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晉江首發 “學我?”
胤褆呼呼跑來, 見胤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興奮是真興奮, 但心里也屬實有點慌慌的。
汗阿瑪命他來找人,這要是帶回去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太子,汗阿瑪不發瘋才怪,萬一以為是他把太子害成這樣的……
胤褆不敢想了,興奮的小火苗一下子被撲滅,他自己也一下子撲到了胤礽身邊。
拿手輕輕推了推:“胤礽?胤礽你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
胤礽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那人輕輕推他,又重重推他,見叫不醒他, 又試圖用手指來探他的鼻息。
胤礽心里腹誹了一下, 若是他裝死, 胤褆到底會是個什么反應, 總歸是不會為他哭的。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胤褆:……啊啊啊啊救命啊!
太子沒氣了!!
“你你你…完了完了,喂你別死啊!汗阿瑪那里我解釋不清的, 你快點醒過來啊 !!”
胤褆搖著胤礽的肩膀使勁晃,晃的胤礽后悔裝死了。
不遠處的侍衛聽到動靜慌慌張張跑過來, 不用胤褆多說,已經抬起胤礽的手腕探起脈息。
脈搏跳動有力, 太子還活著。
不等侍衛說話, 胤礽無趣般地抽回了手, 拍了拍嚇懵了的胤褆。
胤褆:……靠?
他瞬間炸毛:“嚇本大爺一跳,你沒死啊?”
“我說。”胤礽翻了個身,用一只手撐住腦袋,看著瞪大了眼睛的胤褆, 續道:“孤沒死,你好像很失望啊。”
胤褆不肯承認,他的確有一瞬間的失望,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胤礽還活著,汗阿瑪不至于問他的罪。
他指了胤礽一下,“你沒事躺在這里做什么?”問完又接著道:“不會真墜馬了吧?摔壞了?是腿?還是頭?哦,或者是……”
“喜怒不形于色。”胤礽說:“大阿哥,你的師傅沒教過你嗎?”
“……什么?”
“你的嘴角咧那么大,孤若是不傷著哪,你今晚是不是連覺都睡不好啊?”
胤褆摸摸自己的唇角,他笑的……很明顯么?
話音落,胤褆擰起眉:“你胡說什么?我這是,這是在替你高興,太子殿下福大命大,怎么會這么輕易的死掉。”
“哦~”
胤礽一聲哦,拖了很長的音。
胤褆有些惱羞成怒,看來太子好的很,壓根就沒有墜馬。是他自己見太子躺在這里,旁邊還有個小馬駒,才幻想出太子墜馬的一幕。
冷靜下來想想,那么小的小馬駒,就算掉下來也不會有事啊。
他真是!
胤褆暗罵自己思慮不周,見胤礽戲謔地看著他,不服道:“我看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吧。”
胤礽又哦一聲,“孤用不著啊,合宮上下,誰不得看孤的臉色行事?”就連康熙都得哄著他來呢。
胤褆:“……”
顯擺什么?你是太子你了不起啊?!
胤礽懶的再逗他,起身拍拍灰塵,居高臨下地看著胤褆。
“你怎么找來了?”
胤褆這會兒還是半跪式的蹲在地上,蹲的腿有些麻,一時沒起來,反倒成了他給胤礽下跪似的。
他氣的大哼了聲,忍著麻意站起身。
很好,至少比太子高出半個頭。
結果胤礽一轉身,騎上了他的小馬駒,再次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啞巴了?”
胤褆咬著后槽牙,恨不得上前給他一腳。
不情不愿的道:“是汗阿瑪知道你偷跑出來,不放心,叫我帶著侍衛來找你。”別以為是本大爺自愿的,本大爺可一點都不想找你。
胤礽挑挑眉,這家伙似乎變得比以前聽話了些。
許是剛剛裝死真把他給嚇著了。
胤礽:“行,知道了。”
接著揚起小馬鞭,走了。
胤褆的拳頭瞬間攥緊了,指著胤礽的背影大罵一聲“混蛋”后,連忙也拉著侍衛們往回趕。
黑了天的草原太嚇人了,遠處密林中竟然還有狼叫。
快走。
不多時,胤礽就回來了。只是他沒有直接去找康熙,而是去了篝火旁,拿了一只剛烤好的鹿腿肉,才快步去了康熙身邊。
胤礽一露面,梁九功就已經稟告了康熙。
看見兒子完好無損的回來,康熙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
“阿瑪,兒子專門為您烤的鹿腿,鮮嫩多汁,您嘗嘗。”
蒙古諸王看著年幼的儲君,打量的眼神不可為不明顯。
胤礽笑了笑,轉頭用蒙語和幾人聊了起來。
連康熙都驚訝于胤礽的蒙語竟然說的如此通順流利,蒙古諸王更是對這位小太子另眼相看。
康熙十分得意,即便知道這鹿腿不是胤礽烤的,即便自己已經吃飽不宜再進食了,也很給面子的吃了幾口。
胤礽趁著間隙,偷偷抓住康熙的手搖了搖,又眨眨眼。
這便是在認錯了。
康熙想教訓他的那點話,也隨著吞咽鹿腿肉而默默咽了下去。
得,兒子朝他撒嬌了,舍不得教訓半點。
木蘭秋狝收獲頗豐,胤礽也在蒙古諸王面前露了臉,康熙滿意極了,回宮后還特地吩咐凌普,叫派幾個得力去幫著太子養野兔、小鹿和狐貍。
*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康熙二十一年。
胤礽八歲了。
去歲,清軍攻入云南,吳世璠自殺,三藩之亂徹底平定。同年,皇八子胤禩出生,被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撫養。
宮里熱鬧了好些日子,給太皇太后過了七十大壽。
待閑下來了,康熙便提出要東巡盛京謁陵。但未等如何呢,父子倆先鬧起別扭來了。
起因便是胤礽又帶著兩個伴讀出宮了,玩了整整一天,不巧遇上一場大雨,被淋的渾身濕透。
然后胤礽病倒了,還病的不輕,把康熙急得直上火,嘴里都起了火泡。
胤礽這一病,耗了大半個月還沒好利索,可康熙決定去盛京的日子就快到了。
康熙顧念著胤礽的身體,想留他在宮中安心修養,可胤礽就想跟著去。于是乎父子倆誰也說服不了誰,鬧起了別扭。
胤礽鬧別扭,無非是擺臉色,不和康熙說話。
而康熙呢?則是命人時刻看著太子,盯著他吃飯、喝藥、睡覺,甚至連每日出恭了幾次和時辰也要詢問。
胤礽:“……”
真的很窒息。
他只是病了,不是快死了。
康熙越是在意他的一舉一動,胤礽就越是煩躁,許多天不曾去乾清宮請安,就算康熙來看望,他也當沒看見一般。
康熙為他著急上火,嘴里起了火泡,喝茶用膳都疼的厲害,人都瘦了一圈兒。
這么幾天,連太皇太后都看不過去了,親自來毓慶宮幫著康熙哄胤礽,又拐去乾清宮勸了勸康熙。
這期間若說誰最倒霉,還屬大阿哥胤褆。
胤褆見汗阿瑪和太子誰也不理誰,自以為機會來了,便每日殷勤地往乾清宮跑,還時不時地去毓慶宮門口晃蕩一圈,大聲說著汗阿瑪又夸獎了他什么,又賞了他什么。
胤礽懶得搭理他,呵了一聲道:“幼稚,無恥。”
可一次兩次便也罷了,胤褆幾乎每天都來膈應他一下,胤礽忍無可忍,把藥碗給砸了。
這下可好,太子砸了藥碗,自然有人立刻去稟告康熙。
康熙大步而來,進門就見兒子紅著眼睛,委屈巴巴的看著他。
康熙:“……”
沒等教訓呢,怎么先委屈上了?
頓時心疼又無奈。
“太子越發胡鬧了,竟敢砸藥碗了?”康熙板著臉說。
胤礽不說話,手里攥著康熙月前送給他的小吊墜,抿著唇要哭不哭的,就那么看著康熙,把康熙看的心都要碎了。
“保成,誰招你了?和阿瑪說說。”康熙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這個墜子。”胤礽吸吸鼻子,“大哥也有一個。”
康熙瞬間就明白過來,月前送給胤礽的時候,他說過這墜子是外頭進貢來的,只有兩個,單個看是兩只嬉戲的小魚,合起來便是一個漂亮的太極八卦圖。
康熙將其中一個給了胤礽,一個自己留著了,算是他們父子倆的小樂趣。
前日大阿哥來請安,看到了這個小墜子,目光灼灼。康熙并未多想,覺得一個墜子,賞便賞了,便隨手將自己的給了保清。
但事后,他有點后悔了,怕保成心里不舒服。可賞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何況保清也是自己的兒子。
康熙咳了聲:“保成,朕……”
“阿瑪不必說了,兒子知道自己惹了您生氣,不配和您用一樣的東西,兒子把這個還給您,這樣您和大哥就有一樣的玉墜子了。”
胤礽伸手把玉墜遞給康熙,又道:“這樣,大哥也不必日日往兒子這里跑了。”
說完,啪嗒一下,掉了一顆珍珠大的金豆子。
康熙:!!!
心里疼的直抽抽。
他的保成何時受過這等委屈啊?
“胡說什么呢?什么叫你不配和朕用一樣的東西?”他連忙把人摟在懷里哄:“都是阿瑪不好,保成不哭啊。”
接著冷聲道:“保清每日都來?都對太子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為何沒人來稟告朕?”
他心知兩個孩子不對付,保清每天往這跑,還顯擺了他賞的玉墜子,保成能不委屈?
梁九功連忙認錯,又道:“皇上,您只吩咐了命人看著太子殿下,并未……”
“還敢頂嘴?”
“奴才不敢。”
隨即把毓慶宮的宮人都叫到了跟前,詢問大阿哥來時的所有事情。
凌嬤嬤和何玉柱是最向著胤礽的,雖不敢添油加醋,卻也如實稟告了許多,只是隱瞞了太子殿下壓根就不在意,甚至一個眼神都沒賞給大阿哥的事。
康熙聽完,深深吸了一口氣。
“保清他……”
他摸摸胤礽的小臉兒,低聲道:“平日里不是最嬌氣么,怎么受了委屈也不說?”
胤礽沒有眼淚可流了,把臉往康熙懷里一埋,聲音悶悶的:
“大哥說的對,兒子只會惹阿瑪生氣,阿瑪寵愛大哥也是應該的,哪敢置喙半分。”
說完,胤礽偷偷撇嘴。
咦~麻死了。
可康熙只顧著心疼了,完全忘了胤礽性子驕矜又任性,又是皇太子身份,在宮中能橫著走,何曾吃過虧?
除非是他自己想整人,否則就算是胤褆,也別想占到半點便宜。
當晚,康熙把胤礽領回乾清宮住去了。
夜里還給胤礽講起了哄睡故事,還自個兒提出去待胤礽病好了再去盛京,不著急。
翌日一大早,胤褆又屁顛顛跑去給康熙請安了。
進去就見康熙親自端了茶杯,喂胤礽喝茶,嘴里還提醒著:“慢點喝,小心燙。”
胤褆心里泛起嘀咕,昨兒還互相生著氣呢,今兒怎么就好了?
想不通,跪在地上恭敬道:“兒臣給汗阿瑪請安。”
這時胤礽也給康熙端來一杯茶,“阿瑪,您也喝。”
康熙:“好好好,朕的保成真懂事。”
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
胤褆:“……”
他汗阿瑪為了一杯茶,全然忘了還有個兒子跪著呢。
胤褆提高了聲音,又道:“兒臣給汗阿瑪請安。”
同時間,胤礽哎呀一聲,小手撲簌簌地給康熙擦衣裳。
“兒子不是有意的,阿瑪您沒燙著吧?”
康熙趕緊拉起胤礽的手左右看看。
擰著眉也問:“燙著沒有?”
見胤礽的指尖有點紅,忙吩咐梁九功去傳孫之鼎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獨留胤褆一人跪在殿中。
胤褆:“……”
好你個胤礽,跟我玩兒這一套是吧?
胤礽雖然是故意轉移康熙的注意力的,但其實康熙自己也有意涼著胤褆,便十分配合胤礽。
在東暖閣里,康熙點點胤礽的額頭:“滿意了?”
“哼。”胤礽歪了歪腦袋:“除了阿瑪,誰也不能欺負兒子。”
“就你會說,朕何時欺負過你啊?是你一直氣朕才對。”
話音才落,西暖閣里忽然傳出一聲:“來人吶,不好了,大阿哥暈過去了——”
胤礽:?
他活動活動手指,聞言差點沒笑出聲來。
康熙:“保清暈倒了?”
那孩子壯的像個小牛犢,怎會暈倒呢?
胤礽跳下椅子,又隨著康熙去西暖閣看胤褆。
此時胤褆已經被小太監給搬回床上躺著了,一動不動,好像真的暈了。
康熙見狀豈有不擔憂的道理?
卻看胤礽比他還快一步,噠噠噠跑到了大阿哥身邊,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大哥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是保成,你能聽到我說話么?”
然后戳了一下胤褆的臉,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學我?”
這時康熙過來了,摸摸胤褆的額頭,“保清?”
接著吩咐正巧在的孫之鼎:“快過來給大阿哥看看。”
胤礽大聲說:“對對,快大哥施上一針,興許大哥就能醒啦。”
裝暈的胤褆:“……”
真想給他一拳。
第22章 晉江首發 康熙難受啊!
孫之鼎上前去診脈, 胤礽目光灼灼地問:“大哥如何?”接著又道:“孤見你帶了不少銀針來,粗的細的都有, 不如拿根最粗的給大哥來一下,沒準真能……”
“呃…頭好暈,我這是怎么了?”
不等胤礽說完話,胤褆已經“悠悠轉醒”了,還從孫之鼎那里抽回了手,接著捂住額頭,迷蒙的睜開雙眼。
呦。
這演的。
胤礽一下樂了。
“孫太醫真是妙手回春啊,這還沒施針呢,大哥就醒了啊。”
孫之鼎訥訥地不敢說話,康熙邁步過來。
“保清, 感覺如何?”
