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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殿下三思啊 > 60-70
    第61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一天:

    衛老夫人一語驚四座。

    不只是外人不知道她覺醒了,連她身邊的謝老太傅都是一臉不可思議,她那個幾乎不與外界互動,哪怕是遠遠的看見聞時頌這個當朝太子,也就僅僅是點個頭致意的大兒子,都不可置信的側目,看向了自己的阿娘。

    “什么時候的事?”幾乎每個人都想這么問。

    但只有當事人沈里能舉手回答,就在剛剛啊。

    在衛老夫人被逼到絕路,既然所有人都不想讓她活,那就大家一起死的時候。好吧,老太太還是想活的,她不僅想活,還想更好、更體面的活下去。

    其實衛老夫人也不知道沈里能不能看懂她的眼神,亦或者什么時候可以幫她覺醒,但她還是站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看向了沈里,大膽為自己賭了一個未來。

    幸運的是,沈里看懂了,等沈里對她肯定的點了點頭之后,衛老夫人就向眾人宣布了這一喜訊。

    衛老夫人的理解是,沈里看懂了她的眼神,肯定能讓她覺醒,那她就稍微提前貸款宣布一下,畢竟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

    但實際上,沈里的點頭就是代表著她已經覺醒成功了。

    金手指出馬,就是這么迅捷又高效。

    至于沈里是如何做到的,他看向了身邊的聞時頌。聞時頌還在牽著沈里的手不放呢,他知道他倆的打賭是他輸了,但既然沈里沒提,那他就敢假裝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件事,能牽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這個人臉皮就是這么厚,畢竟臉皮不厚一點是追不到老婆的。

    沈里是真的還沒想起來這件事,只是傾身上前,小聲在聞時頌的耳邊問:“姑姥姥知道你送給她的壽禮,都換成鐵器、銅錘以及鮮花了嗎?”

    是的,這就是衛老夫人的覺醒條件了。

    需要無堅不摧的鐵器,需要力拔萬鈞的銅錘,也需要一打開盒子便是撲鼻香氣的鮮花。一如沈里以前看過的一個廣告片歌曲*,里面唱女孩是由什么構成的呢?是鮮花是戒指,是花邊是果醬?還是由鋼鐵,由毅力以及仁慈?

    誰也不知道答案,就像人生沒有辦法被一兩個詞語簡簡單單的定義,游戲的策劃大概是覺得女孩既可以由鋼鐵組成,也可以由鮮花。

    隨便她想要成為什么。

    聞時頌也是蠻厲害的,在這個有宵禁的夜晚,讓人連夜東拼西湊齊了這些東西,并趕在今天壽宴開始之前,就以他和沈里的名義送到了衛老夫人的手上。

    在老夫人接受唱名的那一刻起,她的覺醒條件就已經達成了。

    沈里需要做的,僅僅只是在她點頭的那一刻,輕輕的按下屬于她的覺醒鍵,為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一切都是那么的及時與絲滑,就像命運最好的安排。

    沈里低聲繼續問聞時頌:“阿兔,你是怎么猜到姑姥姥會改變主意的?你真的太厲害了!”

    聞時頌聳肩,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沈里一愣:“但你還是準備了。”

    是的,但他還是準備了。聞時頌點了點頭,因為他覺得沈里會希望他這樣做,或者準確的說,他這樣做了沈里會感到十分開心。哪怕衛老夫人到最后也沒有選擇覺醒,聞時頌也會想辦法讓沈里知道他都在背后默默做了什么的。

    他這人一向是做好事必留名。

    沈里也確實很開心,仿佛眼睛里能裝下整片星空的那種開心。

    被衛老夫人現場打臉、美夢破碎的其他人,大概就沒有那么開心了。

    好比衛家人。

    如今的衛家家主是衛皇后的庶弟,衛老夫人的侄子,是個典型的耀祖。他當年是靠這么一套封建思維得到的家主之位,如今的為人處世自然還是這么一套封建思維,這些年一直在極力給衛老夫人推銷自己不爭氣的小兒子。

    他以為他兒子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謝老太傅那邊的兄弟親戚,萬萬沒想到等到最后,等來了自己姑母覺醒的消息。

    這個覺醒來的有多么恰到好處你,他已經不愿意多加贅述,總之,他轉了轉眼珠,心下想著,就這么巧嗎?

    ***

    聞時頌一看他小舅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十分嘲諷的撇了撇嘴。

    “你不喜歡衛家?”沈里其實昨天就想問了,只是沒來得及,今天看聞時頌的樣子終于有想了起來,借著喝茶的動作問聞時頌。

    聞時頌卻挑眉看向沈里,他真的很想問問自己的太子妃,你是不是發燒了?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直接就抬袖摸上了沈里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后,才反問道:“說得好像你有多喜歡似的,你們過往的不痛快你都忘了?”

    沈里:“……”我穿越的啊大哥,我哪里知道我和他們有什么仇?沈里真的很想知道,就試著問了一句,“不然你提示一下呢?”

    聞時頌沉默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

    衛家以前和東宮的關系還是很親密的,只不過當時東宮的主人還是聞時頌的大哥孝賢太子,衛家小舅的兩個兒子是正兒八經的太子表弟,都給孝賢太子當過伴讀。他們和孝賢太子的年歲也更加接近,如今都已入朝為官。

    沈里當年雖然名義上也是太子伴讀,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那只是為了給沈里一個在弘文館讀書的借口。

    總之,沈里當時和衛家人接觸的是比較多的。

    一開始也是很親近的,只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沈里就和他們漸漸的越走越遠了。不是那種直接鬧僵了的疏遠,或者不喜歡的對立,就是比較面子情的那種相處,什么都是淡淡的。

    好比如今見面,沈里也是能夠和那邊語笑嫣嫣的互相敬酒的。

    但已經完全沒了一處長大的香火情。

    聞時頌并不知道其中具體內情,但完全不妨礙他和沈里同仇敵愾,反正他和衛家本就不怎么熟悉,對方這么些年一直巴結的只有他皇兄。

    而聞時頌這人就是這樣,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這樣極端的性格適合當皇帝嗎?那肯定是不適合啊。但偏心眼還不適合當皇帝呢,老皇帝不照樣在這個位置上坐的四平八穩,當了這么多年“明君圣主”?

    總之,雖然聞時頌當年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沈里,甚至還在嘴硬他才不想和沈里玩,但在實際的動作上,他已經討厭起了所有沈里討厭的人。

    ——我永遠會和你站在一邊,毫無底線,毫無緣由,只偏心你。

    ***

    衛家主不敢公然質疑衛老夫人,他畢竟多少還是要臉的。

    謝家分家就沒那么要臉了,謝老太傅的弟弟直接開口:“一把年紀還能覺醒?真是聞所未聞,就是不知道嫂子您覺醒了什么血脈?”

    正常人在聽到別人覺醒之后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恭喜,但很顯然小人只會選擇質疑。

    衛老夫人還以為自己沒覺醒呢,略微停頓了一下。

    沈里則正在見縫插針的問聞時頌:“覺沒覺醒血脈可以測出來嗎?”

    “朝廷可以。”聞時頌小聲回,大啟富有四海,什么奇怪的覺醒血脈都有,包括檢測別人有沒有覺醒血脈的覺醒血脈。

    只是一般這種檢測類的血脈都比較稀有。或者也有其他類似的代替品。但總之,能夠檢測血脈的手段基本都只可能掌握在上位者手上,民間是不太能夠有手段檢測出來的。

    “我也是剛剛覺醒沒多久,還沒能摸索出來。”老夫人強裝鎮定,這樣回答。

    大家都是如何知道自己覺醒了什么樣的血脈呢?

    這是一個很玄學的問題,聞時頌以前也聽不少人說過,好比他的皇兄,皇兄告訴他,他就是覺得自己能夠化龍,然后就真的變成了一條當時還只能盤在母后毛筆上的小細龍。

    聞時頌自己更是直接就在眼前看到了角色面板,也沒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但也有過不知道自己覺醒了什么血脈,以為自己就是個普通人過了一輩子的例子,好比聞時頌之前和沈里說過的,對方的血脈是只有瀕死才能夠體現出來的那種。也好比彪子老大那種,你明明知道它覺醒了,可至今都不知道它到底覺醒了什么。當然,重點還是小貓咪自己并不關心,也從沒有為此而努力過。

    小顏夫子的被動能力,其實理論上來說也挺難發現的,除非有人攻擊他。但就是這么巧,這個世界上蛐蛐小顏夫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顏仲卿自己又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摸清楚了自己能力的用法。

    總之,在覺醒初期,不知道自己的血脈力量到底是什么,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衛老夫人這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就讓謝家人覺得她是心虛了。

    更加步步緊逼了起來。

    他們表示,他們可以找人來幫老嫂子當場檢測一下。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底蘊的。

    他們想逼著老夫人露出破綻。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一個因為劍拔弩張的氣氛而過于緊張的婢子,不甚打碎了即將送到衛老夫人面前的玉盤,婢子的臉色當下就白了,因為她很清楚那是把她全家賣了都賠不起的貴重壽禮。

    反倒是衛老夫人沒怎么把這個當回事,下意識的就抬了一下手,想讓已經嚇的跪下的婢子起來。

    然后,神奇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

    老夫人布滿皺紋的枯老手掌所過之處,白光頻閃,而已經碎裂成蜘蛛網一樣的玉盤碎片,卻宛如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一片片浮空而起,然后便是如穿針引線的縫合一般,開始寸寸彌合起了裂縫,直至盤面光滑如初,連最細微的紋路都分毫不差地被復原了回來。

    玉盤重新回到了婢子手上,就好像它從未經歷過破碎。

    枯樹逢春,時光倒流。

    “!!!”這確實也是衛家祖上展現過的血脈。

    這一回再沒有任何人再感質疑了,衛謝兩邊親戚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但也只是嘴唇微動,什么都沒有辦法再說。反倒是大贏家衛老夫人滿腦子都是疑問,她忙不迭看向沈里,想問問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覺醒的?這么容易嗎?什么都不需要做?

    雖然早在這之前,衛老夫人就聽過沈里是福星的傳聞,甚至最近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沈里這么強啊。

    那個還在婢子手上端著的溫潤玉盤,就像是沈里MVP的結算畫面。

    好吧,這個MVP結算畫面沈里自己是不認的,他只在壽宴結束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在一個助跑間跳上了聞時頌的背。

    “愿賭服輸,說好的你得背我!”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昨天的打賭細節:

    聞時頌:如果你輸了,我們就在外人面前牽手一天。

    沈里:呵,不過是崆峒直男的小把戲,你以為我會怕你嗎?那如果你輸了,你就得當眾背我!

    是誰爽了兩次我不說→_→

    *文里提到的那個歌曲,是好幾年前戰斗民族那邊一個廣告歌了,具體名我忘了,就記得里面這兩句歌詞了,女孩是由什么構成的呢?是鮮花是戒指,是花邊是果醬?還是由鋼鐵,由毅力,以及仁慈。當時看到真的很喜歡這個廣告。

    PS:明天休息一天,咱們后天見呀づ ̄3 ̄づ╭?~

    第62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二天:

    衛老夫人突然覺醒血脈帶來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老皇帝決定親自為她面授爵位之后。

    這并不算大啟的史無前例,但絕對算得上是本朝的。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是怎么樣一個刻薄寡恩的執政風格。貸款上班的御史,被扣錢扣的需要兒孫繼續還債的親王,給爵位這種事自然也不會有多大方。

    當然,從大啟發展的長遠角度來說,爵位確實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舉全國之力榮養宗親的政策也不可取。

    總之,沈里覺得這些朝臣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假設你是老板,你有一個員工都六十了,還愿意退休返聘回來,哭著喊著要給你繼續工作,你說你要不要表彰她,要不要把她樹立成一個典型,推廣到全公司讓大家向她學習?”

    雖然沈里的這段話里有太多顏仲卿聽不懂的詞語,但那完全不影響他聽懂沈里想表達的大致意思。

    一如師祖岑枝所說,太子妃殿下是很有靈性的,總能把復雜的事情拆解成簡單易懂的大白話,但與此同時,太子妃殿下的不愛學習也是真的不愛,好比此時此刻。

    已經調去御史臺當御史,不再是沈里夫子的小顏夫子表示:“您說的很對,但我們現在的重點是分析這次覺醒事件帶來的影響。”

    雖然不再擔任太子妃的教育工作,但顏仲卿作為朋友,還是會在私下里專門給沈里開小灶,進行了一些課外輔導。

    不要錢,也不會留下任何文字記錄的那種輔導。

    雖然岑夫子會和沈里說這些時政分析,聞時頌也肯定會,但顏仲卿還是覺得他有必要多替自己傻乎乎的朋友留個心眼。畢竟岑夫子更傾向于通過沈里去影響暴戾的太子,讓他成為一代明君,而太子……最近看沈里的眼神很不對勁兒。

    該如何形容那種不對勁兒呢?就是變得比過去更炙熱、更滾燙了。

    顏仲卿無法解讀這種溫度變化,因為總不能是聞時頌比以前更愛沈里了吧?他之前就夠愛夠占有欲強的了,一度讓顏仲卿覺得對方有點變態,如今再進化得進化成什么樣啊?

    小顏夫子也不信有人能愛成這樣,只能腦補這是利益所帶來的狂熱,連太子聞時頌都拒絕不了的利益。

    世人越是趨之若鶩,顏仲卿就越覺得他有必要讓自己的朋友保持清醒。

    “我知道,我知道。”沈里猛猛點頭,他當然知道他的朋友是為了他好。大殿之內,抱著彪子老大的沈郎君,堅決抵制著小貓咪一搖一晃大尾巴的不良誘惑,端正學習態度,努力證明自己沒有走神,有在認真聽講。

    小顏夫子卻板著臉問:“那您說這次受影響最大的人是誰?”

