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集訓(作話含小劇場)
自己這個搭檔出手這么快, 太宰治還是第一次發現。他上半身微微后仰,嘗試抽回手,然而對方緊緊箍住他的手腕。
在場大多數人都是知道之前那件事的。毛利壽三郎當時不在場, 也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些。田中明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總覺得這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大家就這么默默地看, 期待著仁王雅治能說出什么厲害的話。
太宰治同樣盯著仁王雅治,他的眼神帶著他人無法察覺的驚悚, 仿佛第一次認識對方。
當那聲“對不起”脫口而出,仁王雅治感到這一場談話的基調瞬間被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仁王雅治眼神誠懇,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對不起。我不應該自以為是,繞過你擅自決定——”
冷汗從背后沁出, 太宰治稍稍抬起另一只手, 示意仁王雅治暫停。
仁王雅治雖然不解,但仍然照做。
他人以鄭重的口吻訴說對他們確實重要的東西, 太宰治對此難以忍受,尤其是這種過于感性的情感流露,實在讓他感到不適。
自幼受到的規訓如此, 在太宰治的認知中,人的感情應該是克制的,即便是憎恨,也應當被約束在一定范圍內。
暴露自己的感情, 甚至放肆利用,是一件很可怕、很危險的事, 可能將人置于死地。
太宰治吃過這方面的虧, 所以就算后來遇到了更多人,從外界見識過不同的理念, 他仍改不掉這個習慣。他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被仁王雅治以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太宰治的心臟都要停跳了,仿佛有一百只蟑螂在自己身上爬。他現在必須做點什么,來改變這種局面。
看到太宰治的動作,丸井文太雙手架在嘴唇前方,眼眸微垂,為這場真情流露接下來的走向默哀。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啊……”太宰治神情鎮定,以一種感嘆的語氣說著,但語速比平常說這種話時,稍微快了一點,“其實沒關系的,你又決定不了什么。”
一陣空白襲擊了仁王雅治的頭腦,他突然發現,自己想不起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這話說出來很破壞氣氛,可在某種意義上,它就是事實,令人無法反駁。柳蓮二轉過臉,替仁王雅治感到悲傷。
其實仁王雅治沒有做什么很過分的事情,就算他做了,也根本影響不到太宰治的實際利益。只是經過這幾天的冷落,他在腦中不斷放大自己的錯誤。
現在面對太宰治,仁王雅治完全是一種懺悔的態度。醞釀了幾天,他早在頭腦中預演過各種突發情況。收拾好心情,換一個思路,他還能繼續講下去。
眼看仁王雅治又要開口,太宰治一把握住對方的手,露出友好的笑容。趁著仁王雅治愣住,他立刻將手抽出來。
“那個、有件事忘記跟大家說了。冰帝那邊打算暑假合宿集訓,跡部君想聯合立海一起。”太宰治將視線轉向其他人,雙手合十,“費用由跡部君全包,正式開始還要過幾天。大家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罷,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太宰治打開包廂門,一溜煙跑了出去,沒幾秒就不見人影了。
短暫的沉默后,包廂里爆發出熱烈的討論。
“跡部、冰帝那個跡部景吾?”丸井文太滿臉狐疑,“冰帝集訓,干嘛要叫上我們?”
“話說這是什么時候聯系上的?也沒見冰帝那個誰跟太宰講話啊。”毛利壽三郎回憶兩場比賽,陷入思索。
“私下聯系的吧……”田中明摸了摸臉頰,有些憂愁。別校的選手都能跟太宰治發私信了,他還沒有太宰治的聯系方式,明明他從社團招新就謀劃著跟人家混熟的。
真田弦一郎與幸村精市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柳蓮二,三人無言中達成共識。
幸村精市清了清嗓,一字一頓道:“那么,大家來投票吧。”
見幸村精市發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贊成…”幸村精市環視一周,將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算了、反對集訓的舉手,少數服從多數。”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舉手。
“好的,那就這么決定了。”幸村精市微笑著。他拿出手機,迅速從聯系列表撈出太宰治,愉快地自語:“由我們的經理太宰來傳達這件事吧。”
另一邊,走在大街上,太宰治處理著消息。余光瞥見幸村精市的名字出現在提示窗,他連消息都沒點開,直接找到跡部景吾的聯系方式。
“話說,跡部君,你為什么會有邀請別校合宿的想法呢?一般來說不會同意的吧?”太宰治閑聊似的發去一串消息。
跡部景吾很快回復:“我是帶著誠意來的。”
這話有點熟悉。
手指稍微往上一翻,太宰治回顧自己幾個月前發的那條消息,又盯著跡部景吾的消息看了兩秒。
隨手打發的廢話飛回自己眼前,太宰治反省了半秒,回復:“好的,很有誠意。他們同意了。”
發完消息,太宰治正準備把手機放回去,屏幕卻閃動一下,顯示有人正打來電話。
太宰治瞥了眼來電人,備注欄寫著“忍足侑士”。
數分鐘前,東京的一所公寓,忍足侑士推開大門,熟悉的布置映入眼簾。
玄關墻面米色柔和,地面鋪著奶油色棉麻地毯,鞋柜上擺著瓶插花。
剛從外面吃完飯回來,忍足侑士脫下背包,放在柜子上。他拿起有些枯萎的插花,用買來的新鮮玫瑰替換,隨后彎腰,一手打開柜門拿拖鞋,另一只手朝背后伸去。
手剛拉上門把手,注意到眼前的景象,忍足侑士的動作驀然僵住,而背后的門已緩緩合上,發出了房間內清晰可聞的“砰”聲。
夕陽余暉為室內鍍上一層暖邊,房間飄來熟悉的白玉蘭香,忍足侑士心底卻生起刺骨涼意。
父親出差,姐姐去參加暑假補習集訓營,外公家里有事,母親回老家幫忙。本來母親想把忍足侑士一起帶過去,但是他還要參加全國大賽,只能留在東京。
這幾天,只有忍足侑士一個人在家。
父親有點強迫癥,連帶著其他家人也講究一些。出門前,忍足侑士還特地把地毯擺正。
可是現在,地毯擺放的角度有點歪。
門已經關上,忍足侑士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抓起背包,步入客廳,按開燈,走到電視機柜旁。
拉開抽屜,整齊碼放的卡式錄音帶暴露在光下,忍足侑士隨手拿出一盒,插入錄音機。隨著按鈕按下,優美的旋律緩緩流淌,環繞著整個空間,足以掩蓋一些細碎的響聲。
忍足侑士現在想洗把臉冷靜一下,于是他走到洗手間。
洗手間和浴室是完全分離設計,兩個獨立房間中間只相隔一小段距離,都在客廳一側。忍足侑士的視線掠過浴室,門上鎖孔是豎起的,代表上鎖狀態。浴室門是磨砂玻璃,能隱約看到其中的人影,但他沒有勇氣去窺探其中的景象。
打開水龍頭,忍足侑士做了個深呼吸,鞠一捧水,往臉上砸。他不敢閉眼,生怕背后突然冒出什么東西,而他來不及反應。
抹掉臉上的水,扯過毛巾擦干,忍足侑士匆匆離開洗手間,關緊門,重新回到客廳,一路完全沒有回頭。
聽過無數遍的喜愛的歌曲,并不能安撫忍足侑士的心緒,他竭盡全力保持平靜,心臟躍動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他渴望知曉,又害怕知曉,在別人聽來,這心跳聲是否也是那么清晰。
忍足侑士拿出手機,找到備忘錄,胡亂打了幾行字,思緒隨著文字的傾吐逐漸理順,頭腦才終于不是一片空白。
那個人既然藏匿在暗處,顯然不敢直接面對他。或許對方發現這幾天他家只有他一人,趁機闖入。
盡管對方可能力量不大,但忍足侑士不能冒險。他決定先離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報警。
直接折返不太合適,他得找個合理的借口。
網球部的大家還處于一種互相不搭理的狀態,最近跟其他朋友也一條消息都沒有發過,找他們都不合適。滑過一頁又一頁通訊錄,翻來覆去,忍足侑士的手指懸停在一個名字上。
撥通這個號碼,忍足侑士數著秒。風拂動窗簾,光線輕微的閃爍,好似過去了幾天幾夜。
萬幸,對方很快接通。
“喂,太宰君。”忍足侑士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不是在顫抖,他咽了口唾沫,竭力維持著表面平和的假象,“你現在在澀谷嗎?書店今天發售新書,你沒忘吧?”
在邈遠的樂聲掩映下,忍足侑士聽到了低沉的、像是**沿著浴缸邊緣滑動的刮擦聲。
應該只是過去了很短的時間,但忍足侑士感覺那幾秒是那么的綿長,那些歌謠慢慢離他而去,耳邊似是轟鳴,又似是一片寂靜。
他說錯了。
他只想著能以更自然的口吻離開這里,卻沒有考慮過電話那邊的人,聽到他這些話,會有多么莫名。
自己究竟會得到什么?
