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夢
大夏回去后努力回想原著,想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時間節點:三百年前。
西游路上很多妖怪都和三百年前的一件大事有牽連,這件事和某次蟠桃會大鬧天宮是一樣,大家都盡量少提起,個個都諱莫如深。
大夏認真考慮了一天,覺得這件事就是三百年前一次盂蘭盆會,靈山掀起了針對如來的反叛。這次反叛鬧得非常大,大到天庭都牽扯了進來,如來全靠玉帝撐腰派遣了天兵天將進入靈山才把事情壓下來,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李靖父子抓住了金鼻白毛老鼠精。而那一群從靈山逃出去的各種妖精也躲藏在各處,比如用尾針扎了如來一下的蝎子精,偷吃了燈油的黃風怪。
這件事金蟬必然參與其中,對這個胖和尚的懲罰就是輪回十世。以至于金蟬和如來幾乎沒了師徒情誼,金蟬一路上沒對如來有任何“師父”一類的稱呼,如來對他也沒有額外的照顧。以至于后來金蟬轉世的唐長老到了靈山,也是硬邦邦的說他是奉唐王的命令來取經,和如來以及昔日的師兄弟沒有別的互動,滿心想著取了經書回大唐去,對靈山幾乎沒什么歸屬感。
大夏再努力回想,覺得這一路上奇怪的地方很多,比如蝎子精的死,她作為一個能和孫悟空過幾招的妖怪,怎么遇到了昴日星官就死了。
哪怕是天克,打不過還能逃,被抓了還能反抗,兔子被抓了還敢蹬鷹,老鼠遇到貓也敢搏一搏生機,她幾乎是沒反抗,星官兩聲啼鳴后她就死在了坡前,這分明是見到了小主人知道自己大限到了,自裁在坡起前。
大夏相信,一旦靈山有變,天庭的天兵天將必然會通過西天門往靈山而去,那時候大家的注意力就在靈山,南天門那邊必然松懈。
現在的問題是:她怎么才做到營救金獅的同時還去南天門畫圖?
替身娃娃是辦不到的,畫陣圖這件事太重要了,一筆畫錯都要重來,替身娃娃能畫簡單的圖,但是這種復雜的圖她畫不來。去靈山渾水摸魚她也做不到,因為燃燈如來彌勒佛這些大能一眼就能看穿替身,別說在他們跟前動手了。
大夏也不可能拿著這件事和別人商量,因為這事兒太重要了。重要到不能走漏一絲風聲,要不然就前功盡棄,日后也不會再有機會。
現在放在她面前一個選項,是放棄畫陣圖還是放棄救金獅?
這還用選嗎?當然是要畫陣圖啊!
如果要這樣,她就要食言了,日后見到金蟬金獅或許良心會痛。
大夏忍不住嘆息一聲,把一切撩開手不提,覺得要是自己有食神那腦子八成能想到很多辦法,可惜了,蟲子的腦容量到底沒法和狐貍比。
大夏愉快地把鍋甩給物種分類上,然后就準備出去做飯喂飽紫石金睛獸。
在她炒菜的時候,哪怕她背后的八只蜘蛛腿也來幫忙還是覺得手忙腳亂,她就想:那些游刃有余的人是怎么做到一切恰到好處的?簡直是能同時利用時間一樣。
她突然想起一個辦法:回溯時間。
這是個很復雜的神通,它不僅涉及時間還涉及空間,還有很多形容不出來說不出口的詞。
最重要的是,要施展這個神通還要有個很好用的腦子。
這不是開玩笑,因為同一個時間多個空間會發生很多事情,這些事情會衍生很多種可能,同一個人出現在不同空間要同時面對很多個衍生出來的可能,再同時用最快的辦法去應對,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多線程處理過程,腦子不好用壓根應付不了。
而一旦牽扯到大戰,不只是腦子反應要快,身體更要絕對抗揍,同時抽取法力,這種消耗量更是驚人。
用人話說,不僅軟件要快,硬件也要夠用才行。一旦一個空間中的自己被殺,其他空間中的自己也受到致命波及。
大夏看著紫石金睛獸還在思考這事兒該怎么辦,到底要不要拋棄金獅先顧著陣圖,要不然先救人?
先救人這件事有利也有弊,萬一金獅傷重,拖累了自己怎么辦?就是他沒事兒,自己又該怎么脫身,怎么給他解釋讓他去靈山搗亂自己要去天宮走一趟?
大夏忍不住揪頭發,這真是沒有萬全之策啊。
大夏甚至還有心情化用一句:世上安有雙全法,不負愿望不負卿。
現在被大夏反復考慮要不要放棄的金獅正在聆聽如來的教誨。
如來一直認為破除女色這個關口必然是要經歷才能勘破,然而金蟬和金獅他們兩個都沒有勘破,別看金蟬表示得很溫順,他始終忘不了金鼻白毛老鼠精。而金獅更糟糕,他甚至連經歷都沒開始就已經沉淪在這里面了。
甚至金獅因此產生了魔心,難以根除,以至于做事狂悖,與以往大相徑庭。自從他上次被酒神送來到如今,如來對這個弟子教育了很久,然而心魔越來越嚴重,別說根除,幾乎要吞噬神智取而代之。
如來以為是男女之情困擾著金獅,他不知道使金獅入魔的是經書與現實的背離。經書上宣揚的都是美德,現實里皆是殘酷,魔心讓他覺得只要殺盡妖怪和神魔,這個世界就會如經書上說的那樣。而如來還讓金獅多讀經,他讀得越多,魔心越重,那股子殺戮心思就越是難以被摁住。
如來在黃金宮殿看到金獅的時候,他正在逆讀經書。
如來問他:“徒兒,為什么逆著讀?”
“因為逆著讀才是正解。”
“荒謬,”如來坐下給他講經,然而金獅聽不進去。看他這模樣,如來有了一個主意:“讓你在這里讀經,你讀不下去,讓你反思,你也反思不下去。剩下兩條路,你想選哪一條?”
金獅沒說話。
如來接著說:“讓你出去縱情聲色,日漸沉淪,或許某一日你幡然醒悟,覺得美人是骷髏,美色不過轉瞬即逝,到時候你就能收心回歸正途。另外一條路就是送你去地府,讓你轉世輪回,你如常人一樣娶妻生子,然后歷經磨難大徹大悟。你要選哪一條?”
金獅抬頭看看他,說道:“我舍棄了這身皮囊后,酒神就認不得我了。我選第一條,讓我回去和她長相廝守吧。”
“不可,不可。與她在一起你不會幡然醒。”
“沒有試過您怎么就如此斷言呢。”
“因為你生出悔意的時候就是你葬身在她腹中的時候了,古神多殘暴狡詐,她也是如此。她是吃過神的,自然不介意再多吃一個你。”
金獅突然瘋癲地笑起來:“笑話,我吃人可以,但是人不可以吃我,是嗎?咱們吃遍眾生,眾生卻不可吃我。”他笑完跟如來說:“我愿意被她吃了,她以前跟我說過,古神認為吃人或者是被吃,是與對方融為一體,我愿意和她融為一體,日日夜夜,月月年年,永遠在一起。葬身在她腹中是我求之不得的福氣。”
如來嘆口氣,這是徹底瘋了。
他說:“你入輪回吧。”說完消失不見。
金獅倒在了地上,看著高高的穹頂,埋怨道:“尊神,為何你都不愿意到我夢中來。”
神一般不做夢,做夢必然是有原因的。
大夏在晚上做夢了。
她同樣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在夢中穿著一副皮甲,硬邦邦的,穿在身上很難受。腳上更難受,是一雙草鞋,感覺特別磨腳,穿著這種鞋就像是走在石子上,特別難受。
此時她手里用柳條串著一條魚,走過一片山坡,來到一條河岸邊等人。
對面河岸的蘆葦被人扒開,大夏看到眼前的景色瞬間捂住眼睛,大聲說:“大白天的,你們注意一點,也太不講究了。”說完她紅著臉跑回山坡上。
過了一會,一臉滿足的喜神來到了她身邊,躺在了坡上。
大夏已經在烤魚了,喜神滿足地說:“商人真是……真是……”
在她找不到形容詞的時候,大夏說:“不要面皮!民風混亂!”幾乎不講一點倫理,不管認識不認識,也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看對眼了別管是荒郊野幕天席地還是街頭巷尾,直接找地方來一發,干完了各走各的道。
荒淫無道不是說紂王,是說全體商朝人!在很多年后,商人的遺民宋國的民風也挺讓人無語的。特別是在這邊境上,風氣更加難以評說,大夏因為進不去中原邊境所以在附近徘徊,而喜神因為來去自由,早就在對面有相好的了。她剛才就是和相好的幽會去了。
喜神這時候跟正在烤魚的大夏說:“我感覺到我心愛的檀郎在我們都喜歡做的這件事上有些力不從心,唉,他的年紀大了。”
大夏心想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喜神翻身起來跟大夏說:“我要不要讓他知道咱們的身份,然后……”
“不要!”大夏疾聲厲色地阻止:“人心貪婪,你忘了食神了嗎?”
喜神不高興的重新躺回去,不樂地說:“唉,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我不想送走他后還要孤獨下去。其實他要是再老幾歲我就不喜歡他了,我多想留住他啊,留住年輕的他。”
大夏渾身冰冷,因為她知道接下來喜神要做什么,她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嘴里說:“胡說八道,你還有我呢,你怎么是孤獨的呢,你一點都不孤獨,我們都一起多少年了,將來還要一起走下去。”
喜神翻身背對著大夏:“我走不下去了,冥冥中我能察覺到我的死期至矣,我怕你孤獨,你才是最孤獨的那個人。”
大夏趕緊去拉她翻過身來面對自己,喜神被她拉過來后變成了金獅,金獅眉目如畫,俊俏圣潔,嘴角上揚,微笑問大夏:“魚烤好了嗎?”
大夏驚叫一聲醒了過來。
她坐起來后發現一臉淚水,伸手抹掉,想起喜神忍不住號啕大哭。哭自己這些年來猶如孤魂野鬼,哭喜神為了一個男人死掉,更是哭這些年來的孤獨彷徨。
哭聲太大引得院子里的小牛在牛棚里不安地叫了起來。
大夏更是抑制不住大哭起來,現在只有一個不曾開啟靈智的牛在關心她,想到喜神死去一千多年了,瞬間覺得自己的命真的如浮萍,永遠漂浮無根。背后的八條蜘蛛腿抱著她的雙臂,她安慰自己,這就是喜神在抱著自己,她還在,她一直都在。
第72章 沖動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大夏也就是哭朋友哭到了天亮而已。
大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很長,偶爾哭一下不算什么,過日子的總體基調就是昂揚向上的,誰的日子會天天泡在苦水里呢?所以哭完還是要高高興興生活下去的。
她就在想:該怎么辦?
救出金獅對局面有什么影響?最最重要的是,對自己完成四幅陣圖有什么影響?
她在晨光熹微中沒想明白,但是她已經決定去救金獅了。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么,她自認為是個很理智的人,但是做出救人的這個決定就顯得極其不理智極其沖動,為什么自己會做出這種沖動的決定,這種自我反思的心態一直到了靈山腳下。
站在靈山前面,大夏想著,大概是因為不討厭金獅吧。
不討厭他不排斥他,說不上志同道合,但是不會吵架不會有煩惱,僅此而已。
大夏覺得這樣挺好的,因為濃烈的愛情是毒酒,越喝越上頭,最后只會被毒死,食神是這樣,喜神也是這樣,她是不會跳進這樣的坑里的。
靈山周圍也是一片富麗堂皇的景色,這里百姓和精怪僧人們一起出入,各處亭臺樓閣,處處仙草靈花,看上去是一片福地。
她直接變化成了羅剎女的模樣,大夏見過和牛魔王一起生活的羅剎女,也聽金獅說過這位羅剎女的身份,她是護法羅剎,能夠進出靈山。
大夏變作羅剎女的模樣沿著街道走到了山門前,路過靈宮寶闕,琳館珠庭,來到了一個道士前面,這道士非常年輕,一派仙風道骨,正是金頂大仙。
大夏合掌拜道:“大仙。”
金頂大仙看了看眼前的羅剎女,點點頭說:“回來了?”
大夏微笑以對,轉身進了山門。
金頂大仙只覺得這羅剎女的氣質有點不對,但是仔細回想了一下,羅剎女確實是一副賢惠模樣,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位大仙全稱是玉真金頂大仙,剛才進的門也是玉真觀的大門,穿過玉真觀從后門上靈山,這才是進靈山的路途,也就是說,玉真觀就修在進靈山的路上,想去靈山必要經過玉真觀。
沿著山路走了四五里遠近,眼前是一條深澗,水面上架著一根木頭,大夏面前的石碑上刻著三個字“凌云渡”。
大夏低頭看著滾滾波濤,再看看這根又細又滑的獨木橋。從這根獨木橋上路過就是佛,走不過去的就不是佛。不是佛想要過去,靠接引佛祖前來接引。
大夏面無表情走上了獨木橋,踩上第一腳就覺得處處濕滑,眼看要墜落深淵,這時候背后八只蜘蛛腿扣住了獨木橋,靠著蜘蛛腿過了獨木橋。
大夏剛從橋上上岸,大殿上如來睜開眼睛,跟身邊的四金剛說:“有貴客至矣,去本寺山門外迎接吧。”
四位金剛急忙出了大殿,出了三門,越過二門,到了大雷音寺的山門,就看到羅剎女來到了寺門前。
大神金剛說:“世尊令我等來接貴客,羅剎女乃是自家人,算什么貴客。”
其他三位金剛也面面相覷,大夏聽了大神金剛的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凌云渡那里暴露,因此恢復了自己的樣貌,在四位金剛驚訝的眼神里對他們說:“請轉告此地主人,酒神前來拜見。”
黃隨求金剛立即說:“貴客請隨我們來。”
大夏跟著他們進了一重門、二重門、三重門,一直到了大雄寶殿前,各處佛陀們聽到消息都紛紛來了。
大夏站在大雄寶殿前觀看這處建筑,只能用“宏偉壯觀”來形容。
里面一層層地傳出聲音,請大夏上殿,大夏看他們這排場,忍不住冷笑一聲,這模樣這姿態比玉帝的凌霄寶殿也不差什么了。
大夏上了大殿,四周已經坐滿了佛陀。
就有人問大夏:“酒神為何而來?”
大夏說:“自然是為了金獅而來。”
這回答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都不覺得出乎預料。
這時候侍立在角落里的金蟬子抬頭看了一眼大夏,前不久大家商量得挺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來了。
如來說:“尊神來晚了,金獅徒兒入輪回修煉去了。”
金蟬聽了極其驚訝地看向如來。
大夏笑著說:“是嗎?要是真的去了,也是我們沒緣分,我白來了一趟。不如讓我找一找,找不到了我就走了。找到了,就讓我帶他走吧。”
大殿上一個羅漢的聲音猶如炸雷一樣在耳邊響起:“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搜查!”
一瞬間周圍冒出很多長相兇惡的羅剎,大夏對這場面凜然不懼。
她低頭把腰上掛著的百寶袋拿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大殿上的人都戒備的拿出了各種武器,大夏的百寶袋早就在三界馳名,這里面到底有多少寶貝大家真不知道,但是拿出來的寶貝絕對是大殺器。
大夏從百寶袋里拿出一個密封的陶罐,把百寶袋掛回腰上,兩手捧著陶罐搖了搖,陶罐里面有咣當水聲。
大夏說:“這個罐子是特制了,前幾年我為了蓋房子特意提煉金銀,因此為了提純特意配了王水,”說完把蓋子打開,把水倒在黃金地磚上。
黃色的液體流到哪里,哪里就冒出一股煙霧來,在煙霧中黃金被熔化。
大夏說:“如各位所見,我雖然不能用火,然而世間的辦法千千萬,萬物相生相克,我總能把金獅找出來。”
罐子里的水猶如天河泄洪,眨眼間地板已經全部被融化了,混亂中大夏耳邊一道風聲傳來,她腦袋一轉,躲過攻擊,整個人消失不見。
韋陀菩薩手持寶劍警惕著四處,這時候門外有很多人闖了進來,剛踏入大殿就被腐蝕掉了下肢,慘烈大叫起來。
一道光照在某處,韋陀菩薩立即明白這是如來在指點他,他持劍立即攻擊光照的地方,這時候地板開始塌方,金獅趁著機會立即飛了出來,大夏看到他飛了出來,也不戀戰,抓起罐子飛走了。
再留下去她就真的為靈山的叛亂背鍋了,她一把抓住金獅,對著靈山大喊:“諸位,人我帶走了,告辭!”