“汗阿瑪, 兒臣沒事, 興許是貪黑讀書, 讀的晚了些,這才暈倒了, 讓汗阿瑪擔心了。”
胤礽挑挑眉。
聽著康熙道:“你這孩子,讀書也要顧及著身子, 惠妃平日都不知囑咐你嗎。”
見汗阿瑪似乎遷怒了額娘,胤褆忙道:“不關額娘的事, 額娘已經叮囑過了, 是兒臣自己不好。汗阿瑪, 額娘近日還要照顧八弟……您別怪額娘。”
提起八弟,胤礽摸了摸下巴。
好像許久不曾去看過了。
胤褆無事,康熙又拉著胤礽交代幾句,便放下心去處理政務了。
胤褆小坐了會兒, 見沒人搭理自己,只好悻悻回阿哥所去。只是他前腳剛出了乾清宮的門,后腳胤礽就跟出來了。
“你跟著我作甚?”胤褆面露不悅問。
“誰跟著你了?自作多情。”胤礽嘖了聲,繼續往前走,越過了胤褆。
胤褆看著他的背影,小聲罵了句什么,走著走著,發現這家伙似乎要往額娘的延禧宮去。
他加快了腳步,胤礽在前面頭也不回,悠悠道:“大阿哥,你跟著孤做甚?”
“誰跟著你了?自作多情。”又把噎他的話給還回去了。
胤礽:“……”
胤褆超他半個步子,斜他一眼:“前面是我額娘的延禧宮,你想做什么去?”
“孤做什么輪得到你置喙?”
胤礽同樣斜他一眼,見他氣的臉色漲紅,笑的越發燦爛。
“你不是要回阿哥所,阿哥所可不是這個方向。”
“你管我,我要回延禧宮看八弟。”
“巧了。”胤礽說:“孤也來看八弟。”
兩人斗嘴的功夫,延禧宮到了,沒想到三阿哥胤祉也在。
胤祉向來和二哥胤礽更親近些,性子也更活潑,在胤礽面前不拘小節,見到人就跑過來了。
“太子哥哥你來啦,幾天不見弟弟可想你啦,你身子可好些了?額娘老不讓我去看你,說怕你過了病氣給我,其實弟弟知道,額娘是怕我會打擾你休息,怕汗阿瑪會怪罪。”
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胤礽揉了揉耳朵,笑著道:“行了行了,孤沒事,今兒不是見到了。”
“嗯!”
胤祉高興了,拉著胤礽往里走:“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八弟可好玩兒啦,剛才麼麼喂八弟喝水,八弟不知怎的打了個嗝,不巧四弟就在跟前呢,那水就噴出來了,噴了四弟一身,哈哈哈哈。”
胤礽一頓:“小四也來了?”
“嗯啊。”胤祉說:“四弟的衣裳濕了一塊,去偏殿換去了。”
話音落下,胤禛已經換好衣裳出來了。
見到胤礽,快步過來,一板一眼道:“給太子二哥請安。”
“嗯。”胤礽點點頭,“小四可比你三哥懂規矩多了。”
一旁的胤祉撇撇嘴,“是是是,四弟最懂規矩了。 ”
說著戳了胤禛一下,“小古板。”
兄弟三人有說有笑,胤褆在后面看著,憤憤咬牙,怎么著?他這個大哥就這么沒有存在感?
他往前湊了湊,好在胤禛看到他,叫了聲“大哥”,胤褆這才好些。
玩笑了兩句,胤礽便要進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的出身不高,但到底是個阿哥,又是自出生起就養在惠妃身邊的,故而惠妃還算盡心,八阿哥所居住的偏殿布置也還算妥當。
一歲多的小娃娃正是冒話的時候,旁邊人說什么都愛跟著學一學,只是說不成個數來,只會一兩個字的往出蹦,挺趣兒的。
“八弟來。”三阿哥胤祉摸了摸小八的腦袋瓜,一字一句教他說:“給太子哥哥請安。”
小八歪歪腦袋,看著正前方的胤礽,忽然邁著還不算成熟的小步伐過來了。
“哥哥,哥哥。”
胤礽:“……”
好嘛,小八跟他這么親啊。
要不是還記得前世老八是如何給他找麻煩的,他差點就要在小八的臉上親一口了。
接住了噠噠過來的小八,胤礽似笑非笑的捏捏他的小臉兒。
“喜歡哥哥?”
“喜,喜歡,哥哥。”
胤礽挑挑眉。
若說前世,小八算不上他的冤家,他的冤家是大阿哥,而小八的冤家嘛……
“四弟。”
胤礽忽然道:“你來,抱著八弟。”
這會兒小胤禩正抓著胤礽的袖子,胤禛以為二哥是怕八弟把他的衣裳抓皺了,并未深想,聽話上前。
“八弟松手,讓四哥抱著你。”
胤禛就算是放低了聲音說話,表情也很難溫柔起來。
就像胤祉說的,四弟是個小古板,人古板,表情也古板,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小娃娃愿意親近和喜歡他的。
但難得的,小八似乎很喜歡眼前這個哥哥。
讓放手就放手,說抱抱就給抱。
胤礽默默在心里“呦”了聲。
沒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大阿哥斜他一眼。
什么毛病?
胤祉:“太子哥哥你笑什么呢?八弟是不是很可愛?”
真可惜,沒有人能懂他的笑點。
胤礽“嗯”了聲,“小四和小八……都很可愛。”
胤礽甚少會夸獎誰,此時的八阿哥還聽不懂,但四阿哥能聽懂啊,太子二哥一夸他可愛,他瞬間就臉紅了。
要知道,其他兄弟都只會說他是小古板和冷面神的。
他心想,許是借了八弟的光。
心中歡喜,腦袋湊上去,拿鼻尖蹭了蹭八弟粉嘟嘟的臉蛋兒。
小胤禩咯咯笑起來,小手抓住胤禛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叫“四四哥哥”。
胤礽看在眼里,一邊搖著頭,一邊嘖嘖嘖。
若被前世的兩人知道他們今世如此親昵,只怕要連吐三斗血。
“八弟,八弟?”胤礽忽然問:“你最喜歡哪個哥哥啊?”
一聽這話,胤祉立馬湊上來:“一定是我!八弟快說最喜歡三哥。”
連胤褆也暗暗挪動了步子,站在小胤禩的視線范圍內。
小胤禩扭著腦袋都瞧了瞧,嘴里哼哼唧唧,最后一把摟住了胤禛的脖子,糯糯叫了聲:“最,最,四四哥哥。”
胤禛的臉又紅了。
胤礽從他那冰山似的小臉上,似乎看到了驚喜之外的笑意。
神奇。
他都忍不住想拍手了。
“嗯。”胤礽憋著笑,語重心長地說:“四弟,看在八弟最喜歡你的份上,你可要好好待他啊。”
“我會的。”胤禛點頭,鄭重其事道:“二哥放心,我會保護八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
我放心?
“乖。”胤礽摸摸四八的頭,心說以后你倆別掐起來,我就放心了。
康熙批完了折子,聽說幾個阿哥都在延禧宮,便擺駕過去了。
到的時候,胤礽正在逗小四和小八玩兒。
康熙也加入其中,直把小八給逗哭了,小四心疼的哄才作罷。
胤礽瞧瞧四八,又撇撇康熙,一臉要笑不笑的模樣。
康熙:“太子這是怎么了?”
他自以為兒子吃醋了,心里有點高興和得意。
胤礽道:“無事,兒子不過是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心里歡喜罷了。”
誒,只他一人重生,實在無人能言他內心的滋味。
惠妃見皇上來了,歡歡喜喜讓人準備午膳,康熙卻擺擺手,不愿留在延禧宮用膳,拉著胤礽回了乾清宮。
走到一半胤礽才反應過來,這人是特意來接他的。
又過了兩日,胤礽的病徹底好了,康熙下了旨意,叫索額圖負責鑾駕之事,待一切準備妥當,便即刻啟程前往盛京。
皇帝出行的鑾駕和儀仗,早有定下來的制度和規矩,只要傳道旨意,隔日便能準備妥當。
但這一次,索額圖用了兩三日的時間,竟然還沒有準備好。
就算有他和幾個皇子同行,也不該準備這么久。
胤礽覺得其中蹊蹺,在毓慶宮召見了凌普。
胤礽道:“叔姥爺領旨多日,卻仍未回稟鑾駕之事,想來還沒有準備好。孤知道你同鑾儀衛總管關系不錯,可聽說了什么?”
鑾儀衛負責掌管皇帝的車駕儀仗,此次出行,自然是由康熙欽點的索額圖和鑾儀衛共同負責。
凌普是太子的奶公,又守著內務府總管一職,想打聽點什么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聽罷上前道:“稟太子,奴才聽說,索額圖大人有意,想往您的儀仗里多填幾個人。”
“哦?”胤礽擱下茶碗,“多填幾人需要這么久?”
“鑾儀衛那邊的意思,若要填人需得給您上道折子叫您知道,這是規矩。但……索額圖大人似乎不敢叫您知曉,便打算自己做主……”
如此說來,鑾儀衛想按規矩上折子,索額圖卻從中阻攔,這才耽擱了這些天。
“索額圖真是好大的膽子!孤竟不知道,他何時能做孤的主了。”
胤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威勢一起,把凌普嚇的跪倒在地。
“太子息怒,索大人也是為了您著想。”
“為我著想?”胤礽呵了聲:“不上折子不請旨,就敢做主孤的事,他就不怕惹了汗阿瑪不高興,砍了他的腦袋!”
凌普訥訥的不敢說話。
這事畢竟和凌普無關,胤礽罵了幾句,又借機敲打敲打,就叫人退下了。
翌日早朝一過,胤礽把索額圖召進了毓慶宮。
索額圖樂呵呵地,心道太子一定是想他了,想和他說說話。哪知一進去,太子端坐在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索額圖莫名打怵,上前恭恭敬敬請安。
胤礽不叫起,索額圖便一直跪著,直到跪的雙腿發麻,才聽到太子冷聲道:“叔姥爺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索額圖的冷汗瞬間下來了,把頭埋的更低。
心里猜測出太子是因何生氣,嘴上卻說:“奴才愚鈍,還請太子明示。”
“叔姥爺當真要跟孤裝傻么?”胤礽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奴才不敢。”索額圖磕了個頭:“奴才知錯了,奴才不該阻攔鑾儀衛給您遞折子,奴才一時糊涂,還請太子恕罪。”
“呵。”胤礽站起身,走到索額圖跟前。
“孤也以為你不過是一時糊涂,竟想替孤做主,直到昨日孤看到了鑾儀衛擬好的折子,這一看可不得了,叔姥爺的野心,可大的很吶。”
見索額圖冷汗津津,胤礽續道:“孤知道你想給孤的儀仗多填幾人,孤想,再多也不過多填二十人,越不出規矩。未曾想,人數竟是一倍不止,就連添置之物,也越過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孤竟不知,孤何時有這樣大的排場了?”
“太子。“索額圖老淚縱橫,“奴才,奴才哪敢有什么野心,縱有野心,也都是為了您啊!”
胤礽眸色沉沉,“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赫舍里氏。”
“太子這樣問,就是在誅奴才的心啊。”
索額圖嗚嗚直哭,說自己多么多么在意胤礽,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好,便是舍出這條命都成。
胤礽怎會不知索額圖待他之心,只是……
“少跟孤打感情牌,格爾芬和阿爾吉善還在外面,你個做阿瑪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他終究有些心軟,道:“儀仗之事,孤要聽你的解釋。”
索額圖抹抹眼淚,不經意間用手揉了揉膝蓋。
胤礽嘆了聲:“起來回話。”
索額圖顫顫巍巍起來了,躬著身子道:“皇上下旨那日,奴才曾拿這事詢問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并未駁回,還叫奴才自己看著辦,奴才這才……奴才知道您定然不愿意,這才不想讓鑾儀衛遞折子。”
“你可知,先斬后奏是大罪。就算汗阿瑪現在不追究,待以后你惹了什么事讓汗阿瑪不高興,光是這件事就能把你給辦了!”
“這……”
索額圖心說,皇上如此寵愛太子,應當不至于。
他道:“此次出宮,三歲以上的皇子都會隨行,奴才也是想讓人知道太子殿下的威勢,不敢輕易小瞧了您。”
“你!”
胤礽惱恨索額圖的冥頑不靈,“孤如今有汗阿瑪的寵愛和庇護,尚且沒事,你呢?你就不怕那群御史言官聯合起來彈劾你,別忘了,納蘭明珠可還虎視眈眈的盯著咱們呢,你倒好,自個兒拿了話柄送到人家手里,叔姥爺,你何時這般糊涂了?!”
胤礽的幾句話,把索額圖說的又開始冒冷汗。
旋即想,皇上待太子榮寵有加,怕什么呢?可君恩難測,皇上正值壯年,皇子們也一個又一個的冒出頭來。若有一天他真的見罪于皇上,太子沒了靠山,如何斗得過……索額圖不敢深想了。
再次跪下給胤礽請罪。
胤礽生怕他不長記性,又道:“還記得木蘭秋狝嗎?”
“奴才記得。”
“當初,鑾儀衛也曾請旨,請求在孤的儀仗中添設滿洲官員三十員,漢官二十員,校尉以及毓慶宮侍衛不等,那時汗阿瑪是如何說的,你可還記得?”
索額圖一抖:“皇,皇上說此事為時尚早,留了折子,并未實行。”
“不錯。不僅如此,汗阿瑪還以讓孤和大阿哥親近為由,讓孤和大阿哥同乘一輛馬車,這樣一來,增設儀仗之事便徹底擱置了。”
胤礽續道:“而這一次,汗阿瑪也未下明旨。叔姥爺,沒有明旨,你怎么敢。”
這一下,索額圖徹底蔫兒了。
“是奴才糊涂了,為著這事還要您操心,奴才對不住您。”重重磕了兩個響頭,又道:“那鑾儀衛那邊……”
“孤已經讓鑾儀衛按照從前的規制去辦了,往后再有什么,不許再瞞著孤,記住了嗎?”
“是,奴才不敢了。”
胤礽嘆息著搖搖頭,親自扶起索額圖。
“叔姥爺,孤知道你的心意,一切……只看以后吧。”他不好言說什么,拍拍索額圖的手背:“你退下吧。”
索額圖退到門口,心里尚有一點想不通,躊躇間還是沒忍住,問:
“殿下啊,萬歲爺待您之心天地可表,萬般寵愛皆加你身,您為何總是患得患失呢。”
胤礽笑了笑:“因為,汗阿瑪他是皇上啊。他是孤的君父,君在前,父在后,你說為何?”