恐懼再次充斥了忍足侑士的腦海,在一片空白之中,他聽到了不是那么熟悉、卻仿佛天籟的聲音。
“嗯嗯,記著呢。你快來吧。”聽筒傳來的聲音隨性散漫,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透過這道聲音,忍足侑士好似能親眼看到,對方正邊打著電話邊,邊做著手頭的事,抽出時間對付他一句,因為這是他們早已定下的約定。
忍足侑士知道,事實上不是這樣,而這朝著他幾乎不敢想象的好方向的發展,令他幾乎想要落淚。他提起背包,關掉音樂和燈,以盡可能平穩的步伐朝玄關走去。
房間頃刻變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動。
“我的行動沒有問題。”忍足侑士在心里不斷安撫自己,“不要慌,那都是錯覺。”
他維持著平穩的呼吸,邁出了一步,兩步,三步……
打開門,走出去,關上門。
他離開這里了。
第62章 我今天晚上過去陪你
深吸一口氣, 忍足侑士一路走到電梯口,進入電梯后拼命按關門鍵,直到電梯開始順利下行。
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是太宰治發來的,問那家書店在哪條街, 聲稱自己忘了。
剛經歷過那一通,忍足侑士立刻變明白, 這并不是在詢問他地址,而是一種試探。
“澀谷區代官山1丁目。”忍足侑士立刻回答, “我已經出來了。”
過了三分鐘,忍足侑士走到街上,在人群中, 他終于感到了一絲安心。他先是報警描述詳情, 又找物業說明情況,而后給太宰治撥去電話, 打算表示感謝。
太宰治很快接通。聽到對面傳來的人聲,他便知道對方已暫時脫離危險。
“怎么樣啦?”太宰治以輕松的語氣問。
忍足侑士壓低聲音:“好像有人藏在我家浴室里。我不知道現在怎么樣,我從小區出來了。我已經報警了。”
太宰治沉吟道:“那可能是搜不出來什么了。假如沒找到, 你晚上回去小心點。”
忍足侑士的臉再次僵住。他原本回溫的四肢再次發涼,突然后悔自己給太宰治打了這通電話。
沒有聽到忍足侑士的回話,太宰治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心的提醒, 對于對方來說,可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驚悚。
太宰治放緩了聲音, 解釋道:“主要是你現在人不在家, 那他要么跑路,要么換個地方藏。你看, 你之前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家里呢。他應該還沒處理完,走掉的話,說不定晚上還會再去一次。那要是沒走……”
未免溫馨提示變成恐嚇,太宰治沒有說完,但他留下來的遐想空間,更讓忍足侑士感到脊背發涼。
腦中閃過一幕幕夜色中的黑影,窗邊,床邊,甚至是噩夢驚醒后,正對上的那雙眼……忍足侑士第一次這么痛恨自己豐富的想象力。
“謝謝你,我決定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去酒店湊合一晚好了。”忍足侑士眼中滿是滄桑。
“那倒也不用。酒店里能碰到的事,那更是五花八門了。”太宰治開著玩笑,稍微頓了頓,探究性地問:“你自己一個人也住了幾天了吧,平時怎么吃飯啊?”
能聽得出來,太宰治是在通過這種方式緩和氣氛,但忍足侑士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愈發沉重。他突然發現,天下之大,自己竟然沒有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如今天晚上去警察局打地鋪吧。忍足侑士如此絕望地想著,緩了半天,才抽回一口氣去回答太宰治的問題。
“基本是自己在家做吧。有時候懶得做了,就出去吃。”忍足侑士深深嘆了口氣,“也就是今天出去吃,才遇到這種事。”
太宰治露出滿意的表情,接著說:“沒事,那挺好的。你住哪啊?”
雖然跟太宰治不是特別熟,但忍足侑士自覺和對方還算投緣,而且對方還幫了自己這一次,他只當對方是想陪他聊天,轉移他的注意力。
假如下次遇到什么事,自己報過地址,說不定太宰治還能替自己報警。于是,忍足侑士真的把詳細地址用短信發過去。
“澀谷區廣尾2丁目15番601號室。”
另一邊,太宰治將地址復制到瀏覽器中,搜索結果讓他眼前一亮,居然是黃金地段的高級公寓。
本來太宰治就謀劃著暑假換個地方呆,最好身邊還能有別人,今天正撞上門來了。他當即提議:“忍足君,這樣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今天晚上過去陪你。怎么樣?”
忍足侑士先是一喜,隨即陷入猶豫。他不敢置信地說:“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要不還是算了。”
“既然都讓我知道這事了,我肯定要幫的。”太宰治大義凜然地說。
忍足侑士瞬間感動得無以復加。
太宰治說到做到。半個小時后,他便出現在澀谷站。
忍足侑士到車站接人。回家路上,他向太宰治說明最新情況。
“警察來檢查過了,但沒找到人,也沒找到什么線索。那家伙應該已經走了。物業那邊說會加強巡邏,后續再出事會隨時跟進。”忍足侑士眉毛向中間聚攏,雙眼黯淡,布滿愁緒。
警察和物業的雙重保證,并不能給忍足侑士提供任何安全感。他剛受到極度的驚嚇,太宰治那段話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今夜,就算有人陪伴,他恐怕也無法安然入睡。
“不用擔心。到時我再檢查一遍。”太宰治輕拍忍足侑士的肩膀。他是準備好在這里多住幾天的,必然要認真排除隱患。隨后,他詢問了一些細節,以及忍足侑士家的布局。
到達公寓門口,忍足侑士站在門前平復了一下呼吸,才拿出鑰匙。
屋里沒有亮光,打開玄關的燈,一切是那么熟悉,似乎沒有問題。
太宰治環視四周,仔細聆聽,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聲音,接著摸到廚房。
叫忍足侑士確認過細節沒有問題,太宰治從架子上拿了把刀,側過身看向忍足侑士,指示道:“網球拍放在家里吧?你去把那個拿著。”
忍足侑士困惑地問:“為什么我不是拿刀啊?”
“一般人都會認為刀更危險、不過,對于沒有經驗的人,這種短小的利器并不好用。網球拍對你來說更順手一點,長距離,面積大。”太宰治認真說明。
“好吧,就算我沒經驗。那你呢?”忍足侑士反問,但并沒有聽見太宰治的回答。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對方,只見對方臉上漫出略帶羞澀的笑。
雖然不知道太宰治是什么意思,但忍足侑士情愿當這是不好意思。
分別拿好武器,兩人在屋子里簡單轉了一圈,并沒發現第三個人的蹤跡,也沒聽到可疑的動靜。
容易排查的地方看完,太宰治又依次檢查了壁櫥、浴室柜子、浴缸后面的空間、通風管道和可能存在的夾層。
某些極為隱蔽的、忍足侑士甚至沒有考慮過那里能藏東西的地方,太宰治也都一一打開查看。
親眼看著這一切,忍足侑士心里踏實不少:“看來他是真的不在了。”
太宰治附和道:“今天加強巡邏,他應該沒辦法過來。你先洗漱去吧,我去透透風。”
目送忍足侑士前往洗手間,太宰治轉身走向露臺。忍足侑士放下了網球拍,他卻并沒有放下刀。
露臺四周布滿精心養護的綠植,右側擺著舒適的躺椅。左側放著幾把折疊椅和一個小茶幾,此處盆栽最為密集,欄桿后能隱隱看到空調外機的輪廓。
太宰治站在露臺一步之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隨后抓緊刀柄,抬起腳步。
闖入者是不是和他玩捉迷藏,太宰治能分出來。其他地方都找過了,如果闖入者還在房子這邊,只有露臺能供他藏匿,因為這里有一個絕佳的地點。
獨自把這事處理好,算是他提前付出的報酬,之后再在這里吃什么、玩什么,可不算他欠人情。
走到左側,太宰治視線向下探,大概瞄了兩眼,用刀背掃過欄桿上一個小盆栽。
之前詢問時,忍足侑士說過,家里擺件的擺放遵守一定規格,并且定期檢查。
盆栽的位置放置安全,在正常情況下不會導致跌落。會有人藏在空調外機后,即便是謹慎的人也無法預見。在這種情況下,某人爬上露臺導致盆栽跌落,出現意外,屬于不能預見的過失。
盆栽噼里啪啦從空調外機上砸下去,兩只手閃過太宰治的視野,一道消逝在空氣中的慘叫呼嘯而過。
忍足侑士正用肥皂往臉上打泡沫,忽然聽到一串混雜的噪聲,最后是重物墜地的聲音。他趕緊用水沖掉眼睛上的泡沫,跑去傳來聲音的露臺。
見太宰治雙手背后,臉色難看,忍足侑士忙問:“發生什么了?”