這件事從發生到結束太快了,也就是轉眼之間,而且發生得太突然,很多菩薩都不在,五百羅漢還沒集結完畢,因此站在閣樓上的孔雀大明王只能嘆口氣,對肩膀上的雛鳥大鵬說:“這機會真是稍縱即逝,算了,這次不成還有下次。”
同樣覺得可惜的還有燃燈,他對身后的隨從說:“去看看咱們的人,這水十分霸道,居然能融化大殿,果然是活的時間夠長,知道得夠多啊。”
如來用琉璃瓶裝了地上到處流淌的王水,吸入毒氣和被腐蝕的人多不勝數,整個大殿還需要翻修,最重要的是金獅被她帶走了。
他嘆口氣,什么都沒說。
金蟬反而面有喜色,在大家哀號的聲音中不敢太張揚,只能低下頭把臉上的喜色收斂了。
大夏拖著金獅飛了一段,發現沒有追兵后就把他放在了一座山頭上。
金獅還在恍惚,覺得跟做夢一樣,看到大夏和滿目景色,再聽到耳邊有風聲鳥鳴,覺得跟多了一條命一樣。他被大夏丟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沒起來,索性也不起來了,躺著跟大夏說:“幸好你來了,晚一會我就要去輪回了。”
大夏沒想到這么巧,就問:“真的假的?”
“真的,連人家都給我選好了,中原福地,一戶官宦人家。”
“哦,好家世啊!”大夏叉腰站在山頂,任憑風吹著,覺得人在高處心曠神怡,也有心思和金獅聊天。她開玩笑說:“看來是我冒昧,阻礙你享受一世富貴了。”
“享受?歷劫可不是為了去享受的,若是沒有你今天救我,三年后我就要面對滿門抄斬,被老仆偷藏,最后為了活命遁入空門,剛會走路就要學著讀經,然后二十多歲遇到一個女人死掉再入輪回。”
“這樣的命運再來一次?”
“對啊!輾轉在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家庭,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最終看破一切,等我真的勘破的時候,就是歸位的時候。”
他恢復了些體力,站起來和大夏一起并肩看周圍的云海。
他對大夏說:“我常去一心寺的蓮池邊打坐,有時候對著水中倒影想過我若是沒做和尚,該是什么樣的一種人生。現在才明白,想要體驗,這輩子趕緊體驗,一旦脫離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和這輩子都沒什么區別。”
大夏看看他:“大師,你悟了。”
金獅微笑起來:“是啊,你說我是漸悟派,其實我是頓悟派,這瞬間悟了。走吧,回去吧,還有一堆事兒要處理呢。”
兩人一起化流光回到奈陳,看到金獅回來,奈陳的大臣們又哭又笑,甚至還把大夏做主要辦的幾件大事拿來跟金獅匯報,一來是表忠心二來是對大夏不滿,希望金獅能廢除大夏做出的決定。
金獅很認真地說:“她與我乃是一體,她的決定也是我的決定。”
丞相不滿地說:“您都沒看呢。”
金獅微笑,對丞相說:“去辦吧。”
處理完了這些事情后金獅在城外找到了大夏,大夏在烤肉,一只大肥豬被放在烤肉架上,旁邊的紫石金睛獸在流口水。
紫石金睛獸在主人身邊又蹦又跳,金獅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在安撫了他,讓他老實起來。
大夏跟金獅說:“這只豬是找前面胡同里的劉老二買的,一共三兩六錢銀子,加上香料,算十兩銀子,大師,這是你的坐騎吃的,拿錢來,手工費就不算你的了,你也不能讓我賠本了。”
紫石金睛獸就在跟主人告狀,說是金剛手菩薩的大白豬搶他伙食,現在吃個大白豬泄憤。
金獅看紫石金睛獸這慫樣子就想笑,跟大夏說:“我還有私庫,你隨便取吧。”
大夏看他一眼:“我還以為大師會油嘴滑舌地說你是我的,你的東西也都是我的,我養你和紫石金睛獸是應該的。”
金獅搖頭:“我是我,你是你,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沒法混為一談。”
大夏非常高興,她渴望的從來都不是愛情,而是一個肩并肩的同伴。于是從身后端了茶水出來:“算你懂事,請你喝的。”
金獅謝過,把茶水接了。
短暫而炙熱的愛情永遠比不過朝朝暮暮的相伴,這是他這些年考慮過的。他沒辦法找到第二個酒神,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出現第二個酒神,所以要珍惜這份緣分,要維持這段感情長久地延續下去。
大夏對紫石金睛獸說:“烤好了,先讓我選。”
紫石金睛獸只要有地吃就行,圍著大夏催她趕緊選。
大夏挑來挑去,就選了一段烤五花。
“這不錯,肥瘦都有,我就吃這個了。你等我切下來。”大喜說著看了一眼天上,金獅站起來面對著一個方向,
金蟬從云端飛下來,驚訝地說:“阿彌陀佛,你們居然吃肉。”他驚訝地問:“師弟,你要破戒了嗎?”
這師弟不會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您誤會了,是他們兩個吃。”
大夏和紫石金睛獸對著啃烤肉,金蟬坐在金獅身邊,兩人先是互道了一番安慰,金蟬幾乎要哭出來,差點和金獅抱頭痛哭。
大夏就不愛聽,和紫石金睛獸遠遠地倒一邊去吃肉,因為他發現金蟬確實有些啰嗦。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擔心金獅,而且反復說,把自己受到的驚嚇和對起來的迷茫反復說,也幸好金獅性子好,能一直聽,好脾氣地安慰他,看不出一點不耐煩來。
大夏抱著烤肉慢慢啃,時不時往后看,發現自始至終金獅的情緒都超級穩定,溫文爾雅極了,沒有絲毫的負面情緒,大夏知道這是假象。金獅暴虐的一面被隱藏的極好,在吃烤肉的時候,大夏就想,如果平和的環境里他是不是就不會經常犯病?
大夏覺得金獅那不是入魔了,而是抑郁了,良好的環境有助于他情緒穩定,時間長了,抑郁就會慢慢好轉的。
等大夏吃完,看著細嚼慢咽的紫石金睛獸,眼冒兇光地說:“我沒吃飽,再分我點。”
紫石金睛獸不情不愿地把架子上的半扇肉推到大夏面前,大夏弄了點烤排骨在啃。
金蟬終于在啰嗦了半天后說到了今日靈山的反應。
“……上下都很生氣,不過他們也不敢追到這里來領教酒神的拳頭,所以今日鬧了半天,要重新分割在中原的好處。”
因為不出所料,所以金獅也沒說話。
金蟬接著說:“師父已經開始策劃盛世傳經了,今日說要選出取經人。不少人推薦你,說是讓你將功折罪。”
大夏被取經人這三個字吸引了,立即捧著排骨坐到他們身邊。
烤肉的味道很霸道,盡管沒吃過,但是聞著非常香。
大夏跟金蟬說:“說說嘛,長老,為什么不說了,我來了你怎么不說了呢?”
金蟬為難地說:“我說了怕你生氣。”
大夏笑著問:“這取經人里面是不是有我師弟?這事兒你師父在很久之前就謀劃了吧?他把我師弟壓在山下,沒有直接關在幽冥之中,除了給我師父面子,還有就是對我師弟有想法,要不然他能折騰我師弟的辦法多著呢,為什么還指望我師弟將來釋放后不至于廢了。”
金蟬點頭:“但是你師弟不是取經人,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到時候有正果了落不到他頭上。長老,事在人為,這一路上變數大,各家勢力能下手的地方多著呢,沒走到靈山什么事都能發生。”
“你說得也對,到時候各家勢必要重新博弈。”金蟬轉頭跟金獅說:“師父沒同意讓你去,也沒出言反對,但是無論如何,取經人必然是咱們師兄弟中的一個。”
金獅皺眉,跟他說:“你也別想那么多,這么多弟子呢,還有個正在輪回的,所以不會選上我。”
金蟬果然想起了一個倒霉師弟,算起來他第一世也該結束了。高興地說:“你說得對啊!”
這個人選讓他放下心事,他跟金獅說:“不知為什么,我心里總是覺得取經人這三個字很熟悉,似乎與你我有關系,如今聽你這么一說,覺得也就是耳熟罷了。我來這里就是為了看看你,你好好的,我也不多坐了,該回去了。”
這時東方既白,他也該回去了,金獅送走了他,回頭看到大夏帶著紫石金睛獸滅掉火堆,防止火星子點燃了野外生出野火來。
他走到大夏身邊問:“取經人是不是我師兄?”
“是啊!還有我師弟呢。”
金獅看著旭日東升,忍不住問:“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
“好事吧!”大夏不確定地說:“四個勞改犯的自救之路。”
“四個?勞改犯?”
“就是四個被貶的人組成師徒隊伍,剛開始鉤心斗角,最后到了靈山腳下才算是一心一意,也算是一心一意吧,反正各有想法,然后得到正果,日后有了編制,但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有些詞兒聽不懂,但是不影響理解。
金獅問:“我師兄發生什么了?”他立即回答自己:“我知道了,他那人有些懶惰,要是做了什么大事,不是為了我就是為了金金。”
“金金是誰?”
“我師父養的白毛老鼠精,以前很疼愛她,簡直是當半個女兒養,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
大夏知道是誰了,“哦,半截觀音啊!”
“你也知道她的諢號,這是我們笑話她修煉不到家,只有半份修為。”
大夏沒再說什么,而是看著給自己舔毛的紫石金睛獸,開玩笑地說:“大師,這取經路上十分精彩,要不然你把紫石金睛獸放出去做個妖王,給你師兄和我師弟填上一難?”
金獅皺眉,輕輕搖頭:“你的意思我懂,可是紫石他不爭氣,你看他這模樣?”
白長了個兇狠的模樣,智商跟六七歲小孩子似的,而且整日貪吃,本事稀爛,丁點本事都沒有。
然而大夏覺得自己這主意很不錯,她就說:“獅駝嶺不是荒廢了嗎?讓他去做幾年的妖王,放心,紫石金睛獸不吃人,我定期給他送飯,多做點餅子糕點放洞里,他能一年到頭不出門。至于他沒本事,這也好辦,我有寶貝啊,讓他拿兩件出去也足以撐妖王的門面了。”
金獅這才發現她是認真的。
說到了獅駝嶺,他就想到了東天門。
他篤定那天大夏就是到了東天門,雖然不知道她瞞天過海想做什么,但是金獅不問也不去管。
聽著大夏興奮地謀劃,金獅笑著說:“行啊,你要是不嫌棄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好。”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夏開口講自己入魔的事兒,他覺得不該瞞著大夏,然而不知道怎么開口。
東方大亮,金獅帶著紫石金睛獸走了,大夏看著他們飛遠,自己反思了一下:這是戀愛嗎?
不像啊!
管他呢,這樣不遠不近的就挺好的。
第73章 風起
大夏又過起了以往那種生活,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再也不用掩飾自己的身份了。
大部分鄰居都知道她不是個人,胡同里傳的有鼻子有眼,說他是個牛神,牛棚里的小牛是她那不能化形的廢物兒子。
大夏就又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盡量少和外人接觸,也只有大家來送房租的時候才會一起寒暄幾句,每當這時候,跟在大人們身后躲躲閃閃的小孩子伸出小腦袋帶著好奇和恐懼看著大夏,大夏才會意識到自己在這里是個異類。
這就是她最近的煩惱,忍不住拿出來跟金獅吐槽。
金獅就說:“你不妨用點心機收攏他們,人這一輩子最在意的無非是富貴和傳承,你從手指縫里露出些好處,再露出點口風照顧他們的子孫,他們就會對你感激不盡,世世代代讓你驅使。”
“太麻煩了。”大夏覺得自己是個懶人,做不來這種長期經營的事情。她跟金獅說:“我就沒這個耐心。”
金獅聽了轉頭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有這個耐心,你要是不想做,我隨手幫你辦了。”
大夏聽了,想了一會說:“好啊!”
她跟自己說要相信隊友,既然組隊了,就要互相幫助。反正奈陳平靜的生活讓大夏沒機會幫助對方,她就把這件事記下來,等著將來還回去就行。
金獅對她微笑了起來。
大夏覺得他一笑如春花遍野,美不勝收,忍不住呲著兩排大白牙也對著他笑了起來。
兩人對著笑起來,這時候城隍來敲門。大夏趕緊起來去開門:“來了來了。”
金獅瞬間把笑容收起來,覺得這個城隍也太閑了,心里十分嫌棄。
城隍進入院子里看到穿著一身白色僧服坐在院子里,立即下拜:“見過大師,沒想到您也在。”
金獅淡淡地說:“請坐吧。”
城隍坐下,和金獅兩人默默無語。金獅就知道他一來和大夏討論的都是大漢的事情。到時候大夏壓根不會給自己一個眼神,所以也沒必要再待著了,和端茶出來的大夏說了一句打算離開。
大夏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把他送走,關上門就和城隍一起罵漢朝的外戚宦官。
在門外聽著大夏中氣知足的罵聲,金獅就不明白她怎么對萬里之外的漢朝這么上心,到底是眷戀著那里的土地還是那里的人,如果眷戀著那里的人,應該去中原周邊看看,歷年戰亂,最初的人口有一部分已經被趕到了中原周邊,語言就是最好的證據。也就是說,她眷戀的是那邊的土地。
院子里城隍和大夏說起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什么黃角大仙已經出現了,就是張角,他帶著弟子們在大漢傳教,尊神,你恐怕想不到,他傳教的對象是那些權貴。”
“啊?不應該是百姓嗎?”
“有百姓,張角在權貴里面很有排面,聽說這人立志推翻大漢。”說完城隍唏噓不已:“想當年我高祖皇帝斬白蛇起義,推翻暴秦,想來跟昨天一樣,如今再看,滿地都是烽煙,大漢朝搖搖欲墜,自從天子遷都到洛陽,這些天子一代不如一代,權貴們土地兼并嚴重,百姓難以茍活。我說句不符合身份的話,今日的大漢還不如暴秦呢。”
說完他哭了起來,因為秦雖然殘暴,但是秦的律法太強大了,官員黔首要做什么都在律法的限制之下,權貴很難如現在的大漢一樣壓榨百姓,因為壓榨百姓的是秦始皇。
而現在天子成了擺設,官場被權貴們把持,對內那些士人有大片的農田,有自耕自足的莊園,隱匿了大量人口做隱戶。對外他們經營名聲,個個都是光風霽月為民請命的人。
城隍拍著桌子大哭:“為民請命,這話說的多好聽啊,民是誰?什么人在他們眼里是民?”
大夏就說:“反正不是百姓。”
這些人看不起的寒門最起碼有個門,家里有產業,算得上吃喝不愁。那些上無片瓦下無錐地的人不算民,統計人口的時候沒有他們,在士人眼里,他們就是兩腳牲口而已,甚至比不得家里的牛貴重。
大夏說完,問道:“你內心還是盼著張角能成事?”
城隍點頭:“是啊!最起碼改朝換代,重新編纂戶籍均分土地,百姓們也能喘口氣。”
能把這大漢忠臣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大漢已經積重難返了。
大夏問:“你怎么有這樣的想法?”
“去了幾次地府,遇到了些漢人,說起生前事來都是大哭不止。”他說完搖頭:“地府那邊的差事是真難做,天下蕓蕓眾生,死后回憶起生前,都是不如意啊!時間久了,難免也沾染上郁氣。”
大夏又問:“你覺得張角能成事嗎?”
