

    旁人關(guān)注的都是那什么黑龍和天上兩個仙子法力無邊的事,陸荷心底明白,那兩個仙子就是自家女兒和皇太女。

    陸蝶卿知道娘著急,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從頭說了一遍。

    既然決定和寧寧多去找找其他宮廷里的修仙者后裔,這事兒就不能瞞著爹娘。

    況且…陸蝶卿也很好奇,自己脖子上戴著的這塊玉佩,到底有什么來頭。

    陸荷就跟茶樓里聽那說書先生講故事一般,情緒被女兒的話一直牽動,來回起伏,堪稱驚濤駭浪里打滾兒走了一圈。

    “這里頭竟有這么多故事…”陸荷看著女兒拿出來的玉佩,端詳了一會嘆氣。

    “此物是咱們閃國宮廷的祖?zhèn)髦铮瑩?jù)說已經(jīng)傳了五代,到你這兒便是第六代。原本不該到我手里的,但我那會兒想著人都要當(dāng)質(zhì)子了,往后回不了故土,心里不甘心委屈,便想法子和你皇祖母要了此物,權(quán)當(dāng)留一個念想了…”

    陸荷絮叨起來:“按理說,它傳了那么多代,一點兒異狀都沒顯露出來,你皇祖母是不該給我的。但她總算對我也有些骨肉親情在,才在我跪了半日后,發(fā)話將玉佩等信物一同送給了我…”

    陸蝶卿細(xì)細(xì)詢問:“娘,你先前給我說過,我們祖上有一個人偶師,你還記得她是誰嗎?有沒有其他細(xì)節(jié)傳下來?”

    得到了封禁之地的傳承之后,陸蝶卿心里就明白了。

    人偶師只是修仙法門中的一個傳承分支。

    陸荷沉默了一會兒:“她…我知道她,只不過她早就已經(jīng)不在我們陸家的族譜中,據(jù)說當(dāng)年被逐出了宮廷,斷了和我們這一脈的往來。”

    陸蝶卿好奇到心里像是貓貓在撓癢癢。

    “為何會逐出宮廷啊?人偶師不是很厲害嗎?”

    “這其中秘聞我也不清楚,都隔了兩百年了,誰還曉得那些東西。當(dāng)年知道真相的人,也早就變成黃土了。也就我幼時聽你皇祖母講了一嘴,才記了下來。”

    “當(dāng)年自然是發(fā)生了不少事情,才會讓那位先祖離開宮廷,心灰意冷。我給你的玉佩,就是她當(dāng)初留下的。只是過去這么多年,沒讓把這玉佩太當(dāng)一回事。”

    “對了,有一件事倒是稀奇,得和你提一提。你和雪寧離開皇宮前一日,我把這枚玉佩給你之前,曾經(jīng)點了一束靈香。”

    點燃靈香的那一日,外頭烏云滾滾,電閃雷鳴,此事很是稀奇。

    陸荷至今都記得。

    她一說,陸蝶卿也很快就想了起來。

    她怕打雷,也怕黑,那天晚上整個人幾乎是蜷縮在被子里睡覺的。

    原來那天夜里的奇怪天象,是因為娘點了靈香!

    總算是水落石出!

    “娘,這么說來,那條黑龍之所以要來尋我,就是根據(jù)那根靈香被點燃后,引動的玉佩氣息?”

    陸蝶卿將掌心的玉佩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愣是沒看出什么名堂來。

    興許是她如今修為還太淺,只能看出其中有靈氣儲存,別的卻是什么都沒看到。

    陸荷頗有些內(nèi)疚,訕訕開口。

    “娘不知道會引來那條黑龍…”

    當(dāng)時,她只想著讓女兒能有一個好的出路。看到對方心心念念想著點靈成功,成為人偶師。

    她才想著試一下,將那老祖宗留下的靈香點了,反正放在那里也是浪費,但萬一真的成了,便能讓女兒有個登天路。

    “娘,不怪你的。你不要自責(zé)。”

    陸蝶卿看出陸荷愧疚,忙拍拍娘的背,反過來安慰。

    她這般動作,倒是讓陸荷一愣。

    她家小棉襖自小就乖巧,但也沒貼心到這般會哄人的程度。

    陸荷下意識看了眼鄭雪寧,覺得自家閨女是不是如今有了心上人,才一夜之間更加懂事體貼了?

    這一眼瞥去,鄭雪寧也像是接收到什么訊息,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陸荷。

    “伯母喝水,緩緩神。”

    陸蝶卿見寧寧這般配合自己,忍不住偏過臉,露出一排貝齒,杏兒眼彎彎,笑得燦爛。

    鄭雪寧微微彎唇,臉上笑容不顯,但眼里卻是也化了一片的水,滿是溫柔。

    陸荷捧著那杯茶水,莫名生出* 一種,這是要把女兒嫁出去的感覺。

    怪舍不得的…

    第155章  真的?就這樣?

    有了黑龍的事件作為插曲, 原本不打算回到閃國的陸荷夫妻倆,都開始尋思回去一趟。

    “看來我得去找你皇祖母,她知道的內(nèi)情定然比我多。若是能幫到你, 娘也放心一些。”

    就憑先祖留下的玉佩,召來黑龍, 并且對方口口聲聲說著陸蝶卿是玄清宗傳人, 當(dāng)初的那位先祖想必就不簡單。

    陸荷慌張起來, 火急火燎尋思著快些回去。

    陸蝶卿和鄭雪寧對視了一眼,并沒有阻攔。

    因為她們的確是想要聯(lián)系一趟閃國宮廷的。

    雖說這些年, 朝櫻國兵強馬壯, 算是這些國家里的頭頭,但那些宮廷秘聞,涉及到修仙者的, 也就只有當(dāng)初那些后人才清楚了。

    見陸荷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收拾行李,原地急成了個陀螺, 鄭雪寧及時開口。

    “不急, 伯母,您和伯父回閃國, 我會令人送你們回去。但如今最重要的, 還是先想清楚,回去之后該做什么, 我們再商議一番。”

    “此事關(guān)系重大,我也須得以朝櫻國的名義, 修書一封說清楚利害關(guān)系。”

    鄭雪寧不疾不徐開口。

    陸荷這才平靜了一些,一拍腦袋道。

    “瞧我這樣子…哎, 你說的是,得先商議好了。”

    她也知道此事關(guān)系重大, 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和母皇說了,就能得到重視的。

    陸荷安定下來,拉著白銘去收拾東西,對鄭雪寧道。

    “我們先準(zhǔn)備著,這樣隨時能上路,不耽誤功夫。”

    陸蝶卿瞧著爹娘去收拾包袱細(xì)軟的身影,莫名有些鼻酸。

    “寧寧…我…有點懵,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她以為自己能承擔(dān)許多事情了。

    可真的看到爹娘要回閃國,她卻忽然想哭,感覺難過。

    就像從蛋殼里出來的小雞崽,看到雞媽媽離開,心里莫名生出不舍和糾結(jié)。

    “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給我抱抱。”

    鄭雪寧不由分說拉著少女到懷里,摸摸對方腦頂,語氣柔和。

    “做事兒哪有一蹴而就的呢。何況還是咱們商量的大事兒。”

    “伯父伯母回閃國,有他們要負(fù)責(zé)的任務(wù)。你我也有,如今此地的修仙傳承約莫已經(jīng)斷了,也就你我二人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了傳承,開始修煉。”

    “趁著手頭還有靈石,你我先將修為盡量提升。這樣等后頭其他諸國的后人來了,我們說出來的話才有信服力。”

    陸蝶卿聞言,乖乖點頭,一雙迷蒙杏眼堅定了兩分,找到了主心骨。

    她蹭蹭鄭雪寧懷抱,聲音有些嬌。

    “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啦。”

    總覺得再大的事兒,只要有寧寧在身邊,就變得沒那么大了。

    少女依賴眸光濕濕軟軟,看的鄭雪寧心中生出了復(fù)雜情緒。

    她既盼著能一直被自家小兔子依賴,但又不想看到對方如此擔(dān)驚受怕。

    最好這姑娘每天都開開心心,沒有任何煩惱。

    ……

    到了約定好見黑龍的時辰。

    今日剛好又是個沒什么烏云的大晴天,天空極為明朗,以至于當(dāng)黑龍從野外飛過來時,顯得那般明顯。

    所有京城里的百姓,全都注意到了天上飛過來的巨大身影。

    這可比昨天夜里的打雷閃電還要驚人。

    “害怕嗎?”

    鄭雪寧摸了摸陸蝶卿手心,發(fā)現(xiàn)對方小手有些冰涼。

    后者搖頭:“不怕,黑龍前輩似乎笨笨的。而且,你就在我身邊呀,我怕什么呀。”

    鄭雪寧輕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眼看那條龍已經(jīng)飛到了面前,陸蝶卿將兩只小手籠在唇邊,握成了一個小喇叭,對著天空喊了一聲。

    “黑龍前輩,在這里!”