太宰治瞥了眼空蕩蕩的欄桿,故作心虛,垂下頭,愧疚道:“真是對不起,我不小心把它們碰掉了。”
“嚇死我了,我剛才還以為……”忍足侑士松了口氣,“你沒事就行。下面是綠化帶,不會有人從那里過的。”
再三確認太宰治沒有受傷,忍足侑士給物業打去電話,簡單交代原委。他剛放下電話,就見太宰治臉上泛出一抹羞赧。
“那個、你家還有什么吃的嗎?我有點餓了……”太宰治偏過視線,語氣帶著慚愧,卻并不客氣。
忍足侑士轉了轉眼珠,回想著說:“還有點掛面。不過,配菜什么的是沒有了。”
太宰治立刻舉手:“我去買!我記得路。”
“那你路上小心。”忍足侑士拿出錢包,掏了張千元紙幣遞給太宰治,隨后走去廚房。
忍足侑士先打開水龍頭,順手洗去臉上浮沫,接完水再打開爐灶。聽著煤氣開啟的“噠噠”聲,他注視著火焰,腦中回想今天的驚險。熱意溫暖了他的軀體,他第一萬次感恩太宰治的出現。
不知為何,太宰治這一趟去了很久。
忍足侑士面條都煮完了,配菜還不見影。他先把一碗面條端上桌,忽然聽見窗外響起警笛聲。
“看來今天遭殃的不是我一家。”忍足侑士奇異地感到了安慰。
不多時,忍足侑士聽到外面又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他詫異于小區今天多災多難,但并沒多想。
過了十幾分鐘,面條都要涼透了,太宰治才匆匆歸來。他抱著一個帆布袋,聽見開門聲,臉勉強從袋子后探出來。
太宰治打量著忍足侑士的表情,見對方神色如常,說道:“忍足君,我帶回了蟹肉罐頭喔。”
忍足侑士點點頭,接過袋子瞅了一眼,只有兩個蟹肉罐頭。他不禁夸贊:“挺好的,不過下次不用去海里抓螃蟹現做了。”
確認忍足侑士什么都不知道,太宰治開始胡編亂造:“事情是這樣的。我本來喜歡的那一款,超市里沒有,我就跑去另一家超市,結果另一家超市也沒有……哎呀,總之,它們都是免費的啦。是物業給的補償。”
忍足侑士無奈地嘆了口氣,但終究沒有說什么,只是招呼太宰治趕緊吃面。
夜里,忍足侑士還是睡不著,把自己喜歡的幾部愛情電影翻出來看。太宰治坐在客廳,吃著罐頭,陪他看。
重溫經典影片, 忍足侑士越看越上癮,餓了把太宰治給他留的罐頭扒拉出來吃,一看表,已經是五點。
太宰治早就躺在沙發上睡著,忍足侑士看完手里這部片子,天蒙蒙亮,他三兩下洗漱完,換了身衣服出門買菜。
路上,忍足侑士迎面碰上兩名男子,一人穿著西裝,一人穿著工裝,都是物業的工作人員。忍足侑士走上前,主動跟人打了聲招呼,提到昨天太宰治帶回的補償,特意感謝了一番。
西裝男子笑吟吟道:“您客氣了,我們應該的。還要感謝您朋友的配合,事情才能那么快解決。”
忍足侑士一愣。
一瞬間,他想起昨夜的警笛,掉落的盆栽,太宰治遲遲不來……
“那個潛進我家的家伙,他現在怎么樣了?”忍足侑士試探性地問。
西裝男子搖了搖頭:“救護車到的時候,人已經是無法救治的狀態。”
旁邊的工裝男子語速極快地嘟囔:“那家伙藏在空調外機那,指不定憋著什么壞——”
工裝男子話未說完,對上西裝男子的眼神,瞬間噤聲。西裝男子歉意地笑了笑,表示還有事要忙,向忍足侑士道別。
所有信息串在一起,忍足侑士的瞳孔不自覺放大,原本平靜的眼底波瀾起伏。原來他聽到的噪音,是這么回事。
所以,盆栽掉落的時候,太宰治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一絲恐懼閃過心頭,忍足侑士不由得想到,太宰治檢查了那么多角落縫隙,卻獨獨沒有檢查陽臺,只在最開始簡單看了一眼。
忍足侑士做了一次深呼吸。
無論如何,忍足侑士的眼神變得堅定,太宰治做這些,說到底是因為他。即便如此說服自己,他還是忍不住揣摩太宰治隱瞞他的動機。
第63章 除了原諒一切,他還能怎么樣
早餐做了三明治, 忍足侑士把盤子端上桌。他剛想叫太宰治起床,就聽到洗手間水流嘩嘩響,太宰治已經在洗漱了。
忍足侑士捏緊筷子, 猶豫萬分。太宰治既然瞞著他,那他挑明這事是不是不太好?可放任不管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最終, 忍足侑士還是決定把這事攤開講。
盯著拐角處,看見太宰治走過來, 忍足侑士緩緩開口:“我…早上出門碰見了物業的工作人員。他們說……”
忍足侑士磕磕絆絆將事情講了一遍,剖開自己的思路想法。他很擔心提起這事會引起什么糟糕的反應, 所以時刻注意著太宰治的表情,然而,太宰治反應平平。
對方似乎并不在意他發現, 又或者他現在發現, 是早有預料的事。
“怕你睡不著嘛。”太宰治抬起手,打了個哈欠。
雖然太宰治沒有直接說明, 但想到自己熬的通宵,忍足侑士瞬間無比慚愧。
吃完飯,外面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太宰治走到露臺, 細雨微微染濕他的衣衫,他望著雨幕,若有所思。
忍足侑士瞥了眼太宰治的背影,把電視調到天氣預報, 似乎晚上會變成暴雨。他其實還是希望對方能在他家多待會兒,一直沒提送太宰治回家的事, 要是對方因為雨再留一天, 沒什么不好。
不多時,太宰治折回客廳, 半躺在沙發上,默默刷手機。
久久沒有等到太宰治發話離開,忍足侑士不知不覺睡著。再睜開眼,天色已然暗下來。
客廳沒有開燈,太宰治還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跟忍足侑士睡前看到的情形幾乎沒有不同。聽到悉悉索索的動靜,太宰治抬眼望過來。
“你醒了。”太宰治語氣平淡,“我買了泡面,你要是餓了可以吃。”
忍足侑士撐著沙發坐起身,搭眼掃過茶幾。手機,一個吃完了的泡面盒子,一盒沒拆封的泡面,蓋子上還壓著一枚百円硬幣的找零。他的手機之前是放在沙發上的,可能是太宰治挪了位置。
“這是午飯吧?”忍足侑士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他本來準備中午起來做飯的,結果一不小心睡過頭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忍足侑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除了早上剩下的火腿、面包片、雞蛋、生菜和一盒牛奶,只有各色調味料。
雖然這些不是不能再吃一頓,但有客人在家,一天都這么糊弄,未免太敷衍了。
忍足侑士關上冰箱,回過頭,揚聲問道:“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沒有啊,隨便吧。”太宰治悶聲應和。
沒過兩秒,忍足侑士聽到“咚”的一聲。太宰治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廊道上,雙手扒著墻,探出頭,望向他。
“算了,我出去買菜好了。”太宰治眨了眨眼,“你家有雨衣嗎?”
“玄關的壁櫥里有。現在出去嗎?外面雨太大了吧。”忍足侑士微微皺眉。
“嗯。沒關系,我自己去就好了。”太宰治走出來,向右幾步進入玄關,拿著雨衣出門。
太宰治說的很輕巧,忍足侑士產生了種錯覺,對方出門幾分鐘就會帶著菜回來,他便把自己最喜歡的錄影帶拿出來,準備給太宰治分享一下。
結果,太宰治一去就是好幾個小時。
十一點,忍足侑士已經把他最喜歡的那一部影片看到第三遍。他拿出錄影帶,猶豫了一下,又重新塞回去,準備看第四遍。
在帶子被塞進去的前一刻,門鈴叮咚作響。
忍足侑士趕忙走過去,打開門,水淋淋的太宰治出現在門口。
太宰治一手抓著雨衣,一手拎著塑料袋。
沾著水珠的袋子透出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蔬菜和肉類塞滿其間。
雨衣似乎是在外面甩干過,上面沾的水并不多,太宰治本身則比雨衣更濕漉漉。他的褲腳和鞋子幾乎濕透,水滴順著他的發絲流下,沿下頜滴到地板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在那一刻,對上太宰治的目光,誠實地說,忍足侑士聯想到的全是雨夜殺人魔之類的概念。
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太宰治把雨衣往掛鉤上一放,踢掉浸透的鞋子,向前走去廚房,將袋子放到餐桌上。
“有干凈的衣服,可以借我一套嗎?”太宰治轉過眼,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
忍足侑士這才回神,小步跑起來。他先從衣柜拿套衣服,又趕緊跑去浴室,拽了條浴巾,蓋在太宰治腦袋上。
頭頂被柔軟的浴巾裹住,太宰治默默盯著忍足侑士。他全身都被雨水沖刷過,肌膚在燈光下閃爍著水光,眼睛卻是暗沉的,似乎非常疲憊。
那雙眼無悲無喜,本應具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威懾力,可收斂它的陰影來源于一片絨布。
忍足侑士無視了太宰治無言的不滿,隔著浴巾揉搓太宰治的頭發,試圖將它擦干。
太宰治眨巴兩下眼睛,抬起手,箍住忍足侑士的手腕并撇開,抓緊衣服,快步走進浴室。
水汽籠罩著磨砂玻璃,幾分鐘后,冒著熱氣的太宰治從浴室走出來。
洗掉冷水,換上干燥的衣服,太宰治像是切換了立繪表情的游戲角色,完全變了狀態,泰然自若地問忍足侑士什么時候做飯。
忍足侑士正在廚房,他已經將太宰治帶回來的菜分類放好,燜上米飯,菜板放著昆布、豆腐和其他細碎的配料。聽到太宰治的話,他從冰箱拿出味噌罐子,開始煮味噌湯。
半個多小時后,這頓延長成宵夜的晚餐終于上桌。
熱湯驅散寒意,霧氣朦朧了太宰治的臉。他不想吹頭發,忍足侑士就拿了條小毛巾給他罩著,他頭頂一塊絨布,捧著碗小口啜飲,此刻看上去全然無害。
忍足侑士很想探究對方去做了什么,可他看著太宰治這副樣子,提起氣,又泄了氣,反復幾次,怎么都開不了口。
忽然,太宰治掀起眼皮,淡淡道:“你說。”
面部肌肉變得僵硬,忍足侑士輕咳幾聲,眼神飄忽。他最終放棄探究這件事,轉而提起自己想放的那部電影。
太宰治點頭同意。
于是,忍足侑士回到客廳,第四遍觀看這部電影。不同的是,這次太宰治終于坐到他旁邊,和他一起。
晨光乍破,春日山巒被薄霧輕擁,漫山櫻花隨風搖曳,陽光透過花瓣縫隙灑下斑駁光影。為尋找靈感,年輕的建筑師上山散心,獨自漫步在石板路上。忽然,她的目光被一座古樸的茶室吸引。
“哎、這個鏡頭……雖然看了這么多遍,果然還是覺得很好。”忍足侑士一只手捧著臉,不住地感嘆,但聲音很低,不留意就聽不清,“下一個拐角,男主人公就要出現了。”
建筑師踏入茶室,茶室主人為她遞上了一杯茶。二人開始交談,發現他們對藝術有相似的追求,都希望能融合傳統與現代。
兩人的愛情綻放,事業也飛速發展。
在一次國際建筑設計大賽,建筑師獲獎,前往海外深造,而茶室主人獲得了在全國推廣茶室的機會,二人自此分別。
在海外,建筑師的設計逐漸偏離自己最初的追求,迷惘之際,她決定回國。當她想要與初戀再續前緣時,卻發現茶室主人已然病逝。
影片最后,建筑師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茶室中,決定擴建這座茶室,以此紀念初戀。
情緒早就在之前幾遍觀影過程中爆發,忍足侑士此時心情并沒有太大波動,雖然反芻到想吐,但他仍然認為這是一部好電影。
“兩個主角各自都有很好的發展,我還以為他們會是功成名就之后情場得意……”忍足侑士肩膀聳起,隨后慢慢下沉,手指輕撫下巴,深深嘆了口氣。
“沒關系啦。他們從一開始理念就不同,就算男主角不死,他們的分開也是必然的。”太宰治以安慰性的口吻說。
忍足侑士搖了搖頭,反駁道:“哪有人是那么契合的,又哪有那么多一眼萬年。我覺得假如男主人公沒死,他們最后一定會復合的。”
“那個年代就喜歡繁華都市背后回憶純真歲月。女主角事業有成,放到現實里,她多半不會為了愛情回國的。”太宰治攤開手。
這部電影質量如何,太宰治不清楚。電影里的角色做出什么之前,他總是從忍足侑士的碎碎念里先一步知道,包括下一句臺詞,甚至是與之對應的吐槽。
整個觀看過程,太宰治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完全沒能被觸動,他只能根據情節,以純粹的理性分析這部影片。
有人看了一部文學傷痛影片,想的居然是劇本中的悲劇太虛浮、現實只會更殘酷。在聽到太宰治這段話之前,忍足侑士難以相信。
“你腦子里感受美好的那根神經是被掐斷了嗎?”忍足侑士雙臂環胸,一陣惡寒,“那你為什么要看電影啊?”