城隍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會才說話:“以我生前一個小縣令的眼光來看,或許會成事。但是以我死后的眼光來看,”他搖頭:“很難,幾乎不可能。”
“為什么?”
“民意固然重要,然而人族自決命運的時候,很多時候都受到神佛的干擾,百姓們愚昧,而天上地下都想要張角死,要死的干干凈凈,所以不會成功。”
他在勸說大夏,也在勸說自己:“尊神,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是圍著某個人轉的,哪怕天下百姓都盼著張角能贏,然而天下不僅僅是人族的天下,鬼神也是其中的生靈,博弈之下,自然有輸贏。”
大夏點頭:“是啊,如果把人族當作一根繩子,每次發生了一件大事在這根繩子上打一個結,黃巾起義不過是一個節點。”
人族和神魔的爭斗從不是靠一兩場勝利奠定局面的,而是長期反復的爭斗。
“黃巾起義?”城隍驚訝地問:“您能看到未來?”
“沒有,我看不到。”
城隍不信:“這場大戰之后呢?是休養生息還是……”
“還算好吧,進入三足鼎立時代,不管怎么說,江東偏安,西蜀還行,北魏也算安定,只不過有了司馬懿父子,這個家族真是……我咒他們不得好死!”
大夏很激動,也不管是不是提前泄露,總之把司馬家族干的破事都給講了出來,什么當街殺天子,什么衣冠南渡,什么王與馬通天下,什么亂七八糟……兩人一起把司馬家罵了一天。
哪怕是嘴上痛快了,大夏心里還是很難受,就跟金獅說想出去轉轉,那彩石宮就挺不錯的。
金獅已經知道她為什么難受了,就一口答應一起去彩石宮。大夏就很喜歡這座無名山的半山腰,覺得這里的視野好,就帶著紫石金睛獸挖洞做房子。
紫石金睛獸還被大夏委托去放牛,帶著小牛去山上吃草,她自己則是高興的滿山找東西裝飾她挖出來的窯洞。
金獅看她高興任憑她滿山閑逛,他則是日夜坐在平臺上打坐,吸收日月精華和天地靈氣,偶爾回一心寺處理事情。
大夏就借著閑逛開始滿山撿東西,什么樹枝花草石頭都被他收羅到了窯洞里,最終她走入了山頂上的彩石宮。
這里有很多顏色的石頭,這是最原始的顏料,大夏借口裝飾房子,直接從彩石宮拆了不少石頭下山。
她開始找借口躲在窯洞里分離各色顏料。
慢慢地金獅發現了,金獅也沒問,下令把用普通石塊把拆走的其他顏色的石塊補上,又借口不好看,就把寺廟的圍墻拆了用本山的普通石頭重新砌墻,把拆下來的各色石頭堆在了大夏窯洞的上方山壁上。他開始自己動手,要建造一處漂亮的房子送給大夏。
山神上報之后,大家都笑金獅已經開始欺師滅祖了,為了討美人高興把建造好的寺廟都給拆了,足見這人已經成了什么昏聵糊涂的樣子。
而大夏也在這段時間攢足了顏料,甚至她擔心到時候出現意外,準備了三倍多的顏料,只要時機成熟就拿出來用。
春去冬來,好幾年過去,房子終于建造好了,大夏覺得這小院子比金城的小院子好,就犯了喜新厭舊的毛病,歡歡喜喜的搬到這里住著,然而小牛年紀大了,早就成了老牛,眼看沒幾年的壽命了。大夏就決定為了小牛不回城里,帶她在山里過日子。
總之她住下來了。
金獅還是每日不分晝夜去平臺上打坐,大夏一如既往帶著紫石金睛獸和小牛在山上亂跑。
在他們平靜的生活里,外面的世界有了很大的變化。
中原上,大漢王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接下來就是分崩離析。天庭上,大家見面都喜氣洋洋,少了一個五方五老,各家正是合作的蜜月期,剛瓜分完好處,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而靈山大雷音寺中,如來對大殿上眾人說:“我有一盆,里面有百樣果品千般食物,可令眾佛歡欣眾僧恣意,特舉辦盂蘭盆會,令我弟子皆來參與。”
大雷音寺敲響鐘磬,聲音傳遍三界。
金獅正在臺上打坐,耳邊聽到鐘磬召喚,睜開眼向著西方看了一眼。
隨后他又低頭開始入定,并不打算接受召喚去靈山。
大夏也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就騰云駕霧落到了平臺上,看到金獅坐著沒動,就問:“大師,怎么不動?”
金獅說:“去了之后就是兩手血腥,何必要去。”
“話說如此,大師心不靜了。”
金獅睜開眼嘆口氣:“你說對了,我心此刻不靜了。”
大夏坐在他身邊:“我陪你說說話吧。”
金獅微笑起來:“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大夏變出一張小幾,又變出小爐子和茶壺茶杯,靠在小幾上看著眼前的山色,問道:“聊點什么呢?”
金獅就說:“過去的事已經發生,現在的事兒正在發生,不如聊點未來的事兒。”
“未來啊?”
“光聊就沒意思了,不如打個賭賽,尊神也要出點彩頭。”
“嗯,這么一說確實有意思。”大夏問:“你就篤定你能贏,你的彩頭是什么?”
“我身無外物,渾身上下你看上什么就給你什么。”
“你手里的佛珠呢?”
金獅就把佛珠放在了大夏的手里:“拿去。”
大夏把佛珠戴在胳膊上,和鐲子戴在一起,舉起來看了看,搖頭說:“不好看,要是一串玉珠子就好。要是我贏了,你去尋一串美玉珠子來送我怎么樣?要是我輸了,我送你什么好呢?”大夏顯得很為難:“我東西太多了,一時半會做不了決定,不如咱們先說說賭什么吧?”
“賭佛法興盛多少年。”
大夏看著他:“大師,你這真是逆徒啊!”
大夏覺得自己贏定了,至于原因自然不會跟他說,興奮的一把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呼出的氣飄在他的耳朵上:“大師,我贏定了。我可是略懂一些些河圖洛書的喲。”
金獅笑著說:“我能演化未來,誰輸還不一定呢。”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大夏掛著他背上,他已經贏了。
第74章 黃風
大夏趴在金獅的背上,輕輕地問:“既然出了彩頭,大師,你說多長時間?”
金獅坐的很端正,任憑大夏掛在他的背上,他想了想,說道:“一千年。”
大夏拉長聲音:“大師,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樣啊?”
金獅轉頭看她,兩人的臉頰幾乎貼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嘴唇就能碰到大夏的臉頰。這種曖昧的氣氛里他不知道說點什么才能討佳人歡心,就這么看著她。
大夏笑起來,問他:“你真的不去啊?去吧,就是你師父再把你扣下來了也沒事兒,我還能救你。”
往日大夏從未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今日如此,金獅就明白這是讓自己離開,他自己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事兒不讓他知道,更不想讓他參與。
金獅笑著說:“今日去的都是大人物,少我一個不少,與其赴會不如回金城看看,好幾天沒回去了,想來是攢了一堆事兒。我回金城忙完了再回來。”
大夏就松開手笑著看他離開。
金獅離開后,大夏臉上的笑容消失,轉身回了房間。
回去后又覺得不放心,就轉身去找小牛和紫石金睛獸。紫石金睛獸在背陰的地方趴著睡覺,他的不遠處正是悠閑吃草的小牛。
大夏又念真言搜羅土地神和山神,發現最近的山神也在五百里之外,就放心地關上門,從百寶袋里把錐子拿了出來,同時拿出來的還有各種顏料。
陽光從窗欞的縫隙里照射進來,光線形成了光斑落在室內,大夏在光斑中把顏料一一排列,然后舉起了手里的錐子。
隨著一聲痛呼沉悶的發出,屋子里黑霧彌漫,腕足在痛苦中無意義地掙扎著,神血流到了顏料上。
上古秘法,晦暗殘忍但好用!
過了好一會,大夏收起錐子,屋子里的黑氣被大夏一口吸了,她把顏料一碟碟收起來,躺回到了床上,整個人極其虛弱,忍不住閉上眼睡著了。
晚上金獅回來,推開門看到大夏躺在床上睡覺,走進門后隨手關上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坐在了床沿上,把大夏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摸到她的脈搏開始診脈。
他診脈后起來點燃了蠟燭,大夏的臉色在燈光里很白。
大夏一直在睡,金獅看了看屋子里的擺設,就坐在了大夏編制的地毯上。他今日心不靜,遲遲沒能閉眼上開始打坐,各種念頭在腦子輪換出現,直到后半夜大夏才從深度睡眠中醒來。她睜開眼,一時間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看到眼前的環境居然有些陌生,以為在某個山洞里,張嘴叫道:“喜喜?大喜?今日吃什么啊?”
然后艱難地轉身,感覺身體似乎還沒醒來,剛要伸懶腰就看到了一個俊俏的光頭。
看到光頭俯身靠過來,她這時候才思緒回潮,想起這是哪里自己又為什么睡著了。
金獅問:“醒了嗎?”
大夏捂住嘴打了一個哈欠:“醒了,好久沒睡這么沉了。”
“你睡覺的時候我幫你把脈,發現……”
大夏示意他別說話,看向外面。金獅轉身看了看外面,沒發現什么,他站起來打開門,發現黑夜里有人急速往這邊來。
由此可見,虛弱的酒神比強健的他功力更深法力更高。
金獅把門關上來到了院子里,來人已經駕云到了小院上空。
金獅認識來人:“黃眉,你怎么來了?”
黃眉很著急:“你師父和你師兄有難了!快跟我走!”
金獅一點都不著急:“是嗎?要是你騙我呢?”
“我騙你干嗎?你要是去得晚了他們兩個中間必然有一個要出事兒,我覺得是你師兄要出事兒。”
這時窗戶打開,大夏披頭散發趴在窗臺上看著丑丑的黃眉,黃眉突然不說話了,他看看大夏再看看金獅。
大夏說:“說嘛,我還想聽呢,靈山怎么了?”
黃眉從云頭落下,蹭到金獅身邊小聲問:“我是不是壞你的好事兒了?放心,我補償你,這是我珍藏的好東西,你拿著。”
說完把一紙經書塞給金獅,金獅對黃眉私下里的事兒知道得太清楚了,連忙給他塞回去:“就說我師父和師兄,他們兩個怎么了?”
“其中發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師兄帶頭造反了!我來的時候你師父吃了虧,有人去天庭搬救兵去了。天庭要是出兵你師兄就壞事了,天庭要是不出兵,你師父就壞事了,總之你自己考慮吧。”
大夏趴在窗臺上說:“天庭肯定出兵,玉帝還指望你師父和老君打擂臺呢。”
黃眉吹捧大夏:“還是酒神高瞻遠矚!”
大夏就對金獅說:“去吧,看看你師兄怎么樣了,好歹也要讓他留下一條性命啊!”
黃眉跟著說:“是啊,酒神說得對。”
大夏關上了窗戶,聲音從屋里傳來,打著哈欠說:“放心吧,我沒事兒。我再睡會,你回來的時候我也該睡飽了。”
黃眉撞了一下金獅:“走吧。”
金獅看了看房間,點頭和黃眉一起走了。路上黃眉就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今天不是召開盂蘭盆會嗎?一開始挺好的,當時你師父就說起了幾百年后傳經的事情。然后突然起了一陣大風,那風是黃風,特別邪門,大家都睜不開眼睛,混亂里面蝎子精沖到你師父跟前,你師父就推了她一把,然后她扎了你師父一毒刺就逃出靈山,再后來整個靈山在大風里面亂了,那場面你是沒看到啊!”
大夏在他們離開后換了一身衣服,用起水漂云,轉眼到了南天門。
靈山的叛亂波及了南天門,因為看守南天門的四大天王是佛家的人,此時已經奔向靈山,而很多天兵天將也被黃風波及,倒了一排。
大夏看這場面,藏在云中進入天庭,就從混亂的西天門內刮起了一陣黃風,瞬間吹的天宮倒塌,天兵天將隨風飄蕩不知道去向何處,她立即返回南天門開始畫圖。
天宮的這場黃風讓瑤池王母都遭了災,自王母之下,神仙們深受其害,不僅是天上,地上和地府也都遭殃了。因此半天之后暈頭轉向的神仙們才趕緊加派人手前去助如來鎮壓叛亂。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間已經過去了半年了,而這時候送過去的人手也是東湊西拼,看著這些人選就覺得天庭的人才儲備很寒酸。但是這些人來到靈山一看,這里已經是一片廢墟,不僅這里,連帶著其他的菩薩道場和地府也成了廢墟。
半年過去了,該抓的人也抓到了。
除了逃走的蝎子精以及一些有本事的大妖怪外,其他人都死在了靈山,唯獨金蟬和兩只老鼠精還留有一命。
如來先是處置了兩只老鼠精:“黃毛鼠交給靈吉菩薩看管,白毛鼠交給李靖看管。”
金鼻白毛老鼠精看著金蟬,戀戀不舍滿眼眷戀,金蟬看著她表情非常痛苦,眼中含淚。哪怕再不愿意,最后金鼻白毛老鼠精一臉淚水被李靖拖了出去。
金蟬被反剪著雙手押送到如來跟前。金獅抬頭看向如來,等著如來宣判金蟬的結局。如來看了看金獅又看了看金蟬,不禁嘆氣,說道:“金蟬輕慢佛法,令他轉世,日后做個取經人再求正果吧。”
這已經是寬恕了金蟬,金獅松口氣,能留條命就挺好的。地藏王菩薩上來帶走了金蟬,金獅趕快跟上,他要收起金蟬的真身也就是金蟬印章。
如今如來大獲全勝,所有勢力被一掃而空,大殿上的眾人此時也不敢對如來處置金蟬的說法有異議。金蟬分明是叛亂,然而最后的處罰名目是輕慢佛法,甚至還給他安排了取經這樣的美差,到時候完成了取經的任務,回到靈山最少是個菩薩。只是此時大勢已去,這時候大家都沒資格反對,全部緘默不言。
金獅送金蟬到地府。
兄弟兩個面對面默默無言,誰都沒提如來,也提這次靈山叛亂。
最后在入輪回前,金蟬對金獅說:“師弟,此時我終于悟了,我和金金是真的沒緣分。”
金獅聽著心如刀割。
金蟬開口之后,其他話也順理成章地開口說了出來。
“我以為咱們兄弟能長長久久相依為命,可最后發現,人生終究是孤獨的,能猜到開頭,不能猜到結尾。你就當我隕落了吧,別惦記我,將來聽到我不好的消息也別再來了。”
“你這話說的就很絕情,你我兄弟何至于此。”
金蟬搖搖頭:“師父跟前我自始至終沒低頭乞求活命,能有這下場不過是他不舍得你罷了,留著我也是留著你,我真的飛灰湮滅了,你也就永遠不會去靈山了。我沒認錯,他沒饒我,日后我們見面絕不是抱頭痛哭,能心平氣和地說幾句話都是難得的事兒,再想回到以前是絕不可能了。”
說完他對著金獅合掌告辭,轉身走向六道輪回。
地藏王菩薩親自操縱這次投胎,金蟬的元神進入六道,地上留下一枚金印。
金獅握著金印回到了彩石宮下面的山腰上。
大夏從天庭回來半個月了,這時候正坐在平臺上批復金城送來的文牘,她身下墊著一張彩色的毯子,看上去就很舒服,事實上她也確實舒舒服服的替金獅干活。
看金獅失魂落魄地回來,大夏問:“到底怎么了?我在這里坐著,看著一道黃風從西邊出來,引得河水倒灌樹木被連根拔起卷上天,這天象這威力不常見啊!本來還想去看熱鬧呢,可是想想我這身份,去那里就是添亂,這才窩在家里沒動,最后怎么樣了?”她這話就是假話,她在天上忙活了半天,壓根不在人間。
金獅嘆口氣,有氣無力地倒在小幾邊,靠在小幾上,手里的金印放到了大夏面前。
一只惟妙惟肖的金蟬趴在金塊上,大夏拿到手里仔細端詳,這金印很大,要兩只手才能拿起來,入手很沉重,底部確實沒刻寫什么字體。
“這是你兄弟?”