    她們二人是站在城門口等黑龍的。

    昨夜已經(jīng)看著對方在京城鬧出過這么大的動靜了,她們可不想再發(fā)生什么意外。

    城門口提前被疏散過人群,以至于當(dāng)黑龍?zhí)崆敖德湎聛頃r,除了陸蝶卿二人外,只有守著城門躲在城門上悄悄看他們的侍衛(wèi)。

    守門侍衛(wèi)們什么沒見過,但就是沒見過龍。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沒人敢開口議論什么,只是忍不住用余光一直注意著黑龍的方向。

    “還真有龍王爺啊…變天了…”有個剛剛才當(dāng)上差事的守門侍衛(wèi),不小心嘟囔了一句,立刻引來了四周同僚們的怒視。

    ——不要說話!

    要是惹怒了龍王爺,再來把天捅出個窟窿,把大風(fēng)大雨和閃電雷鳴一起劈下來怎么辦。

    城墻上一片安靜。

    侍衛(wèi)們都像雕塑一般站著,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看。

    陸蝶卿卻從儲物戒里,取出一盒從膳房里帶出來的糕點,遞給黑龍。

    “黑龍前輩,嘗嘗看人間的點心吧。”

    黑龍看到點心盒子,眼睛一亮,龍尾巴差點把地面甩出了一個土坑

    好在此處如今沒有什么行人經(jīng)過,附近也沒有什么民居,不至于造成房屋倒塌和百姓傷亡。

    “無事獻殷勤,你們?nèi)祟惒话埠眯摹!焙邶埖瘟藥椎慰谒螅R上瞪大了龍眼睛,提防得看著少女二人。

    想當(dāng)年,它就是還在幼年期的時候,因為嘴饞,吃了玄清宗門人的一枚丹藥,而后就被迫入門還債。

    兢兢業(yè)業(yè)七百年了,債還沒還完,實在是沒天理。

    明明面前兩個少女都是凡人出身,如果不是礙于這里的天道規(guī)則限制自己的實力,讓它不能輕易傷人,對方加起來都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它沒道理這么提防的。

    但前頭被鄭雪寧砍掉了好幾根龍須,已經(jīng)讓黑龍如今看到這兩人對自己表達和善,心里就先一涼。

    主要是,這兩個小女娃沖自己笑起來的時候,莫名讓它想到了玄清宗宗主的樣子。

    反正要使喚它黑龍了,就先笑瞇瞇給一棒子,或者再給三兩棗子。

    黑龍本來就不聰明,它自己也知道,但無論是誰被使喚了七百年后,都會長出一點腦子來的。

    現(xiàn)在它的腦袋瓜就有點癢,好像又有新的腦子長出來了。

    黑龍拒不接受美食的投喂,看陸蝶卿二人的眼神,都多了幾絲防備。

    “本龍要警告你們,不要打我的主意。帶人走,是玄清宗的意思。冤有頭債有主,要怪也不能怪本龍。”

    它聲音都大了幾分。

    陸蝶卿和鄭雪寧對視了一眼,意識到這黑龍這會兒情緒不穩(wěn),不太好套話。

    于是由鄭雪寧開口。

    “你誤會了,黑龍前輩。”

    “我們只是想從你這里打聽一些關(guān)于玄清宗的事情,僅此而已。”

    黑龍有點不相信。

    “真的?就這樣?”

    那為什么它的危機感不停冒出來。

    要知道,像它們這樣受到天道眷顧的冰龍,生來就能有血脈傳承和記憶,冥冥中最貼近天道,是會有一些感應(yīng)的。

    它就莫名覺得,這兩女娃,一個笑起來沒心沒肺又燦爛,另一個要么不笑,笑起來就可怕,哪一個都會影響它的龍途。

    似乎這趟接人的任務(wù),并不會那么順利完成,會有許多變故,且會很深刻地影響自己一般。

    第156章  默契

    鄭雪寧表現(xiàn)出了對黑龍的尊敬, 而陸蝶卿則提著裝了糕點的食盒,笑容看著就沒什么心眼,這畫面瞧著倒是沒什么危險。

    兩人的表情都還算真誠, 這讓黑龍一時間懷疑起自己方才的那股心血來潮——莫非真是它被玄清宗的人騙習(xí)慣了,所以想多了?

    它猶豫半晌, 把身體變幻成了普通牛馬大小, 伸出了一個爪子, 去勾陸蝶卿手中的食盒。

    陸蝶卿立刻將食盒幫著打開,讓對方看里面的糕點。

    “我們自己也常吃, 是好吃的。”她加了一句。

    黑龍瞇起眼睛, 一只爪子勾著食盒邊緣,仰起龍嘴,將糕點跟芝麻碎屑一般, 全部倒在了嘴里。

    就…很牛嚼牡丹。

    鄭雪寧微微移開了眼神,陸蝶卿則眨著眼很是好奇。

    怎么活了一千歲的黑龍, 看著像小孩子啊。

    里面每一塊糕點, 換成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來吃,兩人都要咬個幾口。

    然而二十塊糕點, 遞給黑龍, 哪怕是已經(jīng)縮小了身形的對方,也都是一口的事兒。

    也怪不得對方要把身體變小了再吃東西了, 不然就連塞牙縫都不夠的。

    “不夠甜。”黑龍將空掉的食盒扔到地上,砸吧了一下嘴, 龍頭甩了甩,有點挑剔。

    陸蝶卿就主動開口。

    “那黑龍前輩不妨在這里多待一些日子, 把此地的各種美食吃個遍,這樣才不枉費親自來一趟凡間。”

    這是她和寧寧提前商量好的, 嘗試著用一些法子將對方留下來,好延長時限。

    朝櫻國的那個修仙者先祖,留下的黃布中提及過,此地的陣法,只能讓那些天外來客待一個月。

    這一個月無論怎么樣,都夠她們提升一些實力了。

    至于一個月之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凡事都不能萬全,她們能做的,也只是在可以謀劃的基礎(chǔ)上,盡可能增加實力,讓話語權(quán)更多一些。

    來日方長。

    黑龍收到了多住一些日子的邀請,眼珠子就開始咕嚕轉(zhuǎn)。

    它看看陸蝶卿,又看看鄭雪寧,顯然是在猶豫,這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坑。

    陸蝶卿見說不動對方,只能回眸看鄭雪寧。

    后者會意,接著陸蝶卿方才的話,繼續(xù)開口 。

    “前輩有所不知,我們凡人的壽數(shù)短,若是跟著你離開,去那玄清宗,恐怕往后再沒什么機會回來了。就是回來,我們在此地的親朋也已經(jīng)到了大限,難有再相見之時。”

    黑龍聽了這話,哼了一聲:“那是自然,玄清宗的弟子豈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M了那不閉關(guān)個幾百年,豈能出關(guān)。”

    它說這話時,只是尋常一提,但對陸蝶卿二人來說,卻是真正知道了修仙的殘酷。

    這已經(jīng)算套話成功!

    鄭雪寧的臉色一沉,知道若是讓陸蝶卿一個人去那玄清宗,進去容易出來難。

    動輒閉關(guān)幾百年,恐怕是那宗門的要求?

    若是如此,真的到了不得不跟著黑龍去的時刻,她也做好了跟著陸蝶卿一起走的準(zhǔn)備。

    反正她素來就對自己的父皇,乃至那些兄弟姐妹,沒什么情誼。

    唯獨對外祖父,有些愧疚。

    真的走了,想必就再也見不到他老人家了。

    還有卿卿的爹娘…

    鄭雪寧知道,陸蝶卿和自己不一樣,這姑娘生長在充滿愛的小家中,從小到大便是和爹娘分開住在外頭的日子都屈指可數(shù),更別提為了修行,而遠離故土,一輩子見不到親人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不得不離開故土去那玄清宗,說不準(zhǔn)這姑娘會有多傷心。

    鄭雪寧不想看到陸蝶卿傷心的樣子。

    她這輩子放在心上的人很少,唯獨就這姑娘一個。

    只要想到陸蝶卿會掉眼淚,會難過,鄭雪寧心中就已經(jīng)提前揪了起來,感到心疼。

    不管是鄭雪寧,還是陸蝶卿,二人都是聰慧的,從黑龍無意中透露出來的話里,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不復(fù)方才特意露出來的笑顏。

    黑龍冷哼完之后,待要再開口說什么,卻見陸蝶卿二人對自己已經(jīng)沒了先前的熱情,它又咳了咳,裝模作樣道。

    “不過么,既然你們盛情邀請本龍品嘗凡人的美食。那本龍就勉為其難答應(yīng)吧。”

    反正在此地也待不了多久,耽誤不了玄清宗的差事。

    何況,說句實話。

    昨日它在野外飛了許久,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去到何處,凡人都恭恭敬敬對它,甚至還有跪下來拜的。

    這就讓黑龍很是嘚瑟了。

    在修真界,所有的凡人幾乎都和那些個宗門扯上些關(guān)系,見不到野生的。

    修真界的凡人哪怕不能修煉,也有延年益壽和習(xí)武的法子,經(jīng)過濃厚的靈氣灌溉,眼界又開,哪怕看到它從天而降,也沒有此地的凡人這般驚異。

    這讓黑龍過去覺得怪沒有成就感的。

    而今這份欠缺的成就感,卻在這小小凡間找到,怪特別的。

    黑龍很擅長自我腦補,尤其在發(fā)現(xiàn),鄭雪寧沒有再動輒拿出長劍砍它的龍須了,它就慢慢恢復(fù)了一些跳脫本性。

    “既然要讓本龍品嘗美食,可有給本龍準(zhǔn)備地方小住?”