太宰治聳了聳肩,無辜道:“是你說想讓我看的呀。”
忍足侑士默然無語。無需回想,他便悲傷地發現,竟然確實是這樣。
不知為什么,也沒誰問過,太宰治就這么在忍足侑士家里住下了。
家里的錄影帶都反復咀嚼過許多遍,第二天醒來,忍足侑士決定出門搜集新片。太宰治跟著他在影音店里轉了一圈,出門后拉著他去隔壁電子產品零售店,入手了兩部游戲機。
前兩天太宰治陪著忍足侑士看電影,這兩天忍足侑士作息跟著太宰治走。
倆人兩眼一睜就是打游戲,兩天過去,新買的幾盒錄像帶仍然一點沒看。
正打通新一關,太宰治聽到手機短信鈴聲。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跡部景吾發來的消息,表示時間暫定明天上午11點,在綠心公園集合。
太宰治戳了戳正在打游戲的忍足侑士,問道:“綠心公園在哪啊?”
忍足侑士毫無防備地手滑,放下角色剛死掉的游戲,想了想,回答:“應該也在港區吧,反正離冰帝蠻近的。”
冰帝離秋葉原倒是不遠。太宰治思索一瞬,把消息復制發給幸村精市。得到肯定答復,他邊編輯短信告知跡部景吾,邊向忍足侑士招呼:“我去衛生間一趟,你幫我打一關。”
路過茶幾,太宰治順手撈走忍足侑士的手機。他走到拐角,熟練地輸入鎖屏密碼,點開短信,跡部景吾果然已給忍足侑士發來通知。
刪掉短信,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回到客廳,將手機放回原位。忍足侑士還認真地幫他打著關卡,并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太宰治推了推忍足侑士,說道:“明天上午,秋葉原那邊的展覽館有個游戲發布會哦。一起過去看看吧?”
游戲角色慘死懸崖,忍足侑士嘆了口氣,認命地點頭。
太宰治滿意地揚起微笑,接著說:“剛才刪了你一條短信。”
“……我記得、我好像是有設鎖屏密碼的。所以之前我睡著那次,你果然是——唉,算了。”忍足侑士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犯人都敢獨自處理,旁邊這家伙能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忍足侑士抬起頭,不抱期望地問:“是關于什么的?”
“不會影響什么的。主要是為了保證接下來的行程中,你能心無雜念。”太宰治眼神認真。要是讓忍足侑士知道明天去合宿,就算他說時間上來得及,對方估計也不肯和他去發布會。
“那你不如別現在跟我說。”忍足侑士有些無奈。他拿起手機,嘗試在太宰治看不見的地方換個密碼。
剛調出設置界面,忍足侑士警惕地抬起頭,探究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鎖屏密碼的?”
太宰治拿過忍足侑士的手機,將屏幕對準燈光,模糊的指紋痕跡暴露在肉眼中。同時,他解釋著:“之前有一次,你開了鎖屏就去做飯了。我順便試一試,就開了。”
這樣居然也能暴露密碼。忍足侑士警覺的同時,又有點懷疑:“這樣做得到嗎?”
太宰治輕笑一聲:“當然不能啦。你睡著的時候我去你屋里看了,你不是把密碼記到一張紙上了嘛。”
眼看忍足侑士的表情愈發一言難盡,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反倒擴大了。
“好心教教你,以后不要隨隨便便把別人帶回家里哦。”說著,太宰治拿起游戲機,重開這一關。
忍足侑士倒在沙發靠背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太宰治大概是個怎樣的人,在對方來他家過夜后的那個早晨,他就該知道了。
人是他招來的,也是他留下的,其實他到現在也還是覺得和太宰治相處挺好的。
既然如此,除了原諒一切,他還能怎么樣。
想通這點,忍足侑士重新坐好,放下手機,開始下一輪游戲。
第64章 大家都等著呢
明早要出門, 忍足侑士終于早睡了一些。
早上,忍足侑士剛睜開眼,太宰治蹲在他床邊, 一手撐著臉,默默盯著他。他嚇了一激靈, 趕緊洗漱,換好衣服。
“先把家里收拾好哦, 該關的該鎖的都弄好。”臨出門時,太宰治提醒道。
“沒關系, 中午就回來了吧。”忍足侑士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重復了一遍:“啊、中午就回來了吧?”
他看著太宰治,對方也看著他, 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忍足侑士沒辦法, 回到屋里,又檢查了一遍, 這才出門。
小區東西鄰街各有巴士站點,往南有地下鐵,但相鄰的兩個街區內沒有JR站點, 需要到惠比壽町換乘電車。
不過,這些站點和小區之間,到底還是有一段距離。換乘到秋葉原站,要45分鐘以上, 騎行不會比它長太多。
七點多人還不算太多,路況尚可。太宰治聲稱卡在最后兩關、心里不上不下很難受, 想在路上打完, 忍足侑士就把他平時趕電車用的自行車拿出來,騎行到會場。
發布會開始, 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先到旁邊的商場逛了逛。吃完早飯,太宰治還拖著忍足侑士買了兩套衣服。
現場熱鬧非常,人聲鼎沸。等兩人進場,大廳里已經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不少人在站立區交談,兩人只好也在后面的空地站著。
這場發布會的主辦方并不是太宰治的目標,但其中一個合作伙伴,是他最近在玩的那款游戲的開發工作室。
這不是那種連貫性很強、容易上癮的游戲,之前宣傳力度也不大,粉絲不多。
展覽館下午、晚上各有其他的發布會,這款不怎么有排面的游戲,就只能定在上午,被別人帶著。
前幾天,在社交平臺上,工作室官方就已發布相關預告片、訪談和實機操作視頻。抽獎和問答都在評論區進行過,太宰治還抽到了內帶此游戲的最新款游戲機,需要到發布會現場領取。
該說的都說過了,發布會上還能講什么,太宰治還有點好奇。結果,到了現場一看,所謂的合作,也就是給了個30秒的品牌露出,令他心情復雜。
好在,看發布會只是順帶著的,太宰治來這里還有別的事要做——他把小山雅約了出來。
今天展覽館業務繁忙,什么人出現在這里都不奇怪,人又多,接頭很方便。
臺上,主持人富有激情地講解情況,隨著預告片的播放,臺下不時爆發出一陣驚嘆,而忍足侑士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臺上。
直到那個有點眼熟的商標被展示在屏幕上,忍足侑士才明白太宰治來發布會的目的。
忍足侑士扭過頭,望向身旁的太宰治,遲疑道:“所以,我們這就算看完了吧。現在要走了嗎?”
