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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晉江首發 太子病了

    康熙二十二年, 當真發生了不少事。

    康熙不僅為胤礽修繕了文華殿,還設立了漢軍火器營, 且在同年八月,皇九子胤禟出生了。

    這家伙,前世不愧是八皇子黨,才巴掌大就知道親近老八了,哭鬧的時候,只要有八阿哥在旁哄著便不哭了,簡直比跟他額娘都親。

    老八的脾氣也是真好,被粘人精九阿哥沾了一身口水也不惱,還樂呵呵地“小九、小九”地叫著不離口。

    好似九阿哥的奶公,胤礽惡趣味的想。

    近日, 因老八胤禩的心思都放在了九阿哥身上, 忽略了一直待他極好的大阿哥, 惹的大阿哥胤禔吃了好大的醋, 倒是少來胤礽跟前晃悠了。

    胤礽得了空,除了每日必要的讀書、習字和幫著康熙處理政務外, 就是帶上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到處轉悠了。

    與其說是胤礽帶著他們,不如說是他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念著胤礽, 央求著太子殿下能帶他們出去浪。

    許是被康熙寵著的緣故,胤礽逐漸找回孩子氣, 也樂得和他們浪去。

    昨日胤礽幫著康熙批閱奏折, 睡的有些晚了, 康熙心疼兒子,便叫梁九功到毓慶宮傳口諭:

    “太子殿下,皇上疼您,特地免了您今日的課業, 許您在毓慶宮好生睡上半天,待醒來后再去乾清宮給皇上請安即可。”

    胤礽點頭:“孤知道了,還請梁公公替孤多謝阿瑪。”

    梁九功把腰躬的更低,“不敢,不敢。”

    “對了。”胤礽問:“你可知今日午后阿瑪是否得空,孤想和阿瑪一同去給太皇太后請安。”

    梁九功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的話,皇上剛剛召見了幾位大臣,似是有要事商討,吩咐奴才誰也不見,午后怕是也抽不開身了。”

    胤礽心中了然,**之事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康熙今日定會忙的沒空管他了。

    如此甚好。

    待梁九功走后,胤礽忙吩咐人往索額圖府里送信兒,告訴格爾芬和阿爾吉善今日不必進宮了,省得白跑一趟,叫他二人在宮外的龍源樓等著他,一個時辰后匯合。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高興的手舞足蹈,太子殿下要出宮找他們玩啦。

    二人哪敢真的在龍源樓等,忙不迭地趕了輛大馬車,就停在宮門口,待太子一出宮就把人給接上。

    胤礽換上一身常服,準備齊全出了毓慶宮,迎頭就碰到了來找他的三阿哥胤祉。

    “太子二哥!”胤礽叫了一聲:“二哥這是要去哪兒啊?”

    “三弟,你怎么來?”胤礽頓住腳:“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在上書房讀書么,怎么有空到孤這里來了。”

    “二哥你忘了么?”胤祉委屈了:“昨日你說一早會陪弟弟用膳,用過膳再去看望九弟。弟弟今日特地和師傅們告了假,過來找二哥的。”

    胤礽懊惱的一拍手,他一心想著出宮的事,全然忘了昨日才答應了三阿哥,要陪他一起看望小九,還要一道用膳的事。

    三阿哥從小就粘他,很少會提什么要求,胤礽不忍叫他傷心,心道改日尋個由頭再出宮便是,今日便和三弟一起玩罷。

    不是他不想帶胤祉出宮,實在是胤祉的額娘看顧的緊,他不愿多費口舌,也未免此事傳到康熙的耳朵里,出宮的事便作罷了。

    胤礽改了口道:“孤正想去找你,你倒是先來了。”

    胤祉高興了,笑道:“看來弟弟和二哥心有靈犀。不過二哥,你怎么穿著常服啊?我還以為你要出宮去呢。”

    話多。

    胤礽彈他腦瓜崩,“孤想穿什么便穿什么。”說罷,拉起胤祉往阿哥所走去。

    只是胤礽又忘了,格爾芬和阿爾吉善還在宮外等著他呢。

    到了阿哥所,九阿哥正由奶嬤嬤抱著,胤礽上前瞧了瞧,小娃娃才一個多月大,粉嘟嘟肉乎乎的嘴巴和臉蛋,一丁點看不出以后那算計精明的模樣。

    前幾日正逢九阿哥滿月,內務府領了旨意,本來是要為九阿哥好好操辦一下的。

    奈何康熙政務繁忙,當天只到翊坤宮略坐坐便走了,惹得宜妃哭紅了眼,以為皇上不喜九阿哥,滿月宴便也草草了事。

    這事兒原也怨不著康熙,但宜妃生產不久,遇到這糟心事,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這兩日神思倦怠,沒了精力看顧九阿哥,便將九阿哥全權交由奶嬤嬤照顧。

    胤礽戳了戳九阿哥的臉蛋兒,“可憐見的,今日孤心情好,便大發善心給你補過一次滿月宴罷。”往后你可要念著孤的好,賺了銀子多多孝敬孤,知道嗎?

    掌管內務府的凌普正是太子的奶公,太子殿下發話哪有不尊的道理,不過小半天工夫,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胤礽吩咐何玉柱:“你去各宮知會一聲,讓幾個阿哥都來東阿哥所。”

    何玉柱領命快步去了,沒走出多遠又聽胤礽道:“大阿哥下午還要練習騎射,就說孤不忍叨擾,便不必請他過來了。”

    “嗻。”

    胤祉在一旁暗自偷笑,大哥知道了定然氣的牙根癢癢。

    不多時,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來了。

    幾個阿哥年齡還小,不滿六周歲是不必到上書房讀書的,故而更加自由些。

    今日胤礽和胤祉又都告了假,只有大阿哥胤褆苦哈哈地跟著師傅們讀書。

    阿哥們湊在一處,別提多熱鬧了。

    這次滿月宴辦在東阿哥所,沒有了康熙和各宮嬪妃,唯他們兄弟幾人,倒很自在隨意了。

    趕巧胤礽今日沒有穿杏黃色太子服,一身月白常服顯得他的面容愈發柔和。

    胤礽唇角帶著淺笑,是而阿哥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往胤礽的身邊湊的更近了些。

    倒是四阿哥那個小古板,拽著幾個“不知禮數”的弟弟要給胤礽賠罪,氣的胤礽一把將人薅過來數落:

    “四弟啊四弟,你真是越長大越無趣了。今日孤是為給小九補辦個熱鬧的滿月宴,就咱們兄弟幾個,沒那些個規矩,且都隨意些,孤看著也高興。”

    四阿哥胤禛小臉漲的通紅,道了聲“是”,也默默湊到了胤礽身邊坐著。

    另一邊,大阿哥胤褆下學后去了延禧宮看望惠妃,本還想抽空教八弟練字的,卻聽惠妃說:

    “小八被太子給叫了去,說是要在東阿哥所給九阿哥辦滿月酒。呵,郭絡羅氏正因前兩日的事郁郁寡歡,太子倒是肯給九阿哥臉面。今日過后,郭絡羅氏又該揚眉吐氣了,想想都叫本宮生氣!”

    “額娘您說什么?”

    胤褆聽的眉毛直立,敢情兄弟們都在東阿哥所,就獨獨撇下他一個人是吧!

    惠妃氣不打一處來,又道:“那太子說的好聽,怕叨擾你下午的騎射,實則壓根沒把你這個大阿哥放在眼里,這是要聯合眾阿哥孤立你啊!大阿哥,你聽額娘一句勸……”

    胤褆聽不下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將惠妃的話拋在腦后。

    惠妃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定是去東阿哥所了,后悔方才說了那些話。

    她生怕大阿哥沖動之下惹惱了太子,以皇上對太子的寵愛程度,最后吃虧的只會是大阿哥。

    惠妃左思右想,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跟著去了。

    哪知惠妃到了阿哥所,竟被太子的人給擋了回來。

    何玉柱:“惠妃娘娘請留步,且讓奴才進去通傳一聲。”

    惠妃哼笑:“怎么?小小阿哥所,本宮竟是進不得了,還需通傳?”

    何玉柱:“太子殿下吩咐了,除了幾位阿哥,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進入阿哥所,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惠妃娘娘贖罪。”

    惠妃怒不可遏:“其余人等?狗奴才好大的膽子,本宮可是皇上親封的惠妃!”

    何玉柱:“太子殿下說了,便是皇上來了也得通傳,太子殿下允了才得進去,惠妃娘娘若是不讓奴才通傳,那便請回吧。”

    “你!”惠妃氣的臉都白了,但何玉柱是太子跟前的人,她也不好說什么。

    要問是誰給了胤礽這么大權利,這么大膽,那自然是康熙。

    “見太子如見朕”。

    這可是去歲除夕夜,康熙當著眾阿哥眾嬪妃親口說的。

    故而想見太子殿下必然得通傳。

    惠妃差點忘了這事,險些犯了抗旨大罪。她再生氣也無法,畢竟在這宮里,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便是太子說了算。

    惠妃受了一肚子氣,卻沒有甩手走人,而是站在阿哥所門口聽里面的動靜,里面并未傳來大阿哥吵鬧的聲音,惠妃這才稍微安定下心離開。

    大阿哥來時,滿月酒才剛剛開始。

    他一臉憤然地來了,本想指摘胤礽兩句,卻迎頭撞見胤礽的笑臉。

    “大阿哥來了,下午的騎射不練了?”

    莫名其妙的,胤褆的火氣一下子泄了大半,別別扭扭說:“我告假了。”

    “那可敢情好,剛才八弟還念叨你呢,你就來了。”

    胤礽就知道這家伙得了消息會過來,讓何玉柱傳話不過是想氣氣他,現在人來了,他總不會在自己為小九辦的滿月宴上給人找不痛快。

    胤礽大大方方請胤褆落座,反倒讓胤褆不知如何是好了。

    胤褆心道:看來是額娘小題大做,誤會太子了,太子應當真是怕叨擾他練習騎射,故而才沒有叫他來。

    胤褆自己腦補了一通,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很是不自在地朝胤礽拱了拱手:“多謝太子二弟。”

    胤礽笑而不語。

    兄弟們聚到一塊兒,怎能沒有酒呢?

    只是念在幾個小阿哥還小,胤礽只吩咐上了兩壺果酒。

    因是給九阿哥過滿月,該有的規矩不能少,只是一通下來,九阿哥困的都睜不開眼了。奶嬤嬤趁機喂了奶,便將九阿哥抱下去哄睡了。

    這滿月酒,便成了阿哥們的歡聚酒。

    這一刻,他們難得默契地,忘卻了那些爭執和算計,痛痛快快飲了幾杯。

    所謂秋高氣爽,九月底的天氣涼爽又愜意,阿哥所的院子中,樹葉還未黃,被微風吹動的沙沙作響,似是在回應阿哥們的歡聲笑語。

    酒過三巡,胤礽已有些微醺。

    他沒想到果酒也能讓自己喝醉,晃了晃腦袋,覺得更暈了。

    幾個年齡小的阿哥玩累了,都被麼麼抱回各自的屋里了。

    三阿哥胤祉強撐著,醉眼迷蒙地說:“太、太子哥哥,他們都醉了,讓弟弟陪你喝。”

    “孤今日太縱著你了。”胤礽奪過他的酒杯說:“不許再喝了,小心明兒個頭疼。”

    胤祉向來聽胤礽的話:“哦,那我嗝……不喝了,太子哥哥也不要喝了。”

    “孤不喝。”胤礽難得溫柔,吩咐御膳房煮了醒酒湯送過來。

    他親自給胤祉喂了幾口,又把人送回屋里,胤祉拉著他的手不放,“太子哥哥留下陪我……玩兒。”

    醉成這樣還想著玩呢。

    胤礽好笑地彈彈胤祉的腦門:“你好生睡一覺,得空太子哥哥帶你出宮玩去。”

    待胤礽退出來,大阿哥胤褆竟還沒走,且神色不明地說:“你待三弟倒是好。”

    胤礽挑眉:“孤待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難道不好嗎?”

    胤褆:……

    好,你待他們都比待我好!

    唯我這個大哥不招你待見!

    胤礽今日出來穿的有些單薄,方才飲酒出了些薄汗,這會兒被風一吹,便覺身上冷了。

    大阿哥披著一件披風,但胤礽不想穿他的,想了想,還是回毓慶宮去罷。

    大阿哥杵著不動,胤礽可陪不起他,畢竟論體魄來說,他確實比不過大阿哥。

    胤礽正準備走了,卻看守在阿哥所外的何玉柱領著梁九功匆匆來了。

    “梁公公你怎么來了,阿瑪忙完了?”胤礽問。

    梁九功手里拿了件披風,給胤礽和胤褆見了禮說:“皇上還在乾清宮忙著,實在走不開,適才皇上聽說太子殿下喝了酒,很是憂心,怕殿下吹了風身子難受,特命奴才過來給您送件披風來,殿下,奴才伺候您披上。”

    胤礽任由梁九功把那件披風給他披上,道:“是孤不好,讓阿瑪擔心了。”

    身上多了一層保障,果然暖和多了。

    這時梁九功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玉瓶。

    “殿下,這是醒酒丸,皇上說若您覺得頭暈便含一顆在口中。”

    胤礽擺擺手:“不必,孤已用過醒酒湯了。”

    “殿下沒事便好。”

    胤礽抬腳準備回去了,一轉身卻見大阿哥定定地站在那里,臉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般。

    胤礽抬手在大阿哥眼前揮了揮:“你又怎么了?”

    “你、你,”胤褆艱難地咽吞了吞口水:“你穿的是汗,汗阿瑪的……”

    胤礽低頭一看,果然,方才他沒仔細看,以為梁九功拿的是他的披風,沒想到竟是康熙的。

    難怪這么不合身。

    那上面明晃晃的五爪金龍,也難怪會嚇的大阿哥白了臉,任誰看到皇上的貼身大太監給太子穿上繡著五爪金龍圖案的衣裳都會大驚失色吧。

    不管康熙如何寵他,這畢竟有違祖制。

    胤礽嘆了口氣,將披風脫下:“適才消了汗,這會兒已經不覺冷了。梁公公,你將阿瑪的披風帶回去,孤這便回毓慶宮了。”

    說罷不再管大阿哥是何神色,抬步走了。

    梁九功亦步亦趨地跟著:“殿下,皇上吩咐奴才務必給您披上,你這樣脫下來,皇上知道了會怪罪奴才的。”

    “那便不讓他知道。”胤礽說罷,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康熙正在擔心他,恐怕現在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

    頓了頓,胤礽又道:“就說孤不冷,不想穿。”那披風那么大,走路都拖地了,叫他怎么穿啊?