    黑龍忽的開口。

    陸蝶卿和鄭雪寧二人,卻像是因著對方的這句“小住”,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地方。

    ——封禁之地!

    當(dāng)初她們得到了傳承的封禁之地。

    那里有幻陣,還有自成一個世界的山谷島嶼。

    要么讓黑龍徹底無法將她們帶走。

    但此事太過于冒險,且此事的源頭在于那所謂的玄清宗,若是黑龍遲遲不歸,恐怕還有其他人過來查看。

    所以此舉不妥。

    要么…

    陸蝶卿像是想到了什么,漂亮的杏眼一點點變亮,但礙于黑龍在場,不太方便直接和寧寧對話。

    于是只能看向鄭雪寧,水汪汪的杏眼里滿是激動。

    鄭雪寧同一時刻朝她看來,二人對視間,忽的一起笑了。

    ——對啊。她們可以想辦法進到那山谷中,借助那里濃郁的靈氣和不同的時間流速去修煉,加深修為。

    不過此事還需要和那封禁之地的意識商量。

    “寧寧,寧寧…”陸蝶卿忍不住湊近,想暗示對方自己想到的主意。

    鄭雪寧眼眸溫和下來,伸手摸摸少女頭發(fā),輕聲道。

    “我知道。”

    二人的眼神,在無聲對視間達成了默契。

    剩下黑龍伸著個大腦袋,滿臉不解。

    不是,你們在知道什么啊。

    該不會在算計它這條龍吧!

    第157章  長長久久

    陸蝶卿和鄭雪寧帶著黑龍, 去了更加偏僻的地方。

    “你畢竟是天生的冰龍,身軀高大,只要一出現(xiàn), 就會讓凡人害怕敬畏,未免造成民心晃動, 還是委屈你在此地先待著。”

    鄭雪寧看了看四周, 對著黑龍說了這番話。

    這附近沒什么人煙, 地勢偏僻,只有稀稀疏疏的叢林, 倒是動物們有很多。老遠看到黑龍過來, 似乎都有敏銳的嗅覺,能感知到黑龍是不可匹敵的天敵,于是一個個都跑遠了。

    黑龍一瞧這地方鳥也不拉屎了, 雞也不生蛋了,登時要鬧騰。它張開嘴咆哮。

    “此地不行!”

    “你們凡人帝王都有宮殿, 怎么本龍就沒有?”

    說到這里, 似乎某個點戳到了黑龍,讓它越想越興奮, 恨不得馬上去找一個小國, 將那些帝王趕出去,好霸占宮殿。

    陸蝶卿二人看出來了它的心思, 兩人猛不丁開口。

    “你如此龐大身軀,凡人的宮殿根本不適合你。若是要為你建造宮殿, 那更是需要三年五載,你能在此地待這么久嗎?”

    這一句話直接把黑龍說蔫了。

    它兩個前爪抱住了腦袋, 不愿意想還要回到玄清宗的事。

    能在外頭當(dāng)山大王,哪個怨種愿意去當(dāng)手下啊。

    何況它在玄清宗內(nèi)的地位…

    害, 不提也罷。

    黑龍似乎被打擊到了,不再嚷嚷著想要修建宮殿。

    鄭雪寧卻引導(dǎo)它道:“修建一個簡陋的宮殿,暫時供前輩居住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2贿^…工期緩慢,此地建好了宮殿,往后就是前輩的一個故居了…”

    一聽她這樣放慢了節(jié)奏說話,黑龍就直覺有詐。

    它警惕地等著鄭雪寧,防備道。

    “不過什么?”

    通常人類讓它干活之前,都會先鋪墊一堆,然后再加個轉(zhuǎn)折詞,說“不過”。

    玄清宗的那些長老和宗主,最愛這么講話。

    黑龍已經(jīng)形成了條件反射。

    陸蝶卿適時開口,顯得更加溫和一些。

    “不過呢,黑龍前輩,您看若是將您的宮殿建起來了,這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地方,將來若是真的遇到了洪水,被沖垮了,是不是有些可惜呀。”

    “您是龍,自然是能掌控天象的,前輩的故居都被水沖垮,說出去旁人都會不信。”

    陸蝶卿一邊這么說,一邊觀察黑龍的表情。

    她和寧寧幾乎是一個長紅臉,一個唱黑臉,就是想盡量讓黑龍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更加配合一些。

    堤壩建造的更加牢固一些,給她們多一點的時間和自由去修煉?

    說起來這般苦心算計黑龍,實在是有些別扭。但沒辦法,她不想就這么離開爹娘。

    她和寧寧總要為了自己和故土的人,多做點準(zhǔn)備。

    黑龍認(rèn)真轉(zhuǎn)動自己的腦袋想了片刻,莫名覺得陸蝶卿講的有道理。

    沒錯啊,它可是能夠在水里海里和云里翻滾的黑龍,若是自己住過的地方,如此輕易被沖垮了,那就是在給自己打臉。

    “哼,區(qū)區(qū)一個堤壩,本龍稍微動動尾巴就能做成,又何必你來擔(dān)心。”

    黑龍臉一扭,胡須都快翹到天上去。

    這就是在凡間的好,隨便做點什么,都能讓這幫凡人仰望。

    見黑龍這下算是應(yīng)下了要好好建堤壩的事兒,鄭雪寧二人心中都微微舒了口氣。

    也算是完成了她們計劃里的第一步。

    黑龍選了一個山頭,看了看四周,說要在這里定下來。

    它喜歡地勢開闊,且能俯瞰到遠方的位置。

    鄭雪寧認(rèn)真瞧了瞧四周,開口道。

    “若要建造宮殿,恐怕還得黑龍前輩配合一番,幫著把那些工匠需要的東西,拖過來,這樣更能節(jié)省功夫。”

    黑龍一下子龍眼睛都快掉出來,鼻子快噴火。

    “讓本龍拖?”

    陸蝶卿忍住想笑的沖動,煞有其事點頭。

    “對呀對呀黑龍前輩,凡人力量有限,咱們選的這個山頭遠離人煙,若是讓那些工匠自己把瓦片拖過來,不知道要猴年馬月,平白耽誤時間。若是能有黑龍前輩幫忙,不就可以盡快完成了嗎。說不準(zhǔn)不到一個月,您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宮殿雛形。”

    這個餅一不小心畫的有點大。

    別說是給一條龍建造宮殿了,就是給普通凡人帝王建造別宮,都需要花費個一年半載,若是奢華一些,建個三五年更不在話下。

    如今給一條體型龐大的巨龍建宮殿,一個月就建成,哪怕只是弄出個雛形,也算天方夜譚了。

    但關(guān)鍵是,這話黑龍愛聽啊。

    而且陸蝶卿還告訴它:“可以先建一個小宮殿,精致一些的,能讓你縮小身形在里頭待著。等一個月之后,再好好幫你建大宮殿,往后你若再回來,便能看到啦。”

    “這樣黑龍前輩,也算是有個故鄉(xiāng)啦。不缺美食美酒的故鄉(xiāng)。”

    陸蝶卿努力畫餅,而且這個餅還非常大,她自己舉著都費力,需要鄭雪寧在一旁適當(dāng)找補。

    后者忍不住抬手,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輕忍住笑。

    她家小兔子有些過分可愛。

    從來不愛說謊的人,如今瞪大了杏眼努力描繪給黑龍描繪出美好前景,就有種反差萌。

    黑龍沒察覺出忽悠,因為陸蝶卿說的每句話,都正中它下懷。

    “你講的沒錯,罷了,本龍就勉為其難去幫幫忙罷。”

    陸蝶卿和鄭雪寧安排好了黑龍的去向,確保這一個月對方在此地待著,會有人專門來給對方送吃的。還會有工匠來修建宮殿,黑龍得當(dāng)監(jiān)工看著,走不開去關(guān)注她們。