索額圖莫名從胤礽的眼里看到了悲戚之色,頓時心疼的無以復加。
又掉起眼淚,“奴才,再不給您惹麻煩了。”
胤礽輕聲囑咐他:“若是到了汗阿瑪跟前,需得小心回話。”
說罷,掃了一眼窗外,看到一抹影子一閃而過。
索額圖為官多年,當然明白胤礽話里的意思,點頭應下了。
他來毓慶宮,康熙是知道的,這會兒人出來了,自然得去乾清宮請安,正好回旨鑾駕之事。
到了乾清宮,索額圖總覺得脊背發涼。
康熙果然問起太子宣他所謂何事,索額圖早就想好了措辭,七分真三分假的把事說了,不僅誠懇認罪,還說太子已經大罵了他一頓,以后再不敢了。
康熙掀開眼皮子盯著他,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書案,而指尖下面擺著的,正是方才胤礽和索額圖在毓慶宮里的所有對話,一字不落的,都記在了上面。
康熙靜默了半晌,把索額圖嚇得忍不住發抖,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何意。
一刻鐘過去,梁九功已經給康熙添了兩次茶。
可一連喝下兩盞茶,康熙也沒能壓住心里的火,借著此事,把索額圖臭罵了一頓,罵的索額圖差點自請辭官回家種田去。
最后,康熙以一句:“少來礙朕和太子的眼,滾出去!”把索額圖給罵了出去。
索額圖大氣兒不敢吭一聲,灰頭土臉,顫顫巍巍的滾了出來。
康熙捏起那張紙,眼睛盯著胤礽說的“君父”二字,恨不能給盯個窟窿出來。
多年的寵愛和縱容,竟還不足以讓這孩子對自己放下戒心。一句“君在前,父在后”徹底擊碎了康熙的心。
疼,真疼。
他想立刻去毓慶宮問問,朕還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心,把心掏給你看么?
可他坐在椅上,幾乎沒力氣站起來。
他令梁九功找來曾經鑾儀衛遞上來的奏折,當時他將此事擱置,只是覺得保成還小,第一次出行就設如此排場,只會叫文武百官和百姓對太子側目,繼而引發不滿,豈非得不償失?卻沒想到,竟讓保成誤會至此。
而這次,他雖未下明旨,但心里是默許了的,否則又怎會任由索額圖將事拖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都沒能成行。
康熙有些頹然的靠在椅背上,想著如何才能讓保成安心當他的太子,如何才能讓保成對他放下戒備。
其實這么多年,康熙一直在潛移默化的讓保成全然信任自己。這也是為何,康熙喜歡聽保成叫他“阿瑪”,而非“汗阿瑪”。
怎知今日,保成連“君父”二字都說出口了。
康熙難受啊。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愛子保成,這會兒正在毓慶宮享受呢,凌嬤嬤給他捏肩,何玉柱給他剝核桃仁兒吃,好不悠閑自在。
不多時,梁九功急匆匆來了。
“殿下呦,萬歲爺直說心口疼,又不許奴才傳太醫,這,奴才實在沒法兒了,只好來請您,您快去看看吧。”
胤礽剛扔進嘴里一顆完整的核桃仁兒,聽罷一下咬碎了。
“阿瑪怎么了?”胤礽跳下椅子,一刻不停,快步往乾清宮去。
梁九功跟在后面不敢亂說,只道:“奴才只知道,皇上是為了殿下您的事,傷心壞了。
胤礽:“……”
糟糕,他演戲是不是演過了?
第23章 晉江首發 “阿瑪最疼保成了。”……
到乾清宮的時候, 康熙正側躺在榻上,面朝里, 背對著人。
胤礽見狀心里一緊,快步過去,輕聲道:“阿瑪?”
若是以往,康熙聽到動靜早就起來和兒子親親熱熱的說話了,這次卻不吭聲,怕是傷的狠了。
胤礽琢磨了一下,叔姥爺的那點小心思康熙不會在意,畢竟叔姥爺都是為了他好。
唯有他自己說過的話,康熙定然是吃心了。
不過,那些話他就是故意說給康熙聽的, 儀仗增設人員, 他當然要, 他不僅要那份排場, 更要康熙主動下旨,明目張膽的給他這份榮寵。
知道康熙聽到那話會傷心, 只是沒想到傷心太過,竟不理他了。
難道是他的話說的太重, 適得其反了?
排場沒有就算了,不會連榮寵都沒了吧?
“阿瑪您難受的厲害么?還是請太醫來看看罷。”
胤礽一邊說著, 一邊上前握住了康熙搭在身側的手。
康熙的指尖微動, 仍是沒有說話。
這么難哄啊?拉手手都不行了。
胤礽只好脫了鞋子上榻, 只是康熙躺在床榻的邊上,壓根沒有胤礽的“容身之地”,胤礽推推他。
“阿瑪您往里去去,給兒子留點地兒。”
康熙動了, 不過不是往里,而是更加往外了,若非胤礽拿手頂著他后背,胤礽都怕他掉地上去。
小氣鬼。
胤礽默默吐槽。
床榻邊緣連落腳的余地都沒有了。
“朕不需要太醫,也不需要任何人伺候,胤礽,你退下。”
康熙終于開口,卻是要趕胤礽走,還連“保成”都不叫了。
胤礽摸摸鼻子,莫名有些想笑。
康熙不僅是小氣鬼,而且愛記仇,他不就是說了聲“君父”嘛,至于氣成這樣么。
不把人哄好了,哪能說走就走。
左右鞋子已經脫了,既然康熙不給他騰地方,便只好扒著康熙的身子往上爬了。
康熙:“……”
胤礽沒費多大的力氣就爬了上去。
他半騎半趴在康熙身上,看到康熙斜斜地瞧了他一眼。
胤礽嘿嘿一笑,“阿瑪請恕兒子無禮,您不理會兒子,兒子這樣也是沒辦法。”
康熙更不敢輕易動彈了,生怕胤礽抓不住掉地上去。
“胡鬧!”康熙說。
“嘿嘿,兒子胡鬧慣了,您又不是第一天知曉。”
胤礽才不怕他,說罷一骨碌就從康熙的身上滾到了床里,然后又迅速鉆進了康熙的懷里。
康熙哼了聲,不摟也不抱他,想要翻身下床,卻被胤礽壓住了胳膊。
胤礽拿腦瓜頂蹭蹭康熙的下巴,“阿瑪,您到底是為何生兒子的氣?兒子實在不知,還請阿瑪明示。”
胤礽在心里偷樂,對于此事康熙只能生悶氣,必不會告訴自己他派人偷聽,否則該生氣的人就是自己啦。
康熙的話在嘴里打了個轉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派人偷聽保成和索額圖的對話,若是被保成知道,定會鬧脾氣,能不能哄好不說,到時自己這個汗阿瑪在保成心里,豈非更加難以信任。
康熙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可胤礽不依不饒的問:“兒子不知自己哪里惹了阿瑪不高興,恕兒子愚鈍,難道有什么事是阿瑪知道,而兒子不知道的么?”
胤礽抬起頭,無辜的眨了眨眼。
康熙簡直憋屈壞了,他深吸一口氣,終于道:“你將索額圖召去毓慶宮,所為何事?”
胤礽頓了頓:“叔姥爺不是已經回稟過了么?他辦事不力,兒子罵了他一頓。怎么啦,可是叔姥爺說錯了什么話,惹您生氣了?”
胤礽窩在康熙的懷里,不大方便的伸出雙手,給康熙作了個揖。
“若是叔姥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兒子替他向阿瑪請罪了。”
“你說什么?”
胤礽如此說,康熙更氣了。
“你同索額圖就那么親,朕才是你阿瑪,你卻為了他,來向朕請罪?!”
如此,康熙似乎有了傷心的理由。
他繼續道:“胤礽,朕待你不好么?為何你總是向著一個外臣。”
胤礽:……呃。
好嘛,叔姥爺成靶子了。
知道康熙愛吃索額圖的醋,今兒算是吃了個夠。
胤礽無奈,撒嬌道:“兒子當然是同阿瑪您最親啊,兒子也并非向著索額圖,只是氣大傷身,阿瑪您要保重龍體,看在兒子特地從毓慶宮過來哄您的份上,消消氣唄?”
不過胤礽也能理解了,為何“君父”二字讓康熙反應這么大,因為他聽到康熙叫他“胤礽”,心里也很不舒服。
“少跟朕插科打諢,胤礽,你召見索額圖……”
“哼。”
康熙的話未說完,胤礽就憤然翻了個身,從康熙懷里滾了出去,貼著床里,給康熙留下一道蜷縮的背影。
康熙愣了一瞬,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胤礽“惡人先告狀”。
“阿瑪竟為了這么點小事,連兒子的小名都不叫了,果然還是叔姥爺最好,就算兒子罵了他,他還是會哄兒子開心,才不會像阿瑪這般不理會兒子,還想趕兒子走。”
康熙:?……
“叔姥爺也不會一口一個胤礽的叫兒子。”
“他敢!他算什么東西。”
康熙磨著后槽牙,“若他敢對你不敬,以下犯上,朕定會砍了他的腦袋。”
“砍吧砍吧,兒子對您不敬,出言頂撞,以上犯上,還整日惹您生氣,不如連兒子的一起砍了解氣。”
胤礽一口氣,把康熙準備要罵他的話,蹦豆子似的都給說了。
康熙騰的一下起身,一把將胤礽給撈了回來,照著屁|股啪啪打了幾下。
“逆子,你是要氣死朕才罷休嗎!”
“啊啊啊,打吧打吧,打死兒子就沒人能氣您了。”
胤礽一邊嘴硬的叫著,一邊沒出息的捂住自己的屁|股,康熙有兩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拍的通紅通紅的,一看就是用了力的。
胤礽委屈了,大叫:“嗚嗚嗚阿瑪壞,叔姥爺從來都不敢打我,只有我打他的份。”
“你!”
“什么叫只有你打他的份?怎么,難道太子也想打朕不成?”康熙氣的牙根癢癢,還是忍不住說:“索額圖敢動你一下,朕誅他九族!”
“嗚嗚嗚誅九族,兒子也在這九族之內呢,阿瑪果然是想砍了兒子的腦袋。”
康熙一噎,舉起來的手也頓住了。
“胡說什么?”
胤礽趴在床上哼唧,不理康熙了。
康熙又氣又怒又無奈,他還盼著兒子能好生同他撒個嬌,認個錯,沒想到胤礽反其道而行,他自己反倒成了哄人的那一個。
“不許跟朕生氣,起來。”
“不起。”
“朕打疼你了?”
“哼。”
“你就仗著朕寵你,可勁的磋磨朕。”
“胤礽不敢。”
“少跟朕陰陽怪氣的,好好說話。”
“兒臣不敢。”
“再說!”
“……兒子不敢。”
康熙“唉”了聲,伸手把胤礽重新摟回來抱在懷里。
“你就不能向朕服個軟么。”
胤礽撅起嘴,“那阿瑪還跟兒子生氣么?”
“朕哪里舍得生你的氣,不過是傷心你……”康熙又嘆一聲:“罷了,朕已下旨給鑾儀衛,你出宮的儀仗比照朕的規制來,不許再跟朕置氣。”
胤礽抬起眼:“這不合規矩,還請阿瑪收回成命。”
“圣旨已下,難道你要讓朕朝令夕改?”
“哦。”
胤礽聳聳肩,那就沒辦法啦,嘿嘿。
鬧騰了半天,胤礽有些困了,他抬起雙手,摟住了康熙的脖子,把頭墊在康熙的肩膀上。
這便是主動和好了。
康熙吐出口濁氣,覺得胸口不那么悶了,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道一聲:“保成,睡吧。”
胤礽迷迷糊糊“嗯”了聲,“阿瑪最疼保成了。”
第24章 晉江首發 “朕心甘情愿給你的榮寵,哪……
皇太子的儀仗本就已經足夠龐大, 更何況如今還和皇帝是一樣的規制,加上諸位皇子和王爺的, 整個儀仗隊伍綿延不絕,最前頭的走出了好幾里,最后面的才出宮門口。
這一行需得走兩三個月,路上可以體察民情,又能賞山賞水,想來不會太無聊。
只是現在外面是一陣高過一陣的“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胤礽杵著腦袋往外看。
入眼都是跪地迎接的百姓。
普通百姓能夠得見天顏,是可以吹噓一生的事情。胤礽卻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下, 窩回去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 高呼萬歲千歲的聲音漸漸低了, 想來已經遠離了人群, 胤礽這才睜眼。
胤礽的儀仗排在康熙后面,往前看遠遠的都是皇宮侍衛和八旗子弟, 連康熙鑾駕的影子都看不到。
胤礽獨自在車駕里面沒什么意思,掀開簾子叫何玉柱。
“柱兒, 你打馬上前看看阿瑪忙完了沒。”
何玉柱:“殿下,奴才剛看過了, 皇上還在批折子呢。”
出宮前, 康熙特地吩咐帶上未批完的折子, 之后的幾個月,也會有人專門每天往他跟前遞折子,就算是出游,也不會耽擱朝政大事。
但平日, 康熙看折子時總喜歡胤礽在身邊,今兒不知是否是出了宮的緣故,竟沒叫他陪著。
胤礽嘖了聲撂下簾子,他已經派何玉柱去看過兩回了,康熙的折子怎么還
沒批完。
他百無聊賴地盯著馬車頂,有些后悔搞這么大的排場了。
他前不見康熙,后不見幾個阿哥,沒有人陪他說話,實在太無趣了。
隊伍越長,行走的速度就越慢,這樣晃晃悠悠地走了小半天,連京城都沒走出去呢。
“誒。”他在軟榻上翻了個身,選擇閉上眼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馬車外說話,接著“叩叩”兩聲,車窗被敲響。
“說。”
“主子,是梁總管來了,皇上這會兒不忙,想見您,特命梁總管接您去皇上的鑾駕。”
胤礽哼了聲,沒睜眼,也沒動彈。
何玉柱又叫:“主子?”
胤礽不耐煩的拍了下車窗,“不去不去,別吵孤睡覺。”
現在才想起他來,哼,晚了。
梁九功比了個噓,何玉柱趕忙住了口。
梁九功打馬回去稟告康熙,說太子殿下正在小憩,不過來了。
康熙沉吟半晌,“備馬,朕過去看看太子。”
皇帝下了鑾駕,綿長的隊伍就此停下歇息。
馬車一晃一晃的,似乎有催眠的效果,胤礽睡著的還挺快,這會兒忽然停下來,反倒是醒了。
“怎么停了?”胤礽還有些困乏的說。
何玉柱聽到動靜,在窗邊回:“稟主子,似乎是皇上過來了。”
“嗯?”
胤礽掀開簾子,聽見了馬蹄狂奔的聲音,遠遠還瞥見一抹明黃正朝著他這邊過來。
“孤還睡著,沒有醒過,知道了嗎?”他叮囑何玉柱。
何玉柱連連道:“主子放心,奴才省的。”
胤礽重新躺下,閉眼,馬蹄聲越來越近,沒一會兒,便聽到康熙的聲音:
“太子可醒了?”