“來都來了,人家的發布會也看看就是了。”太宰治樂呵呵的。
這么說完,太宰治似乎就真的沉浸在這場發布會里。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默默看著太宰治東跑西竄,心道這家伙還蠻喜歡湊熱鬧的。太宰治拉了不少人聊天,語氣煞有其事,仿佛自己就是為了這款游戲期待已久的玩家之一。
找了幾個不同年齡段的觀眾交流之后,太宰治又走到一個女青年面前。
女青年穿著浮夸的衣裝,似乎是在進行角色扮演,臉上妝很濃,看不清真實樣貌。
這距離稍微有點遠,忍足侑士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從他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太宰治在和那位女青年聊天,而太宰治臉上帶著笑容。
剛開學的時候,太宰治去了趟行政大樓,橋本亮那時調查的工作人員,正是小山雅。
小山雅在行政中心工作,因外祖母高昂的醫藥費陷入經濟困境,利用職務之便,獲取大量個人信息,發送給犯罪組織。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小山雅得知警方正在調查她,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發現,開始清理自己的痕跡,刪除電腦中的所有記錄,準備逃離城市。
然而,在太宰治去行政大樓的那一天,小山雅家里出現意外——她的外祖母病逝。
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動力,良心又備受譴責,小山雅當時其實是想留在那里,等著警察來抓她。
可實際上,從別的警察那里,太宰治并未得到任何信息泄露案的消息。假如相關案情禁止外傳,那橋本亮也跟他透露了,無論如何都是有問題。
警方沒有調查小山雅的行動,那是組織給她傳出來的錯誤消息。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底層棋子,而組織現在就等著她跑掉,借機除掉她。負責處理她的,應該就是橋本亮。
當時太宰治托和樹交給小山雅一個郵箱地址,在交流中,暗示了對方這點。
那段時間,太宰治叫孤兒院院長給橋本亮添點麻煩,橋本亮忙著處理院長,無暇顧及其他。
橋本亮倒算是被擔任的職業淹入味了,最初竟然打算走程序,努力搜集院長的罪證,還偽裝成不知名正義人士發到警局。
太宰治光旁觀這個進度,都替橋本亮感覺費勁。他想要的也不是把院長抓起來,只要這個人活著,他就不能夠放心。
后來太宰治把孤兒院的孩子叫出去玩,主要是為了給橋本亮創造機會,橋本亮也沒有叫他失望。
而等橋本亮終于空下來,開始處理別的事,小山雅已經在太宰治的協助下成功跑路。
目前在明面上,小山雅仍是失蹤狀態,太宰治也不清楚對方到了哪里去,也再沒聯系。直到前天晚上,對方給他發了短信報平安。
看到短信,太宰治忽然想起之前和情報販子打電話的時候,那道女聲那么耳熟,他好像就是在小山雅身上聽到過。
為了確認這一點,太宰治打算做幾次試探,隨口一提想把人約出來,結果小山雅還真同意了他的約見。
在人群中隨意搭訕一陣,太宰治余光注意到一位畫著濃妝的女青年。似乎是有人想與對方合照,對方出言婉拒:“非常感謝您,不過我今天服裝還沒到,拍出來效果不好。”
頃刻間,太宰治便認出了這道聲音。縱然小山雅刻意抬高了聲線,可他最近時常回憶對方的聲音。
“好久不見。”太宰治緩緩向小山雅靠近,眼神中帶著探究。他拿出手機,點出郵箱,給小山雅展示了一秒。
小山雅先是一愣,而后上下打量太宰治。她對這張臉仍有印象,是她工作最后一天,最后服務的人。她輕笑一聲:“原來是你。”
太宰治掛著純善的表情,氣場也很親切,他說著寒暄話,頗為關心對方近況。不知不覺間,小山雅便放松了下來。
延續著之前平常的語氣,太宰治忽然說道:“和異性一起住,不太方便吧?”
微微抬起頭,小山雅面上帶笑,輕松地說:“還好,我們也早就認識——”
突然,小山雅的話頓住了。她終于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她可沒有向太宰治透露自己與別人住在一起。
小山雅怔怔望著太宰治,眼中的困惑大于警戒。
“你的同居人告訴我的。”太宰治眉尾下垂,看起來仍是那么純良。
“不,他不可能說出去的。”小山雅壓著眉,語氣堅定。她垂下眼,思索幾秒,隨即定定望著太宰治,“你就是那個太宰吧?”
“哦…原來他最近只跟我一個人交易過呀。”太宰治眨了眨眼,唇角上揚。
小山雅立刻緊緊閉上嘴。
這反而變相使太宰治肯定了自己的推測。他抬起腳,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繞著小山雅走了兩步,余光注意著對方的表情。
太宰治聲音輕柔,說出的話卻極為刺耳:“他看起來倒是對你挺上心的,可我的身份從你的手里走過一遍,你卻連跟他交易的那個人就是我都不清楚……”
涉及跟自己相識更久的人,太宰治說的話,小山雅一個字也不想聽。她開始竭力維持表情的平靜,幸運的是,雖然她的演技很差,但她臉上那層厚厚的妝容可以幫她掩蓋很多微表情。
“只是跟你共處過一個組織,這種關系很薄弱,不是嗎?”太宰治說。
聽到這句話,小山雅一邊嘴角有一瞬揚起,又即刻恢復平靜。太宰治猜錯了,她和對方可不止這么淺薄的關系。
臺上,主辦方結束了游戲的基本宣傳,開始交互環節和抽獎,并空出了一小塊場地,給所有合作伙伴。
眼看太宰治再次抬起腳,小山雅微微挑眉,事情好像在朝她期待的方向發展。
似乎由于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太宰治離開了這里。他走到分區,拿出截圖,報編號領了獎,隨后回到忍足侑士身邊。
太宰治拍了下忍足侑士的胳膊,輕快道:“好啦,這下可以走了。”
忍足侑士盯著太宰治手里的游戲機,撓了撓臉頰,原來純湊熱鬧的只有他自己。
注意到忍足侑士的視線,太宰治解釋道:“我之前在官網抽獎領到的,里面有最新的游戲。嗯,等閑下來回去再玩吧。現在要趕去集合了。”
說罷,太宰治拉著忍足侑士,試圖往外走。
忍足侑士反拽住太宰治,眼中滿是迷茫,困擾道:“集合?什么集合?”
“就是、我昨天不是刪了你一條短信嗎?”太宰治偏過臉,抬手搭在脖子上,做出一副羞澀的姿態,但他的語氣聽不出一點不好意思,“那個是跡部君發來的啦,說今天上午11點要在綠心公園集合。”
所以綠心公園是這么回事。忍足侑士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現在想想,買衣服也是為了合宿準備吧。
他仰起頭,看了眼大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現在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鐘。
首先,他不可能把自行車丟在這里。如果路線熟悉的話,到達港區,和他出門來這里的時間差不多。假如他們現在趕過去的話,那就是……
半個多小時后,綠心公園門口。
樹木郁郁蔥蔥,蟬聲此起彼伏,花壇前方站著一群少年。
少年們各自穿著私服,但從中間空出了一片位置,涇渭分明分成了兩撥人,分別都是七個人。
他們不尷不尬站在原地,一會兒看看表,一會兒看看對面那撥人,手上腳上小動作不斷,但就是沒一個人講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這香氣卻并不能安撫少年們的心緒。
西邊的是以跡部景吾為首的冰帝網球部正選,站在東邊的則是立海的正選。
還有兩分鐘就到11點了,但是人還沒有到齊。
藏在表面的平靜之下,跡部景吾有點焦急,忍足侑士到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不知道人到底怎么了。
而在立海這邊,藏在表面的平靜之下的,則是麻木。活動開始和太宰治遲到,大概是兩件可以劃上等號的事情。
所有人都期待著對方先開口,但對方不說話,也沒人好意思說什么,眾人皆是心虛不已。
莫名的氣氛在雙方之間涌動著。
偶然與對面的某個人對上視線,他們都會努力佯裝無事,淡定偏過頭,心里狂喊兩個字:“人呢!”
終于,在距離約定時間只剩一分鐘的時候,情況產生微小的改變。
幸村精市看著手機屏幕,眼中閃動著欣慰。就在剛剛,太宰治跟他打報告,說今天可能會卡著點到。
雖然幸村精市認為這個卡點,多半會是遲到,但這無傷大雅。
不過,還有另一撥人在等著,就這么讓人家傻站著不太好。好不容易來了消息,這就去跟人家說一聲吧。在幸村精市決定動身去解釋的那刻,遠方閃過一道影子。
眾人齊齊轉過視線,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身影映入眼簾。稍微近了一些,他們才發現車的后座上還有一個人。而這兩張臉,都很熟悉。
太宰治探出頭,瞥了眼遠處的那群人。
“哎呀呀,大家都等著呢。”手上打著游戲騰不出空,太宰治支起手肘,戳了下忍足侑士的后背,目光重新放回游戲機,“忍足君,不要遲到了喔!加——油——”
“只有你沒資格說這個話!”忍足侑士咬了咬牙,卻是加快了速度。
人群中,丸井文太看了眼太宰治,又看了眼忍足侑士,滿臉狐疑。
第65章 他的攻擊性一直那么強嗎
“忍足君, 還有不到十秒就11點了。不可以太怠惰了呀。”
“你要是嫌慢,自己下來走兩步好了!”
“不行誒,這一關還沒打完呢。”
隨著太宰治二人逐漸靠近, 他們的對話也飄進其他人耳朵里。
這倆人看起來不像是路上碰到的。
毛利壽三郎盯著太宰治,若有所思。從之前和第一次和冰帝比賽的時候, 他就有感覺了,這家伙怎么和冰帝的那些人這么友好?
自行車已經來到眾人面前, 但忍足侑士和太宰治的對話仍未停下。
忍足侑士雙臂撐在車把上,轉過頭, 惡狠狠地盯著太宰治,“已經到了,這下行了吧?”