    梁九功欲哭無淚,只得想個折中的法子,只要太子不生病,就一切好說。

    “那奴才去傳轎攆,這樣殿下便吹不著風了。”

    胤礽:“孤哪兒就這么嬌弱了。”

    梁九功:“可皇上說了,太子殿下身子金貴,是半點風寒也受不得啊。”

    胤礽的耐心所剩無幾,“這又不是冬日,何來的風寒。有說話的那個工夫孤早就走回毓慶宮了。”

    梁九功:“可是……”

    胤礽呵斥:“聒噪,閉嘴。”

    又走了幾步:“汗阿瑪身邊還需人伺候,你快回乾清宮去,不許再跟著孤!”

    梁九功:誒。

    他實在拿太子殿下沒法子了,只得遵命:“嗻,奴才告退。”

    回去后,梁九功如實回稟了康熙,康熙略顯疲倦地揉揉眉眼,心里倒是開懷不少。這孩子,竟連朕身邊的人都敢訓斥了,可見心中對朕是真的親近。

    康熙不由一陣喜悅,又吩咐梁九功去自己的私庫當中尋幾樣寶貝給胤礽送過去。

    梁九功領命去找了幾塊上好的羊脂玉,裝在錦盒當中親自送去毓慶宮。

    到了毓慶宮,得知太子正在沐浴,梁九功沒敢打擾,又回到乾清宮復命。

    一直到了晚膳時分,康熙終于得了一點空閑時間。

    他一整天沒見到寶貝兒子,心里別提想的多厲害了,便讓梁九功去毓慶宮將胤礽接來。

    梁九功不知今日是第幾次踏進毓慶宮了,誰知這次卻撲了個空。

    知道胤礽去了太皇太后宮中用晚膳,康熙恨不能跟過去,奈何一來一回太廢時間,他實在沒那個工夫。

    本以為保成一天沒見到阿瑪,肯定也會想他的,康熙心道:就寢時保成一定會來。

    誰知直到亥時三刻,保成也沒過來。

    待康熙批完折子,已經過了半夜子時,得知太子已經在毓慶宮歇下了,康熙收起了親自去接兒子的心。

    康熙孤孤單單地躺在東暖閣的榻上,內心“老淚縱橫”,保成竟不想他!沒良心的兔崽子。

    明日不忙,定要逮住兔崽子圈在懷里好好摟一摟。

    翌日一大早。

    胤礽醒來就覺得身上不大爽利,頭昏腦漲不說,喉嚨也有些發緊。他飲了一碗熱茶,默默靜躺了半晌,不見好轉。

    胤礽不得不認清現狀,昨日飲酒又吹風,果然生病了,好在并未發熱,想來沒什么大事。

    此時康熙正在朝上,胤礽忍著難受起身洗漱,又跑去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笑著問:“一連幾日往哀家這跑,這是故意躲你阿瑪呢?”

    “怎么會呢?阿瑪正在朝上,孫兒是特地過來給烏庫媽媽請安的。”

    胤礽湊在太皇太后身前,有些慢吞吞地說:“就是……昨日阿瑪給孫兒放了假,孫兒本來打算出宮去玩兒的,半路卻遇到了三弟,這不就把孫兒給攔下了。”

    太皇太后點點他的額頭:“哀家就知道你有事。說吧,是不是想讓哀家再準你一天假,放你出宮去玩兒啊?”

    “嘿嘿,烏庫媽媽最懂孫兒了,孫兒正是想向您討個恩典。昨日孫兒答應了三弟得空帶他出去玩,您看……”

    保成難得撒嬌,太皇太后自然不忍拒絕。

    “罷了罷了,哀家依你便是,你拿上哀家的手令便可出入自由。只是你要多帶些侍衛保護你和三阿哥的安全,萬萬不可讓皇帝和哀家擔心。”

    “多謝烏庫媽媽!孫兒省的,還請烏庫媽媽放心。”

    胤礽討了恩典心情大好,覺得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在慈寧宮用過早膳,就去上書房尋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胤祉得知自己能和太子出宮去玩兒了,高興的差點把手里的毛筆甩飛。

    二人歡歡喜喜地走了,再次獨留大阿哥一人在上書房讀書。

    一輛豪華馬車,十分順利地從皇宮里奔出來。何玉柱在前駕車,問道:“爺,咱們去哪兒啊?”

    馬車里傳來胤礽的聲音:“先去索額圖府上,把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叫上。”

    話音剛落,胤礽又道一聲:“糟了,孤忘了差人告訴他倆,這個時辰,只怕二人已經進宮了。”

    只要沒有特殊事情,格爾芬和阿爾吉善是每日都要進宮陪伴太子讀書的。

    胤礽道:“回宮。”

    胤祉雀躍的心頓時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問:“二哥,咱們才剛出來就要回去了么?”

    胤礽:……

    他該怎么解釋自己是想回去接上格爾芬兩兄弟呢?

    但想想,他做主子的斷然沒有親自去接奴才的道理,便又吩咐:“不回宮了,柱兒,你讓人去索額圖府上等著兩位公子,咱們先去琉璃廠轉悠一圈。”

    左右他今日免了課,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在毓慶宮找不到他,自然就會出宮了。

    毓慶宮。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跪在地上,嚇得頭都不敢抬。

    康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他心里惦記著胤礽,下了早朝直接來了毓慶宮,想和寶貝兒子一起用早膳,誰知一來就撲個空。

    不多時,梁九功快步進來了:“皇上,奴才打聽著了,太子殿下今早去了慈寧宮請安,順便求了太皇太后的恩典,拿著太皇太后的手令,帶三阿哥出宮玩去了。”

    “還有老三?”

    康熙聲音聽不出喜怒,問格爾芬兩兄弟:“你們平日和太子走的近,竟不知太子今日要出宮?”

    “奴才不知,奴才當真不知啊。”

    格爾芬道:“本來昨日太子和奴才們約好出宮玩的,誰知奴才在宮外等了大半天也不見太子殿下出來,便回府去了。今日太子并未傳信,奴才們這才進宮伴讀,不想太子殿下竟已出宮去了。”

    有太皇太后口諭,又帶著三阿哥,胤礽身邊必然有不少人保護,康熙并不如何擔心他的安危。

    他只是很想兒子,可兒子不想他,還一聲不吭地跑出去,想到這里,康熙就又生氣又傷心。

    “罷了,你們出宮去罷,找到太子叫他早些回來,不準貪涼吃壞了肚子。”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如蒙大赦,連忙磕頭退了出去。

    康熙沒了興致,準備回乾清宮用批閱奏折來麻痹自己,只是還不等走出毓慶宮,就聽伺候太子的凌嬤嬤說:

    “皇上,奴婢不敢欺瞞,今早殿下身子不爽利,賴了會兒床才起,不知現下如何了,奴婢實在擔心。”

    康熙瞬間頓住了步伐,“太子身子不爽利,為何沒人來稟報朕,為何不傳太醫?”

    凌嬤嬤磕頭如搗蒜:“那時皇上正在朝上,殿下不許任何人打擾您,也不許傳太醫。殿下起身后去了慈寧宮……奴婢該死,不知殿下出宮去了,還請皇上責罰。”

    “太子身子不爽,欺瞞了太皇太后也瞞住了朕,還出宮去了。”康熙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好啊。”

    虧他還在這里想兒子,兒子卻是沒把老子放在眼里。生病了竟還瞞著!看來以后,真是要限制他出宮的自由了。

    康熙剛下早朝就過來了,朝服還未來得及換。

    康熙本不想擾了胤礽玩樂的興致,但胤礽生病了,康熙不得不重視。

    他回乾清宮換上常服,又命梁九功傳來太醫孫之鼎。

    “帶上你的藥箱,隨朕出宮。”

    孫之鼎不敢多問,但能讓皇上如此嚴肅和重視的,大概只有皇太子了。

    正在外浪蕩的胤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何等寶貴的“權利”。

    他帶著胤祉開心地在琉璃廠逛逛逛買買買,沒想到越走身上冒的虛汗越多。

    胤礽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次的病只怕比想象的重。

    喉嚨又開始發緊了,還有些癢。胤礽不受控地咳了兩聲,可把胤祉給嚇壞了。

    “二哥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胤礽的臉色不大好,臉頰泛起潮紅,是發熱的癥狀。

    胤礽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無力,可惜馬車停在了遠處,不能及時上去休息。

    何玉柱伺候太子多年,知道太子現在肯定難受的厲害,連忙蹲下身子。

    “爺,奴才背您。”  :

    一陣頭暈目眩,胤礽幾乎是栽倒在何玉柱背上了。

    三阿哥嚇得直哭:“二哥,二哥你千萬不要有事啊,都怪弟弟不好,嗚嗚嗚,弟弟再也不貪玩了。何玉柱再跑快些,咱們得馬上回宮!”

    何玉柱生怕一個不穩摔著太子,又怕自己的骨頭太硬咯著太子,跑的氣喘吁吁,終于到了馬車前。

    躺在馬車的軟墊上,胤礽好受多了,還有心思安慰胤祉。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孤沒事,你別擔心。”

    何玉柱駕著馬車剛出琉璃廠,迎面便碰到了找來的格爾芬和阿爾吉善。

    二人上了馬車,看到太子這般虛弱,跪地服侍起來。

    一個給太子喂水喝,一個給太子用濕帕子蓋住額頭。

    胤祉怔怔地看著,他方才竟連這些都想不到,只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沒用的人。

    太子哥哥這般難受還陪著自己逛街,可他卻什么也不能為太子哥哥做。

    想著想著又掉眼淚了。

    胤礽無聲嘆息一聲,胤祉年齡還小,又念著他是在擔心自己,胤礽不忍苛責,只道:“你個做主子的,在奴才們面前哭像什么樣子,慣會給孤丟人。孤又死不了……”

    “太子哥哥!”胤祉連忙捂住胤礽的嘴:“呸呸呸,不許說這不吉利的話!太子哥哥千歲千歲千千歲,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胤礽忍不住發笑:“知道你還哭,憋回去。”

    胤祉不敢哭了,只是不免擔心起回宮后。

    “若被汗阿瑪看到您這樣,一定會又難過又生氣。”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為太子殿下默默祈禱,只盼著皇上念在太子殿下生病的份上,不要重罰。

    馬車行進的速度很快,把胤礽晃悠的越發迷糊。

    阿爾吉善道:“回宮還要好一會兒,太子殿下不如先去奴才府上歇息吧,奴才去為您請全京城最好的大夫來。”

    待太子好些了再回宮,想來皇上也不會太過生氣了。

    只是他們阿瑪若看到太子殿下病成這樣,也免不得要哭天抹淚了吧。

    胤礽實則心里也沒底,又不愿讓康熙擔心太甚,輕聲道:“也好,便去你府上罷。”

    話音剛落,忽然就聽到馬兒嘶鳴一聲,

    馬車也猛地停了下來。

    “發生了何事?”胤祉連忙問。

    “爺,是……是老爺,老爺來了。”何玉柱哆嗦地說。

    迷糊中的胤礽:……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管了,還是暈個徹底吧。

    接著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胤祉見了心臟都快蹦出來了。

    很快的,胤礽的鼻息間傳來熟悉的氣息,果然是康熙來了。

    “保成,是阿瑪,保成快醒醒,保成!”

    康熙見兒子昏迷不醒,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哪里還有心思問罪。

    康熙一來,自然沒有格爾芬兄弟二人什么事了,二人默默退了出去,心有戚戚地目送馬車離開。

    康熙喊了幾聲不見動靜,忙讓孫之鼎過來看看。

    胤祉生怕康熙急火攻心,老老實實跪下請罪,并適時提醒:“汗阿瑪您別太擔心,太子哥哥應當只是睡著了,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康熙呼出一口濁氣:“起來,回去朕再收拾你!”

    胤祉:嗚……太子哥哥救我。

    孫之鼎給胤礽把脈,道:“太子脈象虛浮,寒氣入體,若不及時用藥恐有驚厥之癥。”

    “什么?”竟病的這么重。

    康熙又氣又心疼,命孫之鼎務必將太子治好,一點病根都不能有,否則他項上人頭不保!

    孫之鼎早已習慣了皇上的“威脅”,但是還是免不了要擔心自己的腦袋。

    他先給胤礽服下一枚藥丸,又拿了銀針出來。越接近宮里,路越平穩,但為保穩妥,康熙還是將胤礽抱在了懷里,以防他亂動。

    孫之鼎拿出一根銀針,用藥酒消了毒,緩緩刺在胤礽的食指上,給胤礽放了兩滴血。銀針刺入倒是不疼,但擠出這兩滴血可是讓胤礽的身上一抖。

    他沒忍住“嘶”了一聲——

    康熙低頭輕聲:“太子醒了?”

    胤礽:……糟糕。

    第32章 晉江首發 這叫什么事兒啊!……

    胤礽有些忐忑地睜開眸子, 看到康熙風雨欲來的神色,有種想跑的沖動。

    但眼下是怎么也跑不成了, 胤礽眼珠一轉,干脆伸手摟住了康熙的脖子。

    “阿瑪,一日不見,保成好想您啊。”

    康熙想要訓斥兒子的話在啟口的瞬間,變成了一聲輕哼。

    “想朕不去乾清宮請安,想朕不來陪朕用膳,想朕還拖著病軀偷跑出宮?”