    “肯定是我啊。”沈里不假思索。

    就不說謝家對沈里的那些頗為實際性感謝了,連整日專注隱居的謝大舅都給了沈里一幅他的墨寶。

    很長的一幅,快趕上清明上河圖的那種長。

    別看謝大舅這人這為愛瘋為愛狂為愛框框撞大墻,但他其實還是大啟十分有名的書法家來著,在大啟文壇的江湖地位,大概也就比王羲之在東晉的地位差半級吧。而鑒于謝大舅這些年的產出基本只有給亡妻的悼詞,可想而知他其他詩文的墨寶有多值錢。

    衛老夫人的女婿家里有親戚在南邊做玉石生意,直接給沈里送了一車上乘的原石,讓他開著玩。

    沈郎君很是過了一把開盲盒的癮。

    除了謝家外,外界對沈里的態度也是一路飛漲,就是那種哪怕他真的是個綠茶黑蓮花,別人也能閉眼夸一句綠的格外清香的程度。

    最近幾次備受轟動的覺醒事件里都或多或少有沈里的影子,雖然東宮沒有明著承認,但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讓人篤定自己的猜想。尤其是在這次之后,連六十歲的衛老夫人都能無痛覺醒,可想而知沈里到底有多強。

    連長秋殿的宮人如今出去都能跟著沾光,人人都想離太子妃更近一點,沾沾福氣。

    只不過東宮不是什么人都能來的,但沈家可以。據沈小姑給沈里的來信中說,他們家最近的大門都快被踏爛了,逼得沈老爺子不得不再次祭出了閉門謝客的大殺器。

    她也一樣,實在是被煩的不行,索性躲去她對象陽邑縣主家了。

    一切安好,勿念。

    沈里嚴重懷疑他姑就是想搬去和她對象住而已。

    “咳。”顏仲卿輕咳一聲,讓太子妃回神,并心硬如鐵的從沈里眼前抱走了他的彪子老大,作為對沈里再次跑題的懲罰。

    小貓咪當然是非常不愿意被除了沈里以外的人類抱的,在小顏夫子的懷里張牙舞爪,但是沒有用,小顏夫子這個概念神的反彈技能對小貓咪也有用。耀武揚威好些年的彪子老大,就這么在兩腳獸面前慘遭滑鐵盧,它自己哈一聲,不等顏仲卿回應,它自己耳邊就比如先有一聲哈。

    足可見小貓咪罵的有多臟。

    總之,在沈里“我還沒有吸貓吸狗的”可憐眼神中,小顏夫子不緊不慢道:“錯。”

    受到最多影響的,或者說獲利最多并不是沈里,也不是衛老夫人,而是太子聞時頌。

    這兩天上朝的時候,連聞時頌都很驚訝,在他搞事的時候,支持他的人竟然變多了,或者說給他敲邊鼓的人變多了。就是那種哪怕不明確站在他這一邊,但也不會提出反對,甚至會在僵持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為他說一兩句好話的人,他們就宛如大潮汐時的海浪,不講道理的洶涌而來。

    在這些朝政大事上,一幅畫、一車玉石原石,又能值多少錢呢?

    “QAQ那我能幫我阿姊要軍費嗎?”沈里也終于反應過來了。雖然北疆已經打贏了,但其實他姐沈青起的嘯鐵衛還是挺缺錢的,沈里之前開盲盒開出來的玉石,基本都被他變賣成了物資,送去了北疆。

    顏仲卿給了好友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繼續介紹最近發生在聞時頌身上的變化。

    聞時頌本身不太對的好口碑,迎來了詭異的史詩級加強。要不是聞時頌很清楚自己的為人,他都要覺得自己一夜之間肉身成圣了。

    為什么會有這個局面產生?

    因為以前這些中立派只是不想得罪太子,就保持著作壁上觀,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但是如今他們對太子就多了幾分想要結善緣的勢利想法。

    因為顯而易見的,誰敢保證自己家的孩子能夠百分百覺醒血脈呢?誰都有可能有求到太子妃沈里的一天。有求于人的時候,不說一定要投靠對方吧,但至少你不能給對方留下一個糟糕的印象吧?

    那他們肯定或多或少要賣好于太子。

    聞時頌對此有非常獨到的見解——大家現在不敢在背后說他的壞話,那可不就只剩下了好話嘛。

    沈里一句話總結:“阿兔最近事業運強的可怕!”

    “是的,要說太子事業版圖的改變,就要先說支持太子殿下的勢力都有哪些。”

    這一題不用小顏夫子說,沈里自己就能搶答,大致分為四種:東宮臣屬,謝老太傅的勢力,孝賢太子留下的勢力,以及從始至終都屬于聞時頌,因他個人魅力而選擇追隨的下屬。

    這四種有很多交集,看上去是一回事。

    但其實并不是。

    好比謝老太傅,太子太傅是東宮的官署名,但謝太傅同時也是老皇帝身邊的官員,甚至是被老皇帝所倚重的重臣之一,就和養育了三皇子那個蠢貨的孟參知是一樣的。謝太傅自成一派,他的派系成員就不僅僅包括東宮的官員了,已經輻射到中央朝廷,乃至是地方上的官員。

    而這些官員是最早知道謝老太傅將要不久于人世的,此中的人心有多浮動可想而知。在謝老太傅還活著的時候,他們自然是以謝太傅馬首是瞻,也都可以視為太子的勢力。但是當謝老太傅去后,他們卻未必能百分百都轉化為對太子的效忠了。

    我臣屬的臣屬,不是我的臣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有不看好太子的未來的,也有不看好太子這個人的,總之,謝老太傅一派已經眼瞅著就要散了,這是連謝太傅別人都無力回天的事情。

    但如今卻不一樣了,衛老夫人頂了上來。

    就像一個企業,老董事長去世了,董事長夫人成為了繼任者。掌權人出現變動,企業注定會流失一部分員工,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大部分骨干還是會留下,不管是出于和老董事長的交情,還是安于現狀的本心。

    況且,以前謝老太傅在忙于前朝之事時,衛老夫人作為賢內助,也并沒有真的就安心在家里享福,她也為丈夫的事業做了很大的貢獻,其中就包括夫人外交。

    衛老夫人熟悉丈夫每一個親近下官的妻子,這些臣屬以謝老太傅馬首是瞻,他們的妻子就以衛老夫人當自己的領頭羊。這么多年的相處下來,當初還只是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如今已經是真正共患難的情感了。

    她們對衛老夫人的支持,不僅能代表自己丈夫的態度,還能代表他們已經入朝的子女。

    已經出現崩裂之兆的謝氏勢力重新變得穩固,也就再次朝著主心骨太子靠攏,形成了一個頗為積極的循環。

    沈里疑惑的問顏仲卿:“這樣不好嗎?”

    “這樣當然好,太子事業順,也就代表了你的事業順。”

    “那我們為什么要討論這個?”

    顏仲卿長嘆一口氣,因為你對聞時頌的態度也很不對勁兒啊。這個態度倒不是最近才有的轉變,而是隨著顏仲卿與沈里的關系越來越好,他自己發現的。

    沈里對聞時頌和對別人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不得不說,顏仲卿以前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流言蜚語的影響,他曾經以為沈里對聞時頌是沒有多少真感情的。

    就,太子這個位置上坐著誰,都不影響沈里是太子妃。

    說真的,以朋友的自私角度來說,顏仲卿甚至是欣賞這種態度的,感情算什么呢?利益才是真的。

    可最近顏仲卿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啊。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同樣是每天一起吃飯,韓詹事也每天去蹭飯啊,也是朝夕相處,怎么不見沈里對韓詹事的態度有什么改變?

    頂多是變的更熟悉了而已,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顏仲卿越品越覺得不對,他希望能晃清楚自己好友腦子里的水,喜歡可以,談戀愛可以,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每個人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這個道理,沈里也必須要懂!

    第63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三天:

    聞時頌突然殺到長秋殿外時,聽到的就是小顏夫子“你還不戀愛腦?你對聞時頌都不設防成什么樣了”的苦口婆心,當然,顏仲卿說的要更加文雅委婉,好比他不可能直呼太子的名諱,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聽到聞時頌的耳朵里就是這些內容。

    沈里在和小顏夫子上這種心眼子的練習課時,自然是不可能不對外設置一些防偷聽措施的。

    好比讓親衛開啟那個類似于閉耳塞聽的覺醒血脈。

    但之前也說過了,沈里用的親衛是聞時頌的,這親衛防誰都不可能防自己的主子,正讓太子殿下聽到了個清清楚楚。

    沈里在說:“我發誓,真沒有。”他和聞時頌不是小顏夫子以為的那種關系。

    但這話聽到顏仲卿耳朵,他理解的意思就是沈里在否認他是個戀愛腦。這讓小顏夫子腦海中的警鈴再次大作,因為比戀愛腦更可怕的,是戀愛腦而不自知。

    顏仲卿開始在殿內給自己的朋友舉證他的種種戀愛腦行為時,聞時頌站在殿外連他和沈里日后補辦大婚,要安排顏仲卿做主桌都想好了。

    當然,兩邊都沒能維持這樣的狀態多久。

    因為沈里也沒有傻徹底,除了安排有覺醒血脈的親衛外,他還安排了長著眼睛的人類在殿外望風,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兢兢業業的前任大熊貓飼養員七香。七香是個十分忠心為主的小娘子,哪怕面對的是喜怒不定的太子,她也毫不猶豫的上前,用盡可能最大的聲音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安。”

    小娘子清脆的嗓音在殿外翹角的屋檐下回蕩。

    殿內立時沒了聲音,顏仲卿不斷揣測著太子什么時候來的,到底聽到了多少,而聞時頌只是頗為遺憾,顏仲卿說的多好啊,會說你就多說點!

    不過,也確實不能再說下去了。

    因為聞時頌來長秋殿,是找沈里是有正事的,他并不是一個因為“老婆”在自己的宮殿招待客人,就故意殺回來查崗的人,他對沈里是百分百的信任!

    好吧,他也確實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陰暗小心思,因為他不相信顏仲卿。聞時頌總在嫉妒沈里身邊一切看起來親密的人或物,連彪子老大和滾燈的醋都吃,快吃習慣了的那種。

    只是聞時頌怎么也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墻角。他不知道顏仲卿說的是真還是假,但那完全不影響他聽到之后的好心情。

    沒錯,太子殿下驕傲的點了點頭,在沈里心中我就是不一樣的,他對我和對別人肯定有區別!我們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設的一對!

    于是,小顏夫子和沈里最后得到的,就是一個興致昂揚的太子,腳步輕快的邁步入殿,他詭異的不僅沒生氣,甚至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小顏夫子都愣住了,這位殿下是沒聽到他剛剛說了什么嗎?到底在暗爽什么啊?

    沈里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嘴巴,他問:“你怎么這個點過來了?”

    “父皇找你。”聞時頌擁有一個來看沈里的無懈可擊的理由,雖然這個理由讓他其實挺不喜歡的。

    老皇帝要召見沈里,因為他能讓人覺醒的覺醒血脈。

    這種事是遲早的,所有的聰明人都能猜得到,甚至連沈里都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連介紹自己血脈的說辭,他都已經私下給聞時頌和顏仲卿練習過好多遍了。

    沈里的金手指是如此特別,老皇帝不可能視若無睹。

    只不過沈里之前以為老皇帝早就該召見他了,沒想到這位自幼就當上皇帝的老人,這么能忍,一直到今天才有所行動。

    事實上,老皇帝當然不可能忍到今天,之前一直都是聞時頌在想辦法幫沈里遮擋,直至拖無可拖。

    畢竟老皇帝作為皇帝的一大特色就是從不壓抑自己的情緒,大概是小時候當兒皇帝時被管束要求的太多了,大權在握后他甚至是帶了那么一點報復性的在各種隨心所欲。

    尤其是在年邁之后,有那么一段時間,因為老皇帝天天喝藥,忌諱辛辣,整個宮里都得陪著他不能吃辣,不能吃海鮮,只能沒完沒了的吃羊肉。

    羊肉好吃,但也經不住這樣天天吃,聞時頌至今看見羊肉都倒胃口。

    當然,和沈里一起吃飯的時候除外,吃什么他都開心。

    即將面對老皇帝這樣一位獨特的暴君,很顯然是有很多話要囑咐的,沈里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下意識的就做好了要聽一耳朵叮囑的準備。他并不反感這樣的關心,只是好像身體已經做過太多次了,已經下意識形成了習慣。

    但聞時頌卻并不一樣,一如他一路從幽長的宮道上走過,每一步都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從容,仿佛他天然就主宰著這一切。

    聞時頌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沈里接下來要面對什么。

    他也確實不擔心,因為他直接帶著沈里就這么忽略了無為殿,一路如過無人之境,徑直朝著皇宮后面的玄武門而去。

    沈里人都快傻了,我們不是要去見老皇帝嗎?來玄武門干什么啊?

    之前沈里參觀過的,玄武門其實就是皇宮的后門。

    玄武門之變說白了就是后門之變,造反造的非常符合地理,畢竟前門易守難攻,大家想要搞事一般都愛從后門突破。

    在即將進入門外人聲鼎沸的禁苑之前,聞時頌還把專門帶上的滾燈塞到了沈里的懷里。

    沈里和滾燈看了看彼此,這、這是見皇帝時可以攜帶的嗎?