太宰治頭也不抬道:“哎呀, 我都說了, 這關還沒打完呢。”
或許是想到旁邊其實還有一群人等著自己,太宰治頓了頓, 徑自跨步下了車,把游戲機甩給忍足侑士,“真是的, 你幫我打吧!”
忍足侑士下意識去接,趕忙按下操作鍵。
太宰治向前走幾步,先看向跡部景吾,抬起手揮了揮, 友好地招呼:“上午好,跡部君, 還有冰帝的各位。”
跡部景吾平靜地點了點頭。雖然最初有點意外, 但聯想到之前在學校里,太宰治幾分鐘就搞定了網球部那些高年級生的事, 對方和忍足侑士關系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向日岳人走過來,左右看了看,詫異道:“你們是…一起來的?”
還沒等太宰治回答,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回過頭,忍足侑士拿著游戲機,一臉凝重,屏幕上顯示著灰色的“Game Over”。
太宰治攤了攤手,眼皮半垂,眉心微皺,無奈道:“教你打了兩天,怎么沒點進步呢?”
忍足侑士托起眼鏡,抬手捏了捏鼻梁,絕望道:“你在打BOSS的時候丟給我,我拿什么給你贏啊?再說,你哪里教過我了?”
從最開始聽他們說話,向日岳人就有這種感覺,現在更是深深體驗到了這一點:這兩個人聊天,是不是太旁若無人了點。
雖然他們并不是無視別人,但是一講起話來,就莫名給人一種沒辦法插進去的感覺,天然屏蔽一切外界的干擾。向日岳人抿了抿唇,心情微妙。
就在向日岳人決定開啟一個新話題時,太宰治看向他,微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是一起來的哦。”
太宰治的眼神很專注,就好像他的注意力未曾從向日岳人身上移開過。
一種被重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向日岳人心中不滿瞬間被安撫,眉眼舒展開來。
另一邊,丸井文太幽幽盯著太宰治的身影。他和太宰治分別,也就不到四天,那個藍色長頭發的家伙是怎么冒出來的。
自己貌似錯過了不止一集。熟悉的困惑感,讓丸井文太想起了從前,太宰治和仁王雅治搭檔的時候,他好像也是這么茫然。
在和太宰治交友的過程中,丸井文太一直對這段關系比較有危機感,總有莫名其妙的人從他看不到的地方跳出來 。
與丸井文太有相似感受的人不止一個,毛利壽三郎便是其中之一。
太宰治到現在還沒跟他們說一句話,就這么和冰帝的人聊起來了。不說話,誰知道太宰治原本是他們這隊的,這和投敵有什么區別。
在毛利壽三郎準備把人抓回來那刻,太宰治終于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喲,還回來啊。”毛利壽三郎挑起眉。
“再不過來,你就要給我一刀了吧。”太宰治抿唇笑了一下,隨后望向幸村精市,自信地說:“我按時趕到了吧。”
“正好11點。”柳蓮二低頭看著手表,他特意掐了時間。
“真是準時。”幸村精市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如果是其他人卡著點到,他可能會說兩句,但這個人是太宰治,他是真的有點欣慰了。
這時,一道輕咳聲響起。幾人轉眼望去,丸井文太抬手掩在嘴邊,神色有幾分不自然。
太宰治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丸井文太身邊,輕聲問道:“怎么了?”
丸井文太微微偏過臉,眼神閃爍,試探性地問道:“你跟他…住在一起?”
其實丸井文太更想問的是,太宰治什么時候和忍足侑士認識的。怎么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人關系就那么好了。
“他說一個人在家蠻害怕的,我就好心過去陪他。”太宰治雙眸清澈,看起來不像說謊。
四周比較安靜,太宰治的這段話,清晰傳到了另一邊。
周遭視線似有若無落在身上,忍足侑士嘴角抽了抽,但沒有反駁。
見忍足侑士這個態度,向日岳人就明白什么情況了。他面露驚訝之色,上下打量忍足侑士,對自己這個搭檔有了全新的認識。
在交談的時間里,巴士已經到場。
為了應付本次出行,跡部景吾買了一輛十八座的商務中巴。座椅配備按摩功能,高清液晶顯示屏嵌入每個座椅背面,USB接口與Wi-Fi覆蓋則是標配。
跡部景吾本想把合宿地點定在國外,但幸村精市等人希望就近集訓,經過商議,最終定在江東區,跡部景吾包場了一家網球公園。
加上今天,合宿共為期一周,持續至8月31日。
車門打開,所有人紛紛拎著行李上車。
丸井文太注意到,太宰治手里除了游戲機,什么都沒有。他眉毛微皺,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帶行李了嗎?”
“有一套衣服寄存在忍足君那里。”太宰治回答。
那不就是完全沒帶行李嗎!球拍都沒帶啊!雖說到了網球公園,應該也會提供球拍,但自己的拍子用著當然更順手一點。丸井文太嘆了口氣:“那別的東西怎么辦,現買嗎?”
“沒關系啦,你不是帶了嗎。”太宰治很隨意地說。
丸井文太立刻就不說話了。他的嘴角無法控制的翹了起來,佯裝平靜,目光往斜上方飄。
到達集訓地點,在訓練前,眾人先找到餐飲區吃飯。
對于冰帝來說,合宿是提高訓練量、集中訓練的一種方式。
而對于立海的部員來說,這種集中訓練,他們每個周末都在做。雙方能一起打幾場練習賽,才是他們需求的。
目前暫定的安排是上午基礎訓練,下午練習賽,具體的賽制安排還要再商議。時間很長,估計會選擇幾種不同的賽制安排,輪流變換。
休息過后,眾人經過熱身,開始第一輪練習賽。
兩校打的交道并不少,便沒有安排整場的比賽,而是分別捉對練習,通過抽簽,相同編號的選手進行對打,將兩校正選打散。或許是不同學校的選手進行單打比賽,或許是校內選手對練。
忍足侑士和太宰治去器材室借了兩副拍子,是最后來抽簽的兩個人。
忍住侑士抽到三號。展開紙條,他望向其他人,與丸井文太對上了目光。
丸井文太唇角微揚,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抬起手,紙條外翻,也是三號。
初來乍到,沒有氣氛烘托,對手似乎和他一樣,也是防守型的選手,忍足侑士還以為這場比賽會打得比較平和。然而,丸井文太的進攻很猛烈,他不得不努力防備。
打完一場比賽,忍足侑士精神十分疲憊。他隱約感覺到,丸井文太對他似乎抱有敵意,跟作為對手的敵意不大相同,但他又不解來由。
太宰治則和田中明分到一組,平時打得夠多,此刻都提不起什么斗志。兩個人玩鬧似的打完這場比賽,太宰治以微弱的優勢獲得勝利。
下場后,太宰治還沒放下球拍,便看見忍足侑士朝他走來。
“你們隊那個丸井文太,單打攻擊性一直那么強嗎?”忍足侑士輕聲嘆息。練習賽而已,要不要這么拼。
在忍足侑士比賽時,太宰治也在打球,所以沒有看到那邊的情況。他想了想,按以往的經驗推測:“他就是比較喜歡炫技啦。”
這個時候,丸井文太也從另一邊球場走過來。他望向忍足侑士,對其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跟賽場上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忍足侑士摸了摸臉頰,也掛上友好的表情,看來那應該是他的錯覺。
注意到忍足侑士的動作,太宰治轉過視線。發現是丸井文太,他向那邊走了幾步,問道:“等下我們還有別的安排嗎?”
丸井文太轉了轉眼珠,回答道:“應該沒有了吧。全部結束就吃飯去了。”
太宰治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等所有比賽全部結束,休息過后,所有人再次集中在餐飲區。
餐飲區提供多樣的就餐選擇,從小吃檔口到全菜單餐廳應有盡有,還特別設有素食角。餐廳內部寬敞明亮,外部有露臺座位,延展至休息區,周邊布置彩色花卉,視覺體驗豐富。
剛經過大量運動,所有人集中在餐廳,首先解決溫飽問題。
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打好菜,各自單獨坐在一張桌子上。丸井文太有一口沒一口慢慢吃著,仁王雅治則心不在焉地戳弄著盤子里的肉。
陸續有人吃完飯離開餐廳,太宰治卻始終不見蹤影。
立海眾人早已習慣,這邊都沒人想提這件事,倒是忍足侑士走過來問了一句:“太宰他不來吃飯了嗎?”