    一連三問,把胤礽問的啞口無言,頓了頓才道:“兒子知錯了,您罰兒子吧, 兒子雖是身上難受的厲害, 但一定認罰, 阿瑪您千萬不要心疼兒子, 不要氣壞了身子啊。”

    胤礽嘴上說著認罰,卻始終窩在康熙懷里不肯動彈, 連起身請安亦或跪地認錯都不肯。

    康熙正在氣頭上,若他此時真跪下去了, 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起身。他還難受的緊呢,才不會給自己找罪受。

    一貫愛和康熙撒嬌的胤礽也不管三阿哥和孫之鼎會如何想, 反正只要能讓康熙舍不得罰他, 怎么著都成。

    說罷, 拿腦瓜頂蹭了蹭康熙的下巴。

    三阿哥在旁看著,心里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他若敢如太子哥哥這般和汗阿瑪撒嬌,只怕要被一腳踹飛出去,而一旁的孫之鼎則有些見怪不怪了, 畢竟每每太子生病時,都是他在身邊伺候的,見得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明知兒子是故意如此,康熙的火氣竟也消了大半。

    誰讓他心疼大于生氣呢?

    但不罰就不長記性。

    康熙道:“身為太子,竟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子,讓朕操心,的確該罰。”

    胤礽心想:罰吧罰吧,無非是十天半月不得自由,在乾清宮多聽幾天教訓罷了。

    胤礽坦然放平了心態,哪成想聽到康熙說:“梁九功,回宮后傳朕口諭,往后沒有朕的旨意,太子不得離開宮門半步。”

    “嗻,奴才遵旨。”

    “什么?”如此一來,就算拿著太皇太后的手令也不能出宮了!

    胤礽一個機靈起身,下意識松開了摟著康熙的手。

    康熙眸色一沉:“怎么?太子爺這是不滿朕對你的懲罰?”

    “這……兒子不敢。”忍住,不能在這時候和康熙頂嘴。

    胤礽心里這個氣啊,不想再說話,將身子轉過另一邊開始閉目養神。

    見兒子這幅賭氣的模樣,康熙也舍不得再罰更多,操心道:“不許睡,就快回宮了,小心待會兒下車又受涼。”

    胤礽不聽,只說“兒子困了。”

    康熙便舍不得再叫他,伸手輕輕拍著兒子的后背:“也罷,困便睡吧。”

    胤礽本來是在賭氣,沒想到真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在半睡半醒間,感覺到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他聽到康熙吩咐梁九功去拿毯子過來,不一會兒,那毯子就裹在了他的身上。接著,他被康熙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馬車。

    胤礽沒睜眼,繼續安心地睡著,待醒來時,已經是入夜十分。

    他躺在東暖閣的榻上,康熙就坐在不遠處的書案前批折子。許是生了病有些心嬌的緣故,看到這樣溫馨的一幕,胤礽竟有些想哭。

    他忍不住叫一聲:“阿瑪。”

    康熙聽到動靜,放下手里未看完的折子起身過來。

    “醒了?”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額頭,“退熱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胤礽搖搖頭。徹底入睡前,康熙親自給他喂了一碗苦藥,藥效發揮了作用,他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

    康熙喟嘆一聲,“那便好。若有任何不舒服一定告訴朕,不許瞞著朕,知道嗎?”

    胤礽難得乖巧地點頭:“兒子知道了。”

    梁九功給胤礽端來一杯溫水,問康熙:“皇上,太子殿下醒了,可要傳膳么?”

    康熙眼神示意胤礽,詢問胤礽的意見,胤礽兩口喝完水,忙說:“傳,餓了。”

    康熙笑著揉他腦袋:“傳!正巧朕也餓了。”

    晚膳早已備好,一直溫著,等胤礽簡單洗漱一番后,已經擺了滿滿一桌,都是胤礽素日愛吃的。

    康熙為了陪胤礽,也還沒用晚膳,胤礽心中感動,親自給康熙夾了一道蜜炙蒸鵝:“阿瑪,這個味道不錯,您嘗嘗。”

    康熙欣慰不已。

    父子倆用過晚膳,梁九功將孫之鼎煎好的藥端了進來。

    胤礽登時蹙起眉頭,不等喝就覺得口中發苦了。康熙把人箍在自己懷里,戳他眉心。

    “才多大年紀就整日蹙眉,聽話,把藥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兒子睡前剛喝了一碗,又要喝啊?”胤礽抗拒地躲了躲,續道“兒子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再好生睡一晚上,明日定然就好了,無需再喝了吧。”

    康熙氣的瞪他一眼:“這么大的人了,喝藥還和小孩子一般鬧騰。”

    胤礽聽罷沒忍住樂了。

    康熙:“笑什么?”

    “阿瑪,你不覺得自己說話很有歧義么?”

    “太子爺好大膽,敢說朕的話有歧義。”康熙隨口道了句,也沒計較,反倒問:“歧義在哪兒啊?”

    胤礽笑嘻嘻道:“方才兒子蹙眉,您說兒子才多大年紀就整日蹙眉,現下兒子不肯喝藥,您又說兒子這么大的人了,喝藥還和小孩子一般鬧騰。兒子思來想去也沒想通,兒子如今這年紀到底是大是小……您說說,您這話可不就是有歧義么。”

    康熙眉梢一挑:“你小子,這是和朕抬杠呢。”

    “兒子不敢。”

    “哼,你說這么多,無非是要岔開話題,不想喝藥。朕才不上你的當,喝!”

    胤礽還是被迫喝下了湯藥,喝完迅速嚼了兩塊兒蜜餞,臉色才好看些。

    喝過了藥,胤礽又有些犯困了。

    因剛用完晚膳不久,康熙怕他積食不許他

    睡,便牽著人在乾清宮里溜達了一圈,當做消食。

    夜里風涼,胤礽被捂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走這一圈已經出汗了。他受不住,先回了東暖閣去洗澡,康熙則去看了會兒折子。

    約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何玉柱進來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許是累著了,在浴桶里面睡著了。奴才不敢輕易挪動,又怕太子殿下著涼,特來請示皇上。”

    康熙一聽胤礽在浴桶里睡著了,顧不上別的,連忙起身去了。

    此時胤礽的兩只胳膊架在浴桶邊緣,睡得正香呢。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額頭,好在并未發熱,松了口氣輕聲叫:“保成,保成?”

    胤礽迷迷糊糊應了聲,沒有醒來的跡象。康熙嘆了嘆,伸手欲把胤礽抱出來。

    梁九功急忙上前:“皇上,您怎可親自做這些,還是讓奴才來吧。”

    “保成是朕的兒子,朕做這些有何不可?去,拿一條干凈的毯子來。”

    康熙親自將胤礽從浴桶里抱了出來,胤礽身上雖被裹上一條毯子,還是打了個寒顫。

    康熙快步將人抱到榻上,又仔仔細細給胤礽的身上擦干了,接著蓋上厚厚的被子。

    只是胤礽的頭發還未干,康熙吩咐何玉柱:“給太子擦擦頭發,小心別傷著他。”

    “嗻。”

    康熙的身上濕了,轉身去換了一件干凈的里衣。

    何玉柱感覺自己還沒擦拭幾下呢,皇上就已經換好衣裳回來了。

    “都下去,朕來親自照顧太子。”

    說罷,他脫了靴子上床,把胤礽抱坐在懷里,一條胳膊墊住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給他輕輕擦拭頭發。

    看著胤礽安靜的睡顏,康熙笑罵了聲:“臭小子,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最乖順。”

    胤礽仿佛聽到了康熙的話,不滿地哼唧了一聲。

    康熙笑容更甚,點點他鼻尖:“難道朕說錯了?”

    胤礽動了動,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把臉埋在了康熙頸窩,手也摟住了康熙的腰。

    康熙心頭一軟,什么氣都消了。他摟著人輕輕晃著,一邊還不忘給胤礽擦著后腦勺。

    不知過了多久,胤礽的發絲終于干透,康熙舍不得放手,便由坐到躺,仍把人摟著。

    一夜無夢,翌日胤礽先睜開了眼。

    康熙心里惦記著胤礽,睡的有些淺,懷里的人一動,他便醒了。只是未等睜開眼,就聽懷里人倒吸一口涼氣。

    “嘶……不是,孤的衣裳呢?!”

    康熙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淺笑,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帶著幾分低沉。

    胤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連忙裹著被子退到床里,“汗、汗阿瑪你……”

    康熙忍住笑意,緩緩坐起身:“臭小子,躲朕那么遠干什么,過來。”

    “我不!”胤礽嚇壞了,他竟然光著身子在汗阿瑪的懷里醒來,這簡直……

    康熙無奈搖搖頭,伸長了胳膊一把將人扯過來。

    胤礽“啊”地大叫一聲。

    梁九功等人心中一跳,在門外問:“皇上,太子殿下,發生何事了?”

    “無事,沒有朕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康熙道。

    胤礽死死裹緊被子,瞪著康熙。

    康熙又笑又氣,屈指彈他腦袋,“小兔崽子想什么呢?朕伺候你一晚上,你不知感恩就罷了,還如此防備朕,真是叫朕傷心。”

    直到康熙解釋完,胤礽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臉色通紅,不敢再看康熙,把頭縮進了被子里,甕聲甕氣地說:“是兒子錯了,誤會了阿瑪。但您……您好歹給兒子穿件衣裳啊,害得兒子多心,嚇兒子一大跳。”

    “你多什么心?”康熙深吸一口氣,“從小到大朕都是這么伺候你的。”

    胤礽更不敢說話了。

    看著兒子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康熙生怕他把自己捂壞了,只好起身道:“好了,下回朕保證給你穿好衣裳。朕上朝去,你就別捂著自己了。”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終于把自己的腦袋露出來,大口呼吸著。

    他在床上滾了兩圈,懊惱地錘床。

    這叫什么事兒啊!

    第33章 晉江首發 胤礽你欠揍是吧!

    康熙去上朝前, 特地吩咐何玉柱傳了孫之鼎過來。

    孫之鼎給胤礽請了脈,好在胤礽的風寒不算重, 喝過藥,也發了汗,再調理三四日便無礙了。

    胤礽一聽還得喝幾天苦藥,頓時撂了臉子,怒罵孫之鼎無能,把人趕了出去。

    孫之鼎嗚呼哀哉,只能等皇上回來做主了。

    打發走了孫之鼎,胤礽本想再賴會兒床,等康熙下朝回來一起用早膳的。轉念想到方才的尷尬,他有點待不住了。

    不一會兒, 他帶著何玉柱來了慈寧宮。

    此時時辰尚早, 各宮嬪妃還沒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胤礽先人一步, 徑直走了進去。

    蘇麻喇姑一見到胤礽就高興道:“太子殿下今日來的好早,昨日夜里格格還和奴婢念叨您呢。”

    蘇麻喇姑口中的格格自然是太皇太后。

    胤礽笑著和蘇麻喇姑說了兩句話, 問:“烏庫媽媽還沒起么?”

    以往他來,老祖宗總會老遠就叫他過去的, 今日怎地不見動靜?

    蘇麻喇姑給他使了個眼色,低聲說:“格格知道您昨日帶病出宮, 心里惦記的厲害, 昨兒一晚上沒睡好, 情緒不佳,您可千萬哄著些。”

    什么?

    老祖宗因他一夜未睡好,這真是天大的罪過。

    胤礽正了神色,“快帶孤去。”

    果然, 太皇太后見到胤礽,沒了以往的笑臉,反而板起臉哼了聲。

    胤礽心虛地摸摸鼻子,乖巧上前:“保成給烏庫媽媽請安,烏庫媽媽萬福金安。”

    說完,不等太皇太后發話,他自個兒就起身跑了過來,一頭扎進太皇太后懷里。

    “烏庫媽媽,您怎地不理保成啊?”

    太皇太后和康熙一樣,最見不得保成撒嬌和委屈,一下子沒崩住,伸出手指點了點胤礽的腦袋瓜兒。

    “是誰昨日哄著哀家給了你出宮的手令?身子不舒坦還跑出宮去,太子爺,你是否太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骨了?”

    老祖宗說旁的便罷了,這一聲“太子爺”可把胤礽驚著了,他哪受得起,規規矩矩重新跪到地上。

    “都是孫兒不好,讓烏庫媽媽擔心了,孫兒知錯了,您千萬保重身子,不要和孫兒生氣。”接著磕了兩個響頭。

    太皇太后本想再教訓兩句,讓他長長記性,好顧惜自己的身子。但小家伙一磕起頭來她就心軟了。

    “你這孩子,快起來,身子還沒好利索又這樣糟踐自己,成心讓哀家傷心。”

    ……這。

    “孫兒又錯啦。”

    胤礽乖乖起身,扯著太皇太后的袖子晃了晃:“烏庫媽媽別傷心,孫兒再也不敢了。”

    “罷了罷了,你這孩子慣會惹人心疼。”太皇太后舍不得再說他,把人抱在懷里摟了摟,仔仔細細囑咐幾句便饒過了。

    接下來幾天,為了讓老祖宗安心,胤礽每日都往慈寧宮跑,哄的老祖宗眉開眼笑。

    其后的一日,胤礽從慈寧宮回來,卻不見康熙。一問才知道,康熙剛下朝就被永壽宮請去了,說是貴妃鈕鈷祿氏胎動不適,怕是要生了。

    胤礽仔細回想了一番,老十胤俄是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一出生的,可不就是今日么。

    前世幾個參與爭儲的阿哥們,一個接一個的來了,真是有趣。

    不過好在如今是康熙二十二年,前世幾個阿哥是因他這個皇太子被廢,才蠢蠢欲動,按捺不住爭儲的心思,可今世不同了,他不會再給他們這個機會!

    自古有母憑子貴這一說,可十阿哥卻是子憑母貴。宮里頭除了胤礽這個皇太子,當屬十阿哥胤俄出身最高了。

    幾個時辰后,十阿哥順利出生,宮里當真熱鬧了起來。

    胤礽作為皇太子,必得去露個臉,恭賀一番。

    貴妃鈕鈷祿氏剛生產完,

    殿里血腥氣太重,依照老祖宗規矩,皇帝是不可進去探望的,免得沖撞了龍體。胤礽更是不必去了,只當著康熙的面說幾句好聽了就算完了。

    不過乳母麼麼把十阿哥抱來給康熙看的時候,胤礽湊上前去看了看。

    小家伙被裹在襁褓里,閉著眼睛嚎啕大哭,哭的鼻尖和臉蛋通紅一片。康熙看罷卻很是高興,哈哈大笑起來,說十阿哥哭聲嘹亮,長大后必定身強體健。

    胤礽心里不大舒坦。

    他自幼體弱多病,康熙沒少為他的身子骨操心,這回康熙得了個身子強健的兒子,身份地位又分外貴重,自然歡喜極了。

    即便胤礽知道,康熙心里最看重的還是自己,但想到前世種種,難免心里頭不痛快。

    康熙沉浸在剛得了十阿哥的喜悅中,并未注意到胤礽眼里一閃而過的神色。

    雖然康熙只是多看了十阿哥兩眼,但滿宮的宮人都能看得出,皇上十分喜愛十阿哥,往后伺候更要仔細著了。

    康熙對貴妃鈕鈷祿氏表示了幾句關心,并未在永壽宮多待,便帶著胤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胤礽出奇的沉默,康熙覺出不對勁,攥著胤礽小手的手緊了緊。

    “怎么了?朕瞧你好似不大高興?”