    “黑龍前輩,這段日子修建宮殿的事情,就得由你多費心了。我和寧寧只有這一個月的時間,總要四處走走看看,和親朋好友告別一番的。”

    “畢竟我們沒有您這么壽比天齊的運道,您再回來,只要這個凡人小世界沒被毀掉,修建好的宮殿就還在。我們可不一定能活那么長哇。”

    陸蝶卿和黑龍打著商量,小臉繃緊了,顯得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讓一旁的鄭雪寧很想去揉臉。

    黑龍最喜歡別人說奉承話吹捧它,聞言昂起了腦袋,每一根胡須都恨不得翹起來。

    “呵,小女娃,算你說得對。行罷,此地的宮殿建造,本龍會多留意的。”

    陸蝶卿和鄭雪寧見它答應(yīng),心里都舒坦了一些。

    有了黑龍的配合,她們二人就能更加放松去做事兒了。

    于是接下來的幾日,朝櫻國京城里的眾人發(fā)現(xiàn),朝廷忽然大肆招收各種工匠。

    就連陸蝶卿爹娘所住的小胡同里,都聽到附近街坊提起這個消息。

    “聽說去干活兒,一天管三頓飯,一個月還能拿二兩銀子。”

    “這也太好了,也就我年紀(jì)大了,沒什么力氣,這把老胳膊老腿的做不了,不然準(zhǔn)去湊個熱鬧。”

    “招工匠?那好啊,我讓我兒子去,他前頭才剛和人學(xué)了怎么建房子,正能派上用場。”

    街坊鄰里平日里都愛在胡同里嘮嗑,說起京城里的事兒,總繞不過那條黑龍忽然出現(xiàn),天上還下凡了兩個仙子。

    “你們是不知道,聽說招那么多工匠是給那龍王爺建宮殿。”

    “那兩個仙子呢?她們不用住宮殿嗎?”

    “我聽說啊,我是聽說,那仙子中的其中一個,是咱們朝櫻國的皇太女…”有熟知內(nèi)情的人,忍不住在這其中插了一嘴。

    于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有人俯耳過去,想聽具體細(xì)節(jié)。

    “真的假的?”

    “我怎么會說瞎話,你們想啊,那日龍王爺往哪里飛的?是不是咱們皇宮?后來兩個仙子施法,天降神雨給咱們療傷。我那疼了好多年的腰傷都好多了。”

    “對對,我閨女那天跌了個跟頭受傷了,后來淋了神雨,身上的傷就都好了。你說稀罕不稀罕,也就只有仙子能做到了。”

    “既然是給龍王爺修宮殿,那咱孬好都得去啊。蹭蹭仙氣。”

    “那兩個仙子真叫一個漂亮,站在那看了我就琢磨出一個詞,國色生香。”

    “呸呸,仙子長什么樣,你也敢多想。”

    眾人的議論聲中,陸荷和白銘提著菜籃子,低著頭經(jīng)過胡同,沒敢多吭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這兩個仙子哦,都是他們家的。

    陸荷夫妻倆本來還憂慮著女兒,但看到這些百姓提起女兒和皇太女時,那樣的向往,他們也不禁莞爾。

    四舍五入,他們是不是也算仙子的爹娘,也算沾個仙家親戚了?

    陸蝶卿和鄭雪寧忙完了回來時,就聽陸荷說起街坊里的新鮮事兒。

    “他們是壓根想不到,兩個冰清玉潔的漂亮仙子,就住咱們家呢。”

    陸荷說起這個時,合不攏嘴,明顯精氣神都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被娘這么一夸,陸蝶卿忍不住害羞,回眸看鄭雪寧。

    后者則悄悄摟住她,朝她靠了靠,動作里都是親昵和不加掩飾的占有欲。

    陸蝶卿沒察覺出什么,畢竟每天都和寧寧黏在一起,兩人無論多親近都天經(jīng)地義,她都已經(jīng)習(xí)慣啦。

    陸荷卻是注意到了鄭雪寧挨著自家閨女的舉動,悄悄挪開眼,就當(dāng)沒看見。

    以前她還擔(dān)心過,雪寧顯得更有城府一些,自家閨女心思太淺,怕兩人將來走不長遠。

    兩個女子一起過日子,有,但少一些。畢竟無法誕下子嗣,女子又多體質(zhì)纖弱一些,遇到事情了容易受氣。

    但鄭雪寧是皇太女,將來是要一統(tǒng)朝櫻國的,自然和平常女子有一些區(qū)別。

    何況…何況二人如今都踏上了修仙之道。

    既然是修仙者,兩人的壽命自然和他們這些凡人不一樣了。

    陸荷私心里盼著,鄭雪寧能一輩子長長久久百年千年的護著卿卿。

    他們這些做爹娘的,幾十年后就是黃土一抔了。

    盼著卿卿身邊永遠有人可以愛,有人可以依賴。她才能閉得上眼。

    第158章  對我的寶貝好一點

    “快來吃飯吧。”陸荷張羅著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讓陸蝶卿二人坐下來。

    鄭雪寧從容就座,但眸光卻總是落在自家小兔子身上。

    愛戀是一種奇妙的存在,它時時刻刻牽引著你的心神。以至于隨著習(xí)慣的加深, 有關(guān)陸蝶卿的一切,都烙印在了她心上, 讓她覺得就像人活著要喝水吃飯吸氣一般。

    以往鄭雪寧最缺少的, 就是這種其樂融融坐在一起的經(jīng)歷。

    她沒有親人的概念。

    若是母后在, 她是個有娘的孩子,興許會不一樣一些。

    但…母后并沒有選擇留在她身邊。

    往常從腦海浮現(xiàn)時, 再想到母后離開了自己, 明明還在人世,卻能忍住這么多年對自己不聞不問,有些傷感和不解是無法消化的。

    可如今看著在身邊的陸蝶卿, 她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那些遺憾不解與矛盾,全都煙消云散了。

    原來她只是因為缺愛, 才會去一直尋求母后離開的真相。

    而現(xiàn)在, 她已經(jīng)得到了愛。

    值得她去一生珍惜的寶貝就在身邊,她心中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的念想。

    好好活著, 和自家小兔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能夠保護好對方,才是她真正求的東西。

    陸荷喜歡飲酒, 知道自己夫妻倆將要去閃國,這趟遠行之后, 也不知道將來落腳在哪兒,是否還能有和女兒像從前一樣朝夕相處的時光, 不由有些傷感。

    “你皇祖母啊,昔年也喜歡飲酒, 只是為了處理政務(wù),便定下了幾條規(guī)矩,以免飲酒誤事。我記得她起先繼承皇位的時候,覺得往后沒人管自己了,便常常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第二日早朝都錯過了時辰。”

    “如此幾次之后,她便知道成為帝王也不能全然的隨心所欲。就也改了宿醉的習(xí)慣,這才有了后來不怎么飲酒的樣子。”

    陸荷說到這里,發(fā)現(xiàn)一桌子四個人里,其他三個人都安靜聽著自己絮叨,不由一笑。

    “我這是提起往事就停不下來,也怪我,什么毛病不好,偏偏也跟你皇祖母一樣愛飲酒。好在我家卿卿沾酒就醉,多喝也喝不了。”

    說起此話時,陸荷看著陸蝶卿的笑容有些調(diào)侃。

    眾人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了陸蝶卿臉上。

    鄭雪寧腦海跳出來自家小兔子喝了酒之后,就暈乎乎撒嬌的軟萌模樣。

    她沒少逮著這姑娘懵懵的樣子欺負(fù)。

    偏偏那個時候的陸蝶卿,就連眼神和嗓音都是軟的,只會抓著她的手,小聲說要抱抱。

    那個粘人勁兒,幾乎讓人的骨頭都要化掉了。

    見眾人都笑著看自己,陸蝶卿一時間懷疑大家是在笑話她的酒量,于是哄著小臉開口反駁。

    “娘,我是能千杯不醉的。”

    她上次搬家吃喬遷飯時,只是因為太過于高興,才一時間忘記了要把酒氣逼出身體。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呈現(xiàn)那副醉態(tài)…

    陸荷見女兒跳腳了,知道閨女臉皮薄,再逗下去怕是要羞哭,不由莞爾。

    “好,好,你是千杯不醉,比你皇祖母當(dāng)年還厲害。”

    這樣的語調(diào),聽著就是在哄小孩子,娘分明就不信自己。

    陸蝶卿忍不住去找支持自己的人。

    她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爹。

    白銘習(xí)慣了在家里聽妻子的話,向來都是陸荷說什么,他就點頭說好,如今見女兒看過來,白銘愣了愣,低頭扒飯。

    卿卿的酒量確實不行。

    哪怕白銘自己都是個滴酒不沾的書生,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點。

    所以妻子確實沒說錯啊。

    隨著白銘移開目光,低頭吃飯,陸蝶卿略有些委屈,又看向鄭雪寧。

    后者則彎唇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腦頂。

    “伯母說的不錯,你是沾酒就醉。”

    哼!

