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被程易白這一頓收拾,安安明顯不服氣,拆他臺道:“舅舅,我看你分明很想去!”
“凌子安!”
“好了好了!”程雅云時常被他們鬧得頭疼。
見何嘉文在旁邊笑,她給對方一個眼色:“扶他起來,等會湯冷了。”
程易白也沒想到自己就這么下床了,還就真的抱著一個保溫桶,拿著一盒水果,去了隔壁舒蔓的病房。
這頭,留在病房里的是剛剛下班的姜悅。
“……程易白?”
姜悅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坐在輪椅上的男生穿著灰色的斜開領毛衣,秀凈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目光疏冷的樣子,透著幾分高不可攀的矜貴。
偏偏他膝蓋上還放著個淺藍色、貼著小熊的保溫桶……一整個不和諧!
來看望舒蔓的?
天天來看她???
何嘉文看氣氛微妙,忙開口打破尷尬:“舒小姐在嗎?我們程總給她送點排骨湯。”
“哦!啊???”真的給舒蔓送吃的!娘咧!
見程易白瞧著她,一副她這個表姐怎么有點呆的表情,姜悅驀地回神,朝里叫道:“蔓蔓,程易白來了!”
“請進,請進。”她讓開一步。
噠噠噠,是拖鞋趿地的聲音,舒蔓裹著一件粉紅色的兔耳朵睡衣出來,看到程易白后,歡喜道:“寶寶,你怎么來了。”
這一聲,在場的何嘉文和姜悅都差點一哆嗦,不約而同瞧向本尊——
出乎意料,程易白對這稱呼倒沒什么反應,還很有耐心地問她:“吃飯了嗎?”
這種說話的口氣,還是傳聞中的高冷男神嗎?
姜悅瞪圓眼睛。
“還沒呢,”舒蔓甜甜地笑著,朝里面一指,“我剛剛在里面畫畫。”
程易白瞧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窗臺下的那個繪畫工具,已經隱約畫出了一個人的輪廓。
“這是……”
姜悅還沒來得及阻攔,舒蔓直接承認:“當然是你呀!”
這話一落,姜悅直接晃了晃,心中暗嘆:整天纏著人家就算了,還在背地里畫人家,搞得好像一個花癡!天啊!
“噢?”程易白自己推著輪椅走近了看了看。
畫上的男孩子眼睛還沒有畫好,但是這側臉的輪廓,以及身上的高領毛衫,還真有幾分他初見她時,他的樣子。
“還沒有畫好。”
“畫好了拿給你看。”舒蔓將畫擋住。
“好。”
她穿著一身粉粉的睡衣,兩只耳朵從后面垂下來,活像是兔子成精了。
程易白笑了下。
救命了!程易白居然這么溫柔的嗎?
姜悅都給看傻眼了。
而且面前兩人這眉目傳情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倆小情侶!轉頭一看,何嘉文回以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貌似在說,咱倆燈泡好尷尬。
什么跟什么呀!姜悅回神,說道:“蔓蔓,程易白給你送了些吃的。”
“真的呀!”舒蔓眼睛彎得像月牙。
見程易白抬手,她立即將這個很可愛的保溫桶接過來,打開看了下后,更驚喜了:“哇!玉米排骨湯耶!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玉米!”
——喜歡吃玉米?
舒蔓還沉浸在感動之中,沒發覺程易白表情微妙。
“你不喜歡喝這些,還特地做了排骨燉玉米,”舒蔓開心極了,“寶寶,你怎么那么好!”
艾瑪呀!這嗲嗲的語氣!
何嘉文差點肉麻地哆嗦起來,姜悅也是受不了。
“寶寶,你對我這么好,等我出院了,我也要學習廚藝!”
看著眼前這個色香味俱全的愛心排骨湯,舒蔓準備投桃報李:“對了,我要給你做你最愛喝的魚湯!”
“我最愛喝的……魚湯?”程易白頓住。
他小的時候每回吃魚都卡,后來看到魚就發怵,連魚湯都討厭喝,舒蔓居然說他喜歡喝魚湯???
姜悅一看程易白的反應,心想著壞了,要死了要死了!舒蔓根本不了解程易白,她只是把程易白當成了那個人!
“不一直都是嗎?”舒蔓不理解他為什么是“不喜歡喝”的表情,自顧自說道:“不還是你跟我說的,魚湯越喝越聰明!”
程易白:“???”
完犢子!姜悅連忙救場:“哎呀,你記錯了,這是你媽說的!”
“我媽說的?”她有記錯?
姜悅努力鎮靜,笑著遞上一個勺子,轉移話題:“哎,這湯看著真不錯,人家程易白特地送過來的,你快嘗一口!”
舒蔓糊里糊涂地接過來。
玉米味香濃,一點葷腥的感覺都沒有,她歡喜地抿了下唇,大贊:“好好喝!”
“呵。”程易白被她的反應逗笑。
眼看著這個“表姐”好不自在的樣子,他適時道:“那你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舒蔓剛要張口,姜悅忙道:“我送他,我送他!”