金獅點頭:“他輪回去了。唉,他得知不能和金金,也就是金鼻白毛老鼠精成親,就策劃了這次的事兒,讓金金的義兄也就是一只黃毛老鼠打頭陣,一陣風吹亂了靈山,然后各種妖精出來鬧事,喝燈油的,吃蠟燭的,燒房子的,刺殺的,偷盜的,報仇的,陷害人的……不僅僅是靈山,地府里和各地道場同時進行,本來那些菩薩們覺得算計了我師父,最后才發現是靈山所有的妖精坐騎們算計了主人。”
“也就是計中計!”
“是啊!”
這時候紫石金睛獸湊來,把大腦袋放在金獅身上開始蹭著撒嬌,金獅摸著他的毛毛,忍不住說:“要是有一天紫石突然咬我一口,我肯定也會蒙圈。”
紫石金睛獸兇惡的臉上顯出震驚的表情,喉嚨里呼嚕嚕地響著:我為什么要咬主人?
大夏托著下巴說:“對啊!你又不打他罵他,他到處玩耍你也不管他,更不會張嘴孽畜閉嘴畜生,他和你又沒仇,自然不會咬你一口。”
大夏想起黃眉來,問道:“黃眉有沒有趁機背刺彌勒佛?”
“他頭上有個金箍,逃脫不掉,自然老實。”而且彌勒佛對黃眉也沒有太苛刻,黃眉自然不會摻和進去。
“哎呀,真可惜。黃眉也是個有大本事的啊!對了,這次有逃脫掉的妖精嗎?”
“有,很少,大部分都被直接撲殺在了靈山,他們雖然一時作亂讓各自的主人亂了手腳,可是到底逃不出掌控,只有那些有大本事的逃了,比如說毗藍婆菩薩的弟子蝎子精!這妖精下次你遇到了要小心,她是唯一傷了我師父的妖精,而且很精明,扎了我師父之后立即跑了,現在肯定躲了起來。她師父毗藍婆菩薩因為和我師兄他們一起策劃了這件事,現在自請囚禁,日后都不會出現在人前了。”
“哦,這么說孔雀一系倒霉了。”
金獅冷哼一聲:“孔雀大明王確實倒霉了,他也不會再出現在人前。這次我和他交手,他也確實厲害。”
金獅說完把自己的衣服扯開,大夏看到他身上有條巨大的抓痕,深可見骨,到現在傷口都沒愈合。金獅輕聲說:“我傷得這么重,他也僅僅是翅膀受傷,于我而言雖然落敗,但是雖敗猶榮。人家是鳳凰之子,我乃是一個化形才千年的金精,能和他動手過幾招足見我的本事了。”這是他第三次為自己的念頭去殺人,他這半生殺人無數,都是聽命行事,而今自己做主和孔雀交手這兩件事令他心里各種念頭翻滾,心情復雜。
大夏伸手去摸他的傷口,說道:“你這傷要是用一般的辦法,估計十幾年才能結痂,幾百年才能愈合,我倒是有辦法讓你快速傷好。”
“算了,”金獅推開紫石金睛獸,囑咐他到別處玩耍。就跟大夏說:“大夏,草木石蟲皆可入藥,我發現你在躲藏的時候我能準確的察覺出你的存在,你當初救我必然放什么稀有藥材,而且這藥材必然和你有關系,換句話說,這藥材就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別放了,回頭要是有人利用我傷了你,我就真該死了。”
大夏頭一次知道這件事,冬蟲夏草確實是藥材,大夏用自己救過兩個人,一個人是喜神,她死了。第二個是金獅,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大夏也就信了。
她笑著不承認:“你開玩笑呢,我就是一害蟲,吃莊稼的大青蟲,這輩子都做不成藥材。還記得老君留給我的大丸子嗎?我給你扣一塊,放心,對你的傷有效果。”嘴上不承認,她心里還是把這事兒記心上了。
大夏從百寶袋里扒拉藥丸子,金獅就把金蟬金印往前推了一下:“你把這個收起來吧,說不定將來我師兄用得到。”
“啊!放我這里啊!”大夏想問將來要是兩個人鬧掰了,這玩意他會不會追著自己要。
金獅點頭:“你放在你的袋子里,丟不了。”
“也確實丟不了,”大夏就找一把青草把金印包起來,打了結,扔到了百寶袋里。她接著問:“剛說到哪里了?”
“孔雀一系雖然孔雀大明王和其他人都被迫隱世不出,然而南海菩薩卻安然無恙,雖然是阿彌陀佛的脅侍菩薩,然而在我師父跟前已經越過了他的脅侍菩薩文殊和普賢。”
大夏問:“為什么?”
“不知道,太混亂了,我只要保證我師兄不死就夠了,別的也不想摻和。不過倒是能給你提供一個思路,你想想,早先南海菩薩是五方五老之一啊!”
大夏露出了然的模樣,以前大家是平級,現在成了上下級。
“明白了!”大夏追問:“還有什么好玩的嗎?”
“哦,傳經的事兒提上日程了,畢竟我師兄已經去輪回了。”
大夏皺眉:“我也好久沒去看過悟空了,抽機會去看看他。”
“去吧,去逛逛也算是散心了。”他看著大夏從大藥丸子上摳下指甲蓋大小的藥,接過來吃了,吃完了看大夏把藥丸子重新包起來收好,就問:“你還要住在這里嗎?你隨我回寺里住一陣子吧。”
大夏皺眉:“我干嗎去寺里住著?”
“朋友邀請你去做客,你去不去?”
大夏想了想說:“前輩們說了,好姑娘不能去男性朋友家做客。不去,我又不是沒房子。”
“咱們回城住一陣子吧,那邊東西齊全,你也能好好養養。你上次陷入沉睡就很不對勁,我給你把脈了,你很虛,還缺血,回頭我讓他們把進貢的紅棗給你留著。”
大夏冷哼一聲:“不稀罕你的東西!”
說完把桌子上的一堆文牘全部推給他,站起來氣哼哼地走了。
金獅覺得身上很癢,把低頭拉開一點衣衫,看到傷口已經好了,在愈合的過程中傷口有些癢。
大夏回到房間把門關上,從百寶袋里倒出顏料來,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在思考的時候有漏洞。
天庭確實可以封閉,那么地府呢?靈山呢?靈山不過是一座山,昆侖山呢?各處神佛道場呢?
所以說絕地通天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些顏料遠遠不夠,自己放了幾次心頭血不能再輕易放了,要再養上幾十年才行。
她把顏料收起來,開門站在了小小的院子里,抬頭看了看山頂的彩石宮,轉頭又看了看小院子里的彩色石頭。
她自己安慰自己:不著急。
借著傳經這件事,先隨著唐太宗游地府,把地府這個漏洞堵上,再隨著取經團隊堵上各處道場這個漏洞,最后再去靈山。
她計劃妥當了之后放松了下來,轉身進房間里再躺一會,躺著多舒服了,能躺著就不要坐著。
第75章 生疑
自從靈山叛亂后,天地之間瞬間安靜了。
大夏有這種感覺,因為她以前察覺到天庭沒有一刻放松對她的監視,現在那討厭的視線大部分都消失了,就剩下的那些也經常開小差。而金獅也閑了下來,以前靈山那邊隔三岔五召喚他,連一些老官員都說他經常不在國內,現在要么去一心寺找他,要么去彩石宮所在的山峰去找他,總能找到人。
大夏還去看了孫悟空,孫悟空現在和看守他的揭諦土地們處得不錯,大夏去的時候就見他和土地聊天,一人一猴一坐一趴,都樂得哈哈大笑。
大夏落下來后土地趕緊爬起來告辭,沒一會把周圍玩耍的兒孫們全部帶回家,給大夏和孫悟空騰出了地方說話。
大夏坐在土地剛才坐過的位置上,背靠著石壁,和孫悟空一起曬太陽。
大夏問:“最近如何啊?修煉得怎么樣了?”
“每天都練習《大品天仙訣》,已經心有所獲了,正好師姐來了,咱們也互相討論一番。不過在討論之前俺老孫還想問什么時候能出去?在這里壓著太受罪了。”
孫悟空是個愛熱鬧的猴子,身體上受到的苦難或許嚴重,但是最嚴重的還是沒有自由帶來的憋屈。
大夏只能安慰他。
孫悟空就問:“師姐,你說實話,你能不能把這座山給搬走。”
“能啊!”
“俺聽說上面有如來老兒留下的六字真言。”
大夏點頭:“能啊!我知道如何用真言咒語,也知道如何破真言咒語。”大夏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用這本事吊著他:“這還是我跟師父學的呢,你將來出來了,不妨常去師父跟前走動,說不定師父高興了就傳授給你了。”
孫悟空對師父沒什么怨言,只說:“話雖如此,可俺老孫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啊。”
大夏就說:“師弟,你就是太急躁了,你急什么呢?這天地之間三界之內就是個戲臺子,該你登臺的時候,就是你不去也有人催著你去,不該你登臺的時候,你就是走到臺面上了也有人把你拉下來。與其急躁不如苦練功夫,到時候擊鼓亮相,你也能博得一個滿堂喝彩。”
“師姐這話說得好聽,有桃子嗎?口渴了。”
大夏從百寶袋里拿了蟠桃和一些凡間水果給他,孫悟空沒看蟠桃,直接拿起了凡間水果吃了起來,看到大夏還把肉干菜干拿出來,高興地喊著:“好好好,還是師姐知道俺老孫在這里吃得不順口,帶了這些來,回頭讓土地婆給俺老孫做了,也打一回牙祭。”
他看著大夏整理這些打來的吃食,就接著說:“師姐常來勸我,讓我忍耐修煉,可是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上場?”
大夏決定跟他透露些消息:“你知道佛門的取經計劃嗎?”
“知道,聽到金頭揭諦他們說了。”
大夏說:“取經人已經去輪回了,輪回自然是肉胎凡體,從中原到靈山,這一路上別說妖精攔路,只說狼蟲虎豹高山大河,凡人都難以應付,是不是需要個打手,不,需要個伙伴一起走過去。”
“師姐的意思就是讓俺老孫抓住這次機會,可……可是……”
“可是你昔日為齊天大圣,已經是天上的高官顯爵了,如今給個凡僧做伴,心里不舒服。兄弟,姐姐的話你從沒聽到耳朵里,這一路上少說十年,這十年還不夠你謀劃嗎?你要記住,你要做個執棋的人,不要做一輩子的棋子。你要考慮的事情是怎么反客為主,所以讓你復盤你的失敗就是這個原因,你要對天庭的關系,西天的矛盾,以及佛道之爭做到心里有譜,要大膽心細,要抓住機會,甚至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修煉不僅僅是修神通,還要修修你的腦子啊!”
大夏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明白了為什么不讓你著急了嗎?你什么都沒準備好,出去了還是會失敗。”
孫悟空比大夏聰明得多,一點就透。
“明白了,多謝師姐點撥。”
“明白了就好,往后一百年內我不就不來看你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看大夏要走,孫悟空喊著:“師姐,有菜就要有酒,留點酒好配菜。”
大夏在半空中留下一句:“喝酒不好”就走了。
孫悟空伸手抓了肉干來吃,可惜地說:“沒酒可如何是好?還酒神呢,留點酒都不肯。”
這時候土地神跑出來,笑著說:“大圣不必煩心,小老兒有幾壇子酒藏了幾十年了,雖然不及酒神的佳釀,拿來配菜還是可行的。”
孫悟空聽了立即說:“勞煩你家土地婆把這肉做了菜,帶上你家兒孫,咱們一起吃頓好的祭一祭五臟廟。”
土地家的孩子聽了歡笑著跑出來,抱著肉干回家去了。
大夏繞過中原,不死心還想去中原看看,只是她靠近中原的時候,排斥的力量減弱了,天空中各種符文出現,雖然金光黯淡,對她仍然有阻礙。
天下大亂之后政令不通,甚至天子的權威散盡,禁酒令就無法頒布,禁不了神也攔不住妖,所以各種魑魅魍魎都沖進中原,然而自從大禹開始歷朝歷代都頒布禁酒令,這殘余的威力不可小覷,大夏還是進不去。
她嘆口氣轉頭回了奈陳。
金獅看她不太高興,就忍不住問:“心情不好?”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大夏點頭。
金獅又問:“中原那邊正混戰,天子大權旁落,是不是看到那邊百姓流離失所?”
大夏搖頭:“沒有,我連中原都沒進去,或許大禹王的禁酒令消失了,然而周天子的禁酒令還在,漢天子的禁酒令威力正盛。”
金獅安慰她:“放心,早晚能進去。”
大夏則說:“我當然等得起,幾千年不過是麥子熟了幾千次而已。我早晚能回去!”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大夏面對著城隍的時候兩個人對著哭。
金獅知道大夏為什么哭,這事無力改變某件事情的時候才會有的號啕大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城隍都沒來找大夏聊天,因為他被借調了。像金城這樣的大城承平日久,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有命案也很少讓陰官員參與,因為平穩的社會自然有良好運行的社會機制,很少發生需要陰魂做證的冤案。所以他被借調到地府參與十殿閻王審判陰魂的差事里。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中原大戰,大量的亡魂進入地府,給地府造成了極大的工作量。
大夏哭過一場后就沒再哭了,反而是詢問金獅他有沒有去過地府。
大夏是沒有去過的,因為早先沒地府更沒有六道輪回。等她知道的時候,六道輪回已經開始運轉了。
金獅去過,跟大夏說:“去過,我并沒有全部踏足地府,只在一些地方待過。”
大夏就說:“沒事兒,你跟我說一遍,我回頭有空了去看看。”
地府說起來是在地下,可是這件事大夏一直在懷疑。
她知道的比人多,而且在上古時候,神明們沒事兒到處亂跑,從沒有找到過地府的入口,自然他們也沒進入過地府。
大家對死亡的認知一向是死了就是死了!
要不然神明們不會想盡辦法去尋找長壽的道路,更不會找出同類相食這種血腥野蠻的路子來。一直到商湯建立商朝,他們對死亡的看法是貴族永遠是貴族,到了地下也是貴族,奴隸永遠是奴隸,死了之后還是貴族的奴隸。因此他們流行厚葬,把大量的奴隸殺死,讓他們在地下服侍貴族,把大量的青銅器做陪葬品,相信黃泉之下能和亡人團聚,在地下的某一處還有個世界。
周公旦頒布周禮后,大家對死亡的看法一如既往,死者不會復生更不會往生,但是能在地下復活。
大夏覺得周人和商人是自我安慰,雖然有靈魂,但是靈魂脫離軀體后過一段時間就會消亡。死了就是死了,人是如此,神也是如此。
后來就出現了轉世的說法,這個說法是隨著佛教的崛起而傳遍了天下,甚至后來真的有了地府。
地府和商人周人盼著的幽冥有什么區別呢?
大夏沒去過幽冥,因為她覺得那是想象出來的,根本就不會有。
但是金獅去過地府,他說了在地府的見聞,他不僅陪著他師父去過,甚至還送過他師兄。
大夏問:“你確定那是地府?”
金獅反問:“看得見,摸得著,為什么不確定那是地府?”他想起大夏最擅長的是欺騙感官,就笑著說:“你這時候還說五感易騙嗎?這是真的,不信你回頭去看啊!”
大夏說:“大概是真的,也許是真的,或許是半真半假的,但是我從上古活到現在,還知道一些秘密,所以我覺得這個騙局。”
金獅笑著搖頭:“是真的,如果有個騙局能騙這么多人,還騙了這么多年,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他伸手握住了大夏的手:“回頭你去看看,看完了就知道是真的了。”
第76章 猜測
大夏認真地想了想,地府這個說法也就是最近幾百年興起的,她前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大夏站起來,迎風看向東北方向。大風吹得她的衣服鼓脹,似乎下一刻她能被風吹走。
金獅立即拉著她的手,大夏低頭笑著問:“拉我干嘛?”