丸井文太忽然埋頭吃起了飯,把嘴巴塞滿,好像盤子里是什么莫大的美味。
真田弦一郎和柳蓮二還在吃東西,食不言寢不語,所以暫時沒有理會忍足侑士。
毛利壽三郎瞥了眼忍足侑士,沒有說話。仁王雅治一手撐著下巴,沒在吃飯,但也一言不發,完全無視站在旁邊的忍足侑士。
田中明看這人孤零零站在這里,沒人搭理他,還挺可憐的,就回了一句:“晚上還沒有看見他。”
幸村精市咽下嘴里的東西,慢條斯理道:“他可能已經不在公園了吧。”
一旁,柳蓮二附和道:“明天訓練前,他應該就會回來了。”
“是嗎……”忍足侑士不懂立海這群人的淡定,但既然他們都不擔心,應該是沒什么問題。
回到原位的路上,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心情有點微妙。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吧,立海的人是不是真的對他有點意見。
第66章 你要幫誰啊
推開玻璃門, 風鈴隨風飄動,甜蜜香氣撲鼻而來。
流行樂曲悠揚回蕩,玻璃展柜羅列各式甜品, 色彩斑斕,在燈光下折射出迷人光澤。
薄荷綠色的墻上點綴木質裝飾, 貼有活動宣傳單,今日全場八折, 括號內寫著僅限女性。
店內只零星坐著幾個客人,前臺有個粉色短發的女生在點單。平田健太找到靠窗位置, 在方形餐桌邊落座。服務員走上前,輕聲問詢。
隨便點了杯咖啡,平田健太將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手指不自覺捏緊垂下的白色亞麻桌布。
幾分鐘后, 服務員端著托盤再次走來,將咖啡放置桌面。
平田健太低著頭, 手捏勺柄,不停攪動杯中液體。
不知不覺,奶泡拉花完全被毀掉, 與咖啡混合成杏仁色。門再次被打開,風鈴中的金屬片輕輕碰撞,如細雨落入平緩的湖面,清脆悅耳。
平田健太立刻抬眼望去, 出現在此處的,是這幾分鐘里, 他腦中構想了無數次的少年的身影——太宰治終于來了。
太宰治背著網球包, 從容踏進店內。
放眼望去,太宰治很快與平田健太對上視線。他并未停住目光, 而是仔細打量了店內的情景,看過了每個人,這才朝平田健太走去。
“好久不見啦。”太宰治正打著招呼,附近的服務員已經走過來。他表示來一份店里最貴的,而后從容地坐下。
“嗯、好久沒在線下見過了呀。對了,你怎么背著這個啊?剛打球回來嗎?”平田健太后背沁出汗珠,試圖以盡可能輕松的話題展開。
“有人忘記帶東西,我去他家拿來的。”注意到咖啡杯中的慘狀,又端詳了一番平田健太的神情,太宰治平靜道:“見我有什么好緊張的。有什么事就說吧。”
平田健太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自從幫太宰治查過論壇的懸賞貼,平田健太就對太宰治有種難以治愈的恐懼。
他也不想焦慮,可是他的親戚都喜歡訂報紙。
接下來的話題容易起沖突,如果哪句話惹太宰治不順心,對方會不會也給他登報來一套重金求子,真的很難不想。
過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不怕死,但這種恐慌比死可怕多了。
“那個、我這次主要是為了…上午的事呀。”平田健太捏緊了藏在桌面下的拳頭。
在平田健太猶豫的時間,太宰治點的馬卡龍拼盤已經上好。
“怎么,她要你來的?”太宰治隨口說著,視線于各色馬卡龍上逡巡,最后挑了一個紅色的。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呀。我聽她說,你就是那個幫她收尾的人。”平田健太撓了撓頭,“我也不是什么聰明人,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對于小山,你到底是要怎么辦的呢?”
“我要怎么辦?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咯。”說著,太宰治咬了一口馬卡龍。
甜膩的味道在嘴里爆發,太宰治嘴角下撇,表情皺在一起,整張臉都在表達“這太過分了”。
過了幾秒,撿回自己的味覺,太宰治嫌棄地放下東西,決定把剩下的帶回去,叫丸井文太解決。
平田健太覺得這反應是在借題發揮。他心臟猛地跳了幾下,但他畢竟是為了朋友而來,還是努力鼓起勇氣,即便這份勇氣在太宰治面前似乎不堪一擊。
他小心地看了眼太宰治,反復斟酌自己接下來的用詞。
“我和小山也認識幾年了,她其實人挺好的。”平田健太看到太宰治臉上流露出困惑,自己也感到煩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無措但又強撐著繼續往下說,“就是,既然你之前幫過她,一開始也不是想把她怎么樣吧。”
太宰治眉眼稍松,恍然大悟。對面這家伙的腦回路真是厲害,在他見過的笨蛋里都算鶴立雞群,怪不得在組織里混不下去,曾經活躍過都是個奇跡。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不是在針對她呢。”太宰治撐著臉,盯著平田健太。
平田健太一愣:“啊?”
太宰治眼神流露出憐憫。小山雅也就是普通人的腦子,這倆人湊一起,要是有人盯上他們,玩完指日可待。
風鈴叮當,門口再次走進客人。太宰治瞥了一眼,是個有點眼熟的黃發少年,緊接著走進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那少年他貌似是在游樂場見過,是赤司征十郎的同伴之一。
男人一手揣兜,跟在少年身后,一路走到前臺,緩緩掏出放在兜里的手。
恰逢此時,異變陡生,男人伸出的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刀,頃刻勒在少年脖頸邊。
這發展令所有人措不及防,臉上掛著笑容的收銀員睜大雙眼,服務員拿著托盤愣在原地。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唯有背景音樂仍在回響,抒情的旋律在此刻顯得極為滑稽。
太宰治挑起眉,這是今天第二件讓他難以理解的事。看黃發少年的樣子,不像和那個男人有仇,那大概率是搶劫抓人質。
縱使搶劫甜品店比搶銀行判的輕,一般差七年左右,但都是坐牢,為什么不干票大的。甜品店的一日收益,顯然不能讓人實現財富自由。
這雖然是件比較嚴肅的事,但太宰治實在忍不住發笑。
“把你們店里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來一份!不然我就弄死他!”
身后劫匪的喊聲響在耳畔,黃瀨涼太笑容僵在臉上。他的雙手虛虛放在身側,明明腦中想了數種方式逃離,身體卻仿佛被粘在原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其實劫匪說的話還挺可樂的,但刀架在脖子上,黃瀨涼太是真的笑不出來。
正對面,收銀員滿臉驚恐地看著黃瀨涼太,手足無措。她想幫忙但無從下手,又不敢當著劫匪的面報警。
自己今天真有夠倒霉,明明只是幫姐姐跑腿一趟,結果碰上這種破事。黃瀨涼太暗自嘆了口氣,做了個深呼吸,準備開口。
忽然,窗邊傳來一聲嗤笑。
在極度的安靜下,又出現在這種場景,笑聲的存在感瞬間攀升至頂點。
眾人尋覓著聲音的來源,紛紛露出詫異的眼神。黃瀨涼太不能轉動脖子,只聽到斜后方流出少年清亮的嗓音。
“抱歉抱歉,一時沒忍住。你請繼續。”
話音落下,室內陷入了比先前更窒息的寂靜中,眾人的呼吸變得凝滯。
黃瀨涼太注意到,斜前方粉色短發的女生低下頭,似乎是在悄悄報警。
雖然看不到劫匪的表情,但黃瀨涼太能想象到對方臉色會有多糟糕。這話說的也太欠了,就連他都有點手癢。
不過,這個音色和語調,令黃瀨涼太感到些許耳熟。他的緊張緩和些許,力氣漸漸回到他的身體。
十多秒后,少年再次說道:“怎么,不繼續了嗎?”
緊接著,一名男子的聲音插了進來。這道聲音很低,顯然不是為了叫劫匪注意,但還是能隱約聽見。
“別…等下有人來,咱們……”男子說。
“幫忙的話,等下問話會很輕松的。”少年說。
短暫的停頓后,大概是下意識的,男子放大了聲音:“啊?你要幫誰啊?”
實際上,黃瀨涼太也有此疑問。
不過,在得到答案之前,劫匪的怒吼率先爆發:“夠了!快點把東西給我拿好!”
服務員如夢初醒,連忙跑去柜臺,拿出許多袋子,和收銀員一起裝甜品。
黃瀨涼太心中祈禱,劫匪能拿了蛋糕就走,但剛有此念,他便發覺自己的期待太過天真。客人里不定有誰報了警,到時警察一來,劫匪怎么可能放過他。之后會發生什么,他簡直不敢想。
曾經的幸福時光在腦中閃回,黃瀨涼太閉上眼,心里開始流淚。可惡,媽媽把他生下來可不是為了讓他被殺掉的。
沒等任何走向發生,少年再次發話:“大叔,我是真的好奇。你為什么要搶蛋糕呢?”
“當然是為了——你瞎問什么!再多嘴我就給你一刀!”劫匪惱羞成怒。
“你要是真的做得到再說吧。”少年的語氣無比平靜,就好像在說太陽東升西落這樣的客觀事實。
“你!”
黃瀨涼太再次升起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照這個模式發展下去,劫匪說不定真的會氣得放過他,去抓那個少年。
少年接著說:“你看起來很憔悴啊,家里出事了吧。有親人快死了嗎?”