何玉柱:“回皇上的話,殿下一直睡著,未曾醒來。”
康熙翻身下馬,接著胤礽感覺到馬車一沉,是康熙上來了。
康熙進了胤礽的車駕,果然看到兒子面朝里,還睡在著。身邊擺著各種有趣的小玩意兒,約么是太無聊時拿出來把玩的。
康熙幾步走過去,坐在軟榻上,摸了摸胤礽睡紅了的耳朵,然后伸手把人撈到懷里抱著。
每每胤礽睡覺的時候,康熙總喜歡把人抱在懷里看著,心里就會有一種莫大的滿足感。
可如今胤礽已經八歲,身量漸長,不像小時候可以一整個抱住,康熙嘆了聲,莫名有幾分傷感。
他的保成長大了,再過幾年,他就抱不動了。
胤礽向來淺眠,這么大的動靜都沒醒,不是真的累著了,就是裝睡呢。
出宮小半天都是在馬車上度過的,或許會無聊,但絕不會累到。
康熙盯著兒子微動的眼皮,笑笑:“醒了就睜眼吧,還怕朕不抱你么。”
“哼,是阿瑪自己要抱兒子的,又不是兒子要求的。”胤礽并未睜眼,還在康熙的懷里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接著問:“您怎么得空過來了,折子都批完了?”
“折子哪有批完的時候,只是你不在朕身邊,朕心里總惦記著你。何況,朕若再不過來,只怕你又要鬧小性子。”
胤礽一噎,康熙還真是了解他。
卻還嘴硬道:“怎么會,阿瑪政務繁忙,兒子都知道的。”
說完從康熙的懷里爬起來,康熙把人環著不松手,道:“不再睡一會兒了?”
“不睡了。”胤礽掙了兩下:“阿瑪您松松手,兒子要出恭。”
康熙:“……”
康熙放開胤礽:“去吧。”
胤礽整了整衣裳,出去了。
康熙頗為無奈的搖搖頭,吩咐梁九功把剩下的折子都搬到太子這里來。
不多時,胤礽回來,看到康熙霸占了他的軟榻,躺在上面睡起覺來,大步過去扯了扯康熙的袖子。
“您怎么躺下了?”
“朕批了小半天折子,還不許朕養養神?”
胤礽嘖了聲:“那兒子躺哪兒啊。”
康熙拍了拍自己的身側,“來,躺到朕身邊來。”
胤礽踢了一腳康熙脫下的靴子:“太擠了,會掉下去。”
“朕摟著你,掉不下去。”康熙又說:“或是像你兒時一樣,趴到朕的胸口上來。”
胤礽:“兒子如今可不是小娃娃了,不得給您壓出個好歹來。”說罷坐到了側方的短榻上。
康熙睜眼瞧他,幽幽道:“你啊,朕精細得養了你這么多年,也沒見你身上多長幾兩肉,朕還怕你壓么。”
胤礽咂了口茶,哼一聲不接話,轉而道:“休整夠了,該繼續行進了吧,不然何時才能到盛京。”
“嗯,你替朕傳旨就是。”
胤礽半點不猶豫,掀開簾子吩咐:“出發。”
言簡意賅,康熙聽了直樂。
胤礽橫他一眼,車架緩緩動了起來。
胤礽忽然道:“您不回自己的鑾駕去?”
“臭小子,才說幾句話就想趕朕走。”康熙坐起身來招招手:“過來朕身邊。”
胤礽慢吞吞地挪過去,被康熙一把抓住扯到懷里。
“陪朕睡一會兒。”旋即翻身,摟著人躺下了。
胤礽誒了聲,他被康熙扯到里面來了。
“不是,這地方實在有些小,您別掉下去了,兒子不困,阿瑪你自己睡吧。”
“別吵。”康熙捏了他一下,漸漸呼吸平穩。
胤礽半晌無語,這么快就睡著了,看來真是看折子累壞了。
他方才小瞇了一下,這會兒還算精神,但實在無聊,便開始細數康熙的睫毛,一根、兩根……隨著馬車的晃動,手指不小心戳到了康熙的眼睛,康熙抓著他手假意咬一口。
“不許胡鬧。”
“哦。”胤礽吐吐舌頭,把腿搭在了康熙身上。
康熙任由他搭著,大手來到胤礽的后背,像兒時那樣輕拍著哄睡。不知不覺中,胤礽也睡了過去。
待醒來時,康熙已經起來了,又在看折子。
“醒了?”
“嗯。”胤礽打了個哈欠,眼睛不知是在看康熙,還是在單純的發呆。
過了會兒,康熙問他餓不餓,渴不渴,胤礽這才回神,爬起來到康熙身邊,把腦袋往康熙的肩膀上一搭。
“渴了。”
康熙擱下朱批的毛筆,拿起溫度晾的剛剛好的碧螺春,遞到胤礽嘴邊。
胤礽喝了一大口,“還要。”
康熙又給他倒了一杯,“燙,等等再喝。”
喝了茶,胤礽精神了不少,看那案上擺著的一摞折子,都替康熙頭疼。
怎么會有那么多的政務要處理,好煩好累。
他一時有些心疼自己的阿瑪,半跪起身給康熙揉了揉肩。
康熙笑起來,“太子爺這是怎么了,一覺醒來竟如此懂事,朕真是受寵若驚。”
畢竟從前,只有他給胤礽揉肩的份兒。
“兒子是看您實在辛苦,再說,兒子一向懂事,不是么。”
“是是是,朕的保成最懂事。”說完拉過他的手,“好了,別揉了,等會兒手酸又該說朕不疼你。”
不揉就不揉唄,胤礽重新坐好,指了指:“怎么把折子都拿過來啦,這么多,一個下午批的完么?”
“朕今晚上在你這睡,自然要都拿來。”康熙說:“你陪朕一起看。”
“……啊?哦。”
胤礽摸摸鼻子,隨手拿了一個看起來,時不時與康熙討論討論,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到了傍晚時分,胤礽伸了個懶腰,“阿瑪你說奇不奇怪,那些文縐縐的老頭子們,這次竟然沒多話。”
“什么?”
“儀仗的事啊,阿瑪您給了兒子和您相同規制的榮寵,那些個言官難得沒有上奏說此事不合規矩誒。”
康熙笑笑,“朕心甘情愿給你的榮寵,哪個敢多話。”
胤礽撇撇嘴,是這樣么?
御史言官向來古板固執又教條,可不管皇帝是不是心甘情愿,若是不合規矩和祖制,是寧死也要諫言的。
胤礽卻不知,康熙一上午批閱的奏折,全都是御史
言官懇請皇帝不要太過溺愛太子,不要越了老祖宗規矩等等。
正因如此,康熙才沒有叫胤礽陪著他同看折子,還特地先把那些會讓胤礽心煩的折子都挑揀出來,獨自批閱了。
故而胤礽現在看到的這些折子里,自然沒有令人不爽的諫言了。
晚膳過后,康熙和胤礽出去跑馬,直到太陽落山,才回到車駕。
以康熙和胤礽為中心,外面的八旗子弟開始搭帳篷,胤礽想去帳篷里睡,畢竟地方寬敞,活動起來也更方便些,但康熙想在馬車里,還讓胤礽陪著。
胤礽看了看軟榻:“這樣擠著睡怎么休息的好,而且阿瑪您應該伸不開腿吧,多難受啊。”
“無妨。”康熙不以為意,還很喜歡這樣和胤礽擠在一張榻上。
既然康熙堅持,胤礽也無法了,大不了他真像小時候一樣,趴康熙胸口上睡唄,反正被壓的不是他。
宮里的規矩,阿哥們若是無事的時候,早晚都要向皇帝請安,現下出了宮,幾個阿哥更閑了,到了夜里安寢前,便以大阿哥胤褆為首,一起去給康熙請安。
可到了皇帝鑾駕前才得知,他們的汗阿瑪在太子那里。
胤褆的臉色不大好看,胤祉和胤禛卻挺高興的。
尤其是胤祉:“太好啦,今兒一天都沒看到太子哥哥,正好過去和他說說話。”
胤褆不情不愿的折返,不多時到了胤礽的車駕旁。
胤褆下了馬,還奇怪怎么沒看見梁九功,就聽胤祉叫道:“太子哥哥我來啦!”
說完就想登上馬車。
胤褆嫌他沒規矩,攔住人,揚聲道:“兒臣胤褆給汗阿瑪請安。”
胤禛也道:“兒臣胤禛給汗阿瑪請安,給太子殿下請安。”
半晌,車駕里的簾子被掀開,胤礽淡淡瞥了眼,“三弟四弟上來,陪孤說會兒話。”
被忽視的胤褆:……
接著大聲:“汗阿瑪,兒臣胤褆給汗阿瑪請安。”
胤礽掏了掏耳朵,“別叫了,阿瑪出恭去了,你愿意等就等會兒,不愿意等就回吧。”
說罷,簾子撂了下去,隔絕了胤褆憤然的視線。
胤祉和胤禛聽話上了馬車,進去一左一右的坐在胤礽身邊,乖的不得了。
胤礽挨個摸摸頭,不等說話,就聽到外面大阿哥叫了聲:“汗阿瑪,您出恭回來啦。”
胤礽:噗……
康熙:?
胤褆脫口而出,下一瞬立刻認錯:“兒臣口無遮攔,還請汗阿瑪恕罪。”
康熙并未計較,只道:“什么出恭。”
“兒臣特來向您請安,是太子說您出恭去了,兒臣便等了等。”
康熙:……
他低頭看看手里兩顆新摘來的野果,抬頭,便見讓他親手摘果子的胤礽正笑嘻嘻地在馬車上看著他。
還大聲道:“阿瑪您出恭回來啦,哈哈哈”
康熙:……臭小子!
第25章 晉江首發 “朕睡不著”
一行兩個多月, 終于抵達盛京。
胤礽到了之后感嘆不已,夜里終于可以住在盛京的別莊里了, 可比馬車和大帳舒適多了。
此番出行,是因康熙平定了“三藩之亂”,特來永陵、福陵和昭陵告祭。告祭完畢,便游山玩水了幾日。
期間,康熙率眾皇子和八旗子弟,又舉行了一次行圍。
大阿哥胤褆因木蘭秋狝輸給胤礽之事,一直心有不甘,便想借著這個機會,挫一挫胤礽的銳氣。
胤礽壓根沒當一回事,反正這次沒有那些個蒙古諸王, 能獵來多少算多少, 湊個熱鬧罷了。
一大早, 卻是下起了雨, 細雨連綿了一整天,圍獵便延后了兩日, 待春雨漸歇,空氣中彌漫著雨后青草的芬芳, 使人神清氣爽。
胤礽忽然來了興致,背了弓, 又拿了一簍子箭, 帶上幾個得力的想去狩獵。
隨護的侍衛皆是年輕氣盛, 意氣風發的年紀,胤礽一甩鞭子,高聲道:“我們前面的山頭為界,誰能第一個到達, 孤重重有賞!”
“好,好,好!”
侍衛們高呼太子千歲,各個穩坐馬背之上等著聽主子號令。
一聲令下,數匹快馬飛奔而去,天上的雄鷹聲音嘹亮。
胤礽心生快意,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駿馬奔騰,鵬程萬里,這樣的恣意瀟灑,才不枉重活一世。
身下的汗血寶馬嘶鳴一聲,似是也想參與其中。胤礽伏下身子摸了摸馬鬃,“你若能贏,孤也賞你。”
說罷揚鞭而去。
少年縱馬馳騁,意氣風發。康熙看在眼里,竟不禁熱淚盈眶,他希望他的保成能永遠這般恣意快活,一切世俗煩擾都不足以左右他前行的步伐。
他本該是這世上,最耀眼的存在。
可當看著胤礽離自己越來越遠時,康熙的心莫名被揪緊。
他迅速上了馬,沿著胤礽的路途奔赴而去。
胤礽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追上了那些侍衛,終點近在眼前,余光中卻捕捉到一抹明黃追了上來。
胤礽忍不住偏過頭去,“阿瑪?”
“駕——”
康熙身下也是汗血寶馬,馳騁的馬兒并未停下分毫,很快與胤礽并駕齊驅。
“保成,若朕贏了,是否也有賞啊?”笑意中帶著志在必得之勢。
說罷狠狠一甩馬鞭子,馬兒的速度更快,與胤礽拉開了距離。
胤礽落后半個馬身緊隨其后,大聲道:“若贏的是兒臣呢?”
“朕也賞你。”
“好!”
父子倆你追我趕,將侍衛們遠遠拋在身后,越過一個小丘就是山頂,胤礽伏低下身子,神色恣意,在最后一刻,終于趕超康熙,第一個到達終點。
“吁——”
“是兒子贏了。”
“朕輸了。”
二人同時出聲,接著哈哈大笑。
“說吧,太子爺想要什么賞啊?”
“兒子想要……”胤礽頓了頓,他如今要什么有什么,實在不知還有什么賞賜是需要和康熙討的。
“兒子一時想不出來,待何時想到了,再來和阿瑪討要。”
“也好。”康熙點頭,忽然又道:“既然太子贏了朕,是不是也該給朕些什么,以示安慰啊?”
“嗯?”
輸了也要賞啊,這不是耍無賴么。
胤礽歪著腦袋,“阿瑪您是一國之君,有什么是您沒有而兒子能給的?”
康熙:“朕也沒想好,待想好了再告訴你。”
胤礽:“……哦。”
父子倆的狩獵變成了賽馬,最后只打了幾只野兔子和野鴿子。回去后,大阿哥看著自己的勝利品,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原來只有他在認真。
他憤憤不平地想找人理論,找康熙又不敢,找胤礽又顯得無理取鬧,畢竟胤礽沒答應要和他比,不得已,只好找三阿哥和四阿哥出氣,把兩個弟弟給教訓了一頓。
三阿哥胤祉不服,卻也不敢和大哥嗆聲,夜里便去找胤礽評理。
“太子哥哥,您可要為弟弟們做主啊。”
胤礽白日跑馬有些累了,這會兒正倚在軟榻上歇息。
聞言坐起身來:“怎么了這是,誰欺負咱們三阿哥了?”