    事實證明,是可以的。聞時頌既然有這個本事讓沈里帶,那自然是早就已經做好了事先的安排。

    老皇帝對沈里懷里的小白狗沒有任何意見。

    因為聞時頌帶沈里來的其實是玄武門外的禁苑,準確的說是仗內六閑之一的飛龍廄所在之地,這里還是七香之前當馴馬女的工作單位。

    老皇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也換成了更加尋常的束手胡服,這比較方便騎射,已經漸漸成為了大啟的主流騎射服飾,他端坐于高臺之上,看著眼前的馬場,那里除了各式各樣的御馬外,還有不少的獵狗與獵鷹。

    老皇帝今日難得覺得身體舒暢,沒有頭疼,也沒有乏力,在身邊人的建議下就來了飛龍廄這邊,準備看人打馬球。

    所以聞時頌才不擔心。

    因為老皇帝不只宣召了沈里,幾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當然了,后妃也在,這是一場不算正式的家庭聚會。

    老皇帝根本沒辦法和沈里聊什么,這么多人都在,大概率也就是隨便問問。

    沈里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而除了沈里以外,大家此行或多或少都帶了寵物,根本沒什么人會在意沈里懷里小小的白狗。當然,也是有人在意的,好比想給聞時頌添堵的五皇子,但五皇子是個聰明人,至少他是不會想要自己出頭的“聰明人”,他只會攛掇愚蠢的三皇子。

    “皇兄,你不覺得太子妃懷里的狗很眼熟嗎?”

    三皇子正在看馬球,這個大啟知名的蠢貨,除了腦子不好以外,不良嗜好也是特別的多,在別人打馬球的時候下注就是其中之一。

    有點像是現代的賭-球,賭-馬。

    可想而知三皇子如今有多上頭,他又哪里顧得上自己五弟的話中有話呢?連看都懶得朝老皇帝和沈里那邊看去,只是道了一句:“你娘沒教過你嗎?沒事少盯著自己弟弟的老婆看,免得別人誤會,好像你有什么奇怪的企圖似的。”

    五皇子:“?”不是,你有病吧!

    一場針對沈里的陰陽怪氣還沒開始,皇子內部就先差點掐起來。

    沈里此時已經被聞時頌帶著去面圣了,老皇帝歪坐在寬大的軟塌上,一手支著臉頰,一手隨意的揮了揮,笑著對沈里說:“無需多禮,都是一家人。”

    這位老皇帝私下里的樣子,和沈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褪去了那一日元旦大朝會上的威嚴與神秘,如今他笑的就像是個鄰家親切的伯伯,對沈里的態度也十分熟稔,畢竟沈里自小就在皇后身邊長大。他招呼沈里坐下,就坐在自己的旁邊:“里里,快,來選一隊,你覺得是張娘娘隊能贏啊,還是你二皇姐的隊伍能贏。”

    是的,如今在場下打馬球的,一邊是老皇帝的宮妃,一邊是老皇帝的女兒。

    連最大的二公主都親自下了場。

    馬球是一向頗受大啟貴女們歡迎的流行運動,當然,男性貴族也喜歡。

    所以,這兩邊的隊伍里不只有女性,二公主還帶了幾個皇子,宮妃們則帶了幾個身材頗為高大的太監。

    在一片錦旗飄搖,落英繽紛中,在馬場上展開了熱火朝天又略顯黃土漫天的馬球大賽。

    英姿颯爽的二公主穿了身火紅色的騎裝,烏黑色的長發高高束起,騎在一匹純黑色的駿馬之上,手里拿著木制的馬球長桿,如臂使指,一馬當先。

    二公主的身手無疑是所有公主皇子中最好的,但在她的隊伍里,也就只有她比較突出了,其他的公主皇子都有點不成器,幾乎算的上是二公主一個人在拉火車,甚至有人故意拖后腿。也不知道對方怎么想的,但哪怕是沈里都能看得出來,策馬揚表的二公主正在腹背受敵。

    反觀宮妃隊就要順風順水的多,那幾個力士太監不僅很會打馬球,還非常有觀賞性,最重要的是,他們還在心甘情愿的喂球,成全娘娘們的英姿。

    孰勝孰負,好像已經是一件不需要多言的事情。

    但沈里還是說:“我覺得二公主能贏。”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得出這么一個結論,他甚至在這之前都不怎么認識二公主,大部分對對方的了解,都是從岑夫子的陰謀小課堂上學來的。可他還是下意識的就給出了這個答案,仿佛他已經看了很多年二公主打球,對對方的本事心知肚明。

    老皇帝依舊笑容滿面,親切的不得了,就像是故意逗親戚家的小孩似的,抬手道:“你確定?賭注可是朕準備給你的獎勵哦。”

    沈里順著老皇帝的手,看到了老皇帝準備給他的賞賜。

    沈里一愣:“為什么要賞賜我?”

    “因為我們里里的生日快到了啊。”老皇帝笑的開懷,“你這孩子怎么還像小時候似的,傻乎乎的?”

    隨著老皇帝的話,沈里的眼前好像也閃過了熟悉的畫面。

    溫柔的皇后娘娘問他:“咱們里里幾歲啦?”

    他先是低頭,掰著一雙小肉手算了半天,也不知道都算了點什么,反正就高興的舉起手回答姨姨:“里里是屬兔兔噠。”

    剩下你的自己算吧。

    回答的亂七八糟,卻笑歪了一屋子的大人,只有沈小里還在認真強調,真的是屬兔的!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聞時頌:嗯,你屬兔,屬于於菟。

    沈里:?你到底是從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土味情話?

    第64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四天:

    賽場上馬蹄疾踏,球桿翻飛,助威的鼓聲響徹如雷,一浪高過一浪,乘勝追擊的宮妃隊已經快要把二公主逼到絕境了。

    沈里緊張的不行,屏住呼吸,下意識就握住了聞時頌的手。

    別問他倆的手為什么又牽到一塊去了,聞時頌是不會回答的。而沈里則根本沒空去想這些,他的眼睛要看二公主比賽,腦子還要回答老皇帝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題,真的沒有更多的CPU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在宮妃隊揮打成一擊漂亮的長桿時,老皇帝問的是:“衛老夫人的血脈到底是枯樹逢春,還是時光倒流?”

    老皇帝絲毫沒有掩飾對沈里血脈的好奇,但他最先問的反而是與衛老夫人有關的問題。

    這倒是也很好理解,任何一個在皇位上坐久了的人,都很容易產生對長生的追求,他們已經什么都不缺了,便開始追求一些他們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好比長生,也好比一直健康的身體。衛老夫人的血脈就很容易讓人往這方面聯想。

    但其實連衛老夫人自己也至今沒有研究明白,她的能力到底源自于什么,她只知道她能夠把打碎的物品還原,但也就僅限于是物品了,對有生命的物種是沒有用的。

    不然她第一個要做的,大概就是去復活她的大兒媳,然后再依次復活衛皇后,孝賢太子,乃至是她自己的爹娘。

    一聽衛老夫人的能力不能作用于人身上,不說老皇帝如何,其他湊趣旁聽的宮妃們已經或多或少開始興致缺缺。

    不是說衛老夫人的能力就沒用了,在政治上肯定還是有用的,只是不再是她們關心的范疇了而已。

    當二公主揮灑汗水,鬢角都已經被浸透之時,就有人主動轉移了話題,問沈里:“那你呢?你的血脈有什么條件嗎?”

    一直安靜陪坐在一旁、仿佛什么溫順動物的聞時頌,猛地就抬起了他那雙宛如大型掠食者的眼睛,在沈里看不見的地方極其兇狠的看了過去。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對方用了“你”,而不是“您”。

    輩分上,宮妃們作為老皇帝的小老婆,肯定要比沈里大,但如果從封建王朝的角度來說,作為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除了皇后外,沈里其實是要比所有宮妃高半級的。

    這也是太后決定讓沈里開始學著執掌后宮時,沒有宮妃敢明確反對,只敢暗中不滿的原因。

    沈里不只是尋常人家兒媳一樣的小輩,他同時也是官大半級壓死人的太子妃。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說話的是聞時頌,他倒是要看看這些宮妃里有哪個敢和他直接你來你去的。

    聞時頌不能允許任何人對沈里不尊重。

    所有妃子都被嚇的不輕,但這就是為人狷狂的太子了,他這些年的行事風格始終如一,大家都習慣了。

    只有沈里沒有感受到這背后的暗潮洶涌,因為他還在興奮,來了,來了,大考終于來了!

    沈里整個人都精神了。這里是重要考點,不管是聞時頌還是顏仲卿都對他耳提面命過,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幫人覺醒能幫的如此輕松,此中后患無窮,理由有很多,就不一一贅述了,總之,沈里要怎么復雜怎么說,怎么為難怎么說。

    也不只是對老皇帝,對其他人也一樣,他倆耳提面命,讓沈里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只因為想幫對方,就把覺醒條件和盤托出。

    多一個知情人,就多一分隱患。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有完全摸清楚,”沈里充分帶入了自己一開始探索期的苦難表情,“我一開始還以為很容易呢,畢竟韓樂陶一下子就覺醒了嘛,但不知道為什么,除了韓樂陶以外,其他人都好難,麻煩死了。”

    沈里用他的習慣,把經過聞時頌和顏仲卿雙重編造的限制條件,顛三倒四的給老皇帝講了講,語言不算多么流暢,帶著強烈的個人情緒,甚至有一種想到哪里就講哪里的隨性。

    但老皇帝反倒是信了,因為這就是他了解的那個沈里,從小到大就不算特么聰明,被養的有些過于嬌憨的沈郎君。

    老皇帝就像個睿智的長者,對沈里指點迷津:“一個人在剛剛覺醒時總能爆發出極大的能量,朕還記得清河當年第一次覺醒,那片煙火幾乎照亮了整個皇宮。又盛大又絢爛。但也就僅此一次了,她此后再也沒有鬧出過如此巨大的動靜。你感覺第一次容易,實屬正常。”

    “啊,原來是這樣。”沈里恍然大悟。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作假,因為聞時頌和顏仲卿此前完全沒有和他說過這個,為的就是這一刻在老皇帝面前念唱俱佳的反應真實。

    人類最相信什么呢?最相信自己。

    老皇帝根據沈里支離破碎的語言,一點點拼湊出了自認為的“真相”,自然會對此深信不疑。

    “嚇死我了,我之前還以為是我太笨,不會控制能力呢。”沈里繼續好像無知無覺的閑話。

    老皇帝就更覺得對上了:“能力越強,確實越不容易受控制,你也不過是去年剛剛覺醒,慢慢來,不著急。”

    這個就是在為沈里的幫人覺醒進行提前鋪墊了,因為能力暫時還有些不受控制,所以也不是他想給誰覺醒就能給誰覺醒的。

    沈里腦子真的不算聰明,而這正是他取信于老皇帝的關鍵。

    當初,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測,沈里到底是用了何種手段,才能說服老皇帝在他已經和孝賢太子有過婚約的情況下,又成功嫁給了聞時頌。

    但實際情況是……

    沈里只是對老皇帝直說了而已。

    他來找到他,就像小時候撒嬌要盤子里的最后一塊玉露團那樣說:“陛下,我還是想當太子妃,不然那些人一直嘲笑我。”

    他的重點不是誰,而是位置。

    老皇帝詭異的還挺欣賞沈里的這種直白的,然后又因為種種原因吧,老皇帝最終就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并沒有多么復雜,也沒有多么曲折。

    這場馬球是真的漫長,沈里看到一半就餓了。

    老皇帝的問話還在繼續,但沈里的專注度已經開始下降,只依稀聽到半句什么“冬天”“春天”的。下意識的就回了一句:“說起春天,就想到冬去春來飯。”

    全場一愣,不管是后妃,還是皇子公主,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這是可以這么已讀亂回的?

    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只有老皇帝一撫臉上的白須,就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是真的敞懷,因為沈里如今的模樣和小時候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一句話就讓他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的梓童和太子還活著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一家四口多快樂啊。

    他,皇后,太子以及里里。

    “還是那么饞。”老皇帝笑著虛空敲了一下沈里的腦袋,“要是你姨姨和阿兄在,肯定要說你的。”但在他這么說完之后,老皇帝就已經對身邊的太監道:“還楞著干什么?去傳膳啊,咱們一起嘗嘗讓我們太子妃這么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冬去春來飯。”

    然后……

    他們就真的坐在明黃色的帷幔下,吃起了伴著冬筍、春豆還有臘腸的炒飯,咸香交融,又不失綠葉菜的清新,吸飽湯汁的米飯被悶煮出味,只一口下去就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春天的生機,不枉沈里如此念叨。

    不管別人如何,反正沈里是發自肺腑的吃了個痛快,而大概是他自帶的什么“看著他吃飯就覺得香”的奇怪buff,老皇帝都比平日多添看半碗。

    人吃飽了,心情就會好。

    場上的局勢,也在這談笑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二公主以一當十,在絕境中殺出重圍,以攻為守,竟真的拖著一群小“廢物”,贏下了這艱難的一局。

    她一身紅衣獵獵,意氣風發的騎在馬上,感受著眾人先是震驚,再是情不自禁的歡呼。

    這樣的絕對勝利,沒有人會不佩服,沒有人會不欣賞。

    二公主也是干脆利落,直接便下馬帶著宛如戰利品的藤球,走到了御前邀功。劍眉星目的臉上是老皇帝一直十分喜歡的驕傲。

    不管養兒子還是養女兒,哪怕是養妹妹,老皇帝最喜歡的都是這樣自信的精氣神。

    只是,剛剛還在對沈里笑贊著飯真不錯的老皇帝,在放下湯匙后,卻對二公主說了一句:“吾兒英武,就像是當年第一次看到沈卿家。對了,說起來,里里你阿姊不是打贏勝仗了嗎,怎么還不見她回來?你想阿姊嗎?”

    沈里一愣,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像不管怎么說都不對。

    但幸好老皇帝也根本沒打算聽沈里說什么,他只是就著這個話題輕描淡寫的投下了一枚炸-彈:“正好,朕要好好獎勵沈將軍,她回來了,北疆不能無人,就讓二公主暫代吧,全當做這次贏了馬球的獎勵,去北疆好好玩玩。”

    全場愕然。

    但這就是老皇帝,前一刻還在與你笑鬧,仿佛是再和藹不過的鄰家伯伯,但是下一刻就能手起刀落的出刀,直通要害,讓你根本躲閃不及。

    沈里再不聰明,也是知道不能讓二公主取代他阿姊在軍中的地位的,他阿姊沒了兵權,有再多的爵位和賞賜,又能算什么呢?就像他的阿翁,還是國公呢,那又如何?