“怕你飛了。”
大夏哈哈大笑,另一只手指著東北方向跟金獅說:“知道嗎?從這里飛去,一直沿著這個方向就能到昆侖山,昆侖山的東北方向就是不周山,現在不周山已經倒塌了,所以就顯不出它的雄偉來,大家都感慨萬山之祖的昆侖蔚為壯觀,因為都沒看過不周山。”
說到這個,金獅就問:“沒想到真的有不周山?當初真的是因為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嗎?”
“是也不是!”大夏看著東北方向說:“不周山倒塌的時候,已經過了三皇治世,也就是說那時候人族遍布各處,還有一些大膽的人坐在木筏上,帶著食物和水跟隨著海鳥去找海外仙洲,也有戰敗的部落渡海去求活路。我跟你說過我朋友食神的故事吧,她死的原因是什么?”
“把自己讓人吃了。”
大夏搖頭:“這是她的死因,卻不是最根本的原因。也許你會說她根本的死因是性格原因,她討好愛人,把自己獻祭了。但是我覺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卷入了人族的爭斗中。”
金獅站起來,和她并肩看著茫茫群山,站在這個位置是看不到昆侖山,這里距離昆侖山足夠遠。
大夏嘆氣:“那時候神已經看出人的價值了!人這個種群繁衍快,還聰明,最重要的是有一雙巧手。不久前還要求著女媧等神明的庇護,轉眼就覆蓋了大片的土地,而他們也成了天地之間的主角。
就在人族成為天地主角奪取氣運的過程中,神明的態度也在發生變化,一開始是把人族當口糧,畢竟各個部落祭祀的時候殺奴隸祭祀他們,沒多久后就開始想操縱人族選共主。我們和食神就在這個時期來到了中原,卷入到這種事情里。
說是三皇五帝,這漫漫歲月,人族共主有很多,有名的只有這八位罷了,可惜人族自己沒記錄下來。扯遠了,扯回不周山倒塌這件事上。神明一開始是押寶,拿食神這件事來舉例子,食神失敗后,不只是她死了,支持她丈夫的神明們,姑且算是丈夫,這一方的神明遭到了清算。人族在歡呼選出一位共主,押對寶的這一方神明也在歡呼。
神明們可謂是雙贏,因為戰敗一方的臣民就成了奴隸,而奴隸除了干活就是被當做祭品,是勝利方神明的飯后點心,而且這點心每年都有,源源不斷,可謂是細水長流。大餐是戰敗方的神明,這就是我說的另外一贏。”
金獅接著說:“后來他們就不滿足在幕后押寶,所以走到臺前了是嗎?”
“對啊!水神共工就是如此,他和人族爭位,結果敗了,可想他當時是多么的羞惱,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敗給了一個注定活不過百年的人,他當時有戰敗的惶恐和眾人嘲笑的羞惱,就一頭撞向了不周山,要尋短見。”
“結果自然是死了,最后被一些神明分食,這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不周山倒塌帶來了很嚴重的后果。”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這短短八個字不足以概括啊!不周山的倒塌引起了地貌的巨大變化,簡單地說就是站在中原,就假設你當時站在長安這個地方,站在長安,發現地面開始傾斜,會明顯地看到西高東地,似乎是海水推著土地往不周山方向移動,然后昆侖山整個被抬起來,高度甚至高過了倒塌的不周山。然后所有的河流向東流去,大河的源頭開始隱藏,這中間早場的地震洪澇就不提了。
以上是白天的變化,夜里大家發現變化就大了去了。首先月亮的軌跡變了,以前月亮無論怎么游走在夜空,都會路過不周山,當時是能站在不周山的山巔去月宮的,是真的可以一步跨出去進入月宮。不周山倒塌月亮的軌跡不在經過不周山后,各處星星的位置也變了,隨后變化的還有黃道十二宮。
女媧對天象有了解,她為此特意跑去洛陽的某個地方,那是她最初觀察星象的地方。她發現站在洛陽的觀測點,已經有很多星星看不到了。
然后神明們大哭,這是一種很嚴重的天象示警,喜神跟我說,她預感到了死亡在靠近。連女媧伏羲這種大神都提不起精神來,大家都陷入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惶恐中。”
金獅問:“你呢?”
“我?我沒察覺出死亡來,我勸過喜神,勸過女媧。甚至我跟女媧有辯論,我就說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洛陽看不到的星星跑到中原以外的南方照樣看得到。這不是天塌地陷,這是不周山倒塌導致大陸板塊移動,大地軸心位移,除了磁場潮汐和四季這些有變化外與以往沒什么不同。
然后她跑到了南方,到了海盡頭的天邊,回來跟我說,她在最南邊都沒看到消失的星星,也就是說,那些星星真的沒有了。換句話說,神明這些長生種的末日真的來了。”
“后來呢?這件事有后來嗎?”
“后來啊?要是前幾天你問我這個問題,我就說后來大家在貪婪中走向滅亡。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最后一個共主大禹態度曖昧,在禪讓和世襲中態度搖擺的時候,神明的喪鐘真的敲響了。
大禹首先向同類相食發難!無論是人還是神,吃同類是要遭到毀滅的。同類相食就是一種詛咒,就像是食神的丈夫,原本是個英明神武的首領,最終什么都吃害了他,大部分神明也都像他晚期一樣,吃得太多太雜,吃的腦滿腸肥,致使神志不清走不動路,哪怕早年呼風喚雨,最后拖著已經變形的身體在人族大軍的圍剿下東躲西藏。”
大夏得意地說:“在很久很久之前,中原的百姓都敢誅神了,這真的很了不起的成就。”
金獅又問:“你也說了是幾天前這樣問你會這么說,今天問你呢?”
“我就會告訴你,在不周山倒塌不久,我和女媧爭論過,我說這是大陸板塊漂移和軸心位移帶來的變化,她說我這都是胡說八道。我單方面很生氣,就拉著喜神走了。從不周山到了昆侖山,在昆侖山附近玩耍,聽到了一個路過的神說昆侖山因為整體拔高,導致山下出現了空腔。里面黑洞洞的,很多不喜歡陽光的神明跑去玩耍,我和喜神就生了興趣,也跑去了,只不過沒進去,在入口處喜神跟我說她覺得里面陰森森的,她不想下去。
當時神明互相獵殺是常態,我想著下去如果遇到危險不好逃命,也同意不下去。如今想來,那里被人發現了另作他用也是有可能的。”
金獅覺得不可能,他去過地府,地府絕不在昆侖山下。“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處空腔就是地府,也在中原范圍內,可以理解成一個巨大的山洞。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如果要說地府在昆侖山下,那么天庭在哪里?在不周山周圍嗎?畢竟天庭出現的時間也晚,獵殺神明是人族共主頒布的命令,但是最終動手的是神明里面的另外一撥人,這波人里面帶頭的就是老君。”
作為獵殺過神明的人,金獅覺得大夏這想法太奇特了,他忍不住笑著搖頭,跟大夏說:“別胡思亂想了,天要黑了,咱們該回去了。”
一間房子,中間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有大夏的鏡子梳子胭脂水粉,桌子右邊是大夏的床,桌子的左邊是一張榻,金獅就坐在榻上打坐。大夏晚上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金獅睜開眼伸手點了一下蠟燭,蠟燭點燃,金獅說:“不過是一個猜測,怎么反而上心了呢?”
大夏翻身坐起來:“我有個想法,你帶我去地府。昆侖山就在中原,我如果能順利進入地府,那么就證明我的猜測是錯的。如果我進不去,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這倒也是個驗證真偽的辦法。”金獅覺得這辦法可行。就從榻上起來,說道:“走吧。”
大夏從門后的衣鉤上取了披風,兩人還沒出門,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兇惡的面容湊上來,這會還是夜里,要是普通人看了這會就能嚇死。金獅伸手推了一把,跟長相兇惡的紫石金睛獸說:“你別跟著我們,自己在家玩吧。”
紫石金睛獸喉嚨里呼嚕呼嚕地響著,領著他們去牛棚。
小牛已經老了,今日就是她大限之日。
大夏趕緊來到小牛身邊,小牛躺在地上,看到大夏眼珠子不錯眼地盯著她。
大夏拍著她的皮毛說:“好孩子,走吧,下輩子投個人胎,我盼著你有一輩子好日子過。”
小牛叫了兩聲,大夏拍著她的皮毛,慢慢地小牛閉上眼睛,一瞬間魂靈出體。小牛的魂靈繞著大夏轉圈,大夏連忙伸手去摸她魂靈的腦袋。這時候一股吸力把小牛的魂魄吸走了。
金獅說:“走,跟著小牛。”
紫石金睛獸趕緊沖出去,跑到半路又停下,讓大夏和金獅坐到他背上。他們一起追著小牛的魂魄往前走,大夏立即發現不對勁,按道理說這點距離該是在奈陳國境內,但是在他們追小牛的時候,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荒蕪的地方,一條小路時隱時現,小牛就在不遠方,但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
大夏坐在金獅背后,留意到周圍的景色后立即看向四周,金獅說:“這是黃泉路。”
過來一會路上人多了,除了動物的魂靈,還有很多人的靈魂也在這里,大家像是要去趕集一樣朝著一個方向去,大部分都很呆滯。不呆滯的魂魄身邊有勾魂的陰差押送。
小牛的魂魄入了酆都城,紫石金睛獸眼看要充進去了,大夏立即被一堵墻給撞飛了。金獅感覺到背后沒人的時候轉頭回去看,看到大夏倒飛出去,狼狽地跌倒在了一片曼珠沙華中。
金獅立即扯著紫石金睛獸:“回去。”
紫石金睛獸舍不得小牛這個小伙伴,大眼珠子使勁看,然而小牛的魂魄已經消失在了酆都城里面萬千魂魄組成的洪流中,他只能聽主人的話原路返回。
大夏掙扎了幾下都沒爬起來,金獅趕到后立即從紫石金睛獸背上跳下來半摟半抱把大夏扶好。
“怎么樣?”
大夏痛苦地說:“快看看我的腦袋,是不是流血了?”
金獅看后說:“沒流血,就是額頭紅了一大片。”
大夏痛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跟金獅說:“我五臟六腑都要被擠成餅了,這是多少張禁酒令啊,我要是強闖命都要少一半。”
大夏看著不遠處的酆都城,跟金獅說:“回去吧!”
該試的已經試完了,金獅把她抱到紫石金睛獸背上,帶著她回去了。
酆都城外發生的事情瞬間傳到了翠云宮,地藏王菩薩聽了皺眉問道:“真的?她為什么來?”
下屬回答:“或許是跟金獅大師來的?”
地藏王菩薩搖頭:“不是,再去打聽。”
下屬出去后身邊的人就說:“她進不來地府倒是件好事。”
地藏王菩薩沒說話,這時候下屬急匆匆回來,跟地藏王回話:“屬下剛問出來,是酒神養的寵物牛死了,魂魄往咱們地府來了。”
地藏王的眉頭才散開,點頭說:“既如此,安排那頭牛投胎到金城去吧,若是有緣分他們還能再見面。”
他的下屬看了看兩邊的同僚,同僚給了他一個眼神,他立即明白了,就說:“屬下這就去找找,找一戶富裕人家,讓牛投個女胎,將來還有再見的那一日。”
地藏王點頭,沒一會下屬把事兒辦完了,地藏王把坐騎諦聽叫來吩咐了幾句,讓他去一趟奈陳。
此時的大夏躺在床上發呆,金獅把茶水放在桌子上:“喝點水吧。”
他這會還有些不想承認大夏某些猜測是對的。
這讓他對自己以往的認知再次動搖,三界是什么?
佛家的說法,三界是欲界,□□和無□□。但是一般民眾更習慣把地府人間天庭稱作三界。
如果三界在同一片天地之間,這又該如何理解經書上的佛法,他皺眉開始思索起來。
自從酆都城外回來后紫石金睛獸就趴在牛棚下嗚嗚哭泣,這時候他突然翻身起來看著一個方向,金獅這才從深思中出神,轉頭看大夏,按道理說大夏比他和紫石金睛獸能更早意識到來人。他是因為出神,大夏是因為什么沒留意到來客。
大夏這會在思考天庭,畢竟她的計劃快完成了,只差西天門,可是今天的發現讓她覺得自己想得簡單了。
當金獅的目光看到這里,她就說:“一只五不像來了,大概是紫石金睛獸的舊相識,這會在外面打招呼呢。”
這時候一只白色獨角、犬耳、龍身、虎頭、獅尾、麒麟足,形貌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的神獸來到了牛棚前面,這就是諦聽。和紫石金睛獸湊在一起開始說話。
兩只坐騎嘀咕了一會,一起到了門前。
紫石金睛獸就跟個小孩子一樣,不好好修煉,貪吃愛玩。但是諦聽卻是個很厲害的神獸,他早早化形,是地藏王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很穩重,長時間鎮守地府,在紫石金睛獸對各家坐騎罵罵咧咧的言語里,大夏是沒聽他罵過諦聽。
諦聽在門外打招呼,金獅就出了門,沒一會諦聽走了。
大夏翻身坐起來,問道:“他來干嗎?”
“說小牛今日投胎到了城北一戶姓劉的人家,做了那家的嫡長女,他說的那家人我知道,是進城的四品官,官宦之家,想來小牛的日子好過一些。”
大夏倒在床上,說道:“諦聽很厲害。”
那是獨屬于高手才有的氣場,甚至剛才諦聽在的時候,她腦海里不敢出現任何和計劃有關的念頭。
大夏又說:“我面對你師父都沒面對諦聽這么忌憚。”
金獅皺眉:“是嗎?”
“地藏王菩薩還沒諦聽深不可測。”大夏說完翻身跟門外的紫石金睛獸說:“聽見了吧,你好朋友小牛已經投胎了,明兒一早把小牛的身體殺了吃肉。”
紫石金睛獸哇一聲哭了,在院子里翻騰打滾,大聲反對吃小牛,還指責大夏沒良心!
大夏說:“她都投胎了。”
紫石金睛獸就是不許。
大夏才說:“行吧,明兒你去刨坑,把她葬了吧。”
紫石金睛獸這才安靜了下來。
金獅看著大夏說:“這時候才能看出你是六天故氣。”殘忍瘋狂。
大夏看他一眼,笑嘻嘻地說:“哎呀,你要對我寬容一點,你要知道我區區幾萬年的生命,有大半生活在蠻荒。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我吃了你那才是愛你呢。”
金獅問:“所以你也吃了喜神。”
大夏的臉色瞬間變了,直直地倒在床上,拉著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金獅反而后悔說這句話了,他去拉被子:“別捂著,你會出不來氣的。”
然而大夏死死地用被子捂著自己,真的想把自己給捂死。
第77章 選擇
大夏一旦痛苦的情緒占據主導,她就陷入沉睡,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免得她痛苦下去導致不可挽回的結局。因此她使勁捂著自己,確實不能呼吸,但是她也沒死,而是睡著了。
金獅看她睡著了也沒打擾她,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打坐到天亮。
天亮后紫石金睛獸跑出去挖坑,到中午,他把坑挖好后又跑回來等著大夏醒來,想讓她和小牛最后告別,大夏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來,紫石金睛獸很不滿,拿大眼珠子對著大夏翻了好幾次白眼。
大夏當沒看到,就和紫石金睛獸一起把小牛埋葬了。紫石金睛獸擔心有人把小牛刨出來吃肉,在小牛的墳頭上使勁踩,要把地面給踩平了,讓人分辨不出來哪里埋了小牛。
就在紫石金睛獸吭哧吭哧踩土堆的時候,金獅來到這里,看到大夏靠在石頭上窩成一團,就坐到了她旁邊。
大夏打了個哈欠。
金獅問她:“沒睡好?”明明睡了一天一夜。
大夏搖頭:“做了好久的夢。”
“夢到什么了?”