“是大哥,從狩獵回來便心氣兒不順似的,我和四弟又沒惹他,他卻莫名其妙罵了弟弟們,說我們沒用,連狩獵都不會,弟弟委屈,這才找太子哥哥做主來了。”
胤礽挑挑眉。
他當然知道胤褆為何心氣兒不順,聽罷忍不住笑:“他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歪的很,咱們大度些,別和他一般見識。”
三阿哥胤祉最聽太子哥哥的話,既然太子哥哥讓他大度些,那他就不計較了。
胤礽接著問:“四弟呢,怎么沒和你一起來找孤訴苦。”
“太子哥哥快別揶揄弟弟了。”什么訴苦,顯得他很小心眼似的:“四弟那家伙倒是聽話,被大哥訓了一頓便找人練了一下午的騎射功夫,我看他是累壞了,這會都躺下歇息了。”
外面的天剛暗下來,胤礽道:“這么早歇息啊。”
“可不么。”三阿哥湊上前去,笑嘻嘻的問:“太子哥哥 ,你今晚還和汗阿瑪同睡么?”
胤礽看著他那期盼的眼神,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伸手捏捏他還有些肉嘟嘟的臉。
“怎么,三弟想和孤一起睡?”
“嗯!”三阿哥重重點頭,“弟弟還從未和太子哥哥同寢過呢,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您就成全弟弟一回唄?要不回宮里更沒機會了。”
胤礽想了想,康熙今晚上得熬夜批折子,多半不會過來,便啟口答應下來。
“也好,孤正好無聊,你陪著孤說說話也是好的。只一點,夜里不準蹬被子,更不準搶孤的被子,否則孤就把你扔出去。”
“弟弟睡覺可老實啦,太子哥哥放心。”三阿哥信誓旦旦的保證,高興的不得了。
接著嘿嘿傻笑兩聲:“多謝太子哥哥。”
“謝什么。”胤礽拍拍身側,“上來。”
三阿哥立刻脫了鞋襪,緊緊貼在胤礽身旁坐下,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道:
“太子哥哥你真好,四弟就沒有這個福分嘍,誰叫他不和弟弟一起來呢。”
“瞧你得意的,若是你倆一起過來,孤未必會答應,也不嫌擠的慌。”
“不擠不擠,汗阿瑪那么高大都能睡得下呢。太子哥哥可別想趕我走。”說罷連忙摟住了胤礽的胳膊不肯撒手。
胤礽失笑,“放心吧,孤說話算數,不會趕你走的。”
三阿哥向來愛說話,遇到胤礽更是一刻不停的說,一口一個太子哥哥的叫著,聽的胤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胤礽:“行了,別總太子哥哥的叫了,以后叫孤二哥就好。”
“真噠?”
“那還能有假。”
“二哥!”
“嗯。”
“二哥二哥。”
“嗯。”
“二哥,嘿嘿二哥。”
胤礽:……
這小碎嘴子。
胤礽無聲嘆了口氣,“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
“弟弟不累,弟弟喜歡和二哥說話。”
胤礽無語凝噎,“孤累了,睡吧。”
“啊?”
三阿哥還很不盡興似的:“哦,那好吧。”
二人躺下,不多時,方才還說自己不累的三阿哥漸漸呼吸平穩。
就在胤礽以為三阿哥已經睡著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小小一聲:“二哥,咱們不用去給汗阿瑪請過安再睡么?”
胤礽:“……不用。”
三阿哥:“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合規矩啊,汗阿瑪會怪罪的吧。”
胤礽:“孤已經讓何玉柱去稟告過了,阿瑪不會怪罪,你安心睡就是。”
“哦。”三阿哥點點頭,過了會兒忽然又道:“不對啊,弟弟一直在這里,二哥您什么時候吩咐何玉柱去的啊,弟弟怎么不知道?”
胤礽無奈扶額:“現在,孤現在就吩咐。”
接著叫來何玉柱,吩咐他去御前說一聲,就說今晚三阿哥和太子同住,已經睡下了,待明日一早再請安。
“滿意了?”胤礽說。
“嘿嘿,二哥方才還想騙我,還好弟弟機靈……”
胤礽忍無可忍地捂住了三阿哥喋喋不休的嘴巴:“好三弟,快睡吧,聽話。”
胤祉實在是太喜歡自己的太子哥哥了,笑嘻嘻的拿嘴巴和臉頰在胤礽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弟弟聽話,弟弟這就睡啦。”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胤礽無聲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睛。出宮這三個多月以來,康熙幾乎每日都會他和同寢,今日忽然換了人,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他學著康熙摟他睡覺那樣,摟了摟胤祉……算了,好像還是被摟著舒服些。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胤祉,不一會兒,一只胳膊就搭在了他的腰上,隨后一條腿也騎了上來。
胤礽:“……”
說好的睡覺很老實呢?
也罷,不重,比康熙輕的多。
萬籟俱寂。
不知過了多久,胤礽房間的門被悄聲推開,康熙未點燭火,就著月色的熒光一步步往胤礽的床榻走去。
便看兩個孩子只蓋了一床被子,而那被子還半掉不掉地掛在床榻邊緣,半點沒蓋住兩人。
三阿哥不知是冷了還是怎地,緊緊扒在胤礽的身上,腦袋枕著胤礽的胳膊,睡得很香。
康熙輕哼了聲,親自上前去抱三阿哥。
睡夢中的胤礽察覺到動靜,猛然驚醒:“誰!”
“噓。”
“阿瑪?”
胤礽順著窗戶開著一點縫隙,瞧了眼天色,“這么晚了,您怎么過來了。”
康熙的動作很輕,把三阿哥從胤礽的身上抱起來,交給梁九功:“抱三阿哥回他自己的房間,當心,不許讓三阿哥醒了。”
“嗻。”
梁九功抱著人,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胤礽坐起身來,“您這是……”
就看康熙利落地脫掉了自己鞋襪,上床扯過被子,把兒子一摟,將兩人裹的嚴嚴實實,喟嘆一聲:“睡吧。”
胤礽:“……”
他這才發現,康熙只穿著里衣就來了。
“阿瑪,這夜深露重的,您怎么連外衣也沒穿?”
康熙一頓:“天兒熱。”
天熱…個屁!
熱還把被子蓋那么嚴實。
胤礽:“哦?”
他摸了摸康熙的大手,“溫熱偏涼,這是熱哦?”
康熙捏他一下,妥協般承認:“沒有保成在朕身邊,朕睡不著。”
哦,所以是自己一個人睡不著,直接從被窩里過來了,還把三弟的位置給搶了。
胤礽忍不住笑,小聲嘀咕著。
康熙:……
“分明是老三搶了朕的位置。”
他捏捏胤礽的臉頰,又扣住胤礽的后腦把人往懷里按。
“睡覺。”
過了一會兒:“臭小子,不許笑話你阿瑪。”
胤礽:“哦。”
康熙:“以后沒朕的允準,不許和任何人同住。”
胤礽:“哦。”
康熙:“哦什么哦,要說兒臣遵旨。”
胤礽:“哦。”
康熙:“……”
兔崽子。
一用力,把人摟的更緊了。
第26章 晉江首發 朕的保成如此厲害啊……
回程的時候, 胤礽收到了三阿哥胤祉如有實質的怨念目光。
胤祉一大早醒來,發現不知何時, 他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身旁沒有他的好二哥,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在做夢。
待到清醒時,他連忙去找二哥,便看到汗阿瑪從二哥的房里出來……
嘶……
所以昨夜?
“所以昨夜,是汗阿瑪他老人家吩咐梁九功把你抱走的,你睡得像……”
胤礽把“死豬”兩個字咽回去,續道:“你睡的沉,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可怨不得孤。”胤礽無奈攤開手掌道。
接著給了三阿哥一個‘孤也沒辦法’的眼神。
三阿哥噘著嘴, 連糕點都吃的不香甜了。
“那, 今晚二哥再和弟弟同住可好?”他撒著嬌道:“就當補償弟弟嘛, 好二哥~”
胤祉心說:汗阿瑪總不會每晚都要和他搶二哥吧。
見三阿哥如此央求,胤礽剛要點頭, 轉而想到昨夜他答應了康熙,和別人同住要得到康熙的允準, 只好道:“你去求一求汗阿瑪,說不定更有用。”
“啊?”三阿哥頓時蔫兒了, “弟弟不敢。”
胤礽點點他額頭:“出息, 汗阿瑪還能吃了你不成。”
兄弟倆正說著話, 康熙那邊已經收到了梁九功的回稟。
回稟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胤礽和胤祉的對話。
康熙又在批折子,叫了胤礽兩次去陪伴圣駕,胤礽都沒動。一問, 說是三阿哥在呢,太子殿下走不開。
康熙有些倦了,需要保成在身邊才能有精神繼續操勞國事,便讓梁九功去聽聽兩個兒子在說什么,若無什么重要的事,就把三阿哥送回自己的車駕去,別老是纏著他的保成。
這不,梁九功跟在胤礽的車駕外聽了半晌,就去給康熙復命了。梁九功將自己記住的,一字不落的說了。
康熙靜默了好一會兒,喃喃:“保成竟稱朕為老人家。”
他如今不過而立,保成竟然說他老?!他摸摸自己的臉,又問
梁九功:“朕很老嗎?”
“不老,皇上您正值壯年,怎么會老呢?”
“那保成……”
梁九功立刻跪地磕頭:“皇上多慮了,太子殿下不過隨口一說,當不得真的。”
“他還在胤祉面前叫朕汗阿瑪。”
梁九功:……
這時,太子身邊的何玉柱求見,說是太子殿下請旨,今夜想和三阿哥一起睡,可否請皇上應允。
康熙一字一頓:“不準。”
另一頭,聽到何玉柱的回稟,胤礽聳肩:“你瞧,并非是孤不想和你同寢,實在是汗阿瑪他老人家……”
“太子殿下,皇上來了。”
話音剛落,康熙掀開簾子進來了。
三阿哥連忙請安,見汗阿瑪似乎情緒不高,不敢再說要和二哥同住的事,尋個由頭就溜了。
胤礽無語的“誒”了聲,這個靠不住的,竟然撇下他跑了。
他將正位讓給了康熙坐,自己坐到康熙的側手邊,道:“阿瑪過來怎么不提前知會兒子一聲,好叫兒子有個心理準備,您瞧瞧,您一來都把三弟給嚇跑了。”
康熙板著張臉:“怎么,太子爺這是不歡迎朕,還是說朕這個老人家想去哪兒,還得跟太子爺稟告?”
呃。
這是帶著火氣來的。
聽著康熙的自稱,胤礽頓時明白過來,憋不住樂出聲來。
“哈哈哈阿瑪,您怎么……哈哈哈……”
康熙面上掛不住,瞪了胤礽一眼,“太子爺笑什么?”
“您哈哈哈,您能不能別叫兒子太子爺啊。”顯得越發陰陽怪氣了好嘛。
“不是,”胤礽笑出了眼淚,撲倒在康熙懷里:“沒想到阿瑪還有這么有趣的一面,兒子叫您老人家是尊……愛稱,您氣什么呢?”
“哼。”寶貝兒子這么一解釋,康熙覺得心里舒服多了,卻還是問:“你當著老三的面,叫朕汗阿瑪。”
胤礽無奈的想翻白眼,又忍不住笑道:“您本來就是兒子的汗阿瑪啊,有什么不對。”
“為何不叫阿瑪。”
“阿瑪您老糊涂了。”胤礽摸了摸康熙的額頭:“不是您讓兒子私下叫‘阿瑪’,人前叫‘汗阿瑪’的么?”
“你說朕老糊涂了?”
“……不是。”
越解釋越糟糕,胤礽表示心累,只能裝傻撒嬌,求康熙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是兒子說錯話了,兒子認罰。”
其實只要胤礽一撒嬌,康熙很容易就被哄好了,但既然說了認罰,康熙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哼了哼道:“罰什么都行?”
胤礽點頭:“什么都行。”
于是當天夜里,康熙看書,胤礽就給他捏肩捶腿,康熙批折子,胤礽就給他研墨遞折子,康熙口渴,胤礽就給他端茶倒水……直到把胤礽折騰的快要發火,康熙才罷休。
胤礽累極了的躺在軟榻上,康熙挪步過來,“不過是讓你孝敬孝敬朕這個老人家,瞧把你給累的。”
胤礽哼了聲,“老人家”這事兒是過不去了。
他爬起來,背對著康熙坐著:“兒子的肩也很酸。”
康熙半點沒猶豫,伸手給他捏了兩下。
胤礽又道:“兒子口渴了。”
康熙又親自去給胤礽倒茶。
胤礽就著康熙的手喝了茶,康熙笑著道:“太子爺可要寫字么?朕親自伺候你研墨。”
“好啊。”胤礽心滿意足了,重新趴回去,“不過今日太晚了,兒子明日再寫。”
“也好。”康熙說:“明日給朕寫首詩,寫好了,朕有重賞。”
“嗯?”
胤礽轉過頭來看他:“阿瑪想要什么詩?”
康熙點了點他的鼻尖:“汪廣洋的《畫虎》,如何啊?”
“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胤礽小聲念叨,笑著說:“行,明日一早兒子就寫。”
翌日天蒙蒙亮,父子倆就起來了。
康熙親自為胤礽研墨,胤礽拿起狼毫筆,矯若驚龍的筆勢躍然于紙上。
“好!”康熙反復觀看,滿意點頭:“保成的字寫的越發好了。”
胤礽笑笑沒說話,拿出太子印章,啪地一下蓋在紙上。
“好啦。”
康熙想了想,提筆在旁寫了幾個字——“愛子保成贈”,隨后拿出批折子用的印章,也蓋了上去。
“如此甚好。”康熙說:“朕要將它好好收起來,待回了宮,便掛在乾清宮的東暖閣里,日日觀賞。”
“阿瑪還沒說要賞兒子什么呢。”胤礽提醒道。
康熙一時想不出,問道:“保成可有什么想要的?”
胤礽想了想,先前狩獵用的都是傳統弓箭,他的臂力又向來比別人弱些,雖有準頭,但射程太短,好幾次都射不到東西,玩不盡興。
想到隨扈侍衛配備的燧發槍,心里癢癢了好幾天,終于道:“阿瑪賞兒子一只燧發槍可好?”
“不行。”
康熙想也未想便拒絕道:“那東西可是會要人命的東西,太過危險,你如今還小,萬一走火……”
“什么太過危險啊,難道弓箭就不危險么,兒子不照樣每日要練。”
“朕說不行就是不行。”
“兒子偏要要呢?”
胤礽前世不知用過多少次燧發槍,知道該如何使用,槍法也很準,但這些康熙都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
若是在塞外,康熙或許會賞他一只用來防身,但現下正在回宮的路上,不會有什么危險,自然不肯給他。
胤礽認準了,就想要一只。
“阿瑪金口玉言,答應兒子會重賞,如今怎的說話不算話了?”
“你要什么朕都賞你,唯有燧發槍不可,若是你不小心傷了自己可怎么好?”