    最后一個同陣營的人都倒戈相向啦。陸蝶卿可想證明自己了。

    她看向桌上的酒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酒盞——空的,可以倒?jié)M。

    少女站起來,顯露出一股豪氣橫秋,叫人感到意外。

    “我可以把這壺酒都喝完!”小少女聲音認(rèn)真,瞧著很像是要證明自己的樣子。

    鄭雪寧眼疾手快,趕在陸荷露出心疼神色之前,眼疾手快拿走了這壺酒,重新放到對面。

    “乖,不喝酒。”

    陸荷將這上好的女兒紅往自己這邊放了放,警惕道。

    “既嘗不出滋味,并不享受,便不要硬喝。”

    她真怕卿卿把這個難得的好酒咕嘟咕嘟當(dāng)水喝,末了再吐出來,這可不妥。

    見娘和寧寧都攔著自己,陸蝶卿那股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慢慢熄了下去,坐回了桌上,盯著飯菜嘟了嘟唇。

    哼,都不給她喝酒。

    娘明明和皇祖母都愛喝,還說這是好東西,怎么到她的時候就不行了呢。

    這會兒的陸蝶卿瞧著就是個小寶寶,在那小小委屈,但又有些過分可愛。

    至少在鄭雪寧眼里,她家卿卿叫人想抱在懷里疼著寵著。

    不過陸蝶卿的小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頓飯吃完,少女已經(jīng)眉眼里都是歡快笑意了。

    陸荷進去收拾灶臺,陸蝶卿便跟在身后,小嘴忍不住和娘嘰嘰喳喳說話。

    “娘,修建宮殿的工匠們都找的差不多啦。那條黑龍雖然看著嚇人,但還是講道理的,脾氣也不錯。”

    “我和寧寧會去封禁之地一趟,你和爹是這兩日就要回閃國嗎?”

    陸荷耐心回答女兒。

    “雪寧已經(jīng)安排好去閃國的隊伍了,回頭我和你爹坐上馬車就行。閃國那兒也派人提前傳信過去了…”

    陸蝶卿追問:“那娘,你們?nèi)チ酥螅≡谀膬耗亍V拔覇栠^陸珥,他說你從前的園子如今已經(jīng)給別人住了…”

    雖然是爹娘出遠門,陸蝶卿卻比自己出門還要不放心。

    明明是回故土,卻好像看著爹娘去不認(rèn)識的地方遠行一般,叫人好忐忑呀。

    要不是自己必須得去封禁之地,有事兒要做,陸蝶卿真想和爹娘一起過去。

    她從來沒有和爹娘分開那么久過。

    見她這般依依不舍,陸荷忙完了手里的活兒,轉(zhuǎn)過臉看著女兒,朝她招招手。

    “來,卿卿。”

    陸蝶卿小跑過去,仰著小臉看娘。

    陸荷身形比較纖長,看女兒時,還能再看小孩子一樣微微低著頭。

    所以只要想到當(dāng)初奶聲奶氣跟在自己身后,牙牙學(xué)語的孩子,如今竟然已經(jīng)長到這般亭亭玉立的樣子了,她心中就有幾分說不清的感慨。

    “娘知道,你不舍得我們。我和你爹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卿卿,人啊,活在這世上總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娘不放心你,但卻幫不上你什么忙,甚至就連讓你在這兒吃了這么多年的苦,也是因為娘當(dāng)年太過無能懦弱…”

    陸荷話說了一半頓住,輕輕摟住陸蝶卿,對她輕聲道。

    “娘很自責(zé)。倘若當(dāng)初沒有去點那根靈香就好了。”

    這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

    陸荷這幾日心里是* 難受的,若她沒有貿(mào)然去點靈香,就不會出現(xiàn)什么黑龍要把女兒帶走。

    至于這個世界的屏障和規(guī)則,可以攔截那些厲害的修仙者多久,肯定足夠女兒平安過完這一生。

    說句自私的話,陸荷只盼著自己女兒開心幸福,后人如何,不在她的考慮之內(nèi)。

    畢竟這個世上有這么多人,憑什么要讓她女兒來承擔(dān)那么重的擔(dān)子呢。

    但奈何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一步了,不得不讓女兒去做。

    陸荷這個時候也只能開口去鼓勵陸蝶卿。

    “往后有什么事情,多和雪寧商量商量,她性子比你沉穩(wěn)一些,你倆又都有靈根,能修煉,是同路人。”

    說起這些時,陸荷頗有些語重心長。

    其實她知道,自己不算是一個特別合格的母親。

    父母愛子女,總是早早就去謀劃的。然而在過去的十八年里,她幾乎從來沒有想法子將卿卿送回閃國。

    興許這里也有一份自私在,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陪在身邊長大。

    如今真正到了要分別的時候,才恍覺時光如此之快。

    陸荷心中是真不舍,卻又無法做點什么,來改變將來的命運。

    或許只能放手一搏,期待命運能出現(xiàn)什么轉(zhuǎn)機,好讓女兒還能留在這個凡塵。

    “娘,你相信我,我肯定會和寧寧…把這個事兒辦好的。天無絕人之路,事在人為。”

    陸蝶卿眼眶有些濕了,也舍不得爹娘,只能將腦袋拱到陸荷懷里撒嬌,來掩飾自己的情緒起伏。

    她已經(jīng)長大啦,不再是小孩子了,要反過來成為爹娘的支撐才是。

    陸荷摸摸她的頭,娘兒倆一時間都很是傷感。

    鄭雪寧就是這個時候從外頭進來的,連同白銘,全都看向眼眶紅紅的陸蝶卿母女。

    陸荷注意到門外站著的兩人,背過身擦了擦眼眶,對陸蝶卿笑道。

    “快出去吧,怪不好意思的。”

    陸蝶卿眼眶還有些紅,抿著唇走出來,白銘沖她點點頭,指了指里頭。

    “我進去看看你娘。”

    陸荷也算是從來不落淚的,但為了這個女兒,紅過不知道多少次眼眶,尤其是近些日子。

    門前只剩下陸蝶卿和鄭雪寧了。

    鄭雪寧緩緩垂眸,細(xì)細(xì)看著少女眼眶發(fā)紅的地方,抬手替她擦去一點兒眼淚。

    “想哭就哭吧。”

    她家小哭包素來就愛掉金豆豆的。

    陸蝶卿一聽這話,立刻咧開嘴“哇”的哭了出來。

    鄭雪寧牽起少女的手,拉著她走進隔壁的廂房。

    一進房門,陸蝶卿就撲到她懷里,嚶嚶哭起來,巴掌大的精致臉蛋,掉起眼淚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實在是令人不忍。

    鄭雪寧哄她。

    “哭這么傷心,為何?為著方才飯桌上,沒讓你喝酒?還是我沒幫你說話?”

    陸蝶卿搖頭,聲音悶悶的:“才不是這個。”

    她才沒有這么小氣。

    她只是因為要和爹娘分開,因為對未來的恐懼,才不小心哭出來難過的。

    鄭雪寧低頭看她,見少女眼睫毛上掛著的淚珠,緩緩湊近,唇瓣抿了一下。

    “咸的。”她動了動紅唇。

    “再哭,我就把你的眼淚都吃掉。”

    鄭雪寧說的很認(rèn)真,一雙丹鳳眼看著深沉,莫名撩人心扉。

    陸蝶卿抿著的唇就松開,忽然哭不出來了。

    她要是繼續(xù)哭,寧寧是真敢把眼淚都吃了。

    啊啊啊啊好羞人。

    氣氛沉默中,少女緩緩扭過臉,自己飛快抬手,把剛剛新鮮掉下淚的眼淚擦掉。

    因為動作有些用力,本來就嬌嫩的臉頰上,瞬間就紅了一小片。

    鄭雪寧不由分說親過來,柔軟的唇舌順著紅暈覆蓋上去。

    “你要對我的寶貝好一點。弄紅了弄疼了,我都會心疼。”

    鄭雪寧低低出聲,纖長漂亮的手,牽起陸蝶卿的,和她十指相扣。

    “還哭么。”

    某只小白兔就這么呆呆站在那兒,臉蛋已經(jīng)完全燒紅,眼睫飛快震顫,好似蝴蝶要飛走。

    嗚嗚嗚嗚寧寧,叫人好害羞。

    第159章  愛能戰(zhàn)勝一切

    鄭雪寧太喜歡自家小兔子這副模樣了。

    看著乖乖巧巧的, 臉蛋紅紅,眼睛又水汪汪,根本不敢多抬頭和她對視。

    這樣的羞澀模樣, 會將人心底里的所有旖念勾起,繼而想多做點什么。

    但這會兒, 她還想再多哄哄自己的寶貝。

    見陸蝶卿太過害羞, 垂著腦袋像一朵漂亮小花苗, 在那里不說話,她輕輕靠過來, 將人擁到懷里。

    “小笨蛋, 雖然我也不知道等在未來的會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一點,只要我在, 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承受任何難過的事情。”