“亂七八糟的,夢到不周山倒塌,夢到了大禹王,就是沒夢到喜神。我徘徊在夢里不愿意醒來,但是就是沒遇到她。”大夏說完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下來。
金獅看她的樣子,覺得說說話也好,要不然憋在心里也不好,說出來哭出來好歹能排解,要不然不排解,最終和他一樣入魔而不自知。
“都夢到什么了?”
大夏抹了一把眼淚:“當初不周山倒塌的時候,我和她在符惕山,距離不周山有上千里,當時我們兩個來到了符惕山看到山腰全是金玉,我立即動了貪心,要提煉黃金,她也沒反對,白天她出去打獵,弄點果子江魚小獸回來一起吃,我就在山里沒日沒夜的提煉在她看來沒一點用的黃金。
突然有一天,她急匆匆地跑回來跟我說不周山要倒,我們兩個趕緊跑到山巔,就看到不周山已經傾斜,然后朝著東方倒去。不少神明飛起來去阻攔,不周山還是以一股不可阻擋的氣勢倒在了地上。
不周山倒下去后大地震蕩,我和她從山巔滾下來,符惕山上空出現了厚厚的灰塵,那些露在地表的金玉被灰塵掩埋。滾滾石頭從山上砸下來,那時候我簡直覺得遇到世界末日,我們兩個趕緊往天上飛,看到整個大地都被震蕩的灰塵給掩蓋了起來。
我哈哈大笑起來,跟她說這又是一番新景象,因為山海經上大部分山水都變了模樣,地貌完全被改變了。”
這是大夏認識的地貌,哪怕有些不像,她能叫出名字,某處是伏牛山脈,某處是燕山山脈,秦嶺橫亙在大地上,她高興地大笑,然而喜神整個人都呆了。
大夏接著說:“現實中她趴在云頭大哭,我也笑不出來了,只能安撫她。
夢里,我就站在昆侖山上,孤零零地看著不周山倒塌,沒有神飛起來去阻攔,沒有喜神在我身邊,我就跟一個看客一樣,看著這一切發生無動于衷。
在夢里一轉眼我就到了嵩山,旁邊的大禹催著我趕路,他要在天黑前去接妻兒。我跟著蹣跚的大禹來到了一處山谷里,看到了一個男孩子,他是大禹的兒子啟,是個挺拔的小少年,他和大禹相認后說母親女嬌已經去世了,現在是姨媽照顧他。大禹大哭不止,父子兩個抱頭痛哭。”
金獅問:“現實中呢?”
“現實中大禹在治水的時候身體受到極大的摧殘,他已經殘疾,骨骼已經病變,所謂的禹步就是模仿他一瘸一拐的步子。所以治水后的他也從一個青年變成了一個丑陋的中年人,皮膚粗糙,彎腰駝背,身體變形。他還是急不可耐地去找尋妻兒,聽說女嬌帶著孩子在嵩山等他,他就托我和喜神帶他騰云駕霧去嵩山。
我們在一個山谷里找到了一處小房子,喜神高興地說她要去敲門,她是喜神,必然會喜從天降。她敲開門后里面出來一個美貌的女人,長得端莊嫻熟雍容華貴,看著就是一個天生的貴婦,襯托我和喜神就是兩個黃毛丫頭。這個女人對著大禹拜下去,說她是女嬌的妹子,姐姐在幾年前去世了,她在這里接替姐姐照顧外甥。
這對于大禹來說哪里是喜從天降,簡直是噩耗,當時就覺得天旋地轉站不穩,我和喜神立即扶著他,帶他找到了一處河灘坐著平復心情,這時候他兒子啟聽姨母說父親來了,找了出來。父子兩個在河灘上抱頭痛哭,最終大禹決定帶走兒子,但是涂山部不同意,他們借口啟還小,要么把啟留在涂山部,要么再次聯姻,讓女嬌的妹妹嫁給禹。
啟和姨媽生活的時間更長,對姨媽更眷戀,為了兒子,禹就同意娶妻子的妹妹。接下來涂山部就勸大禹扶助啟成為下一任共主。這態度比禹他們部落更積極,因為當時是甥舅繼承制,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姐妹的兒女絕對是自己的親人,然而妻子的孩子未必是自己的孩子。
喜神對這件事很不滿,她堅持認為禪讓制這個被使用了很多年的制度沒任何問題,世襲制全是為了一家之私置天下于不顧。因為這個事情,喜神和涂山九尾狐一族簡直是不共戴天。”
金獅問:“你覺得呢?是世襲制好還是禪讓制好?”
“我不在意,我的想法是讓人族自己去決定,哪怕他們自己決定全體去死也別攔著,尊重他們的選擇,但是神明干預就不對了。涂山九尾狐干預的就多了,女嬌的妹妹嫁給了禹后吹了很多枕頭風,禹本來在治水的時候就打算治水完畢讓各地推選下一任共主,然而后來就不提這件事了,一直不表態。
我為了這個和大禹吵過架,后來喜神就埋怨我不會表達。我本來想跟大禹說不該讓神明幫人做決定,最后變成了對大禹的人身攻擊,我就說‘人家那么漂亮的女人為什么會嫁給你?圖你老,圖你丑,圖你還是二手’,大禹就把我趕出來了。”
金獅哈哈笑起來,笑的全無形象。
大夏看著他:“好笑嗎?”
問完也沒管他,大夏接著說:“我生命中很多事情喜神都參與了,她不該缺席我的夢境,但是我很少夢到她,到現在只夢到過她一次。”
金獅正想勸她,就聽到她說:“我這一輩子吃過兩個同類,第一個我不認識,誤打誤撞吃了一塊肉,我雖然心里有愧疚,但是他不是因為我而死,事先我并不知道,我還能為自己開脫。最后一個是喜神,我沒法原諒自己。”
金獅知道這件事不說開,往后會和夢魘一樣跟著她,想了想就問:“你能講講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嗎?你肯定不是主動去吃她的。”畢竟生活了那么久,想吞了對方有無數次機會,而且相處的時間久了,更不會對喜神下毒手。
大夏捂著臉嘆口氣,話都說到這里了,再多說些也無妨。
她就跟金獅講:“我們后來和大禹鬧崩了,主要是喜神和大禹鬧崩了,在大禹眼里我就是長不大的小孩,是個到處搗亂的熊孩子,和我沒什么矛盾,早上生氣中午就消氣了。他和喜神的矛盾很深,我勸喜神,別深度摻和人族的傳承,想想食神,她以身入局,后果很可怕。但是她就是禪讓制的死忠,跟我說禪讓制結束了她就要死了,我就當她是狂熱態度下放狠話,沒當回事。
然而大禹心里是想讓啟接替位置的,他心里盼著的世襲制。但是當時天下群情激奮,一大半人反對世襲制。他就擱置爭議,征伐各部落,比如三苗這樣的部落,這些部落也真的該死,征伐他們是因該的,因此很多部落跟隨。大禹威望日隆,他甚至還宣布伯益為繼承人,因此兩派的爭執還能控制。
但是喜神不滿意,伯益各處都好,簡直是一個完美的繼承人,但是伯益的年紀大了,很多人擔心他活不過大禹。喜神就跟我說,她說這是大禹父子的權宜之計,果然不久后的涂山會盟大禹開始給兒子啟鋪路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喜神和大禹撕破臉。然而當初畢竟是一起共過事的,大禹也沒下令追殺喜神,大禹知道她和我同進同出,加上當時很多人喝酒誤事,就下達了禁酒令,我就被驅逐出中原,喜神可以不用走,最終喜神舍不得我,和我一起流浪,大禹也就達到了目的,一張禁令讓我們從這個漩渦里走出去。
大禹去世六年后消息才傳到了我們耳朵里,同時傳來的消息是啟殺了伯益繼位了。事情都發生過了,喜神也無可奈何,只能詛咒啟的子孫一代不如一代,也沒別的辦法可用。
就這樣一直到了商朝,我們在遙遠的地方,聽到有人唱‘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喜神就跟我說啟的子孫完蛋了,要回去看看。
我回不去,她卻可以高高興興地回到中原,然后再回來的時候告訴她遇到一個有趣的人,這個人叫息。是個富裕的商人,送給喜神很多貝殼,那時候貝殼是錢,反正就是個愿意為喜神大把撒錢的富哥。”
金獅想了想說:“喜神應該喜歡那個叫息的。”
“是啊!”大夏想了想,又說:“說到這里,我不得不先為你講講商的民風。有句話說‘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也就是說,這些人族共主不是只享受了尊榮,他們是正經治理中原的。早年三皇階段,共主的任務是保證大家活下去,那時候燧人氏有巢氏這些共主教導大家生存,引導人族在受傷受災后如何互幫互助,指導大家種地放牧。
到了五帝階段,人族已經不愁生存了,這時候的共主在制訂秩序人倫,比如同姓不婚。這是區別人和獸的關鍵階段,因為這個時候人族知道的羞恥,明白了道德。已經擺脫了愚昧,被規則倫理規范了生老病死。
為什么當初那么多人反對世襲制,因為大家覺得世襲制會破壞這些規則人倫。最終是私情戰勝了公心,涂山會盟就是把部落首領變成世襲貴族的一場集會,很多人在聽說了做世襲貴族的好處后都動搖了,因為以前首領是選出來的,選出來后是要對大家負責,要帶著大家活下去,每個首領都有義務保證同部族的人活下去。可是成了貴族后不僅沒有了這個義務,反而整個部落成了貴族的私產,關鍵這份龐大的私產還可以傳給兒孫,子子孫孫都能享受到,光是想想都覺得美滋滋。
因此五帝時候維持了幾萬年的規則隨著伯益的死轟然倒塌。既然這個規則沒了,新的規則勢必要應運而生,可是一時半會又怎么能形成新的規則呢?大禹是個雄主,那么啟呢?啟他并不是雄主,他也沒有制定規則的能力,所以神明之間更野蠻更血腥更荒唐的規則被直接拿來用了。
然而啟建立的夏朝中還生活著很多禪讓制時候的百姓,上層貴族推翻的規則他們還在遵守,這種慣性維持了幾百年,終于在商朝時候徹底消失,上層貴族無休止的征戰和血腥祭祀每天都在發生。底層的百姓們就是荒淫無道,有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過了今天沒明天的醉生夢死。放縱,酗酒,妒忌,貪婪這些品質在底層每個人身上都顯出來了。
這種民風完全是祭祀帶來的,一開始祭祀神明的是奴隸,后來變成了平民,最終是貴族。同時還盛行厚葬之風,如果一個貴族死了,他心愛的東西都要下葬,不僅是用品,還有貓狗駿馬,他的妻妾和沒有繼承權的兒女都要陪葬,同時還有他的寵臣和侍從。這些人死了之后又要殉葬大量奴隸,死一個人,帶著大批人去赴死,死亡不知道什么時候降臨到頭上,所以民風就這樣血腥荒唐。”
金獅總結說:“神最后的狂歡。”
大夏點頭:“是啊,這就是神明最后的狂歡,末日狂歡。”
第78章 舊日
大夏接著說:“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了中原,遇到了息。”
講到這里大夏看了看天色,已經下午,大風刮過,讓她生出分辨不出過去現在未來的迷茫。這風似曾相識,這山間景色似曾相識,到最后才想到相識的早已逝去,獨留她踽踽獨行。
大夏嘆口氣,接著給金獅講:“給你講了民風,也該給你講講神明。
神明在這個時候分成了兩派,一派深度參與人族事情,一派對人族事情參與的不多。但是無論怎么講,大家都是神,對人的態度總體來講都差不多,前者胃口大,吃得多,那些血腥祭祀都是他們折騰出來的。后者比起前者就顯得溫文爾雅和藹可親,可實際上并不排斥吃人,不會主動索要血食,同時排斥同類相食。”
大夏說到這里,就問金獅:“你看過我的原形吧?”
金獅想了想反問:“哪個原形?天上神仙說你是蟲子,可是我見過的狀態不是蟲子。”
“蟲子?”大夏都不知道自己冬蟲夏草的原形是什么模樣,她搖頭說:“我不是什么蟲子,我確實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腕足,背后長了蜘蛛腿。神就是這樣,一旦吃了同類就會變化形態,吃得越多模樣就越奇怪,簡直跟怪物一樣。
除了身體上的變化外,因為吸收了各種神通會互相影響,導致實力忽高忽低。腦子會變笨,除了不能控制情緒外,更加控制不了自己對同類的渴望,簡而言之沒有任何自制力。這就是他們欲壑難填的原因,無論今天比昨天多吃了多少,但還是覺得今天比昨天更餓更空虛更惶恐。”
金獅想了想,就說:“深度參與人族事務的神必然是吃同類和人族太多的神明,而參與不多的那些就是能控制自己的神明。”說完他看了看天空。
大夏點頭:“對,哪怕九成的神明都吃人了,也有一些吃得少的或者是不吃的。我師父就不吃,他的愛好就是撿各種徒弟回來養,因為弟子多了容易打架還不和睦,他還有其他地方養弟子,不讓我們知道。這些我聽師兄師姐們講過,我自己是沒去求證過。不過他不愛摻和各種事,整日都在養弟子,可惜弟子成批成批地死掉,他夢想中那種弟子多到一呼百應的盛況從來沒出現過。
而我,就差點死在同門手里。
在不周山倒塌的時候,喜神就預感到自己死期將至。我問她是怎么預感的,她說她就在某一瞬間知道了,而這個‘將至’也很難說明白是什么時候到,總之快死了。
我問過很多人,大家都說在不周山倒塌的時候預感到了死亡,這里面不乏成名已久有本事的大神。后來在大禹態度曖昧的時候,喜神感覺到自己活不過千年。”
金獅插話:“這種說法很奇怪。”
大夏點頭:“是啊!但是不是她一個這樣說,很多神都有這個預感。其中一個跟我說,他感受到壽命如油燈,本來燈盞里面有滿滿的油,可是不周山倒塌的時候震倒了代表他們的油燈,廢除禪讓制又讓油燈在地上滾了一個圈,導致燈芯偏離了油料,現在已經油盡燈枯了。這個說法我是不信的,可是喜神反復說天地已經不容他們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為了永生,大家走上了同類相食的邪路,所以一部分神得知了自己死期將至,就開始瘋狂獵殺同類想要延長壽命。
夏朝時候他們已經開始瘋狂獵殺同類了,很多神明在夏朝死去,最終導致神明分成兩派,變成怪物的這一派是為了口腹之欲以及為了長生獵殺另一派,另一派堅決不承認變成怪物的神明是同類,要剿滅他們,給了他們一個稱呼‘六天故氣’。
我承認我是六天故氣,因為我真的吃過同類,但是我絕對沒有殘暴貪婪,但是在那個環境里,非此即彼,免不了要被追殺。
在夏朝血腥的幾百年里面,神明大量死亡,兩派反復拉鋸,互相指責對方品德惡劣死有余辜,以至于最后大家毀掉了所有證據和史料,無論是人還是神,都弄不清楚那幾百年的全貌,總之像是被故意抹除痕跡一樣。
在民間放縱荒唐,神明互相殘殺的時候,我和喜神回來了。我們因為禁酒令避開了這幾百年的禍事,高高興興一頭扎進了血雨腥風里。起因就是因為息。”
金獅疑惑:“他不過是一個人族,怎么能攪和到這種事情里面?”
“他是一個人族,卻是個富裕的人族,在公財變私產的過程中能積累出巨大財富的絕不是普通人,祖上也是大貴族,往上數祖宗是黃帝,也是姬姓后裔。
喜神的原形很丑陋,但是變成了人還是很漂亮的,于是兩個人互相看對眼,幕天席地就成了好事,然后對方一路追著她來到邊境,愛她愛得發狂。
情動之時很多人都缺腦子,她和息往返中原和邊境。息就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喜神是想讓他變成神,一起快樂地過完余生,可是沒想到息的想法卻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在和喜神廝守的歲月里套了她很多話,比如喜神一直對死期憂心忡忡,比如喜神的好朋友酒神就沒有感覺到死期。
最后他上報了商王,隨后大批神明設下了圈套,兩派神都來到了邊境。一派要吃了我,因為我感覺不到死期,吃我這種察覺不到死期的神才能長生。一派說我也是個同類相食的怪物,早日殺了免得貽禍無窮。
他們并不是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先是有神通過息認識了喜神,跟著他們一起來邊境,這個人還是我的師兄。”
“哦!”金獅嘆氣:“這真是……真是處心積慮啊!”