“兒子不是小孩子了,知道那東西的危險性,不會隨意使用的。”
“那也不可。”
見康熙怎么都不松口,胤礽惱了。
胤礽倔強起來,康熙也拿他無法。因為這事兒,胤礽早膳都沒吃好,康熙生怕兒子餓著,批了會兒折子就趕緊哄,可怎么都哄不好。
康熙怕胤礽氣壞了身子,吩咐隨行的孫之鼎給胤礽請平安脈,胤礽卻發了大火,把孫之鼎給罵出去了。
康熙沒了法子,梁九功為他分憂道:“皇上,依奴才之見,不如您和太子殿下各退一步,太子殿下不過是想要一只射程遠的,您何不賞太子殿下一只袖箭槍呢?”
“袖箭槍。”
袖箭槍形似燧發槍,威力雖不比燧發槍那般迅猛,但比起弓箭要省力的多,無需借用太多臂力也能射出很遠。
既然康熙先讓了步,胤礽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袖箭槍就袖箭槍吧,總比沒有強。
康熙本打算回宮之后再賞,但胤礽此刻就想要。好在鑾儀衛做足了準備,康熙一道旨意下去,不一會兒胤礽就將袖箭槍拿到手了。
康熙點點他額頭:“現在滿意了?”
“哼,這東西可比燧發槍差遠了,不過也算勉強能用吧。”胤礽傲嬌道。
“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兔崽子。”康熙笑罵道。
一行月余,胤礽始終沒有尋到機會用一用那只袖箭槍,本以為只能等到以后行圍的時候才能用上了,沒想到那日來的這么快。
*
兩日后,太皇太后的懿旨從宮里傳到了康熙手上。
康熙看完,思緒漸遠,像是在想什么人。
胤礽好奇問道:“咱們再過一個月就能回宮了,烏庫媽媽這時候傳旨做什么啊?”
康熙回過神來說:“你烏庫媽媽出宮了。”
“嗯?”胤礽道:“烏庫媽媽出宮所謂何事啊?”
康熙將懿旨拿給胤礽看,胤礽這才知曉,原來烏庫媽媽出宮是要去五臺山敬香禮佛,順便與故人一續,傳來懿旨是想讓康熙改道,一同去五臺山。
胤礽想了想,五臺山上究竟有哪位故人,是需要烏庫媽媽親自出宮相見的?
看康熙這心不在焉的樣子,胤礽覺得康熙定然知曉。
開口詢問:“阿瑪,您可知道烏庫媽媽要見的人是誰么?”
康熙不答,只道:“你若有緣見到他,自會知曉。”
搞這么神秘啊,胤礽實在好奇,卻難得懂事的道:“哦,那兒子不問就是了。”總覺得這個人,他也認識。
康熙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后并未耽擱,當即下旨改道五臺山,不過此行康熙只讓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隨行,三阿哥和四
阿哥照原路返回宮中。
如此儀仗隊伍減少了些,行路也快了起來,又用了月余,終于在六月底到了五臺山。
太皇太后已經先到了兩日,一直在山腳下的別莊等著康熙和胤礽。
太皇太后數月沒見到胤礽,甚是想念,見面后把人拘在自己身邊說了好一會兒話,又一道用了午膳和晚膳,直到夜里安寢時分才放人回去。
康熙忙了一整天,晚上才有空跟兒子說話。
可胤礽陪著老祖宗聊了一日,早就累了,便不理康熙,自個躺床上休息去了。
康熙朝他屁股上拍了兩下,“朕就這么討你嫌。”
“阿瑪說什么呢,兒子嫌誰也不會嫌您啊。”胤礽眼皮子都快抬不起來了,“求阿瑪體諒兒子陪伴老祖宗辛苦,別擾兒子睡覺了。”
這么一撒嬌,康熙心疼了,伸手摸摸他的臉。
“那好,朕不擾你,你安心睡。”
“嗯。”胤礽哼唧一聲,很快睡熟了。
康熙給胤礽蓋好了被子,又坐在床邊看了兒子好半天,直到確認胤礽睡安穩了,才起身去繼續批折子。
隔日,胤礽為了盡孝心,又去陪太皇太后說話,誰知本來應該在批折子的康熙也在呢。
胤礽上前請了安,太皇太后道:“保成啊,適才聽你阿瑪說,你的騎射功夫練的越發好了,哀家聽聞這五臺山腳下有野狐,你可愿意替哀家獵來一只啊?”
胤礽便明白過來,老祖宗這是要把他支走啊。
他點點頭:“好,孫兒這就去,一定給烏庫媽媽獵來一只毛色最漂亮的。”
康熙不放心地囑咐:“多帶些人手保護你的安危,不可逞強。”
“兒子省得,阿瑪放心就是。”
待胤礽走后,康熙道:“皇瑪麼……不想讓阿瑪見一見保成么?”
“玄燁啊。”太皇太后說:“你阿瑪當年任性離宮,來這五臺山出家,世人都以為他……他如今已經是方外之人,本不該再與你我相見,只是哀家歲數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能再見他一面便心滿意足了,只怕往后想見也見不到了。至于保成……若是有緣,總能相見。”
康熙總覺得,若是阿瑪能夠見到保成,一定也會很喜歡保成的,但既然皇瑪麼不許太多人打擾阿瑪,便只好作罷。
祖孫倆又說了許多,定下明日上山。
太皇太后道:“哀家方才是隨便尋了個借口把保成支走,這會兒總有些不放心,你快派人去看看,別出了什么差錯。”
康熙也些心神不寧,告退后立刻派人去尋太子。
不一會兒梁九功回稟,說大阿哥胤褆也一同去狩獵了,帶了不少人,想來不會有事,康熙這才稍稍安心。
大阿哥胤褆聽說太子帶人去給太皇太后獵野狐了,自然也想表現一番,爭一爭風頭,便也帶著人進了山。
五臺山腳下的山林大的很,里面也有不少野物。開始胤褆的人還能尋到太子殿下的蹤跡,可走著走著,就找不到人了。
胤褆:“罷了,本大爺又不是非要跟著他走,咱們獵咱們的。”
最好也能獵來一只野狐,哄烏庫媽媽開心。
說著,胤褆帶著人往更里面走去。
身旁的侍衛勸道:“大爺,這地方奴才們都不曾來過,不知里面會有什么危險,不如就在邊緣狩獵可好?”
“不好,只在邊緣有什么趣兒,都是些野兔野雞,獵來一百只也不能讓烏庫媽媽高興。”
“可是……昨夜奴才聽到山林里傳來虎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實在不宜再前行了。”
“怕什么?太子不也進山了么,難道太子去得本大爺就去不得?”胤褆揮揮手,“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大爺擔著,誰都不許掃爺的興。”
侍衛們見勸不住,只好隨著大阿哥往里走。
另一邊,胤礽壓根就沒往更深的地方走,而是繞到了據說經常有野狐出沒的地方。
不過他帶人尋了半天,野狐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不少松鼠和兔子。
胤礽對這兩樣都沒什么興趣,也心知太皇太后不是真的想要野狐,就這么空著手回去也沒什么大不了。
想來這會兒,太皇太后和康熙應當已經說完話了,胤礽便道:“罷了,孤累了,咱們回吧。”
話音剛落,身下的馬兒忽然躁動起來,不安分地踏著馬蹄嘶鳴。
侍衛們連忙把胤礽抱下馬來,胤礽擰著眉心:“發生何事了?”
突然,林中的飛鳥被驚走,眾人聽到了一聲振聾發聵的虎嘯。
何玉柱嚇得臉色煞白:“不好,這山里有老虎,太子殿下咱們快回吧。”
待走出林子的邊緣后,胤礽松了口氣。深山里的老虎很少會出現在林子外圍,想來不會有事了。
走著走著,卻碰到了康熙派來尋找他和大阿哥的人。
胤礽這才知曉:“大阿哥也進山了?”
“是,大阿哥是跟在您后面進去的。”
“遭了。”
他這一路也沒碰到胤褆,定是進去后就走散了。
想到剛才的虎嘯,胤礽深吸一口氣:“隨孤進山。”
“不可啊。“何玉柱跪地道:“里面太危險了,您不能去啊。”
“是啊太子殿下,您若出了什么事,奴才們就算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就讓奴才們進山去尋大阿哥,您還是快快回去吧。”
虎嘯聲又響了起來。
胤礽頭皮發麻,還是道:“大阿哥是跟著孤進山的,不找到他,孤也沒法向汗阿瑪交代。”
“可是……”
“都不必再說了,不怕死的,都跟孤走。”
說罷,率先沖了進去。
侍衛們紛紛跟上。
從前行圍又不是沒獵過老虎,只要保護好太子殿下,找到大阿哥,他們就能保住項上人頭。
野獸的怒吼響徹山林,陰森可怖,到了里面,馬兒越發驚動不安,不肯再走。
侍衛們牽住韁繩,警惕地環視四周,隱隱聽到了不遠處馬兒的嘶鳴聲。
側耳傾聽,忽然傳來一聲:“快,快保護大阿哥!”
“找到了。”胤礽說:“大阿哥就在前面,走。”
到了近處,果然看到大阿哥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被幾個侍衛死死護著。
侍衛們手里拿的都是弓箭和鳥槍,若掌握不好準頭,是無法對猛虎造成致命傷害的。
胤礽下了馬,藏在草叢里盯著前面的動靜:“你們誰帶燧發槍了?”
侍衛們跪地討饒:“奴才等不知此處有野獸,只帶了鳥槍,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胤礽氣的咬牙,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猛虎并未出現,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求饒,還不快把大阿哥帶過來。”
侍衛們領命,留下幾個保護太子,剩下的都去幫大阿哥了。
不曾想,不等侍衛們到大阿哥身邊,那猛虎就突然從草叢里竄了出來。
“砰砰砰”幾聲槍響,猛虎只傷了皮毛。
胤礽見狀不妙,舉起了康熙賞給他的袖箭槍。
他躲在暗處,猛虎沒有發現他,自然也沒了防備,胤礽抓住機會,一連數發,可惜只有三發中了。
而猛虎還有余力,也發現了他。
侍衛們護住心切,連忙現身為胤礽引開猛虎,可如此一來,也擋住了胤礽的視線。
眼見事態發展越發嚴重,胤礽大聲喝道:
“都給孤滾開!”
侍衛們聽令,迅速撤退到一邊。
“砰——”
又一道槍聲響徹山林,這一發又快又準,擊中了猛虎的肚子。
猛虎受創,進攻的速度慢了下來,眾人抓住時機,鳥槍和袖箭槍同時發射,終于將猛虎射殺。
胤礽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起身時雙腿也有些發軟,但對比狼狽的大阿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他緩了緩,才從草叢里走出
去。
沒有康熙在身邊,除了調侃之時,他幾乎不會稱胤褆為大哥,而是叫——
“大阿哥。”
大阿哥胤褆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白凈的臉龐臟了,手掌心還被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其余地方也不知傷到沒有。
胤礽見他這樣,心里并沒有多痛快。
“還能走嗎?”他問。
大阿哥緩緩點頭,胤礽又問:“可有侍衛傷亡。”
“有、有兩個受傷了,就在前面。”
胤礽指了兩個侍衛,吩咐去把受傷的侍衛背到馬背上去,又吩咐幾個人將已經斃命的猛虎拖回去。
大阿哥在侍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見胤礽捂住了鼻子,頓了頓道:“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我們快走吧。”
胤礽挑了挑眉,放下手,轉身就走。
大阿哥想叫他一聲,又不知該說什么。
侍衛將大阿哥抱上了馬背,與胤礽并排走著,胤礽的余光能看到大阿哥一直打量他的眼神。
胤礽偏過頭去,嗤笑道:“怎么,害怕了?”
他沒想到,有一天竟能看到未來敢上陣殺敵的大阿哥,有如此膽小慌張的一面。
“我……我沒有。”
太子胤礽,比他還小兩歲,卻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智慧與冷靜。
明明是和自己最不對付的人,明明是自己很討厭的人,卻偏偏看到了他狼狽不堪的一面,甚至還救了他一命。
也明明,胤礽是可以見死不救的。
大阿哥胤褆的心思百轉千回,不知是何滋味。
“多謝你救了我。”
“呵。”胤礽一聲輕笑,“我是誰啊?”
大阿哥:“……多謝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這份恩情我領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我一定……”
胤礽這回是真笑了,伸手拍了拍大阿哥的肩:“以后少給孤找麻煩,就算是你報答孤的恩情了。”
大阿哥一頓,想回嘴又抹不開臉面,只好扭過臉去,說:“我,盡量。”
終于走出山林,胤礽看了前方有一大批人馬趕過來,為首的那個不是康熙又是誰?
大阿哥說:“是汗阿瑪來找我們了。”說完,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今日的事……”
要是讓汗阿瑪知道他差點闖了大禍,恐怕不禁是他,連遠在京城的額娘也要遭到訓斥。
胤礽路上就在想了,若被康熙知道他以身涉險,少不得要被訓斥以及被戒尺打屁股和手心,受了驚嚇還得挨打,他才不干。
不等大阿哥說什么,胤礽低眸叮囑侍衛們:“今日之事你們辛苦了,回去后都到何玉柱那去領賞,只是,都把嘴給孤閉嚴實了,尤其不能讓皇上知曉,否則別怪孤不留情面。”
“是!”
“你……”胤褆驚訝的看著胤礽。
他竟愿意為了自己,瞞下今日之事嗎?
胤礽撇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哼道:“大哥該不會以為,孤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吧?”
難道不是嗎?
大阿哥胤褆抿了抿唇:“總之,還是要多謝你。”
胤礽心里暢快了,笑容又放大了幾分,胤褆便以為胤礽是在對他笑,也勾起唇笑笑。
剛要說一句“其實你笑起來還挺討人喜歡的。”
便看胤礽駕馬上前,揚聲叫了聲:“阿瑪!”
大阿哥摸了摸鼻子,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胤褆還不知道自己現在落在康熙眼里,有多么的灰頭土臉。盡管已經處理了手上的傷口,可身上不免沾到血跡,看的康熙心里發緊。
卻一心只惦記著胤礽:“保成快給朕看看,受傷了?傷哪兒了?”
胤褆默默站在一旁,看著適才跟他冷臉的太子殿下與他的汗阿瑪親熱的說著話。
“阿瑪您別擔心,兒子什么事都沒有,還要多虧了您賞兒子的袖箭槍,否則兒子當真射不中那猛虎呢。”
“哦?”