舒蔓這才坐下來。
程易白剛被推出病房,姜悅立即關上門,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對他道:“抱歉,舒蔓她最近腦子有點混亂,總是胡言亂語的。”
“她要是說了什么,對你做了什么,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想起來都后怕——
舒蔓都已經把人家當男朋友了,偏偏說的話漏洞百出!要是朝夕相處,肯定瞞不住!她得給他提個醒。
程易白揚了揚唇:“沒事。”
這點小事還值得這樣道歉,這姐妹倆可真有意思!
姜悅不知道這個笑是什么意思。
只是暗想著程易白那么聰明,應該能聽出來她的弦外之音吧!
***
這邊舒蔓因為和程易白“復合成功”,還吃到了他特地讓人煮的愛心排骨湯,興奮得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最后熬著熬著頭又開始疼了,在吃了兩粒藥片后,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連上午輸液時她都是迷迷糊糊的。
“程總?”
“程總???”
何嘉文立在床邊上說著自己的思路,而他老板對著筆記本上他寫的方案足足看了十分鐘,鼠標都沒滾一下,好像走神了?
“嗯?”程易白確實走神了。
何嘉文做的內容他一點沒看進去,講的更是成了耳旁風,為了護住面子,他將筆記本給他,漫不經心道:“有錯別字,再檢查下。”
“錯別字?”何嘉文一激靈,連忙接過筆記本離開病房。
程易白垂眸,瞧向自己的手機,微信界面依然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早安沒有。
午安也沒有。
他都沒有答應做她男朋友,只是說看她表現,追他的這股勁就過去了?還是說他昨天給她送了排骨湯,她覺得勝券在握,就干脆不想主動了?
他的心情第一次跟過山車一樣,忽然間跌落至谷底。
“程易白,”十二點多護士來查房,“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
“沒有。”
“傷口不疼的話,可以出去曬曬太陽。”
護士在查房記錄上唰唰寫了幾個字,看著他懨懨地坐在床上,忍不住跟他說:“怎么了?擔心女朋友?”
擔心女朋友?
程易白不吭聲。
護士笑了笑,會意道:“她沒多大問題,就是藥物副作用,瞌睡。”
“所以她在睡覺?”
護士知道他這個人高冷的不行,還以為他不會回應這種私人問題,這廂程易白這冷不丁開口,她愣了下。
“是啊,還沒醒。”護士看著他,“欸,你既然擔心她,等會去看看她唄!”
又去看她?
他可沒那么閑。
護士料到他這種反應,撇了撇嘴從屋中離開。
程易白盯著舒蔓的微信頭像看了片刻,暗忖著,怎么又吃那種副作用大的藥?難道病情又嚴重了?他沒刺激她吧?
不過護士說她沒大問題,應該是沒事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就松了口氣。
無聊間,她打開舒蔓的朋友圈看了看。
舒蔓不是個愛發朋友圈的人,距離最上面的這個拉手的圖片,她好幾天都沒發朋友圈了,之前的都是展現她的畫,雖然他是個門外漢,不過不得不承認,舒蔓很有天賦,畫什么東西都很傳神,惟妙惟肖。
最后還是忍不住,他給她發了條消息:「不舒服?」
等了大半小時,依然沒動靜。
時間到了下午一點,程易白摘了眼鏡,關掉手機躺在床上,準備午睡。
迷糊間聽到外面有說話聲,他睜開眼,便見女孩穿著件淺黃色的毛衣,輕手輕腳地往他這邊來。
“你沒睡啊!”
舒蔓看他醒著,很自然在他身旁坐下。
程易白睡意褪去,靜靜瞧著她。
她的臉色出奇的蒼白,眼睛里沒什么光,說話聲也很虛弱。
程易白不說話,舒蔓就緊張了。
“我昨天晚上頭又疼了,吃了藥睡到現在,不是故意不搭理你,”她拉住他的手,“對不起啊,你別生氣。”
程易白看向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她的手修長秀白,此刻軟軟地抓著他,微涼的感覺從他的手背、從他的指尖傳來,像是觸電一樣,讓他心頭起了微妙的戰栗。
他要把手抽回去,又拒絕她,舒蔓更慌了:“哎呀,你別這樣嘛!”
“我下午陪你,好不好?”她補救。
“舒蔓。”他很見不到她這樣卑怯的樣子。
好好的女孩子,怎么能為了感情,這樣放下身段!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沒生氣。”
“真的?”
“嗯。”
“那就好!”
舒蔓可算松了口氣。
這些年來商圈的經歷他見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利益相交,或是費心引誘,他早看透了所謂的“感情”,無非逢場作戲。
偏偏這個女孩,她的笑容那么純粹無暇。
她暗戀了他十年都不敢開口,這次偶然車禍,她失憶后才敢這樣放縱自己糾纏他……
這一刻,程易白確實感動到了。
“寶寶……”舒蔓微微俯身,趴在他胸口,“其實我剛剛做了個夢。”
“嗯?”
程易白是平躺著的,在她來后也沒有來得及將床搖起來,她以這樣親密的姿勢枕在他的心口。
心臟不知道是不是被壓迫到,漏跳了兩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