    至于二公主……

    頂替沈青起坐鎮北疆,這算是獎勵嗎?

    那得看是對什么人說了。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都算是一步登天的大喜事,沒有人會不眼饞這份兵權。可對于有意爭奪大位的皇子公主……

    “父皇!”二公主第一個下跪表達了強烈的反對,“兒臣才疏學淺,恐不能擔當此任。”

    老皇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北疆鞭長莫及,這個時候把二公主派去北疆,幾乎是等于直接取消了她繼位的可能性。

    偏偏老皇帝還是那副親切的笑容,直接無視了二公主,對其他人道:“你們覺得如何啊?”

    沈里笑的都很勉強了,臣覺得陛下所言不是。

    “還望父皇收回成命!”二公主再次增加了聲音,眼睛滿是不可置信,這對于她來說真的不啻于晴天霹靂,剛剛有多意氣風發,如今有多受打擊,她是父皇第二個孩子,雖然說肯定不如孝賢太子受寵,但在一段時間里,她也是宮中唯一的孩子,甚至是唯一的女孩,她受到的待遇也是其他兄弟姐妹所不能比擬的。

    她不愿意相信她的父皇會對她狠心至此,再次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那也是她父皇曾經最喜歡的模樣。

    可老皇帝布滿皺紋的臉卻明顯拉了下來,那種一種極度的不滿,也是風雨欲來的征兆。

    他喜歡子女自信驕傲,卻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忤逆。

    這也是他討厭聞時頌的主要原因,和他是個普通人始終無法覺醒關系不大,又和他與孝賢太子是親兄弟但卻一點都不像孝賢太子也沒什么關系,最主要的還是聞時頌不聽話,總愛一次次唱反調,挑釁老皇帝的權威。

    老皇帝的翻臉幾乎就是在一瞬之間,讓本就已經遍體生寒的沈里徹底明白了什么叫天威難測,父女倆劍拔弩張的氣氛眼瞅著就要沒辦法收場。

    然后,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耳邊都聽到了一句情緒的:

    【大家都來評評理啊。】

    沈里:?

    眾人:?

    那聲音不是來自于嗓子,而是響徹在每個人的腦海。沈里的第一反應是,我除了游戲面板,又多了個系統的金手指?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是系統啊,就是一個新奇的血脈覺醒233333

    第65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五天:

    很顯然的,這聲音不是系統。

    而是對于大啟來說更熟悉的血脈覺醒。

    除了腦洞過大、思維過于跳脫的沈里,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個,然后第二反應就是總管太監尖細著嗓子喊:“大膽!何人如此猖狂,竟敢驚擾圣駕?還快速將賊人拿下!”

    任你是會飛天遁地,還是移山填海,那也不能沖撞御前啊。

    雖然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就已經讓沈里在心里笑的不行了。

    不管是南衙府兵,還是北衙禁軍,都在統領將軍的帶領下迅速行動了起來。是的,他們今日也都在現場,準確的說是常年陪伴君側,就像東宮十衛的統領總會跟在太子身后一樣。尤其是北衙的禁軍,畢竟他們的職責就是拱衛皇宮與老皇帝的安全,簡單來說就是老皇帝的私人保鏢團。

    也可以理解為是皇宮的保安。

    如今皇宮上空出現這樣的“擾民”之聲,保安隊長自然責無旁貸,要毅然率隊出擊,捍衛業主應有的安寧。

    兩衙都是第一時間就清點了各自的人馬,展開了對聲音源頭的追查。

    而在他們找到人之前,那聲音還在源源不斷的在每個人腦海里穿透,【大家來評評理啊】、【大家來評評理啊】,魔音穿耳,就宛如那長坂坡下的長槍趙云,殺了個七進七出。

    也是這個時候,沈里才發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到這個聲音的,好比聞時頌其實就是什么都沒聽到,但他偽裝的實在是太好了,臉上的表情步調始終與眾人保持微妙的一致,看起來沒什么太大變化也好像只是因為他天生大心臟,做事處變不驚,要不是沈里和聞時頌實在是太熟了,他也肯定發現不了。

    不在情況不明的特殊時刻表現出與他人的不一致,這是一種生活的智慧。

    不過,很快的,太子殿下就不用偽裝了,因為并不是只有他聽不到,陸陸續續開始有宮妃和皇子公主也在詢問老皇帝或者身邊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怎么什么都沒聽到。

    一圈觀察下來,聞時頌很快得出了結論:“這聲音是隨機傳播的。”

    沈里已經抱著滾燈湊到了聞時頌身邊,事實上嗎在出現疑似“危險”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帶著滾燈更靠近了聞時頌。沈里覺得這是自己和滾燈作為擁有金手指的一人一狗,對出“普通人”聞時頌責無旁貸的保護義務,而在聞時頌看來就是沈里在這個時候只會下意識的向自己尋求幫助,他當然要為自己的太子妃答疑解惑。

    不管如何吧,兩人都很開心。

    沈里給聞時頌分享著他聽到的內容,既讓聞時頌有了一個全面的知情權,不至于太過被動,也是把聞時頌當做了自己的外置大腦,他真的分析不了現在的情況。

    聞時頌在真的當一個普通人的時候,就一直在致力于和血脈覺醒者斗智斗勇,有著非常豐富的“對敵”經驗。

    那個聲音在喊了多遍大家都來評評理啊,完美cos了一個在村口大槐樹下扯著嗓子嚎啕的跳腳悍婦之后,終于開始說正事了:【還有沒有王法啦?光天化日,栽贓陷害?真以為窮書生就好欺負?我們本來好端端在路邊喂貓,如今莫名其妙被人質疑自己不是自己,這是招誰惹誰啦?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請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然后,所有能夠聽到這個聲音的人眼前,就都出現了一長篇類似于事件梗概的介紹。起因經過結果,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連正反方各執一詞的觀點都已經羅列在了上面。

    而在這一長篇的最后,還有一個選項鍵。

    【您認為我說的對嗎?】

    【支持(√)】

    【反對(×)】

    沈里匆匆掃過,看的是目瞪口呆,覺醒血脈還能這么玩呢?但是仔細想一想,好像也沒毛病,有人的血脈能夠噴火,有人的血脈能夠吐水,自然也要允許有人的血脈是拉全世界來給他評理。

    一如他能力一開始的那句——大家都來評評理啊。

    至于評理結果如何,暫時還不得而知。

    沈里連到底發生了什么的梗概還沒看完呢,他只是小聲和聞時頌咬耳朵,意有所指的暗示,他一開始還以為這話是在嘲諷老皇帝要下放二公主去北疆和他阿姊爭奪兵權呢。

    本還在想著誰這么勇,原來并不是,只是剛巧碰上了這么一樁事。

    由于事情實在太過新奇,這么一打岔,連老皇帝都懶得再舊事重提,只顧著關注起了當下的事態。但梗概上的字實在是太多了,老皇帝的視力不行,看多了就容易眼花眼疼,就指了個也能聽到這聲音的小太監給他念了起來。

    經過小太監這樣的廣而告之,不管能不能聽得見的人,如今都知道了。

    這能力的主人應該是個來京城趕考的舉子,今日恰逢城外的道觀舉行廟會,他就想著放松一下,出城來湊了湊熱鬧。

    廟會是真熱鬧啊,又好逛,又好玩,他在路邊還遇到了一只非常可愛的貍花貓。

    咳,這舉子敘事的文筆如何不好說,但愛跑題是真的。

    再長的概述也篇幅有限,但他還是用了至少一段話來描寫這貍花貓有多可愛,讓沈里都想他的彪子老大了,可惜,只能暫時rua懷里的滾燈解饞。

    喂貓喂到一半,終于被麻煩找上了門。

    不是這舉子被為難,而是他近日結識的一位解元。

    對方姓是杜,是南方有名的才子,這一年有幸考取了江洲解元,是今科狀元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眼瞅著春闈在即,一直關在客棧死讀書也不行,兩人就和其他幾位舉子一同約好了出城游玩。

    結果,杜解元就遭遇了當街誣陷。

    或者說當街侮辱。

    對方自稱與杜解元在老家是舊識,雖然長大之后已經不認得了,但小時候是一起玩過的,他指著鼻子說杜言生不過是一介賤婢所生,生母粗鄙不堪,生父天生癡傻,若不是被人冒名頂替就是作弊了,否則絕無可能考取這解元之位。

    這話說的委實沒有道理,父母是會影響孩子的基因,但不至于就完全決定了孩子的未來,中基因彩票的大有人在。

    但這只是沈里作為現代人的邏輯,在這個世家橫行、信奉血脈的封建社會,對方的舉例還是引起了不少竊竊私語的。

    明明是沒有證據的構陷,可偏偏卻需要受害者拿出證據,來證明度杜解元就是杜言生。

    但這要如何證明呢?

    這位舉子朋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動用了自己這個讓大家都來評評理的血脈。能力一如聞時頌的分析,就是隨機召集方圓多少米內的熱心群眾,來對舉子認識內的某件事進行評理,若大多數人覺得他是錯的,他就會遭到反噬,但如果大多數人覺得他是對的,那誣陷之人就會被罰三日禁語,并被廣而告之。

    可以說是非常富有想象力的一個能力了。

    沈里等人都是被拉進了對方的能力之中,當了一回群眾判官,由他們來判斷到底是這兩方孰對孰錯。

    沈里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舉子一方才是對的。

    但其他人卻并沒有那么利索了。

    倒不是他們沒有自己的判斷,而是他們都在等著看老皇帝的眼色,準備根據圣人的意思行事。在朝堂上班,學會的第一個保命手段就是如何讓老皇帝滿意。

    老皇帝本來挺生氣的,可在聽完這么一樁“官司”之后,他也覺得有意思,便興致勃勃的參與了起來。

    只是他并沒有輕易的下結論,而是讓侍衛依據這些具體信息,去廟會上把當事雙方帶來了禁苑問話。

    禁衛們很快就找到了人,畢竟舉子沒有姓名,但解元杜言生有啊。

    只是一行人被帶到禁苑時,沈里人都傻了,因為來人之一不是別人,正是他前段時間才見過的謝家表弟。

    謝蘭芝。

    很顯然的,謝蘭芝不是被誣陷的解元,也不像是誣陷人的人,也就是說,這個拉所有人來評理的神經病能力是他的。

    沈里:你好意思說自己是窮書生?你窮在哪里?

    謝蘭芝本來都快被嚇死了,瑟瑟發抖著覺得自己完了,在看到禁軍的那一刻,他覺得哪怕今天自己能躲過一劫,回去也要被他的祖父打死。但大概他這人天生就是有這么一點幸運的吧,他一進來就看了他的太子表哥,再一看人美心善的太子妃表嫂也在。這是什么?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謝小郎君忙不迭的一邊朝沈里擠眉弄眼求撈撈,一邊還不忘用胳膊肘懟了懟自己最近才認識的好朋友杜言生,整個人都眉飛色舞了起來——老杜,咱們有救啦!

    沈里:“……”

    聞時頌:“……”

    沈里無聲的看了看太子,你知道你表弟有如此奇特的能力嗎?

    聞時頌也只是無辜的看了回來,我就知道他有個據說挺沒用的能力,我哪里知道是這樣的沒用。

    說真的,這能力有用嗎?乍一看確實挺難評,甚至有些嗑瓜子嘮東家長西家短的既視感,但仔細想一想,沒有垃圾的能力,只有放錯地方的資源,如今這能力不就挺有用的嘛。

    沈里甚至懷疑,在衛老夫人過壽那一日,如果沒有他幫老太太覺醒的神來一筆,這位腦回路神奇的太子表弟,大概就要拉著大家一起來給他阿婆評評理了。

    事實上,謝蘭芝正有此意。

    他的能力是隨機的,無法把大多數的人都安排成自己人,但他可以拼命稀釋啊。就像他祖母過壽的那一日,雖然極品親戚挺多,但來賓也多,里面大多數都是他祖父的下屬,他覺得他們肯定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只不過謝蘭芝摩拳擦掌的能力沒能得到展現,他牛逼的祖母就已經自己搞定了一切。謝小郎君沒有遺憾自己偉大的計劃沒能實施,只發自真心的替祖母開心。

    既然祖母覺醒了,還封了爵,即將邁入官場,他也就不用陪著老祖母躲回老家避禍。

    而之前說了,謝蘭芝已經到了考科舉的年齡,要不是謝老爺子大限將至,他今科就要下場了。

    雖然如今已經下不了場了,畢竟舉子們的解狀和家狀(類似于報名)在去年年底就交了,他想臨時參加是不可能的。

    但這完全不影響他去結交有名的才子。

    這位謝小郎君雖然讀書不行,但為人有趣,十分會交朋友。還很是有幾分主人翁精神,這是想“微服私訪”,努力給自己的祖母和太子表哥尋摸幾個可用之才。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聞時頌:你不幫我,就是幫了我了。

    謝蘭芝:希望大家還記得我,是的,我還有戲份噠!并沒有殺青!

    第66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六天:

    沈里都不知道該說謝蘭芝什么好了。

    聞時頌倒是知道,他微笑看向表弟,眼睛里的意思非常赤-裸:好意心領了,但是等你回謝家之后,一頓打跑不了的,因為我會告狀。

    不過,這畢竟是自己的表弟,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聞時頌小時候還親眼看見穩婆把襁褓里的謝蘭芝抱出了房間,后來謝蘭芝又入宮給混世魔王階段的聞時頌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伴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能撈還是要撈一下的。

    但謝蘭芝一看站出來的是他的太子表哥,而不是“表嫂”,心頭也是一跳,這廝會這么好心?我不信。

    此中必然有詐!