    她一只手撫著少女單薄的脊背,輕輕拍了兩下, 動作溫柔。

    與此截然相反的, 是鄭雪寧眸中的堅定神色。

    陸蝶卿蹭了蹭她的懷抱,感覺寧寧胸口軟軟的, 就好舒服呀, 而且還香香的。

    少女豎起腦袋,杏眼亮晶晶看著鄭雪寧, 小聲道。

    “寧寧,你真好。”

    不知道為什么, 被寧寧這樣哄著抱一抱,再說一些安慰的話, 摸一摸后背,她就像變成了小孩子, 驟然得到了最安心的感覺。

    “你也很好,寶貝。”

    鄭雪寧的聲音帶了笑,聽著莫名撩人。

    陸蝶卿盯著這樣的寧寧看了一會兒,沒忍住,軟軟湊上了臉,嘟起唇,沖著鄭雪寧親了過去。

    “寧寧的臉軟軟的,香香的。”她親了好幾下,嘟囔著發(fā)出了慨嘆。

    鄭雪寧似笑非笑,捏著她的下巴,挑了挑眉梢。

    “那唇呢。”

    調(diào)情的意味明顯,陸蝶卿一輩子都不是對手,才剛恢復(fù)平常的臉蛋一下子又冒出了紅暈。

    她支支吾吾:“…也是軟的啦。”

    少女兩只白嫩小手摳著指尖,雖然局促,但眼底卻也有笑意。

    鄭雪寧看著她,輕輕一勾,拉著少女仰起臉,開始品嘗花瓣一般的唇瓣。

    “得真正嘗了才知道。”

    她吐氣如蘭,在少女耳邊的每個字都是輕盈的。

    ……

    終于到了離別的時候。

    陸荷夫妻兩人看著這個小院子,心中很是不舍。

    雖然才從朝櫻國的宮廷里搬出來不到半個月,但這些日子,他們在這兒心里是踏實的,有安全感和歸屬感的。

    如今要回閃國,明明知道那里是故土,卻真真感受到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滋味,遲遲不敢邁開步伐。

    “又下雪了…”白銘喃喃了一句。

    院子里有幾棵庭樹,還種了臘梅樹一棵,前幾日下雪,就有白色雪花落在樹梢上,被風(fēng)輕輕吹動時,雪花就撲簌簌掉下來。

    白銘也常常和妻子一起打掃院落。

    今日行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明明就要走了,但回頭看著臘梅樹在那輕輕晃,而后有新的積雪落在地上。

    他一聲不吭回頭,拿起放在門后的笤帚,彎腰掃雪。

    這是他和陸荷二人,連同女兒在朝櫻國擁有的第一個屬于他們的家。

    不會有外人來打擾,也不用擔(dān)心在宮廷里發(fā)生什么糟心的事。

    他們一家三口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住在胡同里,來往都是街坊。

    去買菜,買了再做頓好吃的,就足夠人開心。

    白銘這些日子去外頭接了點活兒,去碼頭上給那些不認(rèn)字的人寫家書,賺點筆墨費,積少成多,也足夠家中的開銷了。

    而陸荷則借著做繡活兒,也去接一些活計,想著把銀子多攢一點,將來能把鄭雪寧先前買下這棟宅子花的銀錢,給徹底補上。

    此事還沒來得及做完,夫妻倆就不得不奔赴故鄉(xiāng)。

    在臨上馬車之前,陸荷掏出一個荷包,將和白銘存的所有銀兩都放在了里面。

    “這荷包你拿著。”陸荷開口,看著陸蝶卿時,心中是愧疚的,眼里也都是不舍。

    二十兩銀子,對于過去的閃國三公主來說,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但對身在朝櫻國十八年的陸荷來說,卻是一針一線拋棄了身為昔日公主的自尊,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這是她作為尋常百姓,尋常的娘親,所積累出來的銀兩。

    若是時間能更久一點就好了。

    她也想為卿卿再多做點什么。

    荷包里的銀兩沉甸甸的,剛放到陸蝶卿手里,少女眼眶就紅了。

    “娘…”

    本來就難過,臨到分別這一刻,陸蝶卿實在是繃不住了,眼淚撲簌簌掉,撲到陸荷懷里,幾乎要打濕她的肩膀。

    陸荷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背,也紅了眼眶,眼角有淚出來。

    白銘作為一個男子,實在是不太擅長說什么表達情感,這會兒卻也站在馬車邊上,眼角發(fā)紅。

    “娘,你和爹…你們要照顧好自己。”

    陸蝶卿一句話沒說完,已經(jīng)有些啜泣。

    陸荷揉揉她腦袋,把女兒頭發(fā)揉的有些亂了,又抬手整理好鬢發(fā),嘆氣道。

    “我和你爹畢竟是回故土,你皇祖母不看功勞看苦勞,也不會太過于不管不問,不會受苦的,你放心。”

    說到這里,陸荷看向了鄭雪寧。

    比起她們母女的情感外露,鄭雪寧通常都顯得情緒更加淡漠一些,不怎么開口說話。

    然而此時,當(dāng)鄭雪寧的眸光,落到陸蝶卿身上時,哪怕是陸荷,都能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出對方的憐惜和心疼。

    似乎要不是礙于自己和白銘在場,此時不太合適,鄭雪寧早就走過來給自家閨女擦眼淚了。

    鄭雪寧恰在此時走了過來,站到了陸蝶卿身側(cè),看向陸荷。

    “伯母。”

    她又看向白銘:“伯父。”

    “我已派了使臣提前到閃國,想必有關(guān)你們的安排,如今已經(jīng)有了動作。我派了一些暗衛(wèi)隨身保護你們的安全,等到了閃國之后,也會隱在暗處。若是有什么難處,或者需要幫助的,將這哨子吹響即可,那些暗衛(wèi)會出現(xiàn)。”

    鄭雪寧遞過去了一枚哨子,送到陸荷手里。

    陸蝶卿怔怔看著鄭雪寧,紅潤的唇抿了抿,有些說不清的感動。

    寧寧為她,為她們一家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縱然是陸荷與白銘,也在此刻心中萬分復(fù)雜和感動。

    他們明明是長輩,更應(yīng)該為兩個孩子做點什么,卻實在是窘迫,讓鄭雪寧反過來如此為他們籌謀一切。

    陸荷張了張口:“…雪寧啊,你費心了。”

    別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說了,有些感動是難以開口表達出來的。

    鄭雪寧對人心并不陌生,甚至是深諳人心的。

    但多數(shù)時候,身為上位者,并不需要她去怎么揣摩人心。偶有思考的時候,也是想著該怎么平衡勢力,如何達成最好的局面。

    她是觀棋者和下棋者,常常擺弄棋盤上的所有棋子,去觀測和掌控人心。

    然而對于陸蝶卿的父母,是鄭雪寧平生頭一次只用維護之心去對待。

    因為這是她心愛之人的親人,那么也順理成章被納入了她的羽翼下保護起來。

    面對陸荷夫妻倆的復(fù)雜感慨,鄭雪寧及時開口道。

    “伯父伯母,就是為了我和卿卿,你們也要收下此物,多保重自己。”

    “于我來說,做這些只是舉手之勞,何況,你們是卿卿最重要的人,自然也是我重要的人。我做這些本就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說這些話時,鄭雪寧難得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了幾絲溫情。

    陸蝶卿默默抿著唇,站在旁邊,心里感動到想哭。

    嗚嗚嗚寧寧好好。

    陸荷和白銘聽著鄭雪寧的話,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將起伏的心緒壓了下來,只能伸手將哨子接過放好。

    畢竟這話都說到這里了,他們都能聽出鄭雪寧的真誠。再推辭,就成了矯情了。

    陸荷看向鄭雪寧,想張口再叮囑什么,但到了此刻也明白,有些話不用說透,對方就會做好。

    鄭雪寧總是如此,思索的比他們更加全面,有時候都讓陸荷夫妻倆覺得被比了下去。

    鄭雪寧:“伯父伯母,你們二人過得好,我和卿卿也能更加放手一搏。此次送你們回閃國,也盼著你們能和故人相聚,至于其他的事,盡力而為即可,不必強求。”

    這是在提點他們,不要帶太大壓力回去。

    陸荷二人能聽出其中的意思,不由點頭。

    “放心便是。”

    一番惜別之后,夫妻倆終究還是坐上了馬車。

    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朝櫻國皇城,漸漸被甩在了身后。

    陸蝶卿看著馬車走遠的背影,咬著唇,眼神有些黯淡,但這次卻忍住了,沒有再哭。

    遇到事情總是掉眼淚,那是小孩子的做法。

    她已經(jīng)長大了,會成為一個厲害的,能承擔(dān)事情的人。

    下次再見到爹娘,她會證明自己的成長。

    少女攥著的拳心,忽然被一只溫柔的手握住,每一根握緊的手指,被輕柔掰開。

    陸蝶卿怔了怔,看著掌心尤有些發(fā)愣。

    握緊的拳頭掰開后,掌心便袒露著,露出了上面掐出來的印子。

    鄭雪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輕飄飄的,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再想掐掌心,就掐我的。”

    她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少女手中,勾起的唇弧度好看,唇珠惑人。

    陸蝶卿怔住片刻,手心在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暖后,鼻尖又酸了。

    嗚嗚嗚,脆弱被看到,就會忍不住想被哄。

    少女往前一靠,鄭雪寧從善如流地伸手,將她摟住。

    “人生的路充滿奇妙,看似是別離,其實是在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如今我們還有些弱小,但不久的將來,等我們再厲害一點,不僅修為能提升,擁有更強大的力量,還能弄來延年益壽的丹藥,和適合伯父伯母修行的功法,興許能讓他們也踏上修行之道。你說是不是?”

