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康熙頓時急了,“不行,朕不答應。”
“兒臣知道,毓慶宮早已修繕好了!必返i堅定道:“若汗阿瑪不答應,兒臣便長跪不起!
“保成,朕的話是說的重了些,但…你是朕最寵愛的兒子,永遠都是,難道真要因為一件小事就和朕生分了不成?”
一件小事?
呵。
胤礽心里嗤笑,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請皇上應允!”
“皇上?你叫朕皇上?”
康熙的眼睛瞬間紅了,將胤礽拉起來,“你竟連一聲汗阿瑪也不愿叫了,保成,朕待你不好嗎?只因朕說錯了一句話,你就連父子親情都不顧了?!”
不顧父子親情的是你才對!
胤礽在心中嘶吼著,卻知道眼前的康熙并沒有前世的記憶,又哪里會懂得他經歷過的苦楚。
“在汗阿瑪心里,是我害死了額娘,今日你還愿意寵著我,所以不曾拿我怎樣,他日若你厭惡了我,生而克母就是廢了我的最大理由。”
“什么生而克母,不許胡說!朕從來沒有如此想過,更沒有想過要廢了你,你是朕的太子,朕百年之后這皇位就是你的,你怎能……”
“是嗎?”胤礽自嘲一笑,打斷他道:“可汗阿瑪今日那話,不就是那個意思?兒臣實在害怕的緊,與其讓兒臣整日提心吊膽,不如您現在就廢了我!
“你說什么?”
康熙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何因為一句話,保成竟會傷心至此,寧愿不要自己的寵愛,不要太子之位,也要搬離乾清宮,還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保成,到底要朕怎樣,你才肯原諒朕?”
梁九功聽著這話,忍不住哭起來。眼前求兒子原諒的可是萬歲爺啊,何時這般卑微過?若非真的在意到了骨子里,又怎會低頭求和呢。
胤礽的長睫顫了顫,“汗阿瑪無需求兒臣原諒,若沒有兒臣,額娘就不會死,您沒有說錯!
康熙跌坐在椅上,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口無心的一句話將胤礽傷的有多深。
“好,好…朕答應你!彼]了閉眼,頹然道:“毓慶宮已經修繕好,明日朕會派人打點一切,你……便搬過去罷!
說完,似是耗光了所有力氣,在梁九功的攙扶下才勉強起身。
胤礽跪地叩頭:“兒臣多謝汗阿瑪成全!
康熙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聽胤礽又道:“恭送汗阿瑪!
康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他悉心教養和寵愛多年的孩子,被自己親手推遠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兒子會窩在他懷里撒嬌,叫著他阿瑪的從前。
而從前,不過是幾個時辰以前。
西暖閣的燭火亮了一夜,康熙的折子也批了一夜;蛟S只有操勞政務,才能讓他暫時忘記東暖閣里和他生分了的兒子。
翌日一早。
未等康熙下朝,胤礽已經起來了,吩咐了凌嬤嬤收拾東西,便帶著何玉柱去了祭奠孝誠仁皇后的地宮。
胤礽到了這里,吩咐何玉柱和地宮守衛在外面候著,誰都不準進去。
何玉柱不放心道:“殿下,還是讓奴才陪著您吧!
胤礽在夜里哭著醒來兩次,這會兒看起來狀態很不好,面色發白,眼睛紅腫,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出去。”他冷然道。
何玉柱無法,只得退到地宮外面守著。
守衛們見狀低聲道:“太子殿下一個人進去,萬一沖撞了可怎么好?若有不妥,咱們可是會掉腦袋的!”
“噓,小聲點,被人知道你在背后議論儲君,一樣會掉腦袋!
那人不敢再多言,連忙禁了聲。
何玉柱憂心忡忡的朝里面張望,并未聽見守衛們的議論,回頭道:“守衛大哥,不知地宮里面可有人把守。俊
一人搖搖頭:“沒有,皇上下了旨,除了祭祀的大日子,平日都不許有人進去。今日本該是有人守著的,可是太子殿下……”
何玉柱嘆了一聲,“好吧!笨磥碇荒艿然噬舷鲁筮^來了。
紫禁城的任何地方都講究風水,地宮尤甚。
那里面彎彎繞繞,石柱無數,若是第一次進來,定然會迷路。但胤礽前世不知來過多少次,對這里的地形早已爛熟于心。
他一步步走進去,終于在又一次轉彎后,看到了赫舍里氏的畫像。
赫舍里氏逝去后葬入皇陵,在地宮里面的只有她生前的畫像。
畫像上的赫舍里氏溫婉柔和,莞爾而笑,胤礽一見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額娘,兒子回來看您了。”
他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額娘,兒子好想您,額娘……”
胤礽哭的傷心極了,前世他自以為死后就能和額娘團聚,卻不想竟會重生回幼時。
重生回來,他以為自己不去爭皇位,不惹康熙的猜疑和忌憚,便不會再聽到那些傷人的話,可如今……
他看著赫舍里氏的畫像,心臟抽痛不已。
“兒子無能,前世沒能保住赫舍里一族,自己也落得那樣不堪的下場,兒子對不住您。兒子本沒有臉面來見您,可……既然老天爺給了兒子重活一世的機會,便無論如何,都會護赫舍里氏一族周全,請額娘放心!”