見胤礽當真沒事,康熙放下心來,“朕的保成如此厲害啊,竟然獵回了一只猛虎。”
“那是。不過如果兒子手里有燧發槍,就不會如此費力了,您看。”
胤礽指著那只虎說:“兒子連發好幾搶才將猛虎射殺。”
猛虎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康熙一見,心中不免后怕,一把將胤礽摟在懷里。
“好,你沒傷著就好,朕回去就賞你一只燧發槍,以后不管去哪兒都隨身帶著。”
胤礽嘿嘿一笑:“那兒子就多謝阿瑪啦。”
父子二人說了半天,康熙才想起看看他的大阿哥。
大阿哥走上前去,康熙蹙起眉:“怎么把自己搞的這么狼狽,隨護的侍衛都是干什么吃的!”
胤礽忙道:“阿瑪您別惱,這回多虧了這些隨護侍衛,否則兒子怎能輕易射殺猛虎,您該嘉賞他們才是。”
說罷看了看憋屈的胤褆,又道:
“您不知當時的情形有多驚險,大哥被嚇的屁滾尿流,在地上打滾,連手都劃破了呢。”
胤褆:“……”
屁滾尿流,說誰?
第27章 晉江首發 搞定!
雖然胤礽異常勇猛的射殺了猛虎, 但事后康熙還是一陣陣后怕,把人拎了回去。
康熙親自按著人檢查一番, 確認兒子并未受傷才放下心。
胤礽在外小半天,餓的肚子咕咕叫,手臂又實在沒力氣抬起來了,便倒在椅子上等著康熙喂飯。
康熙樂得和兒子培養感情,心甘情愿伺候胤礽用膳。見胤礽吃的香,康熙自個兒也吃了一口。
胤礽誒了聲:“阿瑪,您用的是兒子的銀筷。”
“朕知道。”康熙吃一口,再吃一口,挑眉道:“怎么,太子爺這是嫌棄朕。”
胤礽深吸一口氣, 嘴上說著沒有, 頭卻偏過去躲開了康熙再次投喂過來的手, 說:“兒子要喝湯。”
喝湯需用小銀勺, 康熙瞧了瞧手里的銀筷,傷心了。
不僅是傷心, 還傷了作為父親和帝王的自尊。
見狀,胤礽立刻坐正了, 屁股往前挪挪道:“阿瑪,兒子真的沒有嫌棄您的意思, 您別多心。”
見康熙似是不相信, 胤礽只好抬起自己酸脹的手, 拿起銀勺舀了口湯喝下,又舀一勺喂給康熙。
“好喝,阿瑪您也嘗嘗。”
康熙定定瞧著他,胤礽無辜的眨眨眼, 康熙妥協了。
“保成親自喂給朕的,果然好喝。”
胤礽咧嘴一笑:“看吧,兒子哪有嫌棄您,這不是和您共用一只銀勺了?”
康熙也笑起來,還要喂他一口,胤礽揉揉肚子:“阿瑪,兒子吃飽了。”
夜里,康熙批完了折子,回到房里時胤礽已經睡著了。
康熙輕手輕腳上了床,猛然想起關于用膳時胤礽嫌不嫌棄他的事,漸漸反應過來,胤礽是自己先喝了一口湯,后喂給他喝的,所以從頭到尾,只有他在用胤礽用過的,而胤礽……
“好啊,保成果然還是嫌棄朕。”
康熙磨了磨后槽牙,當時怎么就被兒子那無辜的眼神給蒙騙過去了呢?
許是白日涉獵累著了,胤礽這會兒睡的很熟,連康熙捏他的臉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甚至還拿臉頰往康熙的手心里蹭了蹭。
康熙在胤礽的耳邊低語:“別以為你親近朕朕就原諒你了。”
睡夢中的胤礽揉了揉耳朵,忽然軟糯糯的囈語一聲“阿瑪”。
康熙頓時心軟軟了,摟住兒子低頭親了一口。
連夢里都在叫阿瑪,他的保成啊。
康熙心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舒坦了,也不糾結保成是否嫌棄他了,不多時也睡了過去。
胤礽緩緩翻過身,抹了一把被康熙親過得額頭,唇角忍不住勾起來。
嘿嘿,搞定。
第28章 晉江首發 “跟上。”
隔日, 胤礽醒來時康熙已經不在身邊,問了問何玉柱, 才知道康熙一大早就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胤礽打了個哈欠:“伺候孤更衣,孤也要去給庫媽媽請安。”
不多時,胤礽凈面漱口、穿戴完畢,晃晃悠悠出了門,一出去就碰見了大阿哥胤禔。
胤禔
因著太子救他一命之事,想了大半宿,最后說服自己,以后見到人要客氣些,只要太子不尋他的麻煩,那他也不會故意給太子使絆子的。
此時見到了“救命恩人”, 胤禔摸摸鼻子, 主動上前打招呼:“太子二弟, 你醒啦。”
大阿哥竟然叫他太子二弟?這倒是難得。
胤礽勾了勾唇角, “嗯”一聲道:“大阿哥起的好早。”
即便胤禔已經很客氣,胤礽仍不肯叫他一聲大哥, 這讓胤禔有些羞惱,卻也忍著沒發作。
回道:“我有晨練的習慣, 自然起的早些。”
“哦。”胤礽說:“那你繼續練著,孤先走了。”
話畢, 不等胤禔說話, 抬腿就走。
胤禔:……
“可我……”已經晨練完了啊。
見胤礽是往太皇太后那邊去, 胤禔幾步追上去,錯開一步跟著,也不說話。
胤礽偏頭看他一眼,亦沒有開口的打算, 無形中,二人似是較著勁似的。
直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才打破這一平靜。
太皇太后把二人招過去,一邊一個的摟了摟。康熙在一旁捏捏胤礽的手:“天色還早,怎地不多睡會兒。”
既是在宮外,便沒有那些個規矩,賴賴床也無妨。
胤礽揉揉肚子道:“兒子也不想起這么早,實在是有些餓了,不知烏庫媽媽這里可有吃的么。”
竟是餓醒的。
太皇太后心疼道:“有有有,保成想吃什么都有。”
康熙連忙吩咐宮人將早膳端上來,胤禔也借光跟著一道用了,只是吃的挺糟心,因為汗阿瑪一直在給太子夾菜,什么好東西都往太子的碗里堆,他自己卻連一片菜葉子也沒有。
大阿哥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胤礽卻用的挺好。
正消食間,梁九功進來稟報,說侍衛們已經將上山的階梯清掃干凈,隨時可以啟程。
胤礽剛要問“今日便登五臺山么?”轉頭就看到康熙和太皇太后的神色都有些異樣,太皇太后似是激動,而康熙似是有些緊張?
胤礽歪著頭,用手指戳了戳康熙,康熙回過神,捏捏他的指尖道:“朕要陪著你烏庫媽媽上五臺山祈福,你昨日累著了,今日便留在行宮好生歇息。”
胤褆在一旁默默看著,汗阿瑪連太子都不帶,何況他了。只是他心中有點委屈,他昨日不僅受了驚嚇,手也傷著了,卻沒得到汗阿瑪一句關心之語,對比太子,這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
“兒子不累,睡一覺已經恢復精神了。”胤礽開口拒絕,卻被太皇太后止住了話頭。
“那也不成。保成啊,就聽你阿瑪的,老老實實在行宮里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既是烏庫媽媽發話,胤礽只得點頭:“孫兒聽話便是。”但心里卻在琢磨要不要悄悄尾隨而去,畢竟他對康熙提過的那位故人很感興趣。
太皇太后難得見保成與保清能和睦相處,欣慰地又囑咐了幾句。
休整片刻,康熙和太皇太后便微服啟程了,胤礽靜靜坐了一會兒,見大阿哥還在自己跟前待著,道:“用過了早膳,大阿哥怎地還不回去?”
太子這是趕他走?
胤褆心中不忿,面上卻笑道:“你方才沒聽烏庫媽媽說么,她老人家怕你一個人無聊,叫我多陪著你。”
胤礽抬眸斜他一眼:“孤不需要人陪,大阿哥且先退下吧。”
“那怎么行,烏庫媽媽的吩咐怎可不聽。”話雖如此,神情卻像是在說:我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胤礽輕哼了聲:“汗阿瑪與烏庫媽媽已經走了,大阿哥又何必在孤面前演這兄弟情深的戲碼。”
這話說的直白且不留情面,胤褆臉上的笑意差點繃不住,指著胤礽道:“你!好好好,看在你昨日舍身救了本大爺一命的份上,本大爺不和你計較。”
話畢喘了幾口粗氣,倔強地偏過頭去。
胤礽不得不正眼看他,心道這家伙真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竟然還杵在這里不肯走,真夠倔的。
胤礽好整以暇地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也罷,既然大阿哥喜歡待在這里,那孤走就是了。”抬腳往外走去。
胤褆氣的咬牙,吼了聲:“誰稀罕陪你!”接著快步越過胤礽,頭也不回地離開。
胤礽摸了摸鼻子,無聲笑起來,看來自己氣人的功力見長,真是可喜可賀。
胤褆回了自己的屋子,惱火地捶桌。
他只是遵從烏庫媽媽的吩咐,在一旁陪著太子,沒有出言干擾,更沒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憑什么要被太子趕走!
他越想越氣,便又奔去找太子理論,卻恰好看到太子帶著何玉柱出了行宮,看方向應是往五臺山去了。
胤褆一下來了精氣神,好啊,竟敢不顧汗阿瑪和烏庫媽媽的吩咐偷溜出去。
他揮手招來幾個侍衛:“跟上。”
第29章 晉江首發 和尚
康熙一行從行宮里出來, 走的是官道,胤礽未免被康熙的人發現, 帶著何玉柱饒了小路。
昨日狩獵,他已命人看好了幾條去往五臺山的路,今日走的這條路很是熱鬧,集市茶館數不勝數。
康熙出行帶了不少人馬,又有太皇太后在,隊伍走的自然慢些,胤礽便也不急,正好可以在這條街上逛吃一番。
胤礽打馬走在前頭,正想讓何玉柱去給他賣幾顆糖豆來吃,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抬頭掃了一眼。
“爺, 您怎么了?”見胤礽頓住, 何玉柱忙上前問。
胤礽不語, 何玉柱順著胤礽的目光望去, 看到對面的茶樓里坐著一個穿著僧袍的和尚,旁邊還站著一個小沙彌。
五臺山附近有和尚是很尋常的事, 何玉柱沒當回事,卻看胤礽當即下馬快步朝茶樓走去。
待何玉柱匆匆將馬兒交給茶樓伙計后, 胤礽已經上了二樓。
“大師。”
胤礽偷偷喘了幾口粗氣,對著那稍顯驚訝的和尚行了一禮:“不知可否容許小子與您拼個桌?”
緊隨其后的何玉柱嚇個半死道:“爺, 這里還有許多位置, 您金尊玉貴, 實在無需與人合用一張桌子啊。”
“是啊是啊,”店里伙計看出眼前的小公子非富即貴,應和道:“本店還有不少雅間空著,幽靜別致, 不知小公子……”
“少廢話,爺就是想坐在這里。”
“請。”
那和尚已收斂了驚訝的情緒,淡然抬手邀胤礽入座。
胤礽的目光定定瞧著和尚,唇邊帶著淺笑:“不知大師喝的是什么茶?”
“貧僧所飲名曰云霧。”
“好,給小爺也上一壺云霧茶,再來幾樣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點心。”
胤礽抬手示意何玉柱,何玉柱大大方方給了伙計一錠銀子。
“得咧!小公子您稍候,茶和點心馬上就來。”伙計樂樂呵呵接過銀錠子跑去準備。
半晌,直到茶與點心都端上來,胤礽飲了一口茶,才緩緩說:“果然不錯。”
胤礽瞧見和尚似乎淺笑了一下,問道:“想來大師定是在五臺山修行,不知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自是來用茶。”和尚道。
胤礽一噎,正要說話,就聽樓下傳來幾聲清晰又熟悉的腳步聲。
“確定是在這里?”
是胤褆。
胤礽放下杯子,沒好氣的瞪了何玉柱一眼。沒用的東西,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
胤褆遠遠跟在胤礽身后,因街上人多,一不小心給跟丟了,便吩咐隨行的侍衛們去找,侍衛在茶樓處找到了胤礽的馬,胤褆這才跟上來。
心道:那家伙不是往五臺山去么,來這間茶樓做什么?
結果一露頭,就被胤礽逮個正著。
胤褆尷尬的摸摸鼻子,“啊哈哈,太……巧了,二弟,你怎會在這兒?”
“太子”二字差點脫口而出,還好他機敏。
胤礽挑挑眉,又掃那和尚一眼,答道:“自是來用茶。”
這次換來胤褆噎住,他挨著胤礽身邊坐下,低聲問:
“這和尚誰啊?你怎么會和一個和尚坐在一起喝茶?”
胤礽薄唇翕動:“無可奉告。”
胤褆:……
不說拉倒。
“喂,你可是五臺山的和尚?”胤褆毫不客氣的親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和尚慈善道:“正是。”
“那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竟敢私自帶著小沙彌下山!”
汗阿瑪和烏庫媽媽雖說是微服私訪,但登五臺山之前早派人同住持交代過了,按理來說,今日不應有和尚下山才是,怎么眼前這個如此特殊。
難道他竟敢不敬圣上?!
胤褆一想,心中生了幾分怒意,當即就要趕人,卻被胤礽按住了胳膊,耳邊亦傳來胤礽的低語:“不準無禮!”
什么?
胤褆不可思議瞧著胤礽,他沒聽錯吧?胤礽竟不許他對一個不懂規矩的和尚無禮?
可胤礽眸中的氣勢太盛,胤褆一時失神,也泄了氣。
人家深受汗阿瑪寵愛的太子殿下都沒說什么,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又能如何,他不管了總行了吧。
和尚看著二人的舉動,氣定神閑地又飲下一杯茶,方才對著胤礽道:“小施主,執念頗深啊。”
胤礽猛然抬眼,“大師這是何意?”
和尚卻道:“前塵往事皆是過眼云煙,這也是為何貧僧會出現在這里的緣故。貧僧不過是出家人,小施主又何必為了貧僧與自家的兄長動氣。”
胤礽聽罷,心神微動。
眼前之人,或許胤褆認不得,他卻認得。
從前不知多少次,在康熙遇到無法決斷的國事之時,康熙都會從乾清宮的暗格中取出一副畫像,看著畫中人口中低喃:“汗阿瑪,若是您在,此事又該如何決斷呢?”
亦不知多少次,看到烏庫媽媽望著同樣的畫像抹眼淚,念叨著:“福臨啊,你怎么忍心拋下我們祖孫,拋下大清江山和萬千子民于不顧啊!”