    只能說,聞時頌和謝蘭芝不愧是從小一同長大的表兄弟,對彼此都有著充分但沒必要的了解。

    聞時頌會這么痛快的站出來,也確實不是因為那點不存在的親情。而是兩個原因,一,沈里就在他旁邊看著呢,他當然要給自己的太子妃留給在乎家人好印象;二,他很滿意謝蘭芝這次惹到的人,看見對方不痛快,他也就痛快了。

    是的,在這次的事件里,不管是受害方還是加害方,在朝上其實都挺有名的。

    也就是說,除了杜解元以外,大家背后都有人。

    雖然沈里只認出了謝蘭芝,但其實在謝蘭芝和加害方一同出現時,在場的人精就已經心知肚明,這不是兩個人之間的爭論,而是兩個勢力的角力。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太子和四皇子。

    因為這當街攔人的惡人姓程,宣徽殿程妃的程,也就是四皇子母妃的娘家。就是之前那個在大朝會上差點出盡風頭、覺醒的血脈為法相天地的四皇子。他的母族程家雖不是五姓七望那樣的大族,但也是能夠和五姓七望聯姻的中型世家,是江洲一帶的地方豪強,家中子弟世世代代都能覺醒,至今無一代斷層。

    惹事的這人叫程見,他一母同胞的兄長是四皇子的伴讀之一,如今已經入朝為官,成為了四皇子黨羽的中堅力量。

    程見是個紈绔,還在混日子,之前反對取消齋郎制度的時候,他們家就是跳的最歡的家族之一。

    程見小時候在江洲老家長大,而杜解元的母親正是江洲程家的家生婢,以貌美擅舞而聞名,是個笨蛋美人,后來據說因為不安分而被趕出了程家,她哭著拍門祈求程老爺能再給他們母子一條生路的流言,在江洲很是瘋傳過一段時間。

    而這個不安分的對象,正是程見的親爹。

    兩人一個有妻有子,一個早就已經被配給了莊子上的下人,鬧出這樣事情,真的很難收場。

    沈里恍然,也就是說程見和杜言生其實早有舊怨,甚至是從長輩那一輩繼承來的恨海情天。只不過程見稍微大一點之后,就隨著有幸入宮當伴讀的兄長來了京城,這么多年都沒能再遇到杜言生,兩人也就一直相安無事,直至今日。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大概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程見就是奔著故意找茬侮辱杜言生的目的去的,那自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大概從得知杜言生當了江洲解元那一天就恨上了,一直在琢磨該如何阻斷對方的青云路。

    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到底誰對誰錯,誰也說不清楚,老皇帝并沒有完全聽信程見的一面之詞,程見也沒有一直揪著這個事情說來說去。

    他總結道::“長輩之間的恩怨暫且擱置一旁,杜言生是家生子,我小時候與他一同長大,他隨爹娘繼承來的腦子到底有多愚不可及,我還能不知道嗎?況且,我分明記得他小時候是圓臉,此人卻是長臉,他怎么可能是杜言生?還請陛下明鑒!”

    程見說話也算是有條有理,聽起來并不像是空穴來風,一看就準備了不少。

    也怪不得會引得民眾議論紛紛。

    而此時正在御前的杜言生本人,卻顯得很是木訥,與做得一手錦繡文章的解元郎看起來確實相去甚遠。

    幸好,杜言生除了謝蘭芝這個新認識的朋友以外,還有其他舉子朋友,對方和謝蘭芝一樣仗義執言到:“老杜不善言辭,還請陛下允許由學生來陳述。”

    這舉子與杜言生是同窗好友,對杜言生的過去看起來十分了解,他逐一反駁。杜言生小時候在程見為奴為婢,沒讀過書也沒受過教育,又能展現出幾分聰明?他真展現的比程見聰明了,作為主子的程見爹娘能高興?

    臉圓臉長就更加可笑了,程見小時候幾斤?長大之后又幾斤?更何況他如今已經瘦的都快要脫相了。

    雖然程家十分苛待身為普通人的下人,但杜言生母子被趕出府后的日子是更不好過的,畢竟杜言生的母親頂著那樣的名聲,能想盡辦法供杜言生讀書至今已實屬不易,不能要求更多。

    杜解元也很懂事,生活一直十分節儉,如今一身洗到發白的長袍已經是補丁打補丁了,眾人都能看得見。但他消瘦的身形,在這樣盡可能省布料的衣服里還能打晃。

    對峙御前的兩邊,充分詮釋了什么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就是誰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證據。

    因為說來也巧,老一輩的知情人都已經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去世了。

    老皇帝能做的,也就是命人去吏部考功司取來了去年年底諸舉子入京時遞交的解狀和家狀。一個是州府開具的資格憑證,一個是寫有舉子具體身份信息的憑證。

    以及是的,舉子們今年科舉,去年就已經入京了。

    因為各地州府的最高長官在每年年底入京時,一般也就是辦三件事:面圣進貢,報告述職,以及把自己管轄范圍內的才子才女們送到吏部待考。

    這也是沈里跟著岑夫子學到的,舉子進京趕考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風餐露宿,朝廷是管路費的。

    他們一般都會由當地州府統一送到雍畿。

    舉子們也很愿意一同前往,因為跟著州府大人進京的好處是如此明顯,能節省路費就不說了,最主要的是可以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至于出現什么“被人打劫在半路,重則沒命,輕則只能沿街乞討一路進京”的倒霉情況。

    當然,進京之后的食宿問題該如何解決,那就要看舉子們自己的本事了,一般各地州府,只要不是特別窮的,都會給予一些力所能及的表示和幫助。

    好比杜言生,他這個解元是江洲的希望,自然不會被虧待,至今還暫住在州府大人推薦的寺廟之中。

    而之所以明知道食宿費錢,還要提前進京,則是因為科舉考試的審查環節,就被安排在年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朝廷不體恤舉子生活艱辛,而是古代的審查不比能夠聯網的現代方便,他們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以及人力物力去對這些報考信息進行核實,不提前從年底就開始進行審查,根本就不可能在來年春天科舉開始之前做完全部的工作。

    科舉是大事,誰都怕出現冒名頂替、李代桃僵的亂象。

    這也就導致被傳召而來問話的吏部官員看程見有多同仇敵愾,他質疑的可是他們的九族!

    負責審查的考功司官員就差拿著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來對老皇帝發誓,眼前的這位杜言生就是江洲的解元,絕無貍貓換太子的嫌疑,家狀上寫的很清楚,從杜言生的祖宗三代到縣試、鄉試的考場信息,乃至是體貌特征,他的老師、同窗以及同鄉也都可以作證。

    甚至其中一位同窗就在旁邊,他們朝夕相對讀書好幾年,又如何瞞著他換人?

    老皇帝再次看了看家狀,杜言生確實符合上面寫的外貌描寫,消瘦,臉白,額上有三道抬頭皺,也不知道是誰促狹,還寫了句,看起來就很苦的樣子。

    沈里忍不住看向這位倒霉催的杜解元,怎么說,他確實瘦的很命苦的樣子。

    據說杜解元的阿娘四年前也去了,因為勞作辛苦,咳血而亡。他當年正要下場參加科舉,就收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原地回鄉奔喪,然后就是三年的服喪期。但這三年他看起來也沒有虛度光陰,一直在書院潛心苦讀,重新參加鄉試,成為了解元,如今才準備再次沖擊科舉。

    鄉試可以反復考嗎?

    就沈里知道的,在他那個世界的古代應該是不可以的,考上就是考上了,但在大啟是可以的,有人覺得能上岸就行,而學神總想刷新自己的成績。

    這倒也無可厚非,畢竟誰不想奔著大-三-元的名頭來呢?哪怕是為了討個好彩頭,老皇帝最有可能點的也是解元、會元和狀元這樣的組合。

    既然自己有本事考,那自然別人也不會攔著。

    沈里充分理解了表弟謝蘭芝為何如此義憤填膺,任何一個知道杜言生過去和現在的人,都會難免動一些惻隱之心。

    別說什么他娘和你爹過去那點破事,他娘是奴婢,你爹是主子,到底是誰主動,這可不好說。你說他娘不安于室,我還說你爹是好色之徒,得不到就造黃謠呢。只不過兩邊的長輩都已經去世,誰也沒有辦法再把往事掰扯清楚。

    只有程見對杜言生的厭惡無法消解,而杜言生從始至終都很沉默木訥,就像他一生潮濕的命運。

    程見不服,繼續表示,你們見到的都是這些年的他,但他絕無可能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他。

    他爹娘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覺醒?

    身份記錄絕對有問題!

    謝蘭芝長嘆一口氣,兄弟,你這舉證真是條條大路通地府啊。

    之前質疑他吏部了,現在直接改成質疑戶部和當地州府了,因為家狀的出具是當地州府和戶部各一份。

    這兩邊的官員還沒來,但顯而易見的,他們來了,也只會怒視程見,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你是在質疑我們的辦事能力?三年一次的全國普查這眼瞅著就要開始了,現在你跳出來說我們三年前的戶籍搞錯了,那如今還怎么展開工作?

    這個時候杜言生倒是一下子知道開口了,也不知道是忍的太久了,還是和州府的關系不錯,他表示:“小生到現在也是普通人。”

    眾人略顯驚訝。

    但也沒有那么驚訝,畢竟科舉考試并沒有要求考生必須覺醒血脈,就好像之前的顏仲卿,學識很好,只是官職升不高而已。

    老皇帝哈哈一笑:“朕知道。”

    這回輪到眾人差異了,知道什么?

    “大郎與朕提過你。”老皇帝一語,勾起了無限的追思。因為他口中的大郎自然只可能是他和衛皇后的第一個孩子,先太子孝賢,“三年前就提過,他與朕說,他看上了一個江洲舉子,對方有大才,只是身份有些特別。”

    杜言生還在低著頭,依舊是那么不吭不響的樣子,但沈里卻看到了他微微握緊的拳頭,以及仿佛有些在克制但沒能克制住的抽噎顫抖。

    這一回是真的滿朝嘩然了,因為誰也沒想到杜言生竟是先太子看好的人。

    “沒想到是這么個特別。”

    杜言生的出身,以及杜言生至今還是個普通人。

    但這確實是先太子能做得出來的事情,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不會在乎杜言生父母輩的身份,也不會在乎他到底是普通人還是血脈覺醒者,他只在乎他有沒有能力,能不能為天下蒼生立命。

    提起先太子,大家都難免沉默了一會兒。

    總之,經過這么來來回回的一鬧,在場眾人驚愕的發現,這事還真的是用謝蘭芝這個血脈來評理更合適,因為兩邊誰也拿不出能夠錘死彼此的決定性證據,謝小郎君陰差陽錯竟直接就做出了最對的選擇。

    只能說大概傻人真的有傻福吧。

    老皇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表示,他就不選不參與了,只讓大家各憑本心做出選擇,看最終的結果行事。

    沒有標準答案可以抄,大家也就各自有了各自的視角。

    最終結果是,五成以上的人覺得謝蘭芝有理,三成以上的人覺得謝蘭芝特別有理,程見的控訴失敗。

    然后,“鐺鐺鐺”的聲音就響徹了所有人的腦海,謝蘭芝尷尬一笑的解釋,這代表了評理成功,作為獲勝者的他擁有了昭告剛剛在街上所有看到這件事的圍觀群眾的權利,可以幫杜言生精準澄清辟謠,至于程見……

    他的嘴上直接出現了一個仿佛被朱砂毛筆畫過的紅叉,他幾次張口,真的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第一次造謠失敗是三天懲罰。”

    以后再犯,并再次被謝蘭芝使用能力,那懲罰就會成倍疊加。

    謝蘭芝也不是完全的小傻子,在解釋自己的血脈時,他還順便解釋了他真不是故意用這個能力驚擾圣駕的。

    這事說來實在是太巧了。

    謝蘭芝不是和杜言生等人相約來城外逛廟會嘛,這個城外在哪個外面呢?正是皇城背面的后面。而之前說了,沈里他們如今是在玄武門之外的禁苑看馬球。玄武門是皇宮的后門,禁苑理論上其實已經出了城了,正與這次的廟會離的不遠。

    謝蘭芝的能力輻射有一定范疇,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是輻射不到禁苑的,但誰知道今天偏偏就輻射到了呢?還拉了一幫子皇親貴胄給他評理。

    謝蘭芝說完,就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老皇帝。

    所有人也都在等著老皇帝的態度。

    但老皇帝今天大概是因為先太子而被勾起了全部的柔腸,只大袖一揮,大度的表示:“那應該是你的血脈力量又精進了,不錯,以后繼續努力。”

    這事也就這么翻篇被揭過去了。

    皆大歡喜。

    只有等老皇帝走,謝蘭芝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好朋友說:“老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竟然是大表哥的遺產。”

    杜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千六!我真的努力了!

    第67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七天:

    很會說話的謝蘭芝墊著腳,去勾上了好友的肩膀:“那你慘咯,我本來還想把你舉薦給我小表哥呢,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杜言生:“……”

    “表嫂那邊就更不行了。”謝蘭芝掰著指頭長吁短嘆,覺得自己這個朋友真的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你這什么眼神?別不信啊,我跟你說,我兩個表哥都是好人,兄弟關系也不錯,但是你懂吧,關系再好,有些界線也是要劃清楚的,真不是我小表哥小氣。”

    大表哥很好,但謝蘭芝還和小表哥更親近,也會下意識的更為聞時頌說話,各種為聞時頌的行為進行找補。

    杜言生:“……”

    “不過沒有關系,我祖母要入朝了,哥們罩你!”謝小郎君話鋒一轉,便得意洋洋起來,作為一個關系戶,他人脈多的很。雖然之前還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交朋友,但是沒有關系,他相信經此一遭,他們之間的友誼并不會因為他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杜解元終于在謝蘭芝密集如箭雨的話中,找到了一個插話的氣口道:“……我可以自己考科舉。”

    強者從不會抱怨環境。

    以及:“太子殿下已經看你好幾回了。”

    準確的說,是瞪。

    謝蘭芝這才想起來他們如今還在禁苑呢,趕忙帶著自己的朋友們去了表哥身邊,他還得指望對方帶他們安全走出皇宮呢。

    太子殿下剛和來挑釁的四皇子打完嘴上官司,對方更生氣了,他更開心了。

    沈里對此只想說,明知道招惹聞時頌沒什么好結果,這些皇子公主為什么還要前仆后繼?就這么喜歡讓自己的日子過的難一點嗎?

