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這一病,果然過了大半個月才好。
這期間,康熙殷勤的很,每日下了朝除了批折子就是陪兒子,父子倆還像從前那般相處。
只是康熙為了陪兒子連后宮都不去了,惹得后宮妃嬪幽怨不已。
為此,太皇太后把康熙叫了過去,讓他平衡好后宮和前朝。
胤礽的病一好,就又想搬到毓慶宮去住了,趁著太皇太后把康熙叫走的功夫,連忙吩咐人開始搬東西。
待康熙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東暖閣已經被搬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也不在東暖閣了。
“太子搬宮為何沒有人來稟告朕!”
康熙氣的在乾清宮發了好大一通火,緩了緩又趕忙往毓慶宮去。
胤礽這會兒正在跟何玉柱斗蛐蛐,聽見“皇上駕到”的通傳也未起身。康熙在他身后站定看了一會兒,發現兒子壓根不理會自己,尷尬的“咳”了聲:
“保成。”
胤礽這才扔掉手里的牛筋草,回身道:“阿瑪怎么過來了,烏庫媽媽找您說什么了?”
個小沒良心的!
康熙在心里罵了句,擰眉道:“若不是因為朕惦記你,多日不曾往后宮去,太皇太后何必找朕嘮叨,你竟趁著這功夫搬宮了?”
胤礽哦了聲:“如此,兒子搬宮不是正好嘛,這樣阿瑪就有空往后宮去了,也省得合宮抱怨,烏庫媽媽也能安心不是?”
“朕這都是為了誰?你搬過來,朕竟是一點也不知道,真是……想活活把朕氣死是吧。”
“阿瑪言重了,兒子不敢這樣想。”胤礽親自給康熙端了杯熱茶,“來,您喝杯茶,消消氣。”說罷嘿嘿一笑。
康熙淺抿了一口,猛然反應過來:“你只是不敢這樣想?若是敢……你!你個不孝子!”還真盼著朕死呢?
康熙重重放下茶盞,氣的直捂胸口。
胤礽心疼的看著那個茶盞,那可是凌普特地拿來孝敬他的,世上只此一個呢。
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上前給康熙順氣,“阿瑪慣會自己氣自己,把兒子想成不仁不孝之輩,自然兒子說什么都是錯了。”
“你,你還有理了。”
康熙咬牙,拿指頭點了點胤礽的額頭:“仗著朕寵你,什么話都敢說,在朕面前都不知道收斂,以后若被外臣捏住了把柄參你一本,看你還嘚瑟。”
“那不是還有阿瑪您替兒子周全呢么。”胤礽聽樂了,摟住了康熙的胳膊撒嬌:“阿瑪萬歲萬萬歲,兒子適才口無遮攔,您可千萬別和兒子計較。”
兩句話哄得康熙心情舒暢,笑意又堆在臉上。
“你啊,你身邊的奴才也該提點著,不如朕再給你挑兩個好的過來伺候?”
“阿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只是毓慶宮的奴才已經夠多了,何玉柱也算伶俐,實在不需要那么多人。”
“嗯。”康熙想了想,點頭道:“也罷,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左右內務府是凌普操持著,你這里缺些什么,想來他都會給你挑最好的送來。”
胤礽應了聲,便聽康熙又道:“不過,你身邊一直缺個伴讀,朕想過了,就讓索額圖的兩個兒子跟在你身邊,無論去哪兒相互有個照應,朕也放心些。”
“真的?”胤礽的眼睛瞬間亮了。
“自然是真的,朕還能騙你不成。”
讓格爾芬和阿爾吉善當自己的伴讀,胤礽自然是高興的,這樣宮內宮外有什么事,他與索額圖也好通氣。
隔日,格爾芬和阿爾吉善果然來毓慶宮報到了。
二人進宮前,索額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萬事以太子為先,大事小情都要盡心盡力地幫襯著,若太子有什么事情拿不準主意,也要及時讓他知道,他會在背后幫著出謀劃策。
胤礽聽完樂的直搖頭:“叔姥爺還真是惦記我。行,你倆回去也告訴你們阿瑪,你二人既然跟著孤,孤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且叫他放心,至于其他的……叫他多留心明珠就是了。”
近日,太子和大阿哥打架之事傳遍了前朝和后宮,傳出的言論仿佛二人已是水火不相容,明珠黨為了大阿哥,說不準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對視一眼,道:“殿下,不知您對昨日朝堂之事是否有所耳聞。”
“何事?”
“明珠大人在朝上彈劾我阿瑪以權謀私、賄賂儲君,請旨將我阿瑪革職查辦。”
“什么?!”胤礽坐直了身子,沉聲道:“有這等事,孤竟然不知道。”
胤礽知道索額圖貪,就連前世康熙也知索額圖是朝中巨貪,但并沒有因此除掉他。
在康熙看來,索額圖不僅是胤礽在母家的靠山,更是平衡朝中各方勢力,與明珠分庭抗禮,互相牽制的重要存在,前世若非索額圖為了胤礽起了弒君之心,最后也不會落得活活餓死、滿門抄斬的下場。
胤礽轉了轉手里的玉珠子,“明珠彈劾你阿瑪賄賂儲君?這不明擺著是沖著孤來的么,呵,有意思。”
“是啊殿下,明珠大人聽說了阿瑪送給您一屋子寶貝,便借機以此彈劾,好在皇上并未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汗阿瑪自然不會聽信他的一面之詞,那是叔姥爺送孤的生辰禮物,當日汗阿瑪也在場,若要問罪,當時就該將叔姥爺拿下,還等得到他來彈劾?”