前世今生看過無數遍的畫像與眼前之人重合,胤礽怎會認不出,這和尚就是他的皇瑪法,亦是康熙和烏庫媽媽心心念念的故人。
世人都以為順治爺早已駕崩而去,卻原來竟是在五臺山出家。
未曾想,有一日他們祖孫二人會在此處相見。
胤礽道:“難道出家了,就可以當做從前的事都不存在了嗎?那么大師又讓在意你的家人如何自處?豈非太過自私、無情了些。”
“阿彌陀佛。不為前塵所擾,放下執念,方能修成正果。”
“我去你的正果!”
未等胤礽說話,胤褆聽不下去先炸毛了。
“你這老和尚好生冷血!你剃了頭出家倒是清清靜靜了,卻讓你的家人苦苦想著你,念著你,你若無家無業無兒無女倒也罷了,可小爺聽你那意思,你應是舍家撇業半道出家的半吊子,你們佛門不是最講究什么慈悲為懷嗎?你的慈悲就是不忠不孝……”
“住口!休得無禮!”和尚身后的小沙彌瞪著眼睛,一副怒目金剛的模樣,把胤褆嚇一跳。
胤褆還要再罵,胤礽道:“好了,大哥休惱。”
一聽胤礽叫他大哥了,胤褆這才憤憤閉了口。
胤礽抬眼瞧著和尚,和尚仍是一副淺笑的模樣,半點沒有因為胤褆的不敬而生氣。
胤礽半提起來的心剛要放下,又因和尚的一句話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說:“小施主,若非是你放不下執念,又何需再來此世間走一遭。故而有時放下,不見得是一件壞事,不是嗎?”
胤礽如遭雷擊,有些失態的碰翻了茶碗。
“二弟你怎么了?”胤褆關切的問。
胤礽擺擺手,“無事。”
他穩住心神,對上和尚深如幽潭的眼睛:“大師既然知曉,可否為我解惑一二。”
胤褆還未搞清楚狀況,就被胤礽親自請了出去。
胤褆氣惱地踢著路邊的石子,心里怒罵胤礽是白眼狼,方才自己還好心回護他呢,轉眼就被人給請出來了,對那個冷血的和尚比對他都親,呸!
但轉念想想,他二人向來不對付,更談不上親近不親近。
罷了罷了,習慣了,好像誰稀罕太子的親近似的。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這邊胤褆“發著瘋”,那邊胤礽已經收斂起情緒,問道:“不知方才大師所言何意。”
“前世,今生。”
短短四個字,胤礽已經知道,他的皇瑪法沒白出家,倒是有些本事。
“那么大師所言的執念,又是指什么?”
和尚反問:“小施主……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和尚頓了一瞬,胤礽卻明白,他問的是自己前世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胤礽認真的想了想,前世斗了許多年,最終落得圈禁而死,其實早已放下了許多事,可從擁有萬千寵愛的太子殿下,到落魄撩到的廢太子,放下再多,也總是不甘心的。
胤礽以為,自己最不甘心的,應是屬于自己的皇位被他人奪去,可今日……
他猛然攥緊拳頭。
今日一想,他心里浮現的竟都是康熙是如何待他的影子。
原來他最放不下的,是康熙。
不,與其說他的執念是康熙,不如說是康熙待他之心。
“看來小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胤礽回過神,“我還有一點不明。”
“請說。”
“世上有執念之人何止千萬,為何是我?”為何偏偏是我重生了,且帶著前世記憶。
“這就要問小施主所執念之人,是否也如小施主這般,到最后,惦念的不過一人而已。”
胤礽瞳孔猛然一縮。
是因為康熙?現在的康熙絕非重生之人,但卻是自己重生的關鍵所在。
難道前世的康熙在駕崩前,心里念著的人竟是我么。胤礽的心有些煩亂,前世的許多事他已經不愿再回想。
心煩意亂之際,忽然腦中一片清明。
只見和尚將指尖沾了茶水,點了點胤礽的眉心,“小施主不必苦惱,終有撥云見日那一日。”
胤礽起身,鄭重向和尚行了一禮:“多謝大師。”
和尚撥弄著手上的佛珠,笑而不語,又飲過一盞茶,和尚起身,似是要走。
胤礽問道:“大師可是要回五臺山?”
和尚剛想說“不回”,卻聽胤礽道:
“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大師方才所言放下執念,為我解惑,又怎忍心看著家中之人為您而陷在執念當中,無法自拔。小子的祖母年事已高,換做是我,便是如何也舍不得避而不見。”
胤礽定定看了和尚半晌,“若要了斷前塵,便請了斷個徹底。小子言盡于此,先走一步,告辭。”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二弟你終于出來了。”
見胤礽從茶樓里出來,胤褆跑上前來。
“你怎么還沒走?”胤礽道。
“我……”
胤褆不欲同他爭吵,追著問:“我好奇啊,那和尚到底是誰啊?你堂堂太……竟能和他談天喝茶這么久?”
“想知道啊?”
“啊,想。”
“就不告訴你。”
“誒你,你不說,回去我便告訴阿瑪!”
“你敢!今日之事你敢多說一個字,我絞了你的舌頭!”
胤褆見胤礽的神情不似作假,又氣又怒,“你看我敢不敢!一個和尚罷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有什么不能說的。”
“小爺怕說出來嚇死你。”
“你當小爺是嚇大的啊!?”
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和尚在二樓定定看了許久,半晌才道:“回山吧。”
第30章 晉江首發 撒氣
到了五臺山, 聽著禪禪佛音,讓康熙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五臺山雖是清修之地, 但來往的香客甚多,倒多了許多凡塵俗世的熱鬧。
康熙不免想起胤礽,心道那小家伙定然會喜歡這場景,有些后悔沒帶著寶貝兒子過來看看。
不過康熙特地帶來了“礽”字玉佩,上過了香,康熙將玉佩交給了住持,“有勞住持為我大清太子祈
福。”
住持將玉佩拿在手中默念了幾聲佛法,忽然睜眼,意味深長的說:“阿彌陀佛。太子殿下福澤深厚,是有大機緣, 大造化的人。”
康熙一聽, 心下大喜。
不多時, 有小沙彌快步而來:“師父, 行癡師叔已經歸山,現下在后院禪房中。”
行癡, 正是順治爺在五臺山出家的法號,康熙的心登時又緊張起來。
太皇太后聞聽消息也過來了, 問道:“福……行癡大師可愿意見見哀家和皇帝?”
住持不敢怠慢,親自去后院禪房問了行癡, 沒多久, 住持將太皇太后和康熙引到了禪房外。
*
從茶樓里出來, 胤礽徑直回了行宮。
胤褆一連問了幾次“咱們不去五臺山了?”都被胤礽給瞪了回去。
胤褆生了一肚子悶氣,不理他了,隨手指了兩個太監和侍衛隨他出去逛街。
胤礽終于得了空,在行宮里尋了一處清凈所在, 盤膝而坐。他要好好想想今日皇瑪法說的話。
到了太陽西墜之時,康熙一行終于回來了。
胤礽靜靜打坐了小半天,只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并不想放下所謂執念,甚至今生今世,他要得到更多!
總歸是修不成正果的,他想。
一日不見,甚是想念。
康熙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寶貝兒子,而他的寶貝兒子卻一溜煙跑到太皇太后的房里去了。
“烏庫媽媽,您可回來了,這一路可還好吧?保成都想您了。”
“好好好,都好,烏庫媽媽也想保成了。”太皇太后一見胤礽就覺得滿身的疲憊全都不見了,笑著把人摟在懷里抱著。
胤礽觀察著太皇太后的神色,見她并無什么異樣,稍稍放下心來,看來烏庫媽媽已經如愿見到“故人”,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烏庫媽媽定然累壞了,保成給您捏捏胳膊捶捶腿吧。”
胤礽有些心疼太皇太后這么大年歲了還要為了皇瑪法奔波,便想盡盡孝心,手指剛碰到太皇太后的手腕處,就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
“這是?”胤礽疑惑問。
“是一串佛珠,哀家從五臺山上求來的。”太皇太后翻開一小節袖口說,眼中的神色既是欣慰又是懷念。
胤礽瞧著,抿嘴笑起來。
這佛珠眼熟的緊,不正是今日在茶樓時,皇瑪法拿在手里轉的那串么。如今戴在了烏庫媽媽的手腕上,看來他的皇瑪法也并非那般冷血無情之人嘛。
胤礽呼出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知道康熙定然想兒子了,太皇太后道:“好了,哀家知道你孝順,但捏肩捶腿的活計哪兒用得著你來做,快去找你阿瑪吧,哀家也好清靜清靜。”
胤礽點頭:“是,那您好好休息,孫兒告退。”
胤礽一出去,就被康熙給提溜到自己房里里。
“臭小子,朕一回來你就跑了,成心躲著朕呢?”
“怎會?”胤礽可冤枉了,他明明是擔心烏庫媽媽好不好。但他不好言說,更不能說自己今日碰到了出家為僧的皇瑪法,只得道:
“兒子這不是擔心烏庫媽媽一路勞累,去瞧瞧她老人家嘛。”
“哼,算你有孝心。”康熙沒和他計較,將那被住持開過光并祈過福的小玉墜重新掛回胤礽身上。
“好生揣著,可別丟了。”
胤礽看出康熙有幾分不對勁,以為是因康熙見過皇瑪法的緣故,卻不知康熙心里想的都是住持對他說的那一句:
“因緣際會,父子重聚,圣上要好生珍惜啊。”
康熙原以為,住持所指是他與已經出家的汗阿瑪重聚一事,可當時,住持是將這玉墜子交還給他時才說的這句話,不容得他不多想。
當然,不管如何,他定會加倍珍惜與保成的父子親情,斷不會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康熙皇帝已離宮多日,既見過了故人,沒有再耽擱下去的理由,又休整一日,鑾駕便浩浩蕩蕩地回京了。
回去的路程要比出來時快上不少,一個半月后,胤礽又回到了他的毓慶宮。只是當晚在乾清宮陪著康熙用了晚膳,便被康熙以天色已晚,不宜挪動為由,給拘在了乾清宮東暖閣。
胤礽思來想去,覺得康熙過于粘人了。
這回京的一個多月,他與康熙同吃同寢,早就膩歪了,本以為康熙回宮會急不可待地翻一翻寵妃的牌子,誰成想又把他給拘在身邊了。
他一個翻身背對著康熙,重重呼出一口郁結之氣。
康熙眼都未睜,伸胳膊重新把人撈回來:“怎么越大睡覺越不老實?”
“阿瑪您不覺得熱么?”
胤礽就寢前剛沐浴過,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龍涎香的氣味,康熙聞著只覺得安心,哪還管什么熱不熱。
胤礽又嘆了一口氣,康熙懲罰似的用兩指捏他的嘴:“朕說過多少回不許嘆氣,你身子本來就弱,時常嘆氣更會讓身子不爽。”
胤礽氣的想罵人,奈何嘴巴被人捏住了。
他嗚嗚兩聲,康熙才把人放開:“想說什么,說。”
胤礽無聲罵了句,道:“阿瑪回來不召幸各宮娘娘,也該去看看幾個弟弟,您出宮幾個月,他們定然想您了。”只求別總拘著我了。
康熙聞言哼了聲:“朕回來也不見他們過來請安,還指望著朕親自去?不孝子!”說罷又摟緊胤礽:“還是朕的保成最得朕心。”
胤礽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別以為他不知道,康熙回宮后以疲倦為由不許各宮嬪妃和阿哥們到乾清宮請安,說到底,康熙就是懶得聽那些思之念之的酸話。
*
康熙二十二年,胤礽又長大一歲。康熙對他的寵愛與日俱增,羨煞旁人,自然也引來諸多不滿。
這一年初,康熙特地下旨命人修繕文華殿,以便作為日后太子出閣讀書的地方。
為此事,大臣們又吵個沒完。無非是說皇帝過分寵愛太子殿下,恐太子恃寵生嬌,又說修繕文華殿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確無必要,斷不可過分奢華。
諸如此類。
明珠一黨抓著不放,整日的攛掇眾大臣上奏,索額圖也不閑著,進言說明珠等人不敬圣上,不尊太子,其心可誅!
胤礽日日將前朝的消息聽在耳里,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不過他懶得管,左右康熙已經下旨修繕文華殿,斷沒有再將旨意收回的道理。且前世也是這般無二,最后明珠黨和索額圖黨也并未因此事爭論出個一二。
胤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康熙也如此。
康熙氣惱明珠的做派,在朝上訓斥了兩次,猶覺不夠解氣,在批折子時又把胤礽給召了過來。
胤礽來時,手里還捧著一碗太皇太后特地吩咐人給送來的清涼解暑綠豆湯。
他喝的津津有味,也不請安,把康熙氣的直笑:“太子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胤礽把喝了一半的綠豆湯給了何玉柱,規規矩矩給康熙跪下道:“兒臣給汗阿瑪請安,汗阿瑪萬福金安。”
康熙:……
兔崽子!
他親自過去把人提溜起來,咬牙道:“怎么,還嫌讓朕生氣的事情不夠多是吧!”
“瞧您這話說的,兒子規規矩矩給您請安,哪兒又做錯了?”胤礽擺出一副不解又委屈的模樣,康熙這個心吶,氣不起來了,便把兔崽子給提溜道御案前。
指著整整兩摞奏折說:“看看,這些都是大臣們為你而上的奏折。”
胤礽可不背這口大鍋,直言道:“阿瑪休要誆兒子,這些明明就是因為您非要修繕文華殿而上的奏折嘛。”
“你……”康熙點他鼻尖:“朕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讓你在出閣讀書時更舒適自在些,你不感念朕的良苦用心就罷了,還將一切怪罪到朕的頭上來,朕真是白疼你了!”
胤礽一噎,剛要還嘴,就又聽康熙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朕要懲罰你。 ”
胤礽“啊”了一聲:“罰什么?”
半個時辰后,胤礽看著還剩下的一摞奏折,怒火越來越盛。
康熙罰他親手批閱這些奏折,他看的眼也酸了,手也累了,奏折上的內容大差不差,多半是索額圖黨和明珠黨的,余下的便都是各地上的請安折子,看的人煩悶無比。
康熙拿他撒氣,他自要把氣給撒出去。
他專門挑了明珠黨所上的奏折,但凡是有請求皇上不要過分寵愛太子言論的,統統被胤礽親手賜了藍批。
諸如——
「放屁」
「廢話真多」
「有事啟奏,無事不要亂奏」
「大人所言甚是,孤記住你了」
「你所言孤之事,孤怎不知?明日下朝后親自到毓慶宮說給孤聽」
「孤已親口念給阿瑪聽,阿瑪曰:這老家伙就知道給朕找不痛快!」
「……」
批閱完畢,胤礽終于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