    “兒子沒有。”

    胤礽答的干脆,但康熙不信,頓住腳微微躬下身子,看胤礽的臉色。

    胤礽抬起頭來,白凈的小臉上滿是疑惑:“阿瑪怎地這樣看著兒子,兒子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他故意如此說,只是不想讓康熙揪住一點小事不放。

    他方才的確沒什么說話的心思,但也只是一陣,現下已經沒事了。

    畢竟自己是活了兩輩子的人,看透了許多事,哪能什么都計較,否則不得把自己累死。

    康熙在胤礽的臉上揉了一把,忽然說:“保成,你是朕最鐘愛的兒子,無人能越過你去。”

    胤礽沒想到康熙竟然看出來了。

    未等回話,又聽康熙道:“小十剛剛出生,朕不過多看兩眼你便這般吃味,你啊,難道這么多年朕對你如何,你心里還不清楚么?旁人哪里比得過你。”

    旁人。

    嘖。

    胤礽撇撇嘴,這話若被幾個阿哥聽見,不知會心寒成什么樣子。

    不過康熙這樣一本正經地同他說這些,他心里還是挺受用的。

    半晌胤礽“哦”了聲:“兒子又沒有說什么,阿瑪何必急著解釋,倒顯得兒子不愛幼弟,顯得兒子小氣似的。”

    康熙一噎,咬牙道:“小沒良心的,朕還不是怕你多心。”

    當天回去,為了哄胤礽高興,康熙又變著法地賞了胤礽不少好東西。

    十阿哥出生,皇上卻賞賜太子的消息不脛而走,后宮眾人心思各異,鈕鈷祿氏更是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胤礽看著那些賞賜無奈嘆氣,他的汗阿瑪慣會替他得罪人的。

    *

    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大清**,康熙帝昭告天下,欲要攜太子胤礽親祭江寧明孝陵。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的某一日,康熙忽然說要南巡,胤礽心頭一跳,想起來正是這次南巡,他隨同康熙第一次祭拜明孝陵。

    胤礽有些惆悵地看著殿里的燭火,印象中,前世康熙第一次帶他祭明孝陵時,好像發生了什么事。

    但時間實在太過久遠,他竟想不起來了。

    看著胤礽若有所思的模樣,康熙問道:“保成在想什么?”

    胤礽心中有些不安,道:“阿瑪,此次出行一定要去謁明孝陵么?”

    即便他知道這是必行之舉,還是這樣問了。

    “此事朕已昭告天下,自然要去。”康熙道:“怎么,保成不想和朕同去?”

    胤礽搖搖頭,他只是對自己遺忘了些事情感到無力。

    康熙并未多想,續道:“保成可知,明太祖很寵愛太子朱標,朕也要讓天下萬民知道,朕亦很寵愛你,比之明太祖對朱標太子也不遑多讓。”

    胤礽:額……

    康熙雖未多說什么,但胤礽知道,如今大清一統臺灣,天下初定,祭拜明孝陵自然是有收買人心的目的在,畢竟漢人對明太祖是非常敬重的。

    不過不單單是收買人心,畢竟康熙對明太祖朱元璋治國理政的才能也是著實欽佩的。

    否則前世的康熙,也不會先后五次到明孝陵祭拜。

    *

    九月二十八日啟鑾,此次南巡,康熙只帶了皇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隨行,其余皇子皆留在宮中。

    這是康熙的第一次南巡,隨行人員很是龐大,從親王到護衛,足有一千多人。

    人多,腳程自然就慢些。

    康熙仍舊每日批著折子,十月的時候,康熙與眾大臣一連商討了好幾日,最終做出一個重大決定——開放海禁。

    胤礽恍然點頭,前世也有這么一回事,接下來,南巡還會途徑黃河,康熙會視察北岸諸險。

    胤礽回憶起了許多事,卻偏偏忘了謁明孝陵時發生了什么。

    “誒。”

    胤礽嘆了口氣,想不起來干脆不想了。

    誰知隔日,胤礽的惡夢就來了。走了月余陸路,差點讓胤礽忘了,南巡勢必會走水路。

    可走水路……他暈船啊!

    前世胤礽坐船已經坐出陰影了,重活一世也沒出息多少,到了海邊,一看到皇家大船就想吐。

    上船以后,胤礽更是頭暈眼花,胃里猶如翻江倒海。

    康熙見胤礽這樣擔心壞了,只以為是吃壞了什么東西,傳隨行的孫之鼎過來請脈,才知是他的太子爺暈船了。

    胤礽趴在康熙懷里叫苦不迭:“阿瑪,兒子好難受啊。”

    胤礽晌午吃了點東西,適才全都吐出去了,這會兒又餓又惡心,逼的眼淚都出來了。

    康熙心疼不已,恨不得替胤礽受過。

    “速速想法子讓太子好受些,如此下去若傷了身子可怎么好!”

    孫之鼎忙說:“稟皇上,生姜蜂蜜水有止吐之效,或許可以一試。”

    正好此次出行御膳房帶了兩罐皇家貢蜜,見皇上同意讓太子試試,孫之鼎連忙去沖了一碗生姜蜂蜜水來。

    胤礽虛弱地躺在康熙懷里,康熙端著蜂蜜水喂給他。

    “保成乖乖張嘴,喝了這個就會好了。”

    胤礽迷迷糊糊喝下兩口,許是生姜的味道實在太沖,他忽然又泛起惡心,“哇”地一下全吐了。

    正可謂“一點沒浪費”,全吐康熙身上了。

    康熙:……

    孫之鼎差點嚇抽過去,“微、微臣該死!還請皇上恕罪。”

    康熙并未介意胤礽將蜂蜜水吐到他身上的事,只是見胤礽又遭了一遍罪,盛怒不已。

    差點命人把孫之鼎扔到海里喂魚!

    胤礽難受的直掉眼淚,康熙心都要碎了。

    “早知如此,朕就不該帶你出來。”

    “兒子身為太子,怎能不陪伴在阿瑪身側,否則數月不見,阿瑪難道不想兒子么。”胤礽虛弱地閉著眼睛說。

    康熙聽罷,把人摟的更緊了。

    “你這孩子,生來就是掏朕心窩子的。”

    胤礽被他抱的氣都喘不勻了。

    “阿、阿瑪快松手,兒子沒暈死也要被您給勒死了。”

    “胡說什么!”

    康熙最聽不得從胤礽嘴里說“死”字,氣的照著胤礽的屁股狠狠來了一巴掌。

    胤礽本就難受的厲害,還挨了這么一下,頓時血氣上涌,氣上頭了,張口便朝著康熙的肩膀咬了一口。

    “嘶……”

    康熙當場愣住,差點沒反應過來,心道小兔崽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正巧這時大阿哥胤褆來了,看到這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珠子,怒喝出聲:“胤礽!你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傷及汗阿瑪龍體!”

    胤礽松開了口。

    康熙不滿地看了一眼大兒子,沉聲道:“大阿哥竟如此不懂規矩,太子名諱,豈可隨意叫出口!”

    汗阿瑪偏心!!!

    胤褆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兒臣一時口快,不是有意的,還請汗阿瑪恕罪,兒臣再也不敢了。”

    胤礽哼一聲,幽幽告狀道:“阿瑪您不知道,大哥總是這么叫兒子。”

    胤褆耳尖聽到了,心中怒意叢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混賬胤礽!你欠揍是吧!

    第34章 晉江首發 謁明孝陵太子遇險

    胤礽夜里睡不安穩, 白日

    也食不下咽,好不容易被康熙哄著吃了點東西, 也因暈船盡吐了出去。

    短短兩日已是臉色煞白,有氣無力。

    康熙急的直上火,嘴里都起了血泡,可南巡走水路是必經之事。

    康熙憂心胤礽的身子,特地放慢了進程,每到一地就命船靠岸,領著胤礽下船歇息。

    胤礽在船上時像一條瀕死的魚,把康熙嚇得魂不附體。可一下了船,胤礽就來精神了,一日三餐吃的甚歡, 半點不見疲態。

    康熙簡直哭笑不得。

    只要胤礽能吃下飯, 康熙就高興, 總會趁著下船時讓胤礽多吃點好的, 補補在船上虧空的身子。

    就這么拖拖拉拉走了近兩個月,終于到了江寧。

    到了江寧, 也下了船,康熙以為寶貝兒子能舒坦些, 怎知卻看見寶貝兒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胤礽莫名對謁明孝陵有些抵觸,并非是他不愿祭拜, 而是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天到了江寧行宮。

    夜里, 胤礽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 康熙被一只突如其來的利箭刺穿了胸膛,身前被鮮血染的通紅,暈死在他懷里,頓時, 胤礽仿佛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阿瑪!”

    胤礽猛然驚醒,里衣早已被冷汗浸濕。

    康熙聞聲醒來,下意識將胤礽抱在懷里,察覺到胤礽在發抖,身上也出了汗,不免擔憂起來。

    “保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康熙剛要吩咐梁九功去傳太醫,手掌就被胤礽攥住了。

    “阿瑪,兒子做了一個噩夢,夢到……”

    他不敢說夢到康熙遇襲受傷的事,張了張口道:“兒子夢到明日謁明孝陵會有危險,阿瑪,您身為一國之君萬不可以身涉險,明孝陵……還是不要去了吧?”

    因為這個噩夢,胤礽終于想起,前世有亂臣賊子打著“朱三太子”的名號起義造反,欲要反清復明。

    康熙的幾次出巡都遭遇了刺殺,其中最危險的當屬第1回 謁明孝陵時。

    也就是明日!

    前世康熙的肩膀被利箭刺傷,并未像胤礽夢里那般嚴重。

    可,今生許多事已經發生了改變,事關康熙安危,胤礽不敢賭。

    康熙聽罷,心中大驚,但更多的是對胤礽的心疼。

    他寬慰道:“朕早已命人在明孝陵附近設好防護,不會有事的,保成無需擔憂。”

    “不,阿瑪。”胤礽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朱三太子’之流一直未肅清,此次謁陵勢必會引來賊子注意,兒子實在擔心……既然此行已然昭告天下,不如就讓兒子代天子謁陵,阿瑪待在行宮可保無虞。”

    康熙熨帖于胤礽對他的心意,但見兒子煞有其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康熙頗為無奈道:“胡說些什么,即便真有危險,難道朕就舍得讓你一人面對?朕寧愿自己身涉險境,也絕不會讓你有事。何況這只是一個夢,夢境豈可當真。”

    “不是的阿瑪,您聽兒子說……”

    “好了,朕難道還怕那些亂臣賊子不成?他們若敢來,朕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

    一夜未睡好。

    翌日醒來,胤礽有些心不在焉,但今日萬萬馬虎不得。

    胤礽洗漱一番,打起精神,由宮人伺候穿戴吉福。

    康熙看著寶貝兒子,心里有幾分猶豫,猶豫著要不要帶上胤礽。

    萬一胤礽的夢境是預示,他怎能讓胤礽因他涉險。

    想了想,康熙道:“朕看你神思倦怠,不如就留在行宮好好歇息。謁陵時朕要行三跪九叩大禮,你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

    胤礽知道康熙是在擔心他,搖搖頭道:“兒臣身為太子,怎可因一點小事就躲懶退縮,豈非叫天下人恥笑?阿瑪放心,兒臣受得住,不會給您、給我大清丟臉的。”

    見胤礽堅持,康熙也沒強求,把人虛攬在懷里抱了抱。

    “不愧是朕的兒子,今日不論發生何時,朕定護你周全!”

    出發之前,康熙召見了幾位大臣,其中包括這次隨行來的索額圖和明珠,還有江寧督撫等一眾官員。

    胤礽先行在鑾駕中等候,鑾駕外,大阿哥胤褆駕馬過來和胤礽說話。

    胤礽掀開簾子:“大阿哥何事?”

    因隨侍者眾多,胤褆在人前還是很守規矩的,朝胤礽拱手見禮,旋即湊了近些,低聲說:

    “方才汗阿瑪特地將我叫了去,叮囑我不要亂跑,舅公也叫我萬事小心。太子,你時時跟在汗阿瑪身邊,定然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于我發生了何事,我也好有個心里準備。”

    胤礽斂眉瞧他一眼,“就算孤知道,可孤憑什么告訴你?”

    胤褆:“……你,不說拉倒!本大爺還不想知道了呢。”

    胤褆以為自己恭恭敬敬的,太子至少會給他個笑臉,沒想到還是這么不近人情,不留情面!

    他心中著惱,調轉馬頭就走,卻聽太子叫他了一聲。

    “大阿哥。”

    胤褆扭過頭來,硬生生道:“太子叫我何事?”

    胤礽用極低的聲音說:“此行怕是會有危險,若真遇險情,還望大哥莫要沖動,保護好自己。”

    胤礽聲音雖低,但胤褆常年習武,耳力比一般人好的多,因此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

    胤礽難得如此正色地和他說話,不僅關心他,還叫了他大哥。

    胤褆神色復雜地看著胤礽,心中酸澀不已。

    默了半晌,才聽胤褆道:“太子二弟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若真有危險,也定會護得汗阿瑪和你的周全。”

    胤礽聞言挑了挑眉,這倒是和前世一樣。

    前世謁陵一行可謂危機四伏,事發之時大阿哥反應迅速,抽刀立在康熙和自己身前半點未退,擋下了無數箭羽。

    回想至此,胤礽心中起了些波瀾。

    前世,他與大阿哥正可謂是兄弟間的相愛相殺,若非自己被廢,給了大阿哥登基的希望,或許他們兄弟二人也不會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太子?你怎么了?”