    災難制造者只站在沈里的身旁,宛如一道高大但安全感十足的影子。

    在沈里看過來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湊了過來:“嗯?在想什么?”

    沈里實話實說的跟聞時頌盤算,二公主有被調去邊疆的傾向,三皇子自己是個蠢貨,四皇子的母族瘋狂扯后腿,講道理啊,等五皇子和六公主再一出局……

    “我就是天命所歸。”太子殿下特別不要臉的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俗稱:撿漏。

    順著沈里的這個思路一想,聞時頌就情不自禁的想笑,因為想想看吧,他父皇得多憋屈啊?幾個年紀合適的繼承人都不成器,但他自己又百般的看不上聞時頌這個嫡幼子,可這么想來想去看了一圈,好像還是只能傳位給聞時頌,手心手背都是刺,這老登怕不是自己就能把自己給氣死。

    哈,聞時頌都要輕快的哼歌了,看旁人也就順延了一些,好比他此時像個鵪鶉的表弟,也好比鵪鶉表哥身后一串的朋友們。

    聞時頌沖他們矜貴的點了點頭。對于眼高于頂的太子殿下來說,這樣的舉動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其他舉子也是十分激動,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天出個門,不僅在皇帝面前露了臉,還被太子看在了眼中,這是多小的概率,多大的幸運啊?真是祖宗保佑。

    然后,沈里就發出了一起回東宮喝茶的邀請。

    其他人都傻了:“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計劃通沈里在心里的算盤珠子打的噼啪響,他可是要招待客人欸,小顏夫子總不能再逼著他休沐日補課了吧?

    是的,沈里和聞時頌來面見老皇帝了,但顏仲卿可沒離開東宮。

    也沒打算放棄趁著休息給沈里補課。

    只有學渣沈里在瘋狂的研究逃課的一百種方法,并最終還是讓他找到了最得體的一種。

    聞時頌:“?”

    沈里無辜的看回來:“?”

    聞時頌指了指自己,你去招待謝蘭芝的朋友了?那我呢?

    沈里更茫然了:“你不用工作的嗎?”

    ……那肯定還是需要的。

    太子負氣前往了顯德殿,身上的怨念比鬼都重。

    而沈里在回了東宮之后才發現,顏仲卿已經臨時有事離開了,只給他留了一張寫滿今日功課的宣紙。

    再看看到了東宮之后就變得萬分拘束的謝蘭芝的朋友們。

    沈里:“……”

    算了,反早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就趁熱喝了吧。

    沈里其實不怎么會和陌生人交流,幸好謝蘭芝是個比他還社交恐怖分子的恐怖分子,超會找話題的,在給彼此做了一番介紹之后,整個氣氛就被炒熱了,大家也都漸漸拋去了緊張和拘束。

    等聞時頌又快又好的完成了休沐日本就不多的公務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在長秋殿里熱火朝天打馬吊的場面。

    馬吊,也就是麻將,我國知名四人桌游。

    沈里以前完全不會玩,甚至不能理解為什么長輩們那么喜歡玩,直至如今他自己上了手……確實好玩,老祖宗真的有幾把刷子。

    聞時頌對一切占據沈里注意力的人和物都平等的沒有好感,但他也不想破壞沈里交朋友,只能暗搓搓的說:“你作業寫完了嗎?”

    沈里得意極了,一邊打出一張東風,一邊指了指麻將桌上的宣紙:“當然寫完啦。”

    這回輪到聞時頌震驚了,什么時候?怎么會這么迅速?

    答案自然是太學生外包。

    謝蘭芝交的這些朋友是真的有點東西,除了身寓言為江洲解元的杜言生,以及他同樣才學不俗的同窗以外,剩下的幾人也都是有名的才子才女,大部分出生太學。

    太學是大啟的最高學府,差不多就相當于大學吧。

    而在有了這個認知的那一刻,沈里就忽然有了一個好主意,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大學生更廉價的勞動力嗎?

    咳,不是,他的意思是,他完全可以雇幾個太學生來給他當作業搶手啊。

    作業外包的成果也十分喜人,又便宜又高效,性價高的讓人瞠目。尤其是不吭不響的小杜同學,不得不說他雖然性格比較沉悶,不怎么愛說話,但解元之位實至名歸,瞧瞧這作業,這文章。

    沈里對聞時頌表示:“不錯吧?”

    聞時頌看了看作業沒說話,因為其他人已經在謝蘭芝的帶領下起身準備告辭了,謝蘭芝這個人就是這樣,你說他腦子有坑吧,他也確實不太聰明,但你要說他完全不會做人吧,那倒不是,他在這時候總是超級有眼色的。

    他提出離開的時機,讓聞時頌滿意的不得了。

    特意點了自己身邊最得用的洪梁,讓他送一送謝蘭芝等人。而在一群青春洋溢的太學生離開之前,聞時頌還主動對從始至終沉默寡言的杜言生提點了兩句:“你娘死了,你爹呢?”

    杜言生如實回答:“他也死了。”

    “其他親戚?”

    “都沒了。”杜言生還是那幅木訥樣子。

    “婚約?”

    “無人愿意下嫁。”不只是杜言生窮的問題,他長得普通,性格又悶,在加上這六親斷絕的超絕社會關系,說真的,是個人聽到這條件心里都得嘀咕一下。擔心他是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專克親人的命。

    謝蘭芝本來正在和滾燈還有彪子告別,和沈里說著什么“你說奇不奇怪,表嫂你這只貍花好像我在廟會上遇到的那只啊”,一聽聞時頌這些看起來完全不會聊天的話題,就有點氣鼓鼓的看了過來。干嘛要一直往老杜身上捅刀子啊。怎么?不成親犯法?我也沒成親啊。

    聞時頌直接無視了謝蘭芝,對杜言生道:“那你最好還是盡快成一個。”

    然后,聞時頌就揮揮手,讓他們走人了,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別人會如何解讀他的這些話,一如既往的不愛好好說話,我行我素。

    當然,他還是在意沈里的。

    而沈里在人走之后,只專心招呼聞時頌吃飯了,其實他本來想留謝蘭芝等人一起吃飯的,奈何謝蘭芝說他已經在外面訂好酒樓了,是超級難排隊、預訂已經訂到一個月以后的望仙樓,沈里都差點心動跟著他們去了。

    總之,這天吃完還是只有聞時頌和沈里兩個人,在沈里的長秋殿。

    聞時頌充分學會了什么叫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以前他和沈里的活動范圍還在他的顯德殿或者光大殿,最近他們已經轉戰沈里的長秋殿了。

    一方面沈里在自己的地盤更自在,另外一方面……

    聞時頌十分滿意看到自己的痕跡一點點侵占著沈里的私人空間,他昨天穿過的暮色外衫就掛在橫桿的衣桁上,小榻的左手邊已經有了他專屬的靠枕,連沈里的裝飾性書架上都開始零零散散的放上了他會需要用到的書籍。就仿佛這里是他和沈里兩個人的家。

    聞時頌實在是太享受眼前的一切了,也自然而然的就把解釋從口中說了出來:“我不是故意要為難杜言生。”

    “我知道。”沈里正在逗彪子老大,它看起來好像有點累,也不知道白天干什么去了。

    聞時頌一愣:“你知道?”

    對啊,沈里真的知道,岑夫子都教過他的。

    皇帝不會重用孤家寡人,雖然這種孤臣看起來沒有弱點,不用擔心對方被收買拿捏,但問題也出自于此,別人不好拿捏,皇帝就好拿捏了嗎?臣子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弱點,老皇帝連想牽制對方的東西都沒有,又怎么能安心重用?

    “岑夫子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杜言生的社會關系太干凈了,以老皇帝的多疑程度,他是絕對不會用他的,哪怕他有先太子背書。

    聞時頌同意的點點頭:“偶爾故意漏個小缺陷,或貪財,或好色,或視妻女如命,也不失為一種君臣之間心照不宣的小……”

    沈里:“小情趣?”

    聞時頌:“……是小把戲!”

    “小把戲就小把戲嘛,你突然那么大聲干什么?”

    第68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八天:

    沈里的外包作業,在下次補課的休沐日,被小顏夫子當場識破。漂亮的大美人拿著手中的宣紙,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一開始還理直氣壯,后面才漸漸心虛的太子妃,看的沈里都快瘆得慌了,才說了句:“下次找人代筆,還煩請殿下找個與您水平相當的。”

    至少不要找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沈里寫不出來的水平的,太假了,他師祖教了沈里這么多天,竟然還是連個謊都不會撒嗎?

    顏仲卿并不怕沈里找別人代寫作業,因為比起這個,他更擔心沈里連這點小陰謀小詭計都搞不定。

    沈里:“QAQ我也想啊,但你不是不讓我再找阿兔做作業了嗎?”

    倒不是說太子殿下寫文章的水平比不過杜解元,而是聞時頌十分了解沈里,總能在代寫作業的時候把沈里的用詞模仿的惟妙惟肖。

    可即便如此了,顏仲卿在過往的教學里,也總能抓出不是沈里撰寫的部分。

    顏仲卿發現之后也不會做什么,只會把不是沈里寫的部分挑選出來,然后禮貌恭敬的讓太子妃殿下重新在課堂上再寫一遍而已。次數多了,沈里也就漸漸覺得與其二次折磨,不如一開始就自己寫。

    雖然他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什么這事不能讓聞時頌參合。

    因為你智多近妖的老公就跟個蜘蛛結網似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把你緊緊纏繞的機會,而你需要時刻保持屬于自己的思考。顏仲卿也是至今沒想明白:“你到底是有多信任太子啊?為什么可以什么都說?就沒點什么想瞞著他的隱私嗎?”

    至今孤寡,主修無情道的小顏夫子,真的受不了戀愛腦。

    沈里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我當然有瞞著阿兔的事情啊,我還瞞著你呢,瞞著所有人,瞞的可好啦,至今沒有一個人發現!

    必須得說的是,沈里在這里說的既不是他是穿越的,也不是他根本沒有以前沈里記憶的這兩件事,而是就在面見老皇帝的那一天,在沈里拉著一群太學生在長秋殿打馬吊的“百忙之中”,他還不忘讓彪子給他阿姊傳了消息出去。

    老皇帝準備讓二公主取代他阿姊的兵權,沈里不可能不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想辦法透給他阿姊知道。

    而他們姐弟里之間有一個十分隱晦的通訊渠道,當下說當下就能讓對方知道的那種。

    在通訊不發達、連爛事都傳的很慢的古代,要如何做到這一點呢?

    當然是靠血脈覺醒啊。

    沈青起在北疆收攏了一對比較特殊的雙生子,這對兄弟的血脈被沈里稱為發報機,因為真的就和發報機似的,和其中一個說的話,不管與另外一個相距多遠,另外一個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內容。

    當然,這對發報機是很大的條件限制的,好比距離越遠,一天之內所能傳遞的字數就越短。

    之前過年大朝會的時候,沈青起的軍師邊城入京代嘯鐵衛對皇帝進行朝賀,對方不僅順路給沈里送來了一車北疆的土特產,還暗中送了這對發報機雙生子中的弟弟入京,為沈里和北疆那邊構建起了一個特殊的通訊通道。

    當然,雙生子弟弟不只是為了方便沈里才來的,他在北疆的戰場上受了傷,已經不適合再在戰場上活動,就擔起了探子的工作,如今負責主持京城一帶的情報活動。

    也是這個時候沈里才知道,他阿姊一直在了解京中各方勢力的動向,尤其是老皇帝的。

    有了沈老爺子當年被迫卸甲的教訓,沈青起對皇室不可能不防備。

    總之,邊軍師把沈大將軍對阿弟的話模仿了個淋漓盡致,耳提面命要讓沈里一定要瞞著太子,但如果情況不對,也別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必須第一時間和她取得聯系。

    沈里不知道阿姊口中的情況怎么樣才算不對,但至少二公主這個消息他就覺得很有必要讓阿姊知道。

    他寫了個小紙條,讓彪子老大送去了情報據點。

    沒用春華秋實傳遞,是怕老皇帝表面上不瞞著他,實則背地里讓人盯著他。

    這也是那天沈里找了一幫子太學生打馬吊的原因,既是掩護,也是證明自己就是個紈绔,什么都沒想,一心都在逃作業和玩樂上面。

    彪子老大那么累,也是沈里故意說給聞時頌聽的。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么說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可他也是第一次搞這種地下黨一樣的活動,雖然很努力克制了,但還是難免做一些畫蛇添足的動作。

    幸好,不管是聞時頌還是其他人都沒有對他產生懷疑。

    沈里在吃喝玩樂方面的口碑,和太子不穩定的情緒一樣穩定。

    彪子老大平時就愛出門,自從沈里每天開始去弘文館讀書之后,彪子老大的巡邏日常也就有了很大的變化。

    它不是不再巡邏東宮了,只是除了巡邏以外,還增加了其他活動。

    就在沈里看來,是他過去每天兢兢業業陪小貓小狗散步,但實際上在彪子老大看來,明明是它在遷就它養的兩腳獸。現在不用每天照顧兩腳獸了,它自然就漸漸恢復了它過去總愛往外跑的本性。

    今天回已經靠賣小魚干而賺到了一些錢的清風觀,明天去皇宮外的山上重操舊業打打獵什么的,每天不知道有多逍遙快活。

    那天也是,彪子老大一大早就去外面觀察兩腳獸了。

    “估計是聽說玄武門外面在舉辦廟會,咱們大咪可喜歡湊熱鬧啦。”七香如是說。

    沈里想起來之前在青行第一次遇到彪子老大時好像也這樣,它和一院子小貓待在一起,雖然只是遠遠的站在墻頭一只貓看著,但也并沒有遠離這份熱鬧。有的貓的性格就是這樣,既不愿意自己待著,也不愿意和人擠著,一堆人在哪里它在哪里,但也就僅限于遠遠看著。

    沈里選擇尊重,但也只能麻煩已經跑出去一圈的彪子再出去一圈,去給他阿姊發報機弟弟傳遞紙條。

    彪子老大十分敬業,又快又好的完成了任務,就是回來之后就徹底歇菜,一直在呼呼大睡。

    沈青起也是在當天就收到了沈里的消息,她當時本來正在校場練武呢,一看到雙生子里的哥哥著急忙慌的朝她過來,當下就急了,差點把手中幾十斤的重錘直接扔到地上。沈家爹娘也是十分焦急,團團圍了上來。

    “是不是太子欺負里里了?”