胤礽抹了一把眼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既然今日康熙沒有廢了他,以后便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廢掉自己!
還有大阿哥黨、老四黨、老八黨……若他們今世都能安守本分,他自然不會怎樣,可若他們還和前世一樣,想踩著他上位,那就別怪他不留情分!
康熙下朝后,聽聞胤礽已經先一步去了地宮,還吩咐人把所用之物都搬去了毓慶宮,靜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他昨日對胤礽說了那樣的話,今日無顏去見赫舍里氏,便把自己關在西暖閣里看折子。
胤礽哭的渾身無力,膝蓋也跪的生疼,嘗試了兩遍都無法自行起身,干脆躺在地上望著額娘的畫像。
他的眼淚未干,又捂臉笑了起來,“額娘,兒子真是沒用,重生回來這么久,竟是現在才想通——”
“兒子不想當太子,兒子……想當皇帝。汗阿瑪百年之后,那個位子只能是我的,誰都別想和我爭!
胤礽靜靜地說著心里話,聲音越來越小。
地宮里本來就冷,他在地上躺了小半個時辰,感覺自己的身上都涼透了,臉頰卻發起熱來。
他自嘲一笑,“太弱了,看來一場病是躲不過去了。”又罵一聲:“何玉柱那狗奴才,這么久都不知道進來找孤……”
接著,便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何玉柱在外面等的心急,眼見兩個時辰過去了,殿下沒出來,皇上也沒來,心里越發沒底。
守衛們央求他:“公公,您就進去看看吧,太子沒事,咱們也好放心啊。”
“……我不敢!彼蚕脒M去看看太子啊,奈何想到太子的脾性就打怵。
何玉柱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要不,你們繼續在這里守著,我回去請皇上過來!
“快去吧您內!
此時,康熙也在問梁九功:“保成可回來了?”
梁九功道:“沒呢,皇上,您要不要移步過去看看?”
康熙躊躇了半晌,實在放心不下,“傳轎攆,隨朕去地宮!
怎知才走到一半,便看到飛奔而來的何玉柱。
何玉柱累的直打嗝,撲到地上給康熙磕頭請罪,斷斷續續說太子一個人進了地宮不許任何人跟著,已經兩個多時辰沒有出來了。’
康熙一下慌了神,下了轎攆快步而去。
到了地宮外,梁九功忙問那些守衛:“太子殿下可曾出來?”
守衛嚇得半死:“不曾。”
康熙急了,快步進去找兒子。
當看到胤礽躺在地上的時候,康熙嚇得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跌跌撞撞跑過去把兒子抱在懷里。
“保成你怎么了,別嚇阿瑪,保成……”
“皇上,太子殿下應是哭暈過去了,這里的地氣太冷,快些出去吧。”
*
胤礽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東暖閣。
他開口想叫何玉柱,卻發現嗓子啞的幾乎說不出話,好在何玉柱一直守著他,見人醒了,一下撲了過來。
“嗚嗚嗚,太子殿下您醒了,您可嚇死奴才了,奴才該死嗚嗚嗚……”
胤礽煩的抬手打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水!
何玉柱連忙去給胤礽端來一杯溫水伺候著喝下。
喝了水,胤礽覺得舒服多了,說話也出了些聲音:“孤是如何回來的,為何不在毓慶宮?”
“這……”
“是朕抱你回來的!
康熙看到胤礽醒來,臉上的愁容終于舒展,他走近摸摸胤礽的額頭:“保成,你終于醒了。孫之鼎,還不快過來給太子診脈。”
胤礽昏睡了一天一夜,孫之鼎被康熙拘在東暖閣一天一夜,萬幸太子醒了,否則真是要人頭不保。
胤礽還覺得渾身乏力的很,照如今這情況,估摸著近大半個月,康熙是不會放自己去毓慶宮住了。
“唉。”
轉而想到若想爭得皇位,離不開康熙的寵愛。
他認命的閉上眼,“汗阿瑪,吩咐人把毓慶宮里的東西再搬回來吧,兒臣用慣了。”
聽見那聲嘆息,康熙本還在揪心,可一聽這話,又頓時樂的不知所以:“好,好!阿瑪這就吩咐人去,你好好養病,喜歡什么就和阿瑪說,阿瑪都給你搬回來!
孫之鼎診著脈連大氣都不敢喘。
太子敢吩咐皇上做事,皇上還樂的跟什么似的。
真想給皇上也診診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