“我看到師兄自然高興,還去抓了一只野豬烤了招待他。當年在師門,我入門學習的時候他已經學成了,正要出去闖蕩,如今幾千后相見自然親切,我把他當兄長,和他聊起師父和師弟們頻頻歡聲笑語,我還拿出很多酒和他們一起共飲,從傍晚喝了一夜,到天亮時候我發現有些不對。我有些中毒了,皮膚發紫,頭昏腦脹,眼睛看什么都霧蒙蒙的。
喜神也中毒了,我們兩個頓時慌了。我那位師兄立即動手,他先是抽劍殺我,我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劍氣襲來立即躲開。他又殺喜神,那傻姑娘還要保護息,本來能躲開,因為息那個惡人,被刺了一劍。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息想要害她,大聲祈求我師兄饒了息,說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放他去吧。然而我師兄扔給了息一把劍,讓他殺了喜神,只要殺了喜神,他就有仙緣。”
“什么意思?”
“那時候有天庭了,雖然名聲不顯,可是已經有人飛升,位列仙班。息自己說寧肯做仙人不愿意做神明。神仙神仙,那群仙人極力撇清和神明的關系,可他們中的第一部分就是神明。息雖然是一個人,但是手執神器,加上喜神受傷,還是給了喜神致命一擊。我這個時候眼睛已經看不到了,只能聽聲辨位,拉著重傷的喜神逃命。”
“逃了嗎?”
“沒有,我剛飛起來就被打落到地面,為了吃我,他們各設了一個陷阱。我看不見,喜神趴在我背上奄奄一息,她有數對眼睛,用秘法逼著一對眼睛看清了一些,指點我向西逃命。我們幾乎是用同歸于盡的辦法逃脫了第一個陷阱,然而逃到了西海邊就被天庭那一伙人追上來。
三千靈官是夏朝時候飛升的仙人,行動皆有章法。他們還不是主力,主力是我的同門,都是一個師父傳授的本事,我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壓根破不了局。
夜晚來臨,我和喜神窮途末路躲在山里,她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我傷痕累累,重傷加身命不久矣。她就開始哭,后悔自己識人不清,后悔自己到處說朋友與常人不同,后悔引狼入室害了自己又害了朋友。說到后來,甚至后悔從山里出來,就不該來中原。
等到月亮升上來,我們意識到我們再這么哭下去絕對活不到明天早上,她開始跟我說她怕死,她畏懼死亡,她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她害怕被掩埋在土地腐朽消失。”
大夏抹掉眼淚,接著說:“她說了很多,我就費力地舉起石頭,對她說‘你想吃我就少說幾句,我不怨你,我怕疼,你先砸死我再吃’。喜神說她有一瞬間真的想吃了我逃命去,但是她也想了,她就是此刻不死,也只有幾百年的時間了,區區幾百年而已,比起萬年來,這還不夠睡一覺呢。然后她就認真地跟我說‘眼下這局面只能逃走一個,無論是你吃我還是我吃你,都能靠新吸收的神通拼死逃出去。可是算一算,我吃你不劃算,我也最多活幾百年,你卻能活很久,我與你融為一體,將來借著你這一雙眼我還能多看幾眼世界’。”
大夏跟金獅說:“在這種絕境中,我們兩個冷靜到極致,反復計算,最終作出決定,我吃了她。我今日告訴你,就是同你說我在清醒的狀態下做出的決定,我為了活命吃了我相伴多年的朋友,這個過程沒有迫不得已,沒有奉獻,沒有委曲求全,沒有隱忍大義,在反復計算后,我抱著茍活下去的心思看著她死亡再吃了她。
和第一次稀里糊涂吃同類不一樣,這一次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吃了她,然后在后半夜身體產生了變化,東方未亮的時候被人找到,接下來就是殺戮,我屠了我的同門逃到了西海上,被三千靈官包圍絞殺,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然后拼盡全力逃了出去,這一逃就是上千年,直到在金城西邊的大山那里遇到了你。”
金獅嘆口氣:“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大夏搖頭:“不,死了就是死了。他們都死了,無論是敵是友,一千年后,只剩下我,不,還有天庭的那些人。我不知道我的死期什么時候來,但是我想天庭的那群人恐怕還在煩惱死期吧。”
金獅想了想,還是把心里的問題問了出來:“你會報仇嗎?盡管深度參與人族事務的那一群神都不在了,但是天庭還在,你會不會去尋仇?”他想起那天東天門失竊,大夏必然去天庭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去了天庭,為什么最終沒下手。
大夏說:“會啊,只是我現在沒能力掀翻天庭,而且你看啊,天庭的人盯我盯得那么緊,我活下去都已經很艱難了,報仇的事情一兩千內是辦不成的。”她從喜神的身上吸取了教訓,不要把什么話都跟人說。人心隔肚皮,終究賭不起。
剝絲抽繭,人族的命運神明的悲哀都是互相糾纏著發生的,她到現在都覺得沒有人族神明們還會無憂無慮地在各處玩耍。沒有神明,人族會和上古一樣一致對外,和險惡的環境搏斗,追求更好更道德更有秩序的生活。
所以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徹底絕地天通。
天色暗了下來,夜色籠罩大地,這時候紫石金睛獸趴在他們跟前,大眼珠子看著他們說話。大夏在紫石金睛獸驚訝的表情里俯身抱住金獅的腦袋,捧著他的臉問:“大師,你不會騙我吧,不會像息欺騙喜神那樣覺得我是個古神,就想著非我族類來哄騙我。”
金獅摟著她:“我怕你離我而去,只要你不離我而去我就不會騙你。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金獅微笑起來:“也要讓你看看我的手段。”
大夏低頭,在他眉心印下一吻:“以吻贈英雄,大師,要做個好人啊。”
第79章 行動
接下來的日子大夏開始的生活平靜了下來,她現在有了個新愛好,就是開始喜歡折騰玉石。整日給自己折騰首飾,用的也不是什么好玉,因為手藝不好,還弄壞了不少料子。
看她折騰得這么起勁,金獅也沒有多關注,金獅的生活就是兩頭跑,在彩石宮所在的山上住幾天又回了金城,把金城那邊的事情處理完,又返回山上陪著大夏。
金獅不知道的是,他在山上的時候,大夏真的在給自己雕琢首飾,等他走了,大夏就開始在玉石上雕琢陣法。這些雕刻在石頭上的陣法是應對各處神仙道場的。
名山大川所在的地方都有神仙,然而再雄偉的高山也比不過天庭的面積,所以天庭那種地方必然是要親自畫下大陣,這些仙山名川完全不需要,只要在玉石上雕刻出大陣后放在山腳就能生效。從而把各種神奇之處剝離出去,只留下平凡交還人間。
大夏在陣法一道登峰造極,能在一個拇指大的玉石上雕刻出一整套繁復的大陣,只不過耗費的時間很長,大量時間要坐著耐心雕刻,還特別費眼。
好在現在的大夏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她一貫是干幾天休息幾天,金獅在的是你就當是放松了,金獅離開就加班加點地干。
這樣一連過了二十多年,大夏的百寶袋里攢了十幾塊雕刻好的玉石了。
這一日金獅在山腰的平臺上打坐,大夏看春日陽光正好,就抱著毯子過去,鋪好了之后把頭枕在他的大腿上開始打盹。
沒一會黃眉飛到了山前,看到和尚與美人,一坐一躺,此時無聲卻香艷,瞬間眼冒金光,還想多看一會,金獅已經抬頭問他為何而來了。
大夏起來抱走了毯子,黃眉站在云彩上點頭哈腰地對大夏說:“打擾了打擾了,我來得真不是時候。”
大夏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看著大夏走遠了,黃眉蹲在金獅身邊說:“你日子過得真美,歲月靜好美人相伴,你功力長進了嗎?回頭咱們切磋一番。”
金獅皺眉問:“今兒來干嗎呢?”
“怎么這么問,我幾不能來找你玩耍?”
“你玩耍的地方多著呢,我這里既沒有人侍奉,又沒有排場,還不是仙山洞府有好風景給你看,你就是想喝口酒都未必有,你往日都沒想到來這里玩耍,今兒怎么突然來了?”
“你也知道你這里寒酸啊!”黃眉抱怨了一句,隨后就說:“你這里山中無歲月,然而世間已經過了幾十年,你師兄回到了地府又投胎了你知道嗎?”
金獅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群山,想起大夏說過的“死了就是死了”的話,以往他覺得去地府輪回一趟,就等于出了一次差,回來后和以往沒什么不同,然而現在再看,師兄真的死了,只不過他還抱著等師兄回來的念頭癡癡呆呆地等待。
黃眉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咱們說你師兄金蟬呢,你聽了沒有?”
“聽著呢,怎么了?”
“他上一輩子仰慕佛法,要去取經,走到了流沙河被河妖吃了。這個河妖是卷簾大將,他除了吃你師父還吃了半個流沙國呢。有意思的是剩下的半個流沙國也被吃了,你猜猜是被誰吃了?”
金獅的眉頭蹙著,問道:“吃一國?這一國多少人?”
“流沙國有三千里山河,你說多少人。咱們和道門一家一半,咱們這里吃掉剩下的流沙國人口的妖怪你也見過……瞧你那表情,吃的又不是你這里的人口,這一副心疼的模樣做早了。”
金獅連連嘆氣:“黃風怪被靈吉菩薩看管,就這么看管的?眼睜睜地看著他幾十年吃掉了一國百姓?”
“分明是半國。也有逃走的,也不是一口吃完的,這不是分了幾十年來吃的嗎?你也別埋怨靈吉菩薩,就是犯人也要吃飯的啊!黃風怪這樣的還好一些,要是大鵬他們家的人,一口氣能吸走幾十里范圍內的百姓,一天就能吃掉一個國家。再說了,你也不能只埋怨黃風怪,還有卷簾大將呢,他剛把你師兄的前一世給吃了。你就是抓不住重點,重點是你師兄又輪回了!”
金獅嘆口氣,問道:“他輪回,有世尊盯著,你怎么跑來跟我說了。”
“這不是沒事兒嗎,想著好久沒見你了,挺想你的。順便跟你說一說你師兄的事兒,他再一世命運不太好,我提前給你說一下。”
“給他安排了什么悲慘身世?”
“讓他參與一次叛亂。”
“什么?”
黃眉說:“你不知道中原現在的模樣,咱們佛門勢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人人都信佛,佛寺石窟如雨后春筍,街上到處是僧尼,可謂是一呼百應,所以他能參與‘大乘之亂’。”
金獅遲遲不語,他想起了前些年從大夏那兒聽來的往事,有些神明深度參與了人族事務,改禪讓為世襲,如今再看,儒家的倫理綱常支離破碎,佛家反而被認為“佛為戎神,正所應奉”。這豈不是又一次重演?
金獅就說:“大乘之亂,你們連這個都推斷出來了,這么說最后失敗了?”要是成功了就該是大乘起義或者更是更好的名字,只有失敗了,才會被冠以“亂”“叛亂”這樣的形容詞。
黃眉點頭:“雖然失敗了,也許下一次能成呢,哪有一次就成事的。”
金獅就說:“你們這么汲汲營營謀求中原大權,妄圖更改正朔,就不怕反噬嗎?”
“你現在怎么這么膽小了,頂不住才是反噬,頂得住的叫考驗。放心,‘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這樣的盛景你沒看到,咱們不會遭到反噬的。說回你師兄,他參與了大乘之亂,失敗后躲藏,最后還會走上取經的老路,還會走到流沙河被河妖吃了,然后再輪回。”
金獅忍不住嘆氣,為師兄的命運被玩弄于股掌間而嘆息不已。
黃眉這次體會到了他的情緒,就說:“去輪回的人怎么可能有好日子,都是要經歷一陣好日子,最后幻滅。要不然怎么會有感悟呢。”
金獅閉上眼,這次沒有雙手合十,嘴里吐出一段經文:“凡所有相,皆屬虛妄,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對,就這意思。”
黃眉在這里玩耍了一天,晚上天快黑了就回去了。金獅坐在平臺上沒有動,天黑之后大夏來到他身邊,問道:“怎么了?看這模樣心緒不寧了。”
說完趴在她背上,長發如瀑布一樣垂落下來,籠罩了她和金獅。
金獅就說:“如實知一切有為法,虛偽誑詐,假住須臾,誑惑凡人。”
大夏聽了,覺得這語氣和這句話有點不對應。
她問:“怎么滿腹怨氣?”問完笑道:“你天天讀經,都讀歪了。”
金獅深呼吸,把胸中的郁氣呼出來,跟大夏說:“我以前認真讀經,讀到現在,已開始逆讀經典了。”
大夏看著他:“大師,你這離經叛道的路子越走越遠啊。”
金獅直言:“我想念我師兄了。”
“在中原呢,去看看吧。”
“不去了,剛投胎,還是個沒出月子的嬰兒,看到了又能說什么呢?”就是個成年人,沒有記憶見面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大夏就說:“既然如此,不如咱們出去走走吧。”
金獅疑惑地問:“走走?”
“對啊,去周圍的名山大川里逛逛,早上去晚上回來。你看看你,整日打坐,要不是金城那邊有事兒,你都不愿意動彈一下,不如走走,也能散心,怎么樣?”
金獅點頭:“好啊。”他無所謂,既然是大夏想出去玩兒,就一起出去好了。
大夏就先拉著他來到了西海邊上,跟他說起了早年自己和喜神來到這里遇到的事情。拉著他一起打水漂。
大夏撿了很多石頭,然而金獅是個端著的人,整個人站得非常端正,面對著大夏的再三邀請,動也不動。
大夏就一邊玩兒一邊抱怨金獅無趣,抱著一對石頭踩著海水到了西海邊上。
她把懷里抱著的石頭扔到水里,一連十二個水漂,她高興地大笑。一連扔了十幾個石頭,有的直接沉底,有的能連續打十幾個水漂。
巡海夜叉帶著一群蝦兵蟹將看后松口氣,只要這位煞神不是來找事的就行。往大海里扔幾塊石頭這事兒能接受,精衛填海了那么多年,也沒見把東海填平,大海足夠大,能容納精衛的石頭,也能容納酒神的石頭。
這些人看著大夏又蹦又跳地玩耍,沒一會兒就沒了耐心,巡海夜叉也就帶著蝦兵蟹將們回去了。
大夏知道海中的夜叉回去了,頭上盯梢的人也找地方躲懶去了,她回頭看看金獅。
金獅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打坐,閉目默默背誦經文,大夏就稀罕他那張臉,看了一眼后轉頭回去接著玩兒,此時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正是下手的好時候。有些刻了陣法的石頭從她的袖子里滑落出來,和普通的石子一起被輪換拋擲在海水里。
刻了陣法的石子落水無痕,直接溶入水中,隨著海底洋流瞬間游遍海底。這么大的面積,大夏為了以防萬一,一口氣拋出去十幾塊石頭,十幾道法陣疊加落在海底的時候引得水晶宮微微晃動了一下,除了少量龍族沒任何水族察覺。
然而這時候的西海水晶宮正在排宴,龍王給妹夫新任的涇河龍王餞行。
龍王和摩昂太子因為水晶宮晃動感到一點點眩暈,父子兩個都沒當回事,以為是喝得多了酒勁上頭,然而氣氛正好,下面的群臣還在不斷勸酒,只能接著喝。
正好涇河龍王得償所愿,也一杯接一杯地感謝大舅子幫忙謀得一個好位置,龍王只能連連和妹夫對飲。
水面上大夏把所有的石頭扔完,看著夕陽西下,海水反射著陽光,真的是浮光躍金美不勝收,對著泛金光的海水看了一會,她才戀戀不舍地回到了岸上。
這時候金獅看她戀戀不舍,就說:“要不然明天還來?”