胤礽冷笑一聲:“明珠竟是傻了不成,如此行事,不是打汗阿瑪的臉么。”
格爾芬笑道:“殿下還有一事不知,阿瑪回去后樂了許久,說明珠大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皇上不僅沒有問罪奴才的阿瑪,還在朝上訓斥明珠聽信讒言,叫閉門思過半月呢。”
“哦?”胤礽聽罷也樂了起來,“如此一來,大阿哥豈不是更要記恨我了。不過……聽信讒言?那件事明珠是從哪兒聽來的?”
阿爾吉善上前,小聲說:“殿下想想,咱們當日還見過誰?”
“恭親王。”
胤礽想起自己那個不著調的五叔,嗤笑一聲。
當日自己落了他的面子,康熙又罰他跪了兩個時辰,想來是懷恨在心,查到了索額圖送他“山君”雅間的事,便添油加醋、半遮半掩地透露給了明珠,否則明珠怎會傻到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好啊,汗阿瑪為此罰了明珠,明珠定然會惱恨上恭親王,哼,且叫他們兩個斗去罷,咱們看戲就是。”
胤礽讀書是不必去上書房的,三人剛說完話,給他授課的三位老師便到了。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跟著聽了一天的課,且不說學到了多少東西,手板倒是替太子挨了不少。
胤礽的身子才好,聽課久了就容易犯困,擱下書趴在書案上小憩。
湯斌三人不敢叫醒太子,更不敢罰他,便拿著戒尺打了兩個伴讀的手心。
兄弟倆疼的嘶嘶哈哈,待胤礽醒了舉給胤礽看。
“師傅們下手可夠狠的,打的奴才差點哭了。”
胤礽拉過兩人的手瞧了瞧,怪于心不忍的,各賞了一瓶金瘡藥。
“今日是孤不好,連累了你們,趁著天色還早快些回府去吧,明日孤不會叫你們挨打了。”
二人告了退,胤礽拿著戒尺敲了何玉柱一下。
何玉柱哎呦一聲跪在地上,“殿下息怒,不知奴才做錯了什么,還請殿下明示。”
“唔。”胤礽把戒尺一扔,“無事,孤就是試試力度,起來吧。”
何玉柱習慣了自家主子喜怒無常的性子,笑嘻嘻站起來:“殿下沒惱奴才就好,對了殿下,方才乾清宮來人傳話,說晚膳時皇上會過來,您看……”
“來便來唄,左右都是那些菜式,吃不出個新鮮。”胤礽無所謂道。
“要說新鮮嘛……奴才聽聞正陽門大街上新開了一家桃園樓,說是特地從江南請了個廚子過來,做野菜是一絕。”
胤礽不以為意:“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殿下有所不知,那廚子能將各樣野菜做出十來種不同的花樣,拼成一席素齋,鮮香味美,很得京中權貴們的喜歡。”
“哦?看來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倒是時興起吃野菜來了。”
胤礽想了想,前世好像并未聽說過有什么桃園樓啊。
“何玉柱,這事兒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何玉柱:“回主子的話,是御膳房的小德子。您近日胃口不好,皇上特地囑咐御膳房要將您的膳食做的精致可口些,那小德子來傳膳時,奴才便與他多說了兩句。”
“嗯。”胤礽用指尖敲了敲了桌面:“行,那孤也圖個新鮮,改日尋個機會出宮去嘗嘗。”
晚膳時分,康熙果然過來了,還帶著一摞未批完的折子。
胤礽頓感不妙,指了指道:“阿瑪,您帶這些折子過來做什么?”
康熙示意梁九功將折子放下,拉著胤礽去凈手道:“朕準備今日宿在你這里,用過膳后你陪朕一起看折子。”
“……啊?”
胤礽十分無語的看著他,“這,烏庫媽媽不是讓您多往后宮去么?您宿在兒子這里算怎么回事兒啊?”
“怎么,太子這是嫌棄朕了?”
康熙凈了手,捏捏胤礽的小臉:“朕昨日宿在承乾宮,今日午膳是在永和宮用的,你烏庫媽媽都挑不出朕的錯處來,你倒是不樂意了。”
嘖,誰管你到底去了哪位娘娘的宮里,只是您別老往我這兒跑行不行啊。
搬來毓慶宮不過兩天就不得消停,真煩。
胤礽鬧心吧啦的用完膳,不情愿地陪康熙看折子,正巧看到了納蘭明珠的請安折子。
上面所寫無非是問候圣安和為自己哭訴求情。
胤礽掃一眼,嘖嘖道:“屁話真多!”
康熙正要朱批的手一頓,不贊同道:“不準胡說。”
筆尖落下,卻是批了四個大字——
“廢話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