    陸蝶卿聽著鄭雪寧的話,一時間有些入神。

    寧寧描繪的畫面真美好呀。

    她抬眸,一雙動人的明眸,充滿依賴和濕漉漉的水光,就這么看著鄭雪寧,滿是向往。

    “真的嘛?”

    這副乖巧小貓貓的模樣,實在是惹人愛,鄭雪寧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小貓的鼻尖。

    “自然是真的。”

    她按著少女的手掌,在自己心口,讓對方感覺心跳。

    “一切會好的。”

    清晨朝霞剛剛出現(xiàn),陸蝶卿的心便也跟著充滿了陽光。

    在紅日越過樹梢,展露出明媚光芒時,她跟著綻出了燦爛的笑。

    “嗯!一定會更好!”

    她有愛的人在身邊,愛能戰(zhàn)勝一切。

    第160章  她好喜歡

    爹娘剛走的頭兩日, 陸蝶卿很不習(xí)慣。

    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多去打坐修煉,讓靈力盡可能順著經(jīng)脈運行, 將體內(nèi)雜質(zhì)清除。

    在修煉早期,正是凡人向著修仙者轉(zhuǎn)變的關(guān)鍵時期。

    十幾年的五谷雜糧積累在體內(nèi), 早就失去了先天純凈之氣的凡人, 若想踏入修行之道, 便要將經(jīng)脈盡可能用靈力清洗干凈。

    “寧寧,修煉總是如此枯燥的嘛?”

    陸蝶卿忍不住問起對方。

    同樣是修煉, 但似乎寧寧比她更加沉得住氣, 常常能靜坐一天,不被外界任何事情打擾。

    除非的確是有什么事情處理,才會離開一下。

    而她比起寧寧, 時間要更多,沒有什么雜務(wù)纏身, 可她經(jīng)常會胡思亂想, 甚至有些心浮氣躁。

    也幸好每次睜開眼,都能看到寧寧就在旁邊, 這讓陸蝶卿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她不是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

    倘若沒有寧寧, 她要怎么辦呀。

    陸蝶卿總是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對于未來, 藏了一些無法說清道明的隱憂。

    這個時候,鄭雪寧總是會將她摟過來, 捏捏她的耳垂,輕聲哄她。

    “專注,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在當(dāng)下。”

    這樣沉著有力的言語,都會讓陸蝶卿立刻收斂心神, 重新安定下來。

    只是今日,在試圖突破煉氣期一層后期的坎兒上,陸蝶卿實在是無法再專注了。

    她腦海一會兒冒出爹娘上馬車,和她分別的場景,一會兒又閃過從前一家三口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畫面。

    小時候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都無端從腦海閃過,令她根本無法靜心。

    以至于心亂如麻,體內(nèi)的靈力都不受控制了,無法自如行進了。

    鄭雪寧睜開雙眼,看見的就是睜著一雙濕軟眼眸,依賴又無措看著自己的少女。

    這是她放在心上疼著的姑娘。

    鄭雪寧將對方撈過來,抱在了懷里,垂眸和她對視。

    “若修煉不枯燥,充滿滋味,大道豈會無情?”

    似乎因著天性緣故,鄭雪寧的情是很少的,除了對懷中這個少女熱烈之外,她的情幾乎近乎于寡淡。

    而她的體質(zhì)在接觸了修行之道后,幾乎是突飛猛進的速度,根本不存在任何瓶頸和障礙。

    在手中有靈石支撐的情況下,她如今已經(jīng)邁入了煉氣期二層中期。

    這速度極為驚人,仿佛在娘胎里就修煉過一般,只是忘記了,如今撿起來重新修,便恍若每一步都踏在過去的印跡上,繼而進步飛快。

    所以陸蝶卿體會到的心亂如麻與枯燥,鄭雪寧絲毫未曾感受到。

    陸蝶卿抿著唇,小聲道。

    “寧寧,我是不是會給你拖后腿?”

    這話問的有些小心,少女垂下了眼,盯著自己的手指,心中滿是無力感和自我厭棄。

    似乎從相遇以來,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寧寧做她的主心骨和依靠,自己卻少有反過來照顧到對方的時候。

    小心縮起來,有些自我懷疑的陸蝶卿,瞧著像只受了傷的小白兔,怯生生的。

    鄭雪寧索性將她整個環(huán)在懷里,用被褥將她裹成了一團,給到少女安全感。

    “不許說胡話。”

    鄭雪寧將少女裹成了個可愛的小蠶寶寶,挑了挑眉梢,聲音有些生氣。

    她抬起手指,輕輕點著陸蝶卿鼻尖,一字一頓。

    “小笨蛋。”

    鄭雪寧鮮少對她這般嚴(yán)肅,雖然語氣還是溫和的,但能聽出來她不喜歡方才陸蝶卿這般形容自己。

    “我們都才開始修煉,一時間想岔了,再自然不過。”

    “若是就這般懷疑自己,裹足不前,這才是真的麻煩。你雖想得多,可每次都能重新調(diào)整好,投入到修煉中,這已經(jīng)是可貴的品質(zhì)。”

    難得一口氣給自家小兔子,說那么多大道理。

    鄭雪寧有些口干舌燥,但她充滿耐心,生怕陸蝶卿委屈,特意俯身親親少女眼睛,再親親眉心。

    “積跬步至千里,這些道理你都明白,你只是關(guān)心則亂,思念家人,才會心煩意亂罷了。”

    陸蝶卿被哄了哄,情緒好了很多,可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我的修煉有瓶頸…”寧寧都已經(jīng)煉氣期二層了。

    她卻還卡在一層尾巴上,遲遲沒有進展。

    本來她們都約定好了,一旦突破到煉氣期二層,就去封禁之地的。

    如今正是火急火燎萬分緊張的時候,哪里經(jīng)得起自己這般耽誤時間呀。

    她想什么,全都寫在這張素凈白皙的小臉蛋上了。

    鄭雪寧牽起她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

    “那就試試看,靜下心來。修煉突破有時候講的是靈光一閃的契機,并不是一味苦修。”

    “何況…”她又開口道。

    “想想看,在修煉術(shù)法上,你的進度是不是極快?”

    被引導(dǎo)著往自己的長處想了片刻,陸蝶卿怔了一會兒。

    “你的春雨術(shù)已經(jīng)快三層,我卻還在一層。這同樣也是你我之間天賦的差異,所以我該為此而氣餒嗎?”鄭雪寧循循善誘。

    陸蝶卿撥浪鼓一般搖晃小腦袋。

    “當(dāng)然不要!”

    寧寧那么厲害,修煉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本身修為上,哪里有那么多功夫去修行術(shù)法呀。

    自己只是為了解悶,才去搗鼓一下春雨術(shù),順便把它修煉了。

    如今聽鄭雪寧拿這個作為例子來夸自己,少女臉上紅暈明顯,怪不好意思的。

    “不能這么比的…”少女輕聲喃喃。

    鄭雪寧追問:“為何?”

    她撫著陸蝶卿背后單薄的蝴蝶骨,聲音都溫和了幾分。

    “怎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

    “只和我比修為,卻不和我比術(shù)法。明明那是你的長處,卻不承認(rèn)。”

    “你說你是不是小壞蛋?”鄭雪寧語氣無奈,捏著少女臉頰,輕聲嘆氣。

    被鄭雪寧這般說著,陸蝶卿將腦袋往人家懷里一蹭。

    “對不起啦寧寧,我明白你的苦心了。往后我就不這樣啦。”

    是呀,她應(yīng)該多看看自己的長處。可不能鉆了牛角尖,一個勁兒的想別的。

    這樣只會讓自個兒缺少斗志,不利于修行。

    眼見自己終于把這姑娘哄好了,鄭雪寧笑了笑,唇角抿了抿。

    “乖寶寶。”

    陸蝶卿的心重新靜了下來,在鄭雪寧的懷里,閉上眼盤腿,重新讓靈力在經(jīng)脈中游走。

    第二日清晨,少女睜開滿是興奮的雙眸,笑容燦爛到恍若星月升起。

    “我成功啦!”