    聽到大阿哥出聲詢問,胤礽斂起思緒,自嘲一笑。

    想什么呢?再如何,前世的大阿哥也曾是請康熙“誅殺太子”之人,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政敵。

    怎可對他心軟。

    見大阿哥神色認真地同他保證,胤礽扯了扯嘴角,毒舌道:“呵,真到那時,大阿哥可莫要嚇得屁滾尿流給阿瑪和孤添亂才好。”

    說罷毫不留情地撂下簾子,隔絕了外面怔愣住的視線。

    性情如此多變,什么人啊!?

    胤褆只覺得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失了面子,氣鼓鼓低吼道:“本大爺才不會怕。方才的話,太子爺大可不必當真,本大爺不過說說而已,才不會舍身保護你呢!”

    說罷扭頭欲走,結果迎面就碰上了姍姍來遲的康熙。

    康熙將剛才的話聽了個大概,擰眉不悅地看著胤褆。

    胤褆心驚肉跳,當即跳下馬向康熙請罪。

    跟隨康熙而來的索額圖覷著康熙的神色暗笑不已,明珠卻是白了臉,慌忙跪地給大阿哥求饒。

    胤礽在鑾駕里面聽見動靜,搖頭嘆息一聲,自顧自地說:“大哥啊大哥,莫怪孤故意氣你,實在是你點子夠背的,回回斗嘴都能碰見汗阿瑪。”

    不宜再耽擱時間,康熙不好在人前訓斥胤褆,冷哼一聲,把人押進了自己的鑾駕。

    胤礽就這么的,坐在康熙身邊和胤褆大眼瞪小眼。

    康熙沉默半晌,忽然道:“大阿哥口無遮攔,不敬太子,還不向太子請罪?”

    胤褆心里委屈極了,只要是和太子相關的事,汗阿瑪從來不問緣由便會無條件地站在太子那方,幫著太子。

    偏心至極,讓人心寒。

    越想越憋屈,若非不想在胤礽面前丟臉,讓他看笑話,胤褆只怕要哭了。

    胤礽好整以暇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見他憋的臉都紅了,方才大發慈悲道:“阿瑪,還是算了吧,大哥不過和兒子玩笑幾句,當不得真的。”

    一聽胤礽如此說,胤褆的倔強勁兒又上來了,心道:誰要你求情啊!

    接著向胤礽叩頭請罪。

    胤礽撇撇嘴,不領情拉倒,反正受罪的人不是孤。

    念及大阿哥的認錯態度還不錯,胤礽也求了情,康熙便吩咐胤褆起身,將人留在了鑾駕內。

    胤褆幾乎沉默了一路,看著那父子倆親親熱熱地說話,自己就好似一個外人,真真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自在。

    還不如被趕下去騎馬了,他心想。

    *

    不久,梁九功在鑾駕外稟報:“皇上,明孝陵到了。”

    胤礽頓時緊張起來,康熙安撫地攥了攥胤礽的手,低聲說“別怕。”

    胤礽面容沉沉,拉著康熙的手不肯放。

    康熙笑著將人扯進懷里,逗弄道:“太子爺既然如此舍不得松開朕的手,那不如朕抱你出去,正好讓明太祖瞧瞧咱們父子的感情,也讓天下萬民看看朕待你之心,無人可及。”

    胤礽無奈嘆道:“都什么時候了,阿瑪還有心思說笑。”

    康熙挑眉:“朕沒說笑,若你肯,朕一定抱你出去。”

    說罷就要把人打橫抱起,嚇得胤礽連忙推拒:“阿瑪您別,如此鄭重謁陵,您抱著兒臣出去像什么樣子啊,世人定會笑話阿瑪,笑話兒子的。”

    大阿哥在旁看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嘶,好家伙,他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不過見胤礽如此在意,大阿哥也不免警醒起來。他將簾子掀開一條縫隙仔細觀察外面的情形。

    怎知,入眼只見黑壓壓一片,足有上萬百姓跪在兩旁,看到鑾駕停了下來,齊聲高呼皇上萬歲。

    說笑一番,胤礽的臉色好些了,康熙便不再耽擱,重新整了整衣冠,領著胤礽出了鑾駕。

    一出來,明孝陵那莊嚴肅穆之感便撲面而來。

    康熙緩步走上幾階臺階,神色威嚴地掃視一圈,與混在人群中的曹寅對視一眼。

    曹寅不敢有大動作,微微點頭示意,康熙放下心來,帶著胤礽行至地宮前。

    康熙一言九鼎,說行三跪九叩大禮,便真的如此做了,眾文武百官跟隨康熙身后,皆叩首行禮。

    康熙此舉,引來數萬百姓圍觀。

    “上由甬道旁行,諭扈從諸臣皆于門外下馬。上行三跪九叩頭禮,詣寶城前行三獻禮;出,復由甬道旁行。賞賚守陵內監及陵戶人等有差。諭禁樵采,令督撫地方官嚴加巡察。”①

    百姓心中無不驚訝,康熙皇帝對明太祖陵墓行如此大禮,無比虔誠,真可謂前無古人。

    這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康熙行禮完畢,高聲道:“大清康熙皇帝,愛新覺羅玄燁敬拜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明太祖掃蕩群雄,創造“洪武盛世”,朕欽佩久已,今特攜皇太子謁明孝陵,以表朕勵精圖治,造福天下,開創大清盛世之決心!”

    此話一出,人群傳來低低啜泣之聲。

    史書有載:“父老從者數萬人,皆感泣”。

    如此隆重的祭拜,不僅讓漢人深感震驚,且感動非常,更有人以“千古盛德之舉,在昔帝王未有行者”來贊譽康熙。

    贊譽之聲不絕于耳,那是漢族學者、士紳、百姓,親眼目睹了康熙皇帝敬重前明之心,心中感慨泣然。

    胤礽早知會如此,并未有多歡喜,而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黑壓壓的人群里。

    前世便是康熙剛祭拜完不久,就有人打著“朱三太子”的名義高呼反清復明的口號,接著有無數箭羽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讓人防不勝防。

    胤礽緊盯著人群,哪里有動靜就霎時神經緊繃。突然,他察覺到不遠處的人群中有一陣騷動,他連忙舍身擋在康熙身前。

    大阿哥胤褆見胤礽有了動作,也快速抽刀上前,將康熙和胤礽護在了身后。

    康熙拉住胤礽,將人扯到自己身后,低聲道:“保成不要怕,朕早有安排。”

    預想中的高呼聲和箭雨并沒有出現,只見穿著一身布衣的曹寅帶著一眾侍衛制服了不少形跡可疑之人。

    胤礽抬頭去看康熙,康熙朝他挑了挑眉,那意思似乎是在說:無人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可胤礽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道:“賊人人數眾多,隱匿在人群之中難以分辨,兒子只怕江寧督撫和曹侍衛被賊人蒙蔽過去,萬一有所疏漏,豈非會讓阿瑪您置身險境?”

    說罷,他再次擋在康熙身前,說什么也不肯退讓。

    康熙有些氣急:“來時朕同你說什么了?你這樣毫不猶豫地擋在朕的身前,萬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叫朕怎么活!乖乖待在朕身后,不許出來!”

    “阿瑪!您貴為一國之君龍體怎可損傷,論忠論孝,兒子保護您都是應該的,您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

    父子倆都為著對方著想,誰也說服不了誰。大阿哥胤褆尷尬地站在最前方,抬手撓了撓腦袋。

    不是,就沒有人關心關心他么?

    “那個……應當沒事了吧?兒臣見督撫大人和曹侍衛似乎已經將賊人拿下了。”胤褆說。

    康熙“嗯”了一聲,回身欣慰地看著胤褆,夸他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朕心甚慰什么的,把胤褆夸的唇角笑意壓都壓不住,饒是他臉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嘿嘿傻樂一通道:“汗阿瑪謬贊,這不過是兒臣分內之事罷了,汗阿瑪和太子弟弟無事便好。”

    胤礽不服氣地哼了聲,扭過頭不理會康熙了。

    片刻之后,江寧督撫將一個似乎是賊人頭目的人壓到了康熙面前。

    “啟稟圣上,臣已審問過,此人是三合會的人,得知圣上親祭明孝陵便帶著一伙人埋伏在此,臣與曹侍衛合力,已將現場所有賊人全部拿下!余下的黨羽,曹侍衛已帶著御林軍前往賊人聚集的老巢,勢必不留后患!”

    “好!”

    康熙深深看了一眼人群,見百姓并未因這場騷亂而驚慌失措,反而跪地高呼皇上萬歲,祝愿皇上福壽永年,康熙便知,他此行祭拜明孝陵的目的達到了。

    見狀,康熙頗為動容,向眾人道:“華夏本為一體,朕御極十五載,唯有一個心愿,便是天下安定,百姓安樂,河清海晏,物阜人熙。今有亂臣賊子欲動搖朕之天下,顛覆社稷,擾四海安寧,其心可誅!”

    百姓當中不知是誰起了頭,高呼“圣上英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一時掀起浪潮,一聲高過一聲。

    半晌,人群漸漸安靜,康熙下令誅殺亂臣賊子,鏟除其黨羽,至此,胤礽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回程的路上,大阿哥因不想再讓自己尷尬,沒有乘坐鑾駕,而是騎馬而行。

    胤礽則在鑾駕里被康熙抱在懷里摟著,胤礽知道,即便康熙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事后也會后怕。

    胤礽又何嘗不是,好在一切還算順利,并未發生前世或是夢里的事,他的阿瑪還好好的。

    胤礽將下巴墊在康熙肩上,任由康熙抱著,可時間久了便有些不耐煩了。

    他掙動了一下:“阿瑪快松開兒子吧,兒子的脖子都酸了。”

    康熙聞言笑起來,松開了摟著他的手,轉而給他捏肩和后脖頸。

    又忍不住調笑一聲“真是嬌氣。”

    胤礽不服,張口想要頂嘴,呼聞鑾駕外驚叫四起。

    “護駕!”

    “汗阿瑪,太子弟弟小心!”

    胤礽心中一直不安之事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驗證,此時此刻他想也未想,迅速翻身撲到了康熙身前。

    只聽“咻”地一聲,冷箭破空而來,射穿鑾駕,劃破皮肉,鮮血霎時染紅一片。

    康熙目眥欲裂。

    “保成!”

    第35章 晉江首發 “孤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縱使千算萬算, 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明孝陵附近的賊人已被全部拿下,但賊人老巢早已聽到風聲, 當曹寅帶著侍衛趕到時,已是

    人去樓空。

    他尚未來得及趕回來稟報康熙,鑾駕便已遭遇了不測。

    “傳孫之鼎!快傳孫之鼎!!”

    突如其來的冷箭刺穿了胤礽的左肩,殷紅的血染濕衣襟,讓康熙崩潰驚痛,五內俱焚。

    他將胤礽緊緊抱在懷中,早已顧不得其他。

    “保成不要怕,太醫很快就來了,保成……”康熙強自支撐,尾音卻已哽咽。

    胤礽虛弱一笑, 沒想到今世是自己遭了殃, 不過康熙沒事就好。就是……這一箭真的好疼啊。

    胤礽疼的說不出話來, 康熙看在眼里只覺肺腑劇痛, 眼眶猩紅。他的保成千萬不能有事,不能!

    慌亂之中, 胤褆帶著一眾侍衛將孫之鼎護送到了鑾駕之中。

    胤褆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胤礽的狀況,心也跟著揪了起來。若是當時他在鑾駕上, 或許胤礽就不會受傷,汗阿瑪也不會如此難過了。

    “萬望汗阿瑪保重龍體, 不要過分傷心, 太子二弟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會沒事的。”

    胤褆不敢打擾太醫醫治,勸慰幾句便守在鑾駕外以防再有意外。

    康熙早已什么都聽不進去了,抓著孫之鼎給胤礽看傷。

    太子的傷勢和皇上的壓迫感讓孫之鼎倍感壓力,若自己醫治不好太子, 只怕全族都要跟著遭殃。

    好在這箭無毒亦沒有傷到要害,但卻貫穿左肩,太子身嬌肉貴,最是怕痛,讓孫之鼎不敢貿然拔箭。

    一旦傷口難以止血,便只能用火烙燒焦傷口,以達到止血之效。那入骨鉆心之痛,不知太子能否挺得過去。

    孫之鼎讓自己冷靜下來,道了聲罪,先將箭頭取下,又把胤礽的衣裳剪開了一個大口子。縱使動作已經萬分小心,卻還是讓胤礽疼的冷汗直流,渾身顫栗。

    康熙聲音發抖:“保成乖,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阿瑪不會讓你有事的。”

    胤礽疼的沒心思搭理康熙,他看出孫之鼎的猶豫,用盡了力氣,咬緊牙關下令:

    “拔箭!”

    孫之鼎鎮定心神,一鼓作氣,倏然將箭矢整個拔出,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呃啊……”

    頃刻間,胤礽面無血色,痛呼出聲,康熙心痛難忍,竟是落下淚來。

    孫之鼎連忙將胤礽的傷口清理干凈,敷上止血的金瘡藥,又用細紗布包扎起來。

    幸好金瘡藥的止血效果不錯,孫之鼎呼出一口氣,太子果真吉人自有天相,不需要受火烙之苦了。

    *

    到了行宮,康熙小心翼翼地,將昏睡過去的胤礽抱回房中安養。

    此刻,康熙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賊人以泄心頭之恨!只可惜,放冷箭之人已被當場誅殺,其余下黨羽四散而逃。

    曹寅和江寧督撫惶恐不安地前來請罪,康熙冷冷注視著二人,當即想砍了二人的腦袋,還是大阿哥胤褆給二人求了情,讓他們將功補過。

    康熙憂心胤礽的傷勢,為了給胤礽積福,他強忍下殺心。

    他命曹寅鞭尸刺傷胤礽之人,并將其尸首懸掛于城門口,并道:

    “給朕查!但凡形跡可疑之人一個也不許放過!如若再出現紕漏,朕誅了你們九族!”