    “我就知道他倆日子長不了,太子肯定要原形畢露。”

    “不行,咱得回去!”

    是的,沈青起留給弟弟的緊急通訊,其實是一條家暴熱線,她根本就沒想過要讓她的弟弟在危機四伏的京中給她打探什么消息,她有的是人脈和手段得到她想要的,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弟去涉險,哪怕沈里就在宮中,就在太子身邊,是理論上最容易得到老皇帝消息的人。

    但沈青起還是決定自私一回,只希望阿弟一直是個萬事不知愁的小郎君。

    就在沈青起的潛意識里,她總覺得她阿弟最大的人生煩惱,只可能是感情不順。而鑒于聞時頌暴戾的性格并不是什么秘密,沈青起甚至會擔心聞時頌會動手。

    不管沈里說多少次他覺得阿兔挺好的,但根本不會有人信的。

    只是沈青起怎么都沒想到,一直安安靜靜的阿弟,會傳來這么一個驚人的消息。

    說實話,沈青起知道這個消息嗎?

    還真的不知道。

    但她早就猜到了老皇帝不會安生,她也一直在等著他出招,只是誰也沒想到老皇帝會突然搞這么一個神來之筆。

    當然,在沈里傳來消息沒多久之后,沈青起在京中的人手也陸陸續續得到了消息,并設法把那一日發生在禁苑的始末傳回了北疆。

    在一段時間內,好幾方都前前后后給沈青起傳了消息。

    最有意思的是這里面甚至包括了二公主的人。

    她是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雖然她也眼饞北疆的兵力,但眼下這個情況,比起手握重兵,還是人在京城更重要。

    誰也說不清楚想一出是一出的老皇帝為什么突然對二公主發難,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針對二公主的試探還是對沈青起的,亦或者是對她們兩個人的,但總之二公主有意示好,想和沈青起商量出一個彼此都滿意的結果,沈青起自然也不會把這份好意往外推。

    至于她到底打算怎么做,沈里就不知道了。

    說實話,他也不想知道,一方面他怕自己保守不住秘密,另外一方面他知道了也理解不了啊,他只對阿姊表示,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姐的回信也是沒客氣,要求沈里好好吃飯,按時休息,不許再偷偷找別人代寫作業了。

    沈里:?

    最后一句真的是讓沈里脊梁骨發麻,因為這種事他不說,誰會和他阿姊說呢?只可能是來自于她自己的情報網,就怎么說呢,沈里又有點欣慰于他姐的情報網這么厲害。

    總之,沈里自覺做了一件神不知鬼不覺的大事,對自己不能更滿意了。

    遂決定獎勵自己出門玩。

    在岑夫子有事,給沈里多休了一天假期的這一日,沈里帶著滾燈和彪子老大就決定出宮放風,連目的地都選好了,就是謝蘭芝之前說過的望仙樓。

    陪客自然是……聞時頌。

    沈里本來是想找謝蘭芝或許顏仲卿一起的,出門玩嘛,肯定是和朋友一起更開心,雖然聞時頌也是他的朋友吧,甚至是最好的朋友,但感覺就是不一樣。可最后沈里還是選擇了和聞時頌一起。

    為什么?

    因為帶上太子殿下才可以不用預約。QAQ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聞時頌:當然不一樣,你和朋友是出去玩,我們這是約會。

    第69章 入主東宮第六十九天:

    望仙樓在平康坊內。

    平康坊則位于天街以東的第二條街道,從北邊數的第五座市坊,隔壁緊鄰的就是沈里之前去過的東市。平康坊的規模不是坊市中最大的,人口也不是最密集的,但卻絕對算得上雍畿最有名的地方之一。

    因為這里是達官顯貴閑時的主要集散地,十分出名的聲色場所。

    但這并不是說平康坊里就只有聲色產業了,事實上,歷史上有數個位同宰相的高官曾在這里置業,至今還住著兩位,其中就包括孟老孟參知。還有十五個進奏院(各地駐京辦)選址于此,甚至出過公主府……

    但這些都不是沈里今天要關注的。

    他只迫不及待的乘著馬車從平康坊的北門而入,看到臨街起手的第一家便是大名鼎鼎的望仙樓。翹角飛檐,十字脊頂,占地十分龐大,不想酒樓,更像哪里的宮苑。迎風招展的牌樓下,是在一看就十分豪奢的繁華街道上也最為突出的龐然建筑,與王府同款的碧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沈里之前去東市時,本來覺得百川青行就已經夠氣派的了,如今看到望仙樓才明白什么叫小巫見大巫。

    這里渾身上下都在透著一種我很貴的氣息。

    出入望仙樓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貴,是京中這些大人近些年談事會友最喜歡出入的高檔酒樓,沒有之一。

    由于來的權豪勢要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招待不完,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誰都需要預約,哪怕你祖父是當朝太傅也不能免俗的規矩。如果家中臨時來了十分重要的客人需要招待,也頂多是能遣家中仆從來購買“外賣”,還必須得出示會員身份。

    是的,望仙樓采用的是非常現代的會員制。前樓吃飯,后院跑馬,還不定期有不同形式的表演,歌舞,口技,乃至是蹴鞠。

    讓沈里一秒幻視什么高爾夫俱樂部,游艇俱樂部。

    但聞時頌進入這里,就像是之前進宗正寺一樣,馬車從專門放馬車通行的后院大門長驅直入,如過無人之境,而平日里能不卑不亢與無數貴人平等而交的掌柜的,早早的就迎在了下馬石前。

    他等的不是太子,而是他們望仙樓的東家。

    是的,望仙樓是太子的產業,準確的說,是聞時頌從他兄長那里繼承來的產業,這是連謝蘭芝都不知道的事情。

    朝中一些消息靈通的大人物以前倒是有過猜測,但這些猜測也就僅限于捕風捉影的階段,不是無法拿到實錘,而是根本沒人敢去探究。

    沈里能夠知道,也是因為最近這幾天他總叨叨望仙樓,同為先太子遺產之一的韓詹事,就稍稍暗示了沈里那么兩句。他端著一碗疙瘩湯,非常像個村中閑漢似的蹲在臺階上,一邊美美享受,一邊對沈里表示,您想要去望仙樓還不容易?全世界再不會與比您的枕邊人更能幫到您的了。

    所以,沈里才會選擇帶上聞時頌,不是他的太子妃身份不夠讓掌柜的破例,而是帶上東家肯定更物超所值。

    但實際上……

    沈里搭著聞時頌的手下了馬車時,胖胖的掌柜對他同樣熱情,就仿佛他早就知道沈里是東家夫人。

    掌柜的也確實知道。

    “你不會覺得我沒和你共享這些吧?”聞時頌小聲在沈里耳邊道。這甚至和他們關系好壞都沒有什么直接因果,早在他們剛剛成婚的時候,聞時頌就已經全部通知下去了。

    太子殿下這個神經病是真的不會好好說話,但該做的他也是一樣沒有落下。

    說好的一人一半,那就是一人一半。

    沈里一臉茫然,我們說好的?什么時候說好的?

    聞時頌皺眉:“就是成婚的時候,你和我說夫夫講究共同財產,你這也忘了?”小時候的事忘了也就算了,他們成婚也沒多久吧?還不到一年呢,這都能忘?沈里成婚之初和他振振有詞扒拉算盤珠子時的樣子,聞時頌可謂是歷歷在目。

    他想不明白,沈里當時那么據理力爭,怎么能轉頭就忘?

    沈里一臉震驚,夫妻共同財產這種詞,是一個古代人能夠說出來的?游戲策劃怎么想的?真不會讓玩家覺得出戲嗎?

    幸好,聞時頌時刻謹記他和沈里這次出來是約會的,不是來玩大家來找茬的,很快就揭過了這個話題不再提起。只是沉迷于當一個盡職盡責的“導游”,問沈里是要先去看后面的馬場,還有直接吃飯,如果是吃飯的話,是想在樓上的雅間,還是去下面廊腰縵回的小院。

    對這里的布局可以說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因為聞時頌連夜背誦過。

    自打知道沈里打算來望仙樓,且沒有邀請別人,只邀請了他之后,聞時頌就開心的不行,雖然表面上依舊是那四平八穩的樣子吧,但其實心里光一天的游覽計劃草稿就打了不下八百十遍。

    而沈里只關注:“我們這樣直接進來,不會暴露嗎?”

    沈里最近的心眼子練習還是卓有成效的,就像他之前能夠想到從禁苑出來后再派人出去有可能被跟蹤一樣,他如今也會考慮到他們這樣馬車點對點的直接從東宮到望仙樓會暴露身份。

    “我們為什么不能來望仙樓當客人?就因為我是太子?這么從后門直接進來的貴人有的是,大家總有要隱藏身份的時候。”聞時頌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沈里,你心眼子還有得練呢。從后門進來,不是真的在隱藏什么,而是給外界散發一個我需要隱私的信號,但凡有點眼色的人就不會再問下去。

    除非是你的政敵。

    但望仙樓是正規不過的酒樓,你能參他什么?

    沈里最終選了樓上的雅間,因為掌柜的說可以看到樓下的表演,今天請了著名的鼓書娘子,對方要唱《柯公案》。

    《醉打駙馬》的流行已經過去了,最近京中又開始懷舊復古了,《柯公案》是十年前流行過的本子,如今又被翻了出來。

    沈里很是好奇。

    雖然掌柜的說,也能在小院里請鼓書娘子專門來唱,但沈里想了想,還是和大家一起聽熱鬧。

    進入雅間落座后,聞時頌就按照沈里的口味點了一桌子沈里喜歡的菜色。在等待上菜的間隙,聞時頌還準備了不少他覺得沈里會感興趣的話題。

    好比:“你知道軍書能吃嗎?”

    沈里:“啊?”沈里本來還在期待柯公案呢,突然聽到軍書這個詞,聽起來就和他阿姊有關,他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現實。

    說真的,那一刻沈里的心臟差點跳到一百八十邁。

    還是做賊心虛鬧的。沈里頭一回當“間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容易疑神疑鬼,更不用說聞時頌直接談及軍隊和書信這樣的關鍵詞。

    別是聞時頌已經發現了什么吧?

    不然沒事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突然聊這個?

    聞時頌會聊這個,當然是因為沈里最近這兩天總會在他提到與北疆有關的事情時格外的關注啊,在對于沈里的解讀方面,聞時頌可謂是苦心孤詣,他是不會錯過與沈里有關的任何一丁點的變化與興趣的。

    既然沈里關注,那就說明沈里愛聽,既然沈里愛聽,那聞時頌肯定就要多講啊。

    他覺得沈里的關注很合理,畢竟前不久在禁苑他父皇才搞了那么一出大戲,沈里不關注才奇怪吧?甚至包括沈里這種一邊關注一邊躲閃的謹慎樣子,都格外的合理,畢竟沈老爺子當年是如何被奪權的在權貴圈里并不算一個多大的秘密。

    聞時頌已經無數次想和沈里說了,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介意,我巴不得和你站在一邊。以后等我上位了,就更不存在兵權之間的猜忌了。

    只不過這些話沒辦法說的那么明白,聞時頌只能暗示,好比說一些寫軍書趣聞,來試圖打開他和沈里之間最后的信任屏障。

    聞時頌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真的拿出了一份沒有寫字的軍書。

    名曰果子丹。

    名字是不是有點耳熟?果丹皮就來源于此。

    真的能吃。

    聞時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蘸著糖水寫了自己的名字上去,然后就撕下了一片遞給沈里:“你嘗嘗?”

    沈里:?