    嗚嗚,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邁入到煉氣期第二層。

    感覺世界一下子豁然開朗,變得非常明朗。

    “恭喜。”鄭雪寧摸摸她的臉。

    陸蝶卿順勢往她懷里一靠,去拱鄭雪寧的脖頸,和她肌膚貼貼。

    “我們出發(fā)吧!”

    有力量在手,那種感覺真好,她迫不及待想變得更強了。

    鄭雪寧見她充滿斗志,不由一笑,唇珠都因此變得更加飽滿誘人了一些。

    “好。”

    荷蓮見她們要出宮,有些擔(dān)心,但又不敢多嘴,只能一直看她們。

    “殿下不在的這些日子,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該去哪兒聯(lián)絡(luò)殿下?”

    荷蓮終于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鄭雪寧平靜抬眸:“去找三皇女吧。”

    啊?

    荷蓮和陸蝶卿都看向她,有些不敢置信。

    如今老皇帝病著,先前一直是鄭雪寧來管的所有國事,而今竟然要交給三皇女鄭司心?

    這簡直是一個眾人想不到的操作。

    別說陸蝶卿和荷蓮兩人驚訝了,朝堂上眾人也驚訝,就連三皇女鄭司心本人,也跟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了一臉?biāo)频模行╈@疑。

    這這這…

    她過去的確是肖想過皇位不假,但那也只是想一想。

    面對那個位置,人的貪欲是本能出現(xiàn)的。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只要有皇太女在一日,她就不可能觸碰到那個位置。

    沒看到二皇兄的下場么,這輩子連當(dāng)個瀟灑王爺開枝散葉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只能當(dāng)個廢掉的皇族紈绔,且不能再在明面上被提起傷勢。

    有二皇兄的遭遇在前,鄭司心根本不敢疏忽大意。

    她生怕這是皇太女在特意測試自己,于是當(dāng)荷蓮過來,說起接下來要她去掌管宮中大小事宜時,鄭司心本能擺手拒絕。

    “本宮可擔(dān)當(dāng)不起如此大任。”

    反正是連半點遲疑都沒有,不敢應(yīng)聲接下。

    誰知道這是不是皇姐的計謀。

    若她的確懷著什么別的心思,見到機會了,只怕整個人都興奮著撲了上去,迫不及待去掌管一切。

    但鄭司心怕死啊,她想的也多,生怕這是一個陷阱,說什么也不敢沾手權(quán)利。

    鄭雪寧不得不專程將她喊來,談了一番話。

    “你不必如此拘謹(jǐn),若是你有能力管好宮中大小事宜,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這個位置你坐還是我坐,都沒什么區(qū)別。”

    “能讓百姓安寧,于國家社稷有益便可。”

    聽到鄭雪寧說了這番話,鄭司心尤不敢相信,站在那,表情復(fù)雜,甚至有些畏縮,不敢輕信。

    過去也不是沒有過,帝王為了試探人心,裝作重病,然后假裝將江山社稷托付給親近的人,只是為了探尋對方的真面目。

    結(jié)果通常都是,那些不小心露了馬腳,表露出野心的人,就此暴露,反而有了不好的結(jié)果。

    鄭司心是真害怕。

    還是陸蝶卿在場,開口道。

    “寧寧從來不會說假話的,她若要對付你,何必繞這么大一個彎子呢。”

    頓了頓,陸蝶卿繼續(xù)道。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nèi)缃竦奶幘翅пЭ晌#菞l黑龍是從域外而來,它輕飄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能讓整個朝櫻國沉沒,而我們卻毫無還手之力。”

    “如今我們用給它修宮殿的借口,將它暫時困在了山谷中,但這并不是長久之計。此地有一些過去的神通大能者設(shè)置的規(guī)則陣法,不日將要失效,屆時會有很多災(zāi)禍,甚至更多類似黑龍這樣的存在,來打擾我們。”

    “你覺得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當(dāng)不當(dāng)?shù)弁跤幸饬x嗎?百姓和帝王皆為凡人,難逃災(zāi)禍和死。所以寧寧想讓你來掌管朝櫻國的一切事宜,其實也是在為大家考慮,尋找合作者。”

    “只有你接手了此事,有人坐鎮(zhèn)后方,將偌大的王朝人心凝聚好,我們所謀求的事情,才能真正達成。”

    不知不覺,陸蝶卿和鄭雪寧形成了一個絕妙的互補。

    鄭雪寧不擅說軟話,氣勢犀利,常常是一個發(fā)號施令的上位者,但陸蝶卿卻愿意在其中扮演一個柔和的角色,恰到好處的開口解釋,并給參與其中溝通的人一個臺階下。

    “鄭司心,我和寧寧都需要你和我們齊心協(xié)力。”

    少女睜著清亮的杏眼,真誠而有力量,仿佛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曾經(jīng)差點被鄭司心逼到湖邊威脅的事情。

    但鄭司心記得。

    她…她如今腦袋有些漿糊一般被糊住,不解其意。

    “即使你們不能在皇宮待著,為何要尋我?明明可以找其他人。”

    是啊,除了父皇之外,朝櫻國皇室也是有不少子嗣的。

    兄弟姐妹那么多,為何偏偏是自己這個,曾經(jīng)差點和她們弄下過節(jié)的人?

    面對這句話,陸蝶卿回眸看了鄭雪寧一眼,兩人對視中,少女重新扭過臉,看向鄭司心,笑吟吟道。

    “那自然是因為我們相信你,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一句如此簡單的話,鄭司心聽在耳里,卻有種在一瞬間爆哭的沖動。

    相信?

    她有這個能力?

    從生下來開始,因著她和二皇兄是龍鳳胎,她便一直被母妃拿來比較,用來襯托二皇兄,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去托舉對方,成就對方。

    她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或者說,從來沒有站到過,只綻放自己光彩的那個位置上,是什么感覺。

    然而今日,卻從陸蝶卿和鄭雪寧這里,得來了信任。

    “…為何?”鄭司心哽咽了一下,問出口。

    若說從前,她對皇姐鄭雪寧,有羨慕,有嫉妒,有其他望而生畏的恐懼,以及知道自己永遠及不上對方的難過,如今的她,卻是頭一次敢這樣正面問皇姐問題。

    這一次陸蝶卿沒有再開口回答,而是站到了鄭雪寧身邊,甚至準(zhǔn)備悄悄退出去,讓這姐妹二人能說點真心話。

    然而才剛走開一步,她的手臂就被某人捉住,拉了回來。

    鄭雪寧不允許她走遠,用行動來表達兩人就是一體,不分什么你我,根本不需要避嫌。

    鄭司心將這一點看在眼里,也沒有任何意外。

    畢竟一貫冷情的人,若是真的動了情,表現(xiàn)出如此樣子也沒什么奇怪的。

    陸蝶卿活脫脫就是皇姐的那個逆鱗,旁人觸碰不了。

    沒能避開走出去的少女,乖乖站在了鄭雪寧身側(cè),抿著紅唇,安靜陪著她。

    鄭雪寧看向自己的三皇妹,低聲道。

    “試著去做便是。你能不能將事情辦好,做好儲君,亦或是將來的帝王,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將這條路放在你面前,問你要不要選。”

    鄭司心從來沒有被自己這個皇姐,如此投過目光。

    她感覺心底像是有什么新生的希望,連同自己的生命,一起激動了起來。

    “我選,我能做好,我愿意做。”

    說到最后一個字時,鄭司心雙拳握緊,仿佛這些年來所有的懦弱和不平,都翻涌了出來。

    ——她最期待的機會就在眼前,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想要錯過。

    她實在是沒想到,最終給了她機會,信任她的人,是昔日自己一直視為不可逾越的山峰一般的對手——皇姐。

    ……

    等鄭司心走了之后,陸蝶卿睜著水潤的杏眼,俏生生望著鄭雪寧。

    “方才怎么不許我走開呀。”

    她本以為,寧寧會和鄭司心再說點什么。

    畢竟…在皇家,這也是難得能推心置腹的時刻。

    鄭雪寧不假思索:“我的事,沒有一件需要你避開。”

    平日里情緒極為平穩(wěn),甚至堪稱寡淡的人,在想到方才少女要走出去避嫌時,蹙了蹙眉。

    “下次不許。”

    她捏著少女臉蛋,輕聲警告。

    陸蝶卿則吐吐小舌尖,往她懷里鉆。

    “知道啦知道啦。再也不啦。”

    好粘人的寧寧呀。

    不過她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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