    胤礽受傷,除了康熙,最心痛擔憂的當屬索額圖。

    他憂心忡忡,跪下門外求康熙讓他進去看看太子。康熙不愿讓任何人來打擾胤礽,命人把索額圖給拖走。

    索額圖心急如焚,竟是寧愿抗旨也不肯走。

    梁九功看不過去,勸道:“有圣上和太醫在,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大人還是請回吧。”

    索額圖老淚縱橫:“還請公公再為我通傳一次,我只想看看太子,一眼就好。”

    梁九功知道太子殿下分外在意索額圖,提醒道:“太子殿下受傷,圣上已是神思哀傷,若看到大人涕淚橫流,只怕會驚怒。不若待太子殿下醒了您再過來請安,或許圣上就肯讓您進去了,您又何必急于一時呢?”

    胤礽受傷,索額圖自是方寸大亂,憂心不已,一時失了分寸。現下聽了梁九功的話,才稍稍轉過思緒來。

    皇上最怕太子有什么不好,他這般哭泣,實在晦氣。若因此惹惱了皇上,降罪于他,往后太子沒了依靠可怎么好。

    想通之后,索額圖吸吸鼻子,抹抹眼淚,難得客氣道:“多謝公公指點。”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天色暗淡,冷風漸起,昏睡中的胤礽發起了高熱。

    胤褆聽說了此事,竟是惦記了一宿,翌日天還未亮就等在外面了。

    孫之鼎攜另外兩位太醫為太子醫治,直到天色大亮,太子的高熱終于退去。

    胤褆道:“梁公公,不知太子弟弟怎么樣了,汗阿瑪是否準許我進去看看?”

    梁九功再次進去請示康熙,片刻后出來道:“大阿哥,皇上請您進去。”

    胤褆快步進了屋,一眼便看到神情憔悴的康熙坐在床邊握著胤礽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胤礽。

    康熙守在胤礽身邊一夜未睡,只一晚便已是胡子拉碴。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人是他。

    胤褆抿了抿唇,規規矩矩請了安,見康熙沒有出聲阻攔,這才上前去瞧胤礽。

    他二人本是冤家,但看到胤礽這般虛弱地躺在床上時,胤褆卻莫名的心疼起來。

    半晌,他道:“汗阿瑪保重龍體要緊,您一夜未睡,不如先去歇息吧,讓兒臣來守著太子弟弟。”

    康熙一動未動,開口時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朕無事,朕要親眼看著保成醒來。”

    胤褆知道自己勸不動,只得作罷,默默在一旁陪著。

    又過去一個時辰,胤礽的眼皮子動了動,康熙立馬來了精神,激動地叫著:“保成,保成你醒了?是阿瑪,你快睜眼看看阿瑪。”

    孫之鼎也趕快上前診脈,片刻后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經脫離了危險,只要好好將養,不出半年便可痊愈。”

    竟要半年才能痊愈?

    康熙懸著心的只落下一半。

    他的保成啊。

    胤礽緩緩睜開眼睛,入眼便是康熙憔悴又疲倦的臉。他張了張嘴巴,因嗓子干的厲害,一時沒能發出聲兒來。

    康熙再也忍不住,心肝、寶貝地來回叫著,把胤礽原本蒼白的臉給臊了個大臉紅。

    一旁的胤褆看不下去,麻利地端來一杯溫水給胤礽潤喉。胤礽難得感激地看他一眼,接著低低叫了聲“阿瑪”。

    “哎!朕的乖保成,還有哪里難受,傷口可還疼?”

    傷口還未好哪有不疼的道理,但眼下除了養著也無別的辦法。

    頓了頓,胤礽道:“兒子無事,讓阿瑪擔心了。”

    見心肝寶貝兒子如此懂事,把康熙心疼的,簡直碎了又碎。

    “朕的保成受苦了。”康熙痛恨道:“保成放心,放箭之人已經伏誅,余下反賊朕已命人全力追查,朕不會讓你白白受傷,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索額圖得知太子醒了,飛也似的跑了過來。怎知太子用了些清粥和滋補的湯藥后,又沉沉睡下了。

    康熙不許索額圖進來打擾太子休息,又把人給趕了回去。

    十日之后,盤踞在江寧的“朱三太子”之流被全部肅清,胤礽也逐漸恢復了精神,康熙這才稍解心結。

    胤礽臥床休養了半月有余,身子都要躺僵了,在他的再三請求下,康熙詢問孫之鼎,終于同意讓他下床走走。

    康熙和梁九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胤礽,讓胤礽忍俊不禁。

    “阿瑪不必如此緊張,兒臣已經好多了,走幾步不礙事的。”

    “那也不行,你身子還虛著,若是不小心摔倒怎么辦,朕得扶著你才安心。”

    康熙擔心胤礽吹風受涼,只許他在屋里活動,可才走了兩圈兒便又把人給抱回床上躺著。

    胤礽

    還沒溜達夠,氣的咬牙,直說康熙小題大做。

    父子倆正掰扯呢,梁九功上前稟報:“萬歲,江寧織造曹璽大人在外求見。”

    曹璽,乃是曹寅之父,康熙二年開始便被任命為江寧織造。

    這些年,曹氏父子專門為康熙提供江南地區的各種情報,本是深受康熙信任的。

    可這次在江寧地界發生行刺之事,令太子受傷,即便曹寅已經將功補過,可康熙仍對曹氏父子感到失望。

    康熙不悅道:“他來見朕,所謂何事?”

    “這……”梁九功知道皇上肯定會生氣,有些猶豫。

    康熙眉毛一立:“莫要吐吐吞吞,說!”

    梁九功連忙道:“萬歲,曹大人親自送來了幾個歌姬和舞姬,說是供萬歲爺……賞鑒……”

    “什么?”

    康熙眼神霎時凌厲起來,怒喝:“叫那廝給朕滾進來!”

    曹璽聽聞自己這一舉動讓圣上發了怒,嚇的連滾帶爬滾了進來。

    康熙見到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曹璽,你好大的膽子,太子傷勢未愈,你不好好為太子祈福,竟還敢擅自往朕的身邊安排人,當朕是什么無道昏君么?!”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是奴才老糊涂了,奴才……奴才……”

    胤礽心里清楚,曹璽是見康熙對他和曹寅失了信任,這才想方設法地哄康熙高興,哪成想馬屁沒拍成,還徹底把人給惹惱了。

    但胤礽也明白,此次之事怨不得曹氏父子,況且眼下康熙看他看的緊,這不許那不許的,他巴不得康熙能暫時離開自己一會兒呢。

    想了想,他開口道:“阿瑪莫要生氣,小心氣壞身子。依兒子看,曹大人也是為了阿瑪著想,您連日為兒子的事操勞,也該好好放松放松了。不如……您今日便去聽聽曲兒,賞賞舞……罷?”

    胤礽十分真誠地勸著,但看康熙的眉頭越皺皺緊,便逐漸沒了聲音。

    康熙哪會猜不出他的小心思,氣道:“別以為朕心疼你,就舍不得教訓你,再敢胡說,小心朕打你屁股。”

    聞言,胤礽“哼”了聲,用被子把頭一蒙,不吱聲了。

    不一會兒,曹寅匆匆而來,為自己的阿瑪求情。

    康熙念在曹璽盡忠多年又年事已高的份上,斥責幾句,又命其把那些個歌舞姬領走,便作罷了。

    好吧,看來康熙是不會出去了,胤礽默默想。

    他幽幽嘆了口氣,“唉,孤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話音剛落,蒙著腦袋的被子就被一把掀開。胤礽瞪大了眼睛,看到康熙低下頭來,二人只差分毫就要鼻尖碰到鼻尖。

    “太子在說什么?”康熙擰眉,緩緩問。

    第36章 晉江首發 “太子不服?”……

    聽到康熙的問話, 胤礽佯裝不知:“兒子什么也沒說啊。”

    “哼,偷偷嘀咕便以為朕聽不到嗎。”

    胤礽知道康熙耳力甚佳, 肯定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

    他傻笑一聲,求饒道:“兒子錯了,兒子不過隨口一說,阿瑪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見小混球直接承認了,康熙哼道:“太子這是嫌朕礙你的眼了?”

    “沒有沒有,怎么會呢?阿瑪待兒子這樣好,兒子嫌誰也不會嫌阿瑪您啊。”胤礽眨眨眼,真摯道。

    這討饒又臭屁的小模樣取悅了康熙,康熙哈哈大笑起來,捏捏他的臉:“罷了罷了, 不逗你了, 你好好睡一覺, 朕陪著你。”

    “兒子不困, 也不想睡。”

    “那你想如何?”

    “兒子想……”

    見胤礽有些躊躇,康熙道:“想出去是不是?”

    胤礽點頭:“阿瑪圣明。”

    康熙猜中了胤礽的心思, 手指點點他的腦袋瓜:“不是朕故意拘著你,而是你的傷口還沒有長好, 萬一有個磕碰落下病根兒,以后有你受的。”

    胤礽想說自己會小心的, 康熙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又道:“好生躺著, 什么時候傷口長好了,什么時候才準你出去玩兒。”

    胤礽噘起了嘴。

    康熙見狀用兩指捏了捏,把胤礽捏的直瞪他,才放開道:“氣大傷身, 不許同朕生氣。”

    “阿瑪慣會欺負兒子,待回了宮,兒子定要告訴烏庫媽媽,讓烏庫媽媽為兒子做主。”胤礽一臉不忿地說。

    出宮數月,康熙知道保成是想念老祖宗了。

    笑道:“好啊,只要你安生養傷,屆時隨你怎么告朕的狀都行,但現下你只能聽朕的,閉上眼,乖乖睡覺。”

    *

    胤礽被康熙“逼迫”,硬生生臥床休養了兩個多月,才終于得以自由。

    只是他還沒有好好地在江寧逛上一逛,鑾駕卻要回京了。

    此次曹寅沒能跟著回京。一月前曹寅的阿瑪曹璽忽然病逝于金陵,康熙特準曹寅為其阿瑪守喪,并讓其暫以郎中職協認江寧織造。

    沒有曹寅在,大阿哥胤褆主動請命接管隨扈侍衛,保護康熙和胤礽的安全。康熙覺得這對大阿哥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歷練機會,點頭準了。

    大阿哥十三歲就領了差事,明珠自是樂不可支,得意地在索額圖面前顯擺,說大阿哥能干,十分得皇上倚重。

    因太子傷勢恢復的不錯,索額圖心情甚佳,便懶得和明珠計較。他心道:太子終究是太子,大阿哥再能干也斷然越不過太子去。

    此行康熙謁明孝陵不僅得了民心,更是鏟除了不少“朱三太子”余孽,震懾不小。一行浩浩蕩蕩地回宮,一路平安無事。

    *

    時光荏苒。

    康熙二十六年,胤礽十四歲了。

    十四歲的太子逐漸退去幼年稚嫩,身姿欣長挺拔,氣質清貴,已然長成如玉少年。舉手投足間盡顯儲君威儀與氣勢,越發得康熙帝喜愛。

    夏日里天氣炎熱,康熙帶著太皇太后與一眾皇子、嬪妃去了暢春園避暑。

    胤礽本以為去暢春園避暑,自個兒能得些清靜,沒想到那些給他授課的老師也都領旨跟了來。

    胤礽失了自由,日日在無逸齋讀書,但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晨昏定省的作息讓他深感疲憊,心中不免郁悶。

    何況,那些知識早在前世就學過了,便更覺無趣。

    前世康熙同樣呵護和溺愛他,在其他事上胤礽或許會耍賴躲懶,但在功課上從來嚴謹認真,不曾有過絲毫懈怠,自是學的很好。

    有前世記憶加持,今世自是不必太過受累,胤礽沒將功課的事放在心上,時常在讀書時溜號、犯困、打瞌睡。

    太子如此行事,大臣們也不敢多說什么,便是康熙問起來,也是三緘其口。

    不外乎是近兩年康熙愈發重視和在意太子的緣故,因此還給大臣們定下了幾條要命的規矩:

    給太子授課前,需先跪下行君臣之禮;與太子說話、講課時也要跪著說;太子背書時同樣要跪著聽;若太子有疑惑發問時,亦要跪著解答。

    故而即便胤礽在課上打瞌睡,他們也得老老實實跪著等太子醒來。

    如此規矩,自是將君臣之分遵循個徹底,可也讓給太子上課的幾位大臣叫苦不迭。

    帝師這差事說起來風光,實則不好當啊。

    這日,胤礽從瞌睡中醒來,瞧見幾位大臣已是滿頭大汗,面白如紙。

    炎炎夏日本就容易體虛,每日跪上幾個時辰,多好的身體也給跪壞了,更何況那湯斌年事已高,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跪死在這兒。

    胤礽早已不似前世那般行事乖張,便大發善心抬手讓幾位大臣起身并賜坐。

    只是趕巧,未等湯斌幾人謝恩,就聽外面傳來梁九功的唱和:

    “皇上駕到——”

    隨著唱和聲落下,康熙跨步進來了。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打起精神來,起身給康熙請安。

    康熙一反常態,并未搭理胤礽。

    康熙每日都要來無逸齋看望胤礽,面上總是一副關愛、欣慰的模樣。今日卻是板起臉來,讓胤礽一時摸不著頭腦。

    見康熙似乎心情不佳,胤礽無奈嘆了嘆,由躬身作揖變成跪地叩頭。

    再道:“兒臣給汗阿瑪請安!”

    湯斌幾人被康熙趕了出去,無逸齋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

    胤礽心中納悶兒,不知自個兒到底怎么把人給得罪了  。

    從小到大康熙都寵著胤礽,胤礽甚少有跪著的時候,且夏日里穿的單薄,現下跪了一會兒,膝蓋已經發出抗議了。

    胤礽跪的憋屈,埋頭哼了聲。

    外面蟬鳴不絕于耳,屋里卻是落針可聞。一聲氣鼓鼓的“哼”,足以讓康熙聽得真切。

    康熙眉梢一挑:“怎么,太子不服?竟敢對朕不敬。”

    雖是問責,語氣里卻無多少責備的意思。

    但胤礽的性子隨了康熙,是個心眼兒小的,抬起頭看著康熙道:“自是不服的。兒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汗阿瑪,讓兒臣這樣不明不白的跪著,總得給個說法吧。”

    “朕是你阿瑪,你跪朕是天經地義,還要說法?”康熙差點氣笑了,走近兩步:“何況朕又沒讓你跪,你自個兒跪的難受了,反倒怪起朕來。”

    康熙哪里舍得寶貝兒子一直跪著,本想親自扶人起身,哪成想胤礽本就因睡不飽而鬧心呢,這會兒膝蓋也跪疼了,火氣便有些壓不住。

    頂嘴道:“兒子給您作揖您不理,兒子自然要跪。可兒子跪著這么半天,阿瑪明知兒子跪的難受還不叫兒子起來,不就是故意磋磨兒子么。”

    “你!”