大夏搖搖頭:“不,再好的東西也不能連著擁有,明天不來了,找別的地方去玩吧。”
第80章 夜訪
一連幾百年,大夏的生活就在刻陣法和出去游玩中度過了。
大夏的日子過得很有規律,天庭對她的盯梢終于松懈了下來,從上到下覺得她已經沒什么威脅了。覺得她和金獅平靜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天庭中有很多神仙有比緊盯大夏更重要的事情。
長生!
大夏直到現在都沒弄清楚喜神為什么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的死期將至,為什么能模糊的猜測到在某個時間段內會死亡。
甚至當年在狼狽的夜里大夏也問過她,為什么就篤定自己死期將至?
到最后喜神都沒給一個讓她信服的結果,總是一句話:“有些人有些動物就是能預判自己的死期,我能預判自己的死期,大家都能,只有你不能,等到你知道自己死期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上古神明終有謝幕的時候,就如三皇五帝煌煌功業也有崩塌的一天。時間從不會為賢人停下,時間是最公平也是最可怕的規則。
喜神悔恨自己到處亂說才招來了這一場大禍,這場大禍的根由是很多神都預感到了死期。按照喜神他們的預感這幾百年就是他們的死期。沒有神會真的等死,必然會想辦法給自己延壽,蟠桃和人參果都是延壽的手段,這遠遠不夠,吃這些也就是有片刻喘息,死亡猶如套在脖子上的繩索,早晚有收緊的時候。
所以天庭的神明很多都在想各種辦法延壽,因此放在大夏身上的視線就少了。
大夏察覺到了這種種變化,只當看不到,私下里的行動一直沒斷過。
這天她挽著褲腿,雪白的小腿踩在河水里,拿著漁網看著河面,正等著魚入網,就發現頭上有人飛到了平臺上。
等在河岸上的紫石金睛獸看著云頭從頭上飛過去,就跟大夏說:藕娃他大哥!
大夏想了想,才想起他說的是哪吒。
“金吒是嗎?”
紫石金睛獸喉嚨里呼嚕呼嚕的回答:對,是世尊的前部護法之一。
大夏點頭,看來這是如來要召見金獅,自從上次靈山叛亂后金獅和如來再沒見面,算來快有五百年了。數次靈山召見他都沒去,這次又派人來宣召,大夏在心里算了一下時間,靈山的傳經計劃到了執行階段,這次召見金獅必然是為了這件事。
大夏心里并不平靜,她攢了很多陣法靈石,就等著接下來這段時間用呢。
金吒的云來到了平臺上,看到金獅一身白色僧衣在臺上打坐,在云端合掌施禮:“大師,奉世尊法旨宣召大師至大雷音寺商討大事。”
金獅睜開眼,直接拒絕:“回去吧,就說我在清修,哪里都不去。”
金吒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一條不足一丈寬的河溝里,大夏正在拋網,旁邊還有紫石金睛獸加油打氣。
和佳人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清修。
金吒也沒說心里話,而是說起了這次商議的內容:“這次是為了佛經東傳的事情,取經人金蟬長老過幾十年來上路了,事關長老,您不聽聽嗎?”
金獅聽了呼吸都亂了,別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他卻做不到不管金蟬。他就說:“你略等等,我去交代一聲。”
金獅降落到了河邊,紫石金睛獸立即向他顯擺大夏抓到的幾條大魚。金獅就跟大夏說:“我先去一趟靈山,這幾日就回來。”
大夏手里提著漁網,轉身看了一眼金獅,又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金吒,金吒在她看來立即躬身施禮。
大夏故意說:“大師,你可別一去不回來啊!我心里害怕。”
金吒低著頭聽著這話就覺得荒謬,心想這天下有她怕的事嗎。等他抬頭看到大夏站在河里抱著站在岸上的金獅,把臉貼在金獅的腰腹上十分溫柔眷戀的模樣,覺得自己又相信她會害怕了。
金獅再三答應會及時回來,這才帶著紫石金睛獸和金吒離開了。
他們走了之后,大夏把用淤泥圍著的幾條魚用樹枝串了帶回去,路上頻頻抬頭看向西方,回到屋子里關上門后她就立即拋下演技,從抽屜里拿出刻刀開始刻寫陣法。
金獅來到靈山的山腳下,在玉真觀這里步行上靈山。
金頂大仙在門口看著金獅說:“好久沒見了,看著你不一樣了。”
“是嗎?”金獅問:“大仙看我哪里不一樣了?”
金頂大仙說:“不憤世嫉俗了。”
金獅微笑起來。
隨后上山拜見如來,如來和顏悅色問他這些年來修煉如何?讀經有何感悟?師徒兩人客氣又疏離地走了過場,最后如來帶他去了大殿上,開始宣講大乘佛法。講了幾天之后,如來看著滿大殿的佛陀菩薩羅漢們,說道:“我現四大部洲,眾生善惡,各方不一……”
當他講道:“我西牛賀洲者,不貪不殺,養氣潛靈,雖無上真,人人固壽……”
坐在菩薩隊列中的金獅忍不住嘴角帶著譏諷,不貪不殺?滿山的妖王都是從哪里來的?整城整城的百姓死去又是為什么呢?
“……但那南贈部洲者,貪淫樂禍,多殺多爭,正所謂口舌兇場,是非惡海。我今有三藏真經,可以勸人為善。”
南贍部洲中原福地,這幾百年戰亂天災也稱得上是多殺多爭,然而一旦安定,必然是人人羨慕的地方。金獅發現師父還是一如既往的心胸不寬廣。
接下來就是找個有大神通的人去南贍部洲找到取經人,勸他西來求取三藏真經。
南海菩薩領了法旨,拿了如來賜下的是三個金箍和錦斕袈裟與一根九環錫杖。這三個金箍是給取經人找了三個有大本事的隨從,套上金箍就等于給牛穿了鼻環,此乃是控制人的手段。至于錦斕袈裟,這本就是金蟬的東西,取經人的身份是早就商定好的了。南海菩薩帶著弟子木吒一路半云半霧察看路程,徑直往東土去了。
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這幾百年的謀劃就為了這次傳經,所以上下都沒有人反對,自然是一心一意,凡事要為這次取經大計讓路。
南海菩薩走后,如來再三警告眾人不可拖了取經這件事的后腿,隨后打算親自去一趟天庭,和玉帝老君等再打一次招呼,務必把這件事做成三界第一等大事,不只是佛門,道門也要為這件事讓路。
金獅就沒在靈山久待,和幾位相熟的菩薩說了幾句話后坐在紫石金睛獸的背上回到了彩石宮所在的山腰。
金獅回來的時候,大夏正在房子前面的小院子里煮茶,金獅從紫石金睛獸的背上下來,坐到了爐子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大夏就問:“這次去說了什么?”
金獅捧著杯子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說:“令南海菩薩帶著三個緊箍和錦斕袈裟九環錫杖去找取經人了。”
大夏笑著說:“菩薩肯定要貪下你師父兩個金箍。”
金獅皺眉:“此乃是大事,各方要全力以赴,她會藏下兩個金箍?”
大夏給自己的杯子添水,就問:“從靈山到中原,這一路上萬水千山,共有多少妖王?”
金獅皺眉:“我沒留意過。”
大喜就說:“當年真武大帝帶著五百靈官和龜蛇二將剪除天下妖邪,倒是殺了很多有本事的大妖,剩下的都是些小嘍啰,不值一提。但是他們放過了有靠山的妖王,有靠山最好辦了,只要他們的靠山知道輕重,這一路上看著兇險,實際上也就是累了些。所以用不著三個金箍。”
金獅不說話,大夏就說:“要不咱們再賭一次?”
“賭什么?”
“賭那些人陪著取經人取經啊。先說啊,我師弟肯定有份。”
金獅笑起來,如百花春曉,美不勝收。他笑著問:“有彩頭嗎?”
大夏就說:“你要是輸了,”大夏就從他胸前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做了一個曖昧的笑容。又說:“你要是贏了,”對著金獅挑了一下眉毛。
金獅把她那只作怪的手從衣服里抽出來,握在手里,很認真地說:“如果選了你師弟,就剩下兩個人了。讓我想想,依南海菩薩而言,現如今她有兩件事比較急迫,收攏人手,結交天庭。”
大夏點頭,因為上次靈山叛亂,南海菩薩損失慘重,她原本實力很強,然而她下屬的那些妖精們也是發動叛亂的主力,被悉數撲殺在了靈山。不只是她,熱衷養妖怪的四大菩薩,除了地藏王菩薩外,都損失慘重,幾百年養出來的妖怪們一朝歸零。
結交天庭一直是佛門在做的事情,她不僅是自己和天庭的勢力結交,也是代表佛門和對方結交。
金獅說:“這一路上兩人最顯眼,一個是昔日的眷戀大將,他背后是東方崇恩圣帝,這一系如今日漸式微,但是實力還在。兩位就是紫薇大帝和勾陳大帝的兄弟,昔日的天蓬元帥,這家也是早早式微,如今在天庭難以翻身,自然是要找個能出頭的地方重新開始,所以卷簾大將天蓬元帥必然榜上有名。”
這位菩薩路上也動了惻隱之心,把剛剛叛亂過的西海三太子也給拉入取經隊伍里了。這四個人,卷簾大將和天蓬元帥雖然罪孽在人家看來深重,但是他們落敗的根本原因是勢力爭斗時候敗落了。孫悟空和西海三太子就是真正的造反,孫悟空自不必說。
而西海三太子是奪嫡失敗燒了他父親西海龍王的明珠,因此被西海龍王告發忤逆,玉帝才要殺他,同時西海上下要和他割席,送他上了剮龍臺。
哪怕天庭和西海言語之間顯得輕描淡寫,用焚毀殿上明珠這樣的話把一樁要執行死刑的案子給遮掩過去,但是大夏這個喜歡到處跑的古神還是從別處得知了這件事。
南海菩薩基于慈悲,給取經人找腳力的理由救下了西海的玉龍三太子,從此玉龍和西海再無瓜葛,一心一意要在西方求得正果。
大夏沒說玉龍的事,點頭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這次打平了,哎呀,這可怎么辦呢?”說完眨巴著眼睛看向他。
金獅微笑起來,握緊了大夏的手,對她說:“先不提這件事,我今兒聽到了些消息,你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
大夏立即把腦袋湊過去。
院外的紫石金睛獸聽到大夏尖叫了一聲,隨后咯咯笑起來,他又把腦袋轉回來,甩著尾巴蹲在大鍋前守著一鍋燉雞,大鐵鍋的邊上還貼著餅子,餅子的焦香和鍋里的肉香讓他差點流口水。以他這么多年吃燉雞的經驗,這鍋雞還要燉一會,現在還不太熟呢。
當天夜里,大夏披頭散發趴在鍋臺上和紫石金睛獸一起吃燉雞。美滋滋地吃完,她跟金獅說:“今晚上你留下吧,我出去一趟。”
金獅問:“去哪兒?”
大夏就說:“去面君。”
“哪個君?”
“自然是唐天子啦,我今晚上想和他聊一聊。”她說話伸手以指封住金獅的唇:“不許跟著去,你跟著去必然要被南海菩薩發現,我去則沒人會發現,我今晚去,明日一早就回來。”
金獅很擔心:“我擔心禁酒令。”
“自漢末到唐初四百年,已經四百年沒有頒布過禁酒令了。我現在進入中原,遠沒有四百年前那樣痛苦了。”
她說完化作清風飛向東方,飛進中原的時候,四百年前頒布的禁酒令還有一絲余威,她每前進一丈都猶如受刑,到達長安后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似乎去掉了半條命。
她摸了摸自己的桌子,這寶貝是昆侖山最中心的石芯雕琢的鐲子,只要她戴上,無論變化成什么模樣都不會被人識破。
今日的長安城中各路陰官們的反應猶如水滴進油鍋,原因就是南海菩薩今日降落在長安城,就住在城隍廟中,因此各路陰官急匆匆相聚,商量著明日拜見。
大夏來到宮城附近,這里是陰官接觸不到的地方,也是神佛們難以插手的地方,人間天子哪怕不讓以前的人族共主,但是該有的威嚴還是有的。
大夏抬起頭看,看到夜空中一條巨龍正在注視著自己,她笑了笑,篤定這只龍不會傷害自己。她穿過宮墻后盤旋的巨龍看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城隍廟那里。
大夏走在宮城中,想起蘇方說過的未央宮,幾百年后,她也站在了未央宮中,只不過這時候這座帝王居住的宮殿經過破壞修繕再破壞再修繕已經不叫未央宮了。
大夏一時心潮澎湃,忍不住唱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①”
她唱著《庭燎》走到了玄武門,還能從這里的磚縫里聞到前不久的血腥味,忍不住唱道: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
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她從玄武門一直唱到立政殿,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已經睡下了,但是歌聲飄飄忽忽,忽遠忽近,夫妻兩人一起從夢中醒來。
側耳聆聽,有人在外面唱《秦王破陣曲》,只是清唱,并無鼓樂,然而聲音高亢蒼涼,頗為豪邁,讓李世民心中聽了甚是歡喜。
“對,這是凱歌,要豪邁要昂揚,就不是教坊司里那些女娘們捏著嗓子唱出來的。”
他掀開被子下床,發現整個立政殿安靜極了,再看附近,值夜的宮女倒在地上睡的正酣。
“二郎。”長孫皇后已經發現了不同,這絕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二郎,別出去,眼下這模樣不像是常人所為。”
“觀音婢,就是毗沙門他們來索命了朕也不怕。”說著打開了門。
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站在庭院中,笑著說:“太宗皇帝,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希望您盛名之下名副其實。”
長孫皇后披著衣服出來和李世民站在一起,微笑問道:“娘子是誰?從哪里來?”
大夏回答:“從千年后來,想和太宗皇帝探討帝王之道。”
李世民笑起來:“娘子有何高見?如此非待客之道,請進,世民夫婦愿意掃榻奉茶相迎。”
大夏對他的好感上升了一丟丟:“太原公子果然平易近人。”
唐朝的茶讓大夏的笑容都僵住了,天子夫妻很熱情,宮廷中煮茶更講究儀式,要美型美器,要在煮茶前先觀賞茶餅茶團,終于到了煮茶這一步,長孫皇后把羊油、胡椒、鹽、蔥、姜、棗、橘皮、茱萸、炙烤過的茶葉一起煮。
大夏看著這一鍋蔬菜湯頗為無語,長孫皇后還熱情地問要不要再加一把米。
大夏只能客氣地回復一句客隨主便,然后就和李二鳳聊起了違禁南北朝這四百年。大夏引導他點評這四百年的大事,在談笑風生的時候把佛道神魔的種種算計告訴了他,讓他站在更全面的角度來思考這四百年的局勢。
等到長孫皇后那一鍋蔬菜湯煮出來后,大夏就說:“陛下,從始皇帝到漢末,天下乃是大一統王朝,從漢末到隋末,雖然中間有短暫的一統,然而又很快分崩離析。這中間雖然有神魔作亂,然而最該為亂世負責的就是那些帝王將相!陛下,你該知道,如果你能把江山穩住,從此之后中華家譜還可以薪火相傳,如果你穩不住,四百年后仍然分崩離析,再沒有人能創立一個大一統王朝了。”
大夏看著東方快要白了,就跟他說:“我來此是要提醒陛下,南海菩薩已經到了城里,這一個月內陛下要經歷離奇的事情,先是魏征斬龍王,接著是唐天子游地府,人家用會補鍋法給陛下展示一個更魔幻,更神秘,同樣更有誘惑的世界。陛下,你是想長生還是想做個為民的君王,就看你地選擇了。”
大夏說完喝了那一碗放涼的蔬菜湯,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了。
神魔縱然可恨,然而人族的福祉從不在神仙身上,而在掌權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