    聞時頌卻還在期待,他真的太喜歡這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覺了,聽起來有點澀,實則也是一點都不清白。

    連直男沈里都開始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兒了。

    那種感覺很奇怪,不只是氣氛的問題,還因為沈里甚至覺得這件事發生過。就在他和聞時頌之間,在不知名的時間,不知名的地點,已經長大的少年沈里正指著一排丑橘子說,這個像我,一會兒就吃掉,這個像阿兄,也吃掉,這個像姨姨,必須吃掉……

    最后一個像阿兔。

    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從這些橘子里看出這么多張臉的。

    少年聞時頌嘲諷異常,卻直接伸手要拿走其實還沒有來得及被沈里吃掉的沈里橘。

    結局如何不得而知,但可以想得到,沈里是不會讓聞時頌吃掉那個橘子的,說不上來為什么,反正就是覺得尷尬的不行。一如明明前面說別的橘子時他都特別理直氣壯,聲音洪亮,在說最后一個的時候卻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心虛,幾次想看不遠處的聞時頌都不知道為什么沒去看,根本無法眼神對視。

    少年的聞時頌無法得償所愿,肯定會生氣,生很大很大的氣。

    而如今的聞時頌被拒絕了也是一點不尷尬,仿佛像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只淡定自若的又撕下了一片,蘸著糖水寫了沈里的名字自己給吃了,根本不給沈里阻止的機會,超幼稚的。

    沈里:“……”

    吃完之后,聞時頌卻沉默了很久。

    沈里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不管是為了安撫好朋友的情緒,還是緩解尷尬,他也眼睛一閉一睜就把之前聞時頌給他的那塊吃了,然后差點吐出來。

    因為酸。

    真的太酸了。

    酸的沈里的表情都要變形了。

    而聞時頌就像每個寧可自己假裝什么事都沒有,也要騙朋友把另外一半酸橘子吃下去的損友那樣,終于破功笑出了聲:“好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操碎了心的太子哥:於菟,交朋友不是這么交的,談戀愛也不是這么談的啊。

    PS:古代的軍書能不能吃我也不確定啊,有可能只是營銷號的洗腦包,我也是早些年看到過,寫大綱的時候又想起來了就寫上了,真的假的不確定,大家別信啊。

    第70章 入主東宮第七十天:

    掌柜的帶著今天的掌膳大廚進來介紹菜品時,差點沒被嚇死,因為他看到太子妃正在“毆打”太子,人來了都沒停手。

    秉承著能動手絕不嗶嗶的原則,沈郎君有仇當場就報。

    以前的太子嘴賤之后會跑,現在的太子只會坐在原地讓沈里出氣,甚至覺得自己賺了,倒不是因為他和沈里有了比以往都多的肢體接觸,還是沈里主動,而是因為沈里其實打的并不重,更像是小貓咪在和人類鬧著玩,還會問他:“你不知道躲嗎?”

    而聞時頌只是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問:“那你現在還生氣嗎?”

    那肯定沒辦法生氣了啊,沈里又好氣又好笑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云的菜品也一一上齊,不只是擺盤精美,連放在桌子上的位置都極有講究。

    正拼出了一幅高山流水覓知音的盛景。

    既貼合春日桃花,又迎合了春闈在即各舉子、大人們的隱秘心理。

    吃飯的儀式感也沒有結束,掌膳的大廚十分能說會道,每個菜都仿佛能講出一百零八個與之有關的哲學小故事。沈里越聽越不對勁兒,因為真的太像現代的米其林餐廳了,賣的不是菜,而是故事,從食材的選擇,獲取的艱難,到味道的炮制,以及主廚的人生感悟……

    沈里吃的都有點恍惚了。

    這菜好吃嗎?好吃的,可就是莫名的讓人有一種 “什么是奢侈品?奢侈品就是專騙有錢人,從不坑窮人”的奇妙感。

    沈里的眼前再次開始出現他明明沒有經歷過,又覺得確實是自己親身經歷的記憶碎片。

    他對孝賢太子說:“咱們要做,就做全大啟最高端的料理。”

    “料理?”孝賢太子略顯疑惑,但還是真摯回答,“我沒想開酒樓,我只是……”

    孝賢太子本來是想干什么來著?沈里死活都想不起來了,記憶在這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斷層,算了,不重要,總之,孝賢太子又說,他雖然讓人盤下了望仙樓,并有聲有色的經營了起來,但其實他是有點發愁的,店里的客人太多,絡繹不絕,已經有點影響他的手下展開工作了。

    當時身高比現在還矮不少的少年沈里表示:“把生意做好不容易,攪和黃了還不簡單?不就是想要人少嗎?放心吧,交給我,沒有搞不砸的!”

    孝賢太子說:“要合情合理,不能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懷疑。”

    沈里還是那句話,保證完成任務。

    他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面,只是在家點燈熬油的寫了一晚上經營計劃,那簡直是下筆如有神,靈感如泉涌,就仿佛在他的心里已經有了這么一個經營模板,只是他死活想不起來是在哪里看到的。

    反正在他的記憶里,那些模板店鋪看起來就怪冷清的,每次路過,他都想說一句,哪個冤大頭誰會在這里消費?

    但這些店鋪卻始終屹立,也沒人覺得它一直開在這種地段有什么不對。

    沈里給出的經營計劃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一言以蔽之,抬高菜品單價,減少裝盤克重,再安排幾個好看又年輕的跑堂,專門站在門口鼻孔朝天的看人,對誰都一副“我很高貴,你不配”的傲慢面孔。

    以及最重要的,不是誰都能來吃飯,只能會員預約,并且增加用餐時常,給客人講各種新編的食材故事,就幾道道至少吃它一到兩個時辰(兩到四個小時)的那種,減少一切翻臺的可能。

    這么一套組合拳下來……

    望仙樓徹底火了。

    沈里人都傻了。

    大概一如那句講的比較俗的老話,人是猴變的,沒有不賤的。

    饑餓營銷在古代也一樣適用。

    反倒是孝賢太子沒有怪沈里的反向操作,因為他們誤打誤撞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達官顯貴,知道了很多他們在談笑間無意中泄露的消息。

    孝賢太子甚至有點后悔,怎么以前沒早開個類似的地方?他收集了多少情報啊。

    花式夸了沈里半天,還大方的給沈里發了一大筆獎金提成。

    就這么說吧,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望仙樓都是孝賢太子手上最賺錢的產業之一,哪怕他把其中大部分的收入利潤都聽從了沈里的建議,那去做了善事,也還是有得賺,三不五時的就會給沈里發零花錢。

    聞時頌撞見過好幾回,氣的沒著沒落的,倒不是介意兄長給別人花錢,他自己也有的是錢,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不舒服。

    如今倒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婆自己養,他哥憑什么給他老婆花錢啊?

    聞時頌真的是個占有欲極強,又小心眼到不講道理的神經病,連別人給沈里花錢他都嫉妒,他總覺得這個拼命給沈里花錢的角色應該是他。

    記憶碎片看到這里,沈里已經有點凌亂了,因為這里面的既視感太強了。

    他之前還以為是游戲策劃給孝賢太子開的金手指,用現代高檔會所的經營思路,來降維打擊古代的酒樓市場,太子的望仙樓不受歡迎誰受歡迎?

    但按照他現在“看到”的這些來說,好像出主意的是他啊。

    原主不是一個純粹的古代人嗎?

    說話的語氣怎么和他這么像?

    等樓下堂上的《夏公案》一開口,沈里人都麻了,因為唱的是一個姓夏的書生,和一個姓華的大夫,聯手在他們小鎮上屢破奇案的故事。

    “夏洛克打坐在江左府,尊一聲老太爺細聽端*……”

    沈里:?

    哪個夏洛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夏洛克嗎?你用京韻大鼓唱福爾摩斯,柯南道爾他知道嗎?后面要不要考慮大偵探波洛?阿婆永遠是最牛的!

    當然,這鼓書里唱的案件倒是沈里沒聽過的,明顯不是福爾摩斯的原著,更像是原著的衍生同人。

    還特別會結合事實,據聞時頌說,唱的是幾年前轟動大啟的那樁邪-教案。

    說是邪-教也不準確,因為這個教會里的人并不信奉神明,甚至是極端反神的。或許用“一個激進的民間組織”來形容會更合適一點,這些教眾認為這個有人能覺醒血脈、有人不能的世界上是錯誤的,是不公平的,為了消除這種不公平,應該消滅一切血脈覺醒者。

    他們自稱“平凡之眾”,反世家,反血脈,反一切祖先庇佑論。

    說真的,有這種組織一點也不奇怪,就大啟這些世家不把普通人當人的操作,早晚會引發民怨。

    大啟開國這么多年,血脈覺醒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早已經快要到達不可調和的高-潮點了。

    平凡之眾就是那個即將點燃戰爭的導火索。

    因為他們的教義就是以群體性自殺性襲擊的方式來殺害血脈覺醒者。雖然自殺襲擊本身是很不理智的,但至少他們一開始還算有一些行為邏輯,針對的都是那些為富不仁,因為自己血脈覺醒了,就不把普通人當人的紈绔子弟。

    這種極端行為就像一輛高速行使的火車,一直在順坡而下,理論上只會越來越快,除非車毀人亡,否則絕無剎閘的可能。

    但大啟就是這么神奇,在關鍵時刻,總有人能站出來力挽狂瀾。

    幾十年前,是沈老爺子置身去北疆從軍穩定了外憂;而平凡之眾如火如荼時,是孝賢太子澆熄了內患。

    誰也不知道孝賢太子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從何時開始布局,大家只知道他憑借一己之力,生生把已經走向岔路的火車又掰回了正軌,讓本來已經像是快要燒開的熱水壺的矛盾,被盡可能的又壓了下去。

    民間雖有騷亂,卻也是一時的,至少沒有爆發戰爭,沒有造成大面積的傷害。

    孝賢太子一直是很反對戰爭的,因為不管誰贏了誰,受苦的永遠是百姓。他覺得有些戰爭的本質,不過是一個農民的兒子去殺死另外一個農民的兒子,只為了滿足高高在上垂坐朝堂的老爺們的一己私欲*。

    誰也不應該因為這種不知所謂的事情,就失去自己寶貴的生命。

    索性戰爭沒有到來,平凡之眾在一夜之間消失,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再也沒有傷害到別人,也沒有繼續傷害自己。

    孝賢太子也一直在努力想要推動血脈覺醒者的自我約束,為普通人爭取更多的權力。

    這里鼓書在唱的,就是在當年的亂象中發生過的一個小小的真實案件改編,里面沒有一個徹底的好人,也沒有一個徹底的壞人,再爭下去大家不過是兩敗俱傷,直至孝賢太子站了出來,完美的解決了事情。

    現場所有的人都在鼓掌叫好。

    只有聞時頌眼睛一眨不眨的在觀察沈里,當沈里不解的看回來時,他才慢吞吞的說:“我皇兄沒參與過這個案子,這后面是他們的狗尾續貂,強行大團圓。”

    沈里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我知道。”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

    聞時頌一直在盡力避免和沈里主動提起與他皇兄有關的話題,他不否認他的皇兄是個很好的人,他也很喜歡他,很懷念他,但……

    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轉移了話題:“今天的太學生不少。”

    沈里也很配合:“他們這是不準備考科舉上岸了嗎?”

    聞時頌用折扇挑起了包廂的紗簾,看著樓外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走過的一張張文人墨客的臉,無不嘲諷的說:“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他們太上進了,才會選在這個時候頻繁的出入平康坊,岑夫子沒教你嗎?”

    沈里搖搖頭,他們暫時還沒學到這個。

    “那夫子給你講了科舉錄取的潛規則嗎?”

    這個沈里倒是知道,大啟的科舉制度和唐代很像,或者說游戲策劃組大概就是直接參考的唐制。在唐代,這個科舉制度剛剛興起的朝代,有很多規則都和未來不同,以后來人的眼光看,甚至是十分粗糙與不可思議的。

    好比……

    科舉的試卷是沒有糊名制的。

    沈里在弘文館的課堂上聽到這個的時候都震驚了,他問夫子:“這豈不是說有關系的人很容易就能作弊了嗎?”

    說話一向含蓄的岑夫子,這一次都沒能多么委婉了,她毫不客氣的點了點頭。事實上,岑夫子對于大啟這套選官制度早已心生不滿,數次有意推動改革,卻最終都以老皇帝留中不發而草草收場。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孝賢太子親自下場,可惜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因為老皇帝說:“官員自會避嫌。”

    也確實會避嫌,好比假設這一屆的主考官是岑夫子,她肯定不會點自己的徒弟或者徒孫為榜首會元。

    但問題是也就僅此而已了啊。

    你以為的關系,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師父。

    實際上的關系,這個文壇巨擘說,我聽說誰誰的文筆極好,想必這次必會榜上有名;那個朝廷重臣言,最近某某的詩文風頭正盛,這樣的風流人物正是朝廷所需的賢才啊;乃至是皇子公主都肯定要安插自己欣賞的人才。

    看起來舉子生死的只有禮部參與閱卷的主考官能夠決定,實際上能影響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

    就像奧斯卡公關,金球獎公關。

    你以為選的是這一年最好看的電影,踢球最好的球員,實際上是選名氣最大的那個,而名氣,往往就不是只有實力來決定這么簡單了。

    事實上,在唐代的時候,有不少知名的文人都走過“公關”這條路。

    當然,在這個時候還叫行卷。

    沈里已經因為這事和聞時頌義憤填膺過好幾輪了,他覺得這一點都不公平。

    聞時頌是這么說的:“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討厭那些清流派了吧?”結黨營私都只是其中一部分很小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在科舉的選仕上,他們在做的和那些極力想要維護齋郎制度的世家又有什么區別呢?

    學閥和門閥,不過換湯不換料。

    “而這些舉子想要揚名,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宣傳自己,他們自然要來平康坊揚名。”這里的達官貴人最多,這里也是他們這種還沒有步入仕途的寒門最容易接觸到達官貴人的地方。

    老皇帝不僅從未阻止過,還十分支持。

    沈里聽的目瞪口呆,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再膽大妄為不過的話:“殿下,考慮過玄武門繼承制嗎?”當然,他也就是氣急了說說而已,并沒有真的要做什么。

    聞時頌也沒有回答沈里。

    因為就在他們說著的時候,外面的街上已經亂了起來,有人從巷口跌跌撞撞的跑出,渾身是血的高喊:“救命啊,殺人了,平凡之眾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洛克打坐在江左府,尊一聲老太爺細聽端:原句是鍘美案里的,“包公爺打坐在開封府,尊一聲駙馬爺細聽端”,文里改編了一下,不是作者原創,么么噠。

    *有些戰爭的本質,不過是一個農民的兒子去殺死另外一個農民的兒子:忘記是誰說的了,但反正不是我原創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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