    近日胤礽脾氣見長,康熙知他讀書辛苦,已是萬分用心地哄兒子高興,即使外頭烈日灼人,也每日過來探望,今日不過沒理他便這樣頂撞,這個不孝子!

    康熙氣急,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轉身坐到胤礽的椅子上,任由他跪著。

    胤礽說完就后悔了,口頭上雖撒了氣,但跪著的膝蓋還疼著呢,說到底吃虧的還是他自己。但見康熙當真不管他了,心里又鬧起別扭來,不肯低頭認錯。

    父子二人就這么瞪著對方,看誰先認輸投降。

    可這事兒終究有個源頭,到底康熙為何不理他?

    胤礽問了,康熙答了,竟只是因為康熙認為帝師給太子講課是他們的福分,理應跪著,不僅因為他們是臣子,更是皇家的奴才。

    他已明令帝師要跪著講課,胤礽卻動惻隱之心給他們賜座,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么。

    胤礽聽罷訝然,心道康熙未免太小題大做,只因如此就不高興了,真真小心眼兒。

    “那湯斌到底年歲大了,若跪出病來誰來給兒子上課,為著這么點小事也值當您生氣的。”

    胤礽說完將頭扭到一邊,顯然康熙給出的理由不足以讓他消氣。

    實則康熙并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頂著烈日來看兒子,兒子卻在關心底下的臣子,心里有些吃味罷了。

    “你還有臉說朕,為這么點小事,也值當你同朕耍性子?”

    胤礽的倔強康熙已深刻領會了十四年,可誰讓他心疼兒子呢,是以終究還是他先認輸,開口給胤礽臺階下。

    “朕好心來看望你還得哄著你,真是不知上輩子欠了你什么……”

    可惜臺階還沒搭好,就見胤礽霎時紅了眼眶。

    這幾年來,康熙對胤礽愈發上心,胤礽已經甚少回憶前世的遭遇和不快,現下聽見康熙如此說,那些記憶又甚囂塵上,前塵舊事再度被勾起,胤礽垂下眼,掩住了眼底情緒。

    康熙心中一緊,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的目光落在胤礽微紅的眉眼上,心里頓時軟成一團:“多大的人了,朕不過說你兩句就哭鼻子,也不嫌丟人。”

    康熙的語氣里帶著心疼和一絲無奈的笑意,上前將胤礽拉起來。

    胤礽借勢起身,把眼淚胡亂擦了道:“兒子沒有哭。”

    知道寶貝兒子要面子,康熙只得順著他道:“好好好,朕的保成沒有哭,是朕看差了。”

    跪了半晌,胤礽的膝蓋有些不適,他委屈巴巴地看康熙:“兒子跪傷了膝蓋,只怕近日都不能向阿瑪行跪拜大禮了,阿瑪可別因此惱了兒子。”

    胤礽的身子向來矜貴,康熙一聽他說跪傷了膝蓋就急了,直接打橫將人抱了起來,接話道:“臭小子,朕何曾讓你行過跪拜大禮。”

    “誒?”胤礽嚇了一跳,連忙摟住康熙的肩膀。

    “阿瑪這是做什么?兒子還能走呢。”

    “哼,朕就是要抱著你,免得你這痛那痛的,又要怪朕不心疼你。”半大小子被康熙輕輕松松抱起來,絲毫不顯費力。

    說罷,抱著人大步流星地往清溪書屋去了。

    第37章 晉江首發 “越苦越好”

    清溪書屋是康熙在暢春園的住處, 離胤礽的無逸齋很近,不多時就到了。

    此刻孫之鼎已經得了傳召在殿外等候, 見皇上抱著太子回來了,連忙行禮問安。

    “過來給太子看看膝蓋上的傷。”康熙道。

    孫之鼎依言上前,道了聲“請太子恕罪”后挽起了胤礽的褲腿。

    胤礽的皮膚又白又嫩,稍微用點力都能留下紅印子,跪了那么一會兒,膝蓋果然紅了一片。

    只不過看著懾人,其實沒什么大礙,用掌心揉一揉便好了。

    但皇上對太子的事向來上心,孫之鼎不敢托大,用了最繁瑣復雜的法子給胤礽治“傷”。

    膝蓋到底如何, 胤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見孫之鼎治的如此麻煩, 氣惱地將人罵了一通, 揮手把人給趕出去了。

    康熙由著他鬧,親自給他揉膝蓋, 瞧著他道:“太子的火氣愈發大了,改日朕非讓孫之鼎給你熬一碗黃蓮水來, 好好消一消你的火氣。”

    胤礽被他這么一說,郁氣堵在胸口, 氣的臉都紅了。

    康熙立時住了口, 給他輕撫胸口順氣:“罷了罷了, 朕不說就是了,你莫要氣壞了身子。”

    胤礽十分不恭地剜了康熙一眼,扭過頭不理人了。

    他倒不是真生康熙的氣,只是在氣自己, 自從新年過后他總是心神不寧,似乎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他惱恨自己想不起來,心里的火苗便越燒越旺,繼而燒到了康熙身上。

    康熙不知胤礽的心事,只得默認倒霉,任由兒子沖自己發火,總不至于讓他氣出病來。

    有康熙耐心哄著,胤礽也逐漸消了氣。

    靜心之后,覺出自己對康熙太過任性妄為了,不免心中懊惱,轉身攥住康熙的手指乖乖認錯。

    康熙偏偏就吃胤礽這套,寶貝兒子一對他低眉順眼,他就什么都能不計較了。

    康熙將人摟在懷里寬慰幾句,借著由頭把人留在清溪書屋就寢。

    胤礽點頭應下,直到夜里被康熙抱著睡覺才生出反悔的心思。

    “太子現下反悔也來不及了,朕是不會放你回無逸齋的,你便在朕這里乖乖睡下吧。”

    胤礽惱怒地咬了一口康熙環在他身前的胳膊,“兒子如今已經十四歲了,若被外人知道兒子還和阿瑪同寢而眠,豈非要讓人笑掉大牙。”

    “朕是皇帝,你是太子,縱然如此,天下又有何人敢置喙。”康熙說罷將人摟的更緊,半點沒因被咬了一口而不快。

    胤礽掙動不開,胡亂踢開了被子:“阿瑪快饒了兒子吧,大熱天的,您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來。”

    康熙不愿,反倒將自己胸前帶著的玉佩摘下給了胤礽。

    “這枚玉佩觸手生涼,你帶上便不覺熱了。”

    胤礽:……

    他將玉佩捏在掌心里,勉勉強強解了些燥熱。近日他總睡不飽,折騰半天已經困得不行,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康熙察覺到胤礽呼吸平穩,勾唇笑了笑。這臭小子,也就只有在睡著時才乖順幾分。

    胤礽沒想到在康熙這里睡得還挺舒坦,不用康熙提起,自個兒就吩咐人將自己所用之物都搬來了清溪書屋。

    這是打算在這兒常住了,康熙自是樂意的很。

    天氣愈發熱了起來,悶的人頭昏腦漲,未免阿哥們中了暑氣,康熙大手一揮給幾個兒子放了假,省了每日的請安和功課。

    其他阿哥放假可以做自己的事,偏偏胤礽被康熙拘在身邊看折子,心里別提多郁悶了。

    夜里就寢前和康熙鬧了一通,說要去和老祖宗告狀,康熙以老祖宗身子不適為由不許他去胡鬧,胤礽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倒也歇了告狀的念頭。

    隔

    日,趁著康熙正在和大臣們議政的工夫,胤礽去了八阿哥胤禩處,沒想到四阿哥胤禛也在。

    胤禩今年五歲,也快到了上書房的年紀,每日見哥哥們上課,他也跟著學了不少東西,大多都是胤禛教的。

    胤礽來的時候,胤禩正拿著筆一板一眼地描著大字兒,胤禛立在他身旁陪著,偶爾指點一下如何運筆,那場景——

    “嘖嘖嘖。”前世恨不得要對方命的死對頭,今世倒相親相愛了起來。

    胤礽見了有趣,忍不住發笑,胤禩聽見動靜,手一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好不容易寫的一張字帖算是廢了。

    一大一小兩兄弟給胤礽請安,胤礽道:“四弟也在啊。”

    年歲越長,胤禛的氣質越冷,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連康熙都說他年少老成,一點沒趣兒。

    但這些年胤礽待幾個弟弟好,他們自然和胤礽親厚,在胤礽面前,胤禛尚能扯著唇角笑一笑。

    “二哥,我來看看八弟,正好教他習字。”胤禛道。

    前世老八的字寫的不算好,為此還被康熙訓斥過,今世有胤禛的教導總歸會好些吧。

    胤礽如此想著,走近去看,嘴角不覺抽了抽。

    胤禩的字簡直無甚進益,也不知這要求嚴格的老四是怎么教的,他實在忍不住自己寫了幾個字,讓老八臨摹著寫。

    康熙議政結束后問起胤礽,梁九功向康熙稟告說太子正在教八阿哥習字,康熙一聽來了興致,吩咐梁九功研磨,行云流水寫了幾個大字讓人送過去。

    “雖是放假,功課也不能落下,就說是朕布置的功課,讓阿哥們各交二十張大字上來。”

    頓了頓,想到胤礽出去也不知和他說一聲,又道:“太子交三十張,今日寫不完,晚膳就不許他喝荔枝酒。”

    梁九功:“嗻,奴才這就去。”

    外頭進貢的荔枝酒是胤礽近日最愛,用膳時總要喝上兩杯,否則連飯都吃不下,康熙竟然拿荔枝酒“威脅”他。

    胤礽看著康熙親手寫的大字,氣不打一處來,冷森森地瞧著梁九功:“阿瑪當真是如此說的?”

    大熱天兒的,梁九功被胤礽看的直冒冷汗,躬身說“是”。

    胤礽氣急,一把扯過那幾張宣紙,不僅捏了個皺皺巴巴,還扯壞了一角。可把胤禛和胤禩給驚著了,個個臉色泛白。

    胤礽不以為意,卻聽到一聲驚怒。

    “你瘋了不成!”

    敢這般和胤礽說話的,自然是大阿哥胤褆,他幾步邁進來擰著眉道:“你有幾個膽子,竟敢損毀汗阿瑪給我們布置的功課?那可是汗阿瑪親筆!你怎么能……”

    “孤怎么不能?”胤礽當著眾人的面,把康熙寫的大字揉成一團兒,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擲了出去。

    “孤不僅把他毀了還把它扔了,你待如何?”

    說罷眉梢一挑,冷眼看著胤褆:“孤倒要問問你,你有幾個膽子敢和孤如此說話,以下犯上,這罪名可不小啊。”

    “我……”

    胤褆適才一時情急說話失了分寸,這會兒見胤礽拿儲君的身份壓他,又有些下不來臺,登時僵在原地。

    見氣氛如此凝重,梁九功心里直打突,連忙打個千兒回去向康熙稟告。

    胤禛面上看不出什么,胤禩卻快要嚇哭了,他小跑過去把那團紙撿回來,仔仔細細鋪平,接著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胤礽。

    “太子哥哥不要生大哥的氣了,損毀汗阿瑪御賜真的會被罰的。”他垂下頭,聲音又低了幾分:“借太子哥哥的光,這還是我第一次能得汗阿瑪指點。”

    說著說著,淚珠子啪嗒掉了下來。

    胤禩出身低微不得康熙喜愛,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被康熙關注過,更別說親自給他布置功課了,自然比不得太子從小就得康熙親自教導,這難得的機會,他珍惜的不得了。

    胤礽本是和康熙置氣,又趕上胤褆來找茬兒,沒能壓住火氣,沒想到把老八給弄哭了。

    他懶得搭理胤褆,轉身去哄胤禩:“好了好了,瞧你委屈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么點小事也值當你哭一鼻子的?”

    胤禩抽抽搭搭地看著胤礽,胤礽彈他腦瓜崩:“沒出息,阿瑪的字孤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你若實在喜歡,明兒都給你拿過來。”

    一旁的胤禛給胤禩擦眼淚,聞言提醒道:“二哥,汗阿瑪御筆不可隨意送人,此事還需請示汗阿瑪為好。”

    胤礽擺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被晾在一旁的胤褆緩過神來,見胤礽如此肆意妄為氣的肝疼,沉聲道:“方才是我言語沖撞,還請太子恕罪。但我有一句話不吐不快,汗阿瑪待你之心我們都看在眼里,你……莫要傷了汗阿瑪的心才好。”

    胤礽呵了聲:“孤與阿瑪之間,無需你操心,更無需你來說教。”

    “你!”胤褆在心里恨恨罵了句“不知好歹”,一甩袖子帶著老四和老八寫字去了。

    姍姍來遲的三阿哥胤祉見狀,規規矩矩給胤礽請了安,小聲道:“二哥,大哥又犯什么事惹你不痛快啦?”

    “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打聽什么,寫你的字去,孤還有事先走一步。”胤礽說完不給胤祉反應的機會,便大步離開了。

    梁九功一溜煙跑回去,氣兒還沒喘勻就聽康熙問:“你將朕的話帶到后,太子可有說些什么?”

    “哎呦萬歲爺啊,太子殿生了大氣啦!”梁九功擦擦額頭上的汗,把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

    康熙仿佛意料之中似的,聽完并未怪罪胤礽的不敬,反而笑了。

    “兔崽子,這是嫌朕不疼他了。”

    康熙說著,起身走到門口,遠遠看見他的太子正氣沖沖的往回走呢,轉而吩咐梁九功道:“你著人跟孫之鼎要一碗黃蓮水來,越苦越好。”

    小兔崽子整日火氣大得很又無處發泄,若按老祖宗的意思,早該給他安排幾個通房丫頭伺候著,可康熙私心里不想胤礽這么早經事,思來想去,也只好用這個法子給他的寶貝兒子敗敗火了。

    梁九功囑咐了一個小太監前去,小太監正巧和胤礽走了個對頭碰。

    胤礽把人叫住道:“干什么去?”

    小太監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奴才正要去尋孫太醫要碗黃蓮水來。”

    “黃蓮水?是皇上的意思?”

    “是。”

    胤礽忽地笑了:“是嗎,只一碗哪兒夠啊,要兩碗!”他說:“越苦越好。”

    第38章 晉江首發 真是活見鬼了!

    兩碗顏色深到發黑的黃連水很快被盛上來了, 胤礽捏著鼻子湊近瞧了瞧,抬眼覷著康熙的神色, 嫌棄道:“恐怕這世間再沒有比這玩意兒更難以下咽的了。”

    “你還沒有喝,怎就知道難以下咽。”康熙道。

    “兒子又不傻,這玩意兒能把人苦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康熙被他的形容給逗笑了,沒什么威嚴地“哼”聲道:“你是不傻,還知道替朕要一碗來。”

    “嘿嘿。”胤礽跑到康熙身邊呲牙一笑:“天氣暑熱,阿瑪您又整日的勞心勞神,難免上火,兒子這不是想孝敬孝敬您么。”

    “哦?太子的孝心就是給朕喝這苦兮兮的東西?”

    “您還知道這東西苦啊,那您還給兒子喝。”

    “朕是為你好。”康熙見他不服,說:“朕還能害你不成。”

    “您自然不會害兒子, 兒子也不會害您啊, 既然如此, 阿瑪也喝了吧。”胤礽說著, 端起一碗舉到康熙嘴邊,笑吟吟道:“兒子伺候阿瑪喝下。”

    康熙擰眉, 把碗推到一邊。

    “誒?阿瑪您不會不敢喝吧?”胤礽故作驚訝道:“若是連您都喝不

    下,那兒子就更是不行了。”

    十四五歲的少年神情狡黠地看著他, 話里話外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意思,讓康熙哭笑不得。

    “并非是朕不敢喝。”康熙道:“那東西有清熱燥濕, 瀉火解毒之效, 朕又不像你, 整日的心浮氣躁,欲|火難消,自然無需喝那東西。你自個兒乖乖喝了,喝了朕就免了你損毀御筆之罪, 如何啊?”

    什、什么欲|火難消,阿瑪在胡說些什么呢!

    胤礽被這四個字臊了個大臉紅,前世他已年過半百,今世又活了十來歲,早就不想那檔子事兒了,這突然間被康熙如此直白的說出口,胤礽別扭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兒子才沒有心浮氣躁,更沒有欲……總之兒子心煩也好生氣也罷,都和那事兒沒關系!”胤礽咬牙切齒地說。

    康熙一臉‘朕不信’地表情看著他,把胤礽看的火冒三丈,怒喊一聲“不信拉倒!”轉身摔門就走。

    康熙頓了頓,忽然偏過身子對梁九功道:“你瞧瞧,火氣這么大還不承認,太子這嘴硬的毛病也不知是隨誰了。”

    梁九功:“……”

    那自然是隨萬歲爺您了。

    快晚膳的時候胤礽也沒再回來,康熙問:“太子還氣著呢?”

    梁九功回道:“是,方才太子已命人將東西都搬回無逸齋去了,還留話說……”

    “說什么?”

    “太子說再也不和皇上您……一起睡了。”

    康熙:“……”

    那怎么行!

    “去,拿上兩壇荔枝酒,今日朕在太子的無逸齋用膳。”

    正所謂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他不僅要在無逸齋用晚膳,若保成不跟他回來,他今夜就宿在無逸齋又何妨。

    康熙吩咐完抬步就走,梁九功連忙跟上。

    無逸齋。

    胤礽把自己關在房里大睡特睡,迷蒙中似乎聽到了康熙的聲音,思緒一下子被帶去很遠,竟夢起前世的事來。

    康熙見叫他不起,便坐在床邊看著,不一會兒睡夢中的寶貝兒子就蹙起了眉,嘴里含含糊糊念叨著什么,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康熙知道他定是夢魘了,輕輕把人拍了拍:“保成,保成醒醒。”

    叫了好一會兒,胤礽才終于喘著粗氣醒來,看見康熙在身邊更是嚇得一激靈,“啊”一聲道:“真是活見鬼了。”

    康熙一聽臉都黑了,“太子真是好樣的,一覺醒來連朕都不認識了?”

    胤礽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瞬間清醒過來,十分利落地翻身跪在軟榻上:“阿瑪您怎地來了。”

    見康熙不說話,頓了頓又道:“兒子一時沒能醒過神來,沖撞了阿瑪,還請阿瑪恕罪。”

    “哼。”康熙問:“做惡夢了?”

    前世的種種自然如同惡夢一般,胤礽點點頭:“嗯。”

    康熙:“朕在你身邊時你便很少做惡夢,也罷,朕便將就一下,今晚就宿在你這里了。”

    胤礽:“啊?”

    不是,誰問你了?

    第39章 第39章 晉江首發

    胤礽本想開口拒絕, 但念在康熙帶來了兩壇好酒的份上,將話給咽了回去。

    兩杯酒下肚, 白日里的小別扭已經被胤礽拋在了腦后。父子倆其樂融融地推杯換盞,胤礽的酒量自是不及康熙,不過半個時辰已有醉意。

    康熙不許他再喝,命宮人去準備醒酒湯。

    胤礽扒拉著康熙的肩膀,滿口酒氣地對著康熙道:“不、不要醒酒湯,否則這酒喝來還有什么趣兒?”

    康熙把他的腦袋瓜轉到一邊去道:“不喝醒酒湯,明日醒來頭疼別來找朕哭。”

    “我才不哭。”胤礽打了個酒嗝,又把頭轉了回來,似乎醉意更甚了。

    康熙本想把人抱到軟榻上躺著,卻聽胤礽一聲聲喚著“阿瑪, 汗阿瑪……”便沒舍得放手。

    胤礽喚一聲, 他便應一聲“朕在這里。”

    喚著喚著, 胤礽漸漸垂下了頭, 口中喃喃:“您為何……要廢了兒臣……”

    “什么?”

    康熙沒能聽清,將頭湊近了些許, “保成在說什么,可是覺得難受了?”

    胤礽的眼睛泛著紅, “難受,好難受。”許是受了惡夢的影響, 胤礽的腦海里總會回想起前世康熙廢黜他時的場景。

    “阿瑪為何, 不喜歡保成了。”

    “胡說, 朕何時說過不喜歡你了?你是朕的太子,是朕最喜歡的孩子。”這次康熙聽清了,把人往懷里摟了摟道。

    “不,我不是……”

    說罷胤礽忽然抬起頭, 醉眼猩紅地盯著康熙瞧,下一刻手掌便不安分地在康熙的臉上亂摸一通。

    “胡、胡子呢?阿瑪的山羊胡怎么不見了?”

    康熙:“……”

    康熙正值壯年,哪來的什么山羊胡。他見胤礽醉了,只當他是耍酒瘋,耐著心問道:“保成想看朕留山羊胡?”

    胤礽的腦袋暈乎乎的,看康熙都出現重影兒了,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再看康熙時忽就咧嘴笑了。

    “阿瑪,你怎么會在這兒?”

    康熙深吸一口氣,有些后悔讓胤礽喝酒了。

    哼道:“有個臭小子和朕鬧別扭,朕特地來看他,他竟給朕耍起酒瘋來了。你說,他該不該罰。”

    “罰!該罰!”

    胤礽重重點頭,伸出一根手指胡亂指著道:“誰人敢沖撞汗阿瑪,兒臣定不輕饒,必要對其處以極刑!”

    “哦?”康熙聽樂了,有意逗他道:“那保成說說,該處他何種極刑啊?”

    “就處他……”胤礽張了張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卻忽然酒氣上涌,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康熙見狀直呼不妙,不等反應,胤礽“哇”地一下——吐了康熙滿身。

    “梁九功!給朕滾進來!”下一瞬,康熙咬牙切齒地怒吼聲猛然響起。

    胤礽腦袋一歪,沉沉睡了過去。

    第40章 第 40 章 晉江首發

    胤礽第二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雖是一夜宿醉, 頭腦卻很清明,并無昏沉疼痛之感, 想來是康熙給他喂過了醒酒湯。

    只是……他只能記起自己喝醉了,且在醉酒后在康熙的臉上胡亂摸了幾把,其余的便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何玉柱,昨兒孤醉酒后可有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胤礽起身飲了一杯茶問。

    “爺,奴才不知。”何玉柱躬身道:“昨夜您有了醉意后,皇上便不許人伺候,將奴才們都打發了出去。”

    “哦?”胤礽仔仔細細回想了下,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當時連梁九功都被趕出去了。想來康熙是怕他酒后失德,為了護住他的顏面,這才不許奴才們近身伺候。

    “不過……”何玉柱有些欲言又止。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想到什么就說。”

    “是。”何玉柱上前一步, 小聲道:“爺, 昨兒奴才和梁總管一起守在外頭, 不多久就聽到皇上召了梁總管進去,皇上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是生氣。”

    胤礽擰了擰眉, 聽何玉柱繼續道:“奴才聽到梁總管進去后驚呼了一聲,隨即便讓奴才取來皇上與您的常服, 待奴才取回來時皇上已經抱著您沐浴去了,事后奴才聽說……當時皇上的身上似乎沾了些穢物。”

    胤礽:“……穢物?”

    胤礽聽罷心里“咯噔”一下, 不會是他醉酒后吐在康熙身上了吧?

    若真是這樣, 可就太太太丟人了, 況且他都已經這么大了,康熙竟還親自給他洗澡。

    胤礽越想越覺得難堪,連耳根子都紅了,心想以后酒這種東西還是少碰為妙。

    想了想, 胤礽又問:“那阿瑪是何時回去的?”

    何玉柱:“卯時一刻。皇上臨走前特地囑咐奴才們不許吵了您睡覺,若是您醒了覺得頭疼要立刻稟報皇上,并讓人傳孫太醫過來。”

    “這樣啊。”看來昨夜康熙果然宿在他這里了,去上朝前還不忘叮囑,想來并未因他酒后失儀而生氣。

    但自己總歸是丟人了。

    胤礽

    默了默,心想左右這兩日天熱康熙免了請安,今日還是待在無逸齋,別露面了。

    康熙和眾大臣們議完朝政,起身伸了個懶腰。

    問道:“保成還沒醒嗎?”

    梁九功道:“回皇上的話,適才無逸齋來人回稟,說太子殿下已經醒了,剛用了一碗清粥。”

    康熙擰眉:“怎地只用了清粥?”

    梁九功:“回稟的小太監說太子不耐暑熱,沒什么胃口,且昨日喝了酒,用些清粥胃里舒坦。”

    康熙見不著人,心里總是惦念著,一聽這話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往無逸齋去。

    胤礽本以為至少今日可以不用再見到康熙,沒成想那人不嫌熱,頂著大日頭就來了。

    胤礽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問安后道:“外面日頭那么大,阿瑪您怎么過來了。”

    “朕聽說你只用了一碗清粥,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康熙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仔細瞧了瞧他的面色,見他面色紅潤并無不妥,笑道:“現下看來倒是朕多慮了。”

    胤礽聞言心中一暖,溫聲道:“天氣暑熱,兒子實在吃不下那些山珍海味,不如用些清淡之物,反倒舒坦。倒是勞阿瑪擔心了。”

    說罷頓了頓,又覷著康熙的神色道:“阿瑪,昨日的事……都是兒子不好,在阿瑪面前失儀了,您不怪罪兒子吧?”

    “哼,你還有臉提。”

    康熙方才還笑著,一聽這話瞬間板起臉來,訓斥道:“酒量不佳倒是貪杯,把自己喝的五迷三道,若非有朕在,你這個皇太子還不知道要鬧出什么笑話來。”

    “呃,有那么嚴重啊?”他的酒品已經差到這種程度了?不過也是,自己都吐到康熙身上去了,再差也不過如此了吧。

    康熙本想借著由頭好好跟胤礽說道一番,但見胤礽有些難為情,心下又不忍了。

    續道:“酒大傷身,往后若朕不在你身邊,不可再喝那么多酒,記住了嗎?”

    “記住了,兒子再也不貪杯了。”胤礽乖乖點頭,心里想的卻是還不都怪你帶來的那兩壇子酒。

    “那阿瑪您不生氣了吧?”胤礽道。

    “廢話。”康熙道:“朕若是生你的氣,還會頂著烈日過來看你嗎。”

    “嘿嘿,阿瑪沒生氣就好。”

    父子兩又親親熱熱說了好一會兒話,確認胤礽沒事,康熙才放心回去-

    八月底,圣駕從暢春園回到了宮里。

    眼看著秋天快來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看著太皇太后虛弱的模樣,胤礽終于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事,也明白了讓自己時常心悸煩悶的是什么。

    前世,太皇太后薨于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如今想來……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胤礽只恨自己為何沒能早點想起來,若是提早防范,說不定太皇太后現在還健健康康的。

    “烏庫媽媽,孫兒來給您請安了。”

    胤礽重重磕了個響頭,把太皇太后心疼壞了,“你這孩子,在哀家跟前無需行此大禮,快起來讓烏庫媽媽好好看看。”

    太皇太后強打起精神坐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著胤礽瞧:“好孩子,幾日不見怎地瘦了這么多,可是你阿瑪給你委屈受了?”

    胤礽心里本就難過,一聽這話更加心痛難忍,一時沒能忍住竟是哭了出來。

    “烏庫媽媽,保成好想您……”保成對不住您!

    “不哭不哭,保成不哭,受了什么委屈盡管告訴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說罷不等胤礽回話,又吩咐蘇麻喇姑:“去請皇上過來一趟。”

    胤礽伏在太皇太后的膝上抽抽搭搭。

    ……

    倒也不關阿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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