黃瀨涼太感知到,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么,劫匪的手在抖。刀鋒一下一下,輕輕剮蹭他的脖頸,他的心微微發顫,小心地將腦袋往后仰。
“轉過頭也沒用哦。不過,我再猜下去就不禮貌了。不如你直接告訴我好了,猜謎很累的。”
劫匪手僵住了。
精神一直緊繃著,黃瀨涼太看準這一時機,瞬間抓向劫匪的手腕,借機掙脫。刀刃在他的脖頸留下細長的血痕,他沒空在意,用力將那只手掰向別的方向。
劫匪的力氣不如黃瀨涼太,身體也很虛弱,失去武器就沒了威脅。
“解決了嗎……”黃瀨涼太恍惚地呢喃。
其他工作人員沖過來,將劫匪控制住。黃瀨涼太癱坐在地上,只看到眼前一片空白,他的胸口起起伏伏,恐懼后知后覺來襲。
沒關系,已經沒事了。他安慰著自己。
盡力平復了心緒,黃瀨涼太看向窗口。之前講話的那個少年,終于出現在他視野中。
當看清少年的樣貌,黃瀨涼太眼中閃過驚喜。那種熟悉不是錯覺,他真的遇到過這個人,而這個人今天救了他。
“難道,他之前一直挑釁……是特意為了我這么做?”黃瀨涼太心底泛起感激。
驀然,那個少年站起身,好似是向他所在的地方走來。
黃瀨涼太頓時又緊張起來。恢復了知覺,聲音再次飄進他耳中。
“要是人家沒逃掉怎么辦了哦?”平田健太望著太宰治,皺著眉,臉上滿是不贊同。
這個時候,黃瀨涼太才注意到太宰治身邊的人,他們兩個是一起來的,并且在劫匪旁邊停住了。
“沒關系,我帶了網球拍,可以遠程攻擊。”太宰治抬起一根手指,“我入門是我們學校網球部的副部長帶的,他的球技很厲害。”
“有多厲害呢啊?”平田健太問。
“超厲害的。”太宰治無比真誠地說。
第67章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
警視廳勤務指揮科, 小林秀樹背靠著人體工學椅,扯了扯耳麥線。
小林秀樹是今年入職的,聽前輩說, 這幾年犯罪率一直上升,他便一直嚴陣以待。
然而, 不知是否是他運氣好,他在班時, 接聽電話次數往往比較少,今天尤甚。慶幸之余, 他又感到些許無聊,這工作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重要。
他今天負責晚班,自換班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 他卻只接到零星幾個電話, 情況也基本是某某與某某產生糾紛,沒有什么特別緊急的情況。
忽然, 鈴聲急促地響起,小林秀樹一個激靈坐起,立刻接通。
“喂, 您好,東京警視廳110。”小林秀樹保持著聲音的平靜。
幾秒后,對面才傳來人聲。
這是一道稚嫩的女童的聲音,說話時帶著細密的顫抖:“您好。我在、我在江東區……可以叫人過來嗎?”
小林秀樹立即回答:“好, 您給我一個具體位置。江東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江東這…呃……”女童講話含糊,夾雜著虛弱的呻吟, 不斷重復著一個詞, 似乎已經沒辦法思考。
自動定位只能精確到街區,但看報警人的樣子, 明顯不可能清晰傳達。小林秀樹抬手,手背蹭過微微汗濕的臉頰,申請派遣警車至初步定位的街區,心中默默祈禱一切還不算太晚。
在此期間,對面一直沒傳達出有效信息。眼看人連聲音都沒了,小林秀樹趕忙揚聲詢問:“喂?有沒有其他人?什么情況?”
女童的話帶上輕微的哭腔,不時響起啜泣:“對不起、對不起……我病了,沒辦法講清楚……”
一道閃光擊中大腦,小林秀樹拍了下桌子,女童的情況很像煤煙中毒。他忙喊道:“你快把門窗打開!家里有沒有大人,幾個人?”
汗沿著脖頸直往下淌,小林秀樹覺得這應該轉接消防和救護車,但他還要繼續跟對方保持通話。他只能敲敲同事,讓人幫忙溝通。
女童斷斷續續說:“就我一個……我病了……對不起、就我一個人得病了……”
小林秀樹忙不迭應道:“行。你先把門窗什么的,能打開的都打開。你告訴我具體位置,我好派車去找你。”
“就在江東這……唔……”痛苦的呻吟過后,女童的喘氣聲都弱不可聞。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快起來!盡你最大的努力,把門窗打開!”
在這一刻,曾經接受過的訓練幾乎拋之腦后,小林秀樹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比報警人還激動。他只能盡量克制自己,讓聲音保持著最后的冷靜。
“孩子你別放棄,你努力努力,你使勁起來。你再加加油好不好?”
真正遇到了這種緊急狀況,小林秀樹卻情愿自己的工作一直無聊下去。他什么回應都得不到,但他必須繼續說,直到這件事得到下一階段的解決。
只要他這邊保持聯系,事情好像就還有希望。
如果能這樣就好了。
“嘟——”
在這一剎那,小林秀樹感覺自己的血都涼了。
旁邊的工位上,另一位接線員應小林秀樹所托,正在與119交涉。
“喂你好,請問需要火警援助還是醫療急救?”
“你好,這里是警視廳。有人報警,她在江東區,應該是煤煙中毒——”
江東區,甜品店內。
后廚的姑娘將劫匪按在地上,幾個姑娘拿絲帶把劫匪五花大綁,一圈套一圈。
劫匪皮膚蠟黃,眼球布滿血絲,身上衣服皺皺巴巴,僅僅只夠用來蔽體。他恨恨地盯著太宰治,嘴巴里被塞了塊抹布,滿腔怒火無從言說。
太宰治俯視著劫匪,眼中帶著探究。
一旁,黃瀨涼太放輕腳步,一點一點,走來的步子充滿試探。
平田健太瞥了眼黃瀨涼太,稍往后退了半個身位。黃瀨涼太給對方拋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走到太宰治旁邊,卻又在這里躊躇。
還沒等黃瀨涼太想出怎么開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房間里微妙的氣氛。劫匪猛地開始掙扎,身體不斷在地板上扭動著,口腔發出模糊的“唔唔”聲。
“是這個嗎?我幫你接一下哦。”太宰治蹲下身,從劫匪口袋中掏出手機。
手機款式過時,卡頓嚴重,屏幕上有細碎的磕碰痕跡,顯示出的備注簡簡單單一個字,“家”。太宰治按下接通,打開免提。
聽筒傳來了急促的呼吸,但很快便變為微弱。
十多秒后,一個女童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呢喃著:“爸、爸……”
劫匪的眼圈微微發紅,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
短暫的停頓后,女童開始反復念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聲音過分虛弱,說的話也很奇怪。太宰治原本看熱鬧的心思歇了幾分,微微皺眉。他猶豫了一下,將堵住劫匪嘴巴的抹布拿下來。
劫匪顯然也意識到了什么,或者說在出門前,他便已經有此預料。他放緩了聲音,以無比輕柔的語調說:“花織,我馬上就回去了。我給你帶好多好多小蛋糕,你乖乖等我回去。”
女童仍在重復著對不起,她已經分辨不出電話傳來的話語是什么。慢慢地,在這三個字之外,她開始念叨起“好痛”。
周圍的人默默聽著,生怕擾亂這通電話。店員走去將音樂關掉,連呼吸都加以克制。黃瀨涼太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僅僅是聲音,便能帶來如此大的觸動,焦急攝住了他的心臟。
忽然,女孩發出了像是哀嚎的叫聲。之所以說是像,是她的聲音太微弱,以至于聽起來仿佛是某種囈語。
在一陣哀嚎過后,女孩的說話聲消失了,只剩似有若無的呼吸。
平田健太不忍地閉了閉眼,伸出手指碰了下太宰治的胳膊,俯身,小聲問:“這情況咱能不能幫上忙的呀?”
太宰治抬過頭,挑眉:“做什么?”
“平時缺德事做多了,所以想積點德……”平田健太擺弄兩下手指,姿態忸怩。
“那你免費幫我做三件事。”太宰治舉起三根手指。
平田健太低聲祈求:“能不能少點……”
太宰治緩緩抬起第四根手指。
平田健太忙抓住太宰治的手指,緊急叫停:“成交成交!”
太宰治低下頭,重新看向劫匪,問道:“她平時也會給你打電話嗎?”
劫匪下意識應道:“不會,我——”
話未說完,劫匪頓住了。他為了照顧花織很少出門,花織平時怕打擾他,也沒給他打過電話。
“她一個人在家……”太宰治轉了轉眼珠,思緒一陣翻騰,以極快的語速問道:“你家在這個區嗎?有沒有鄰居的號碼?”
劫匪望著太宰治,嘴唇顫抖,點了點頭。
太宰治翻了下通訊錄,用自己的手機打通,說明劫匪正在自己身邊,需要幫助并且不方便說話,問對方現在是否在家。
鄰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以悠然的口吻回答:“我在商業街呀。小花織已經不難受了,還說想吃鯛魚燒呢。我看他之前想得太糟糕了,小花織肯定挺得住。”
“你帶鑰匙了么?”太宰治問。
鄰居仍在狀況外:“嗯?啊,沒有啊。小花織說——”
太宰治不想再聽接下來的廢話,果斷掛掉電話。他正想向劫匪表示遺憾,但當他看到對方眼中流露的乞求,不由得遲疑了。
雖然不知道花織得了什么病,但大概率是絕癥,又呆在家,那就是沒錢治病。既然花織主動設計支開人,應該就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缺錢是很殘酷的一件事,尤其是健康離某人遠去時,親友往往比病人先一步放棄。
這個人也掏不出買命錢。可對方至少是在家陪伴著病人,想與病人走完最后一程,估計因此才落魄到如此境地。
太宰治盯著劫匪的眼睛,鄭重道:“她活著太痛苦,死了是好事。如果這是她的選擇——”
“等一下等一下。”黃瀨涼太茫然地打斷太宰治的話,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劫匪有個得病的女兒,腦子里塞滿問號,“什么選擇,怎么就這樣了?”
太宰治睨了眼黃瀨涼太,淡淡道:“她想自殺。”
“不,花織她不想死的。她一直、一直都很開朗,怕我難過,表現得特別堅強。”劫匪顫聲反駁,話語染上刺耳的哭腔,“都是我的錯。我讓她覺得…她是我的負擔。”
至此,所有關注著這邊的人,都已經明白是什么情況了。
太宰治猶豫片刻,他不確定花織是否是這樣想的,有時放手是更好的選擇。
眼前這個男人的臉扭曲成一團,顯得如此丑陋,可那種對生命的渴求,又是那么鮮活。
最終,太宰治咬了咬牙,不再多言,而是嘗試設身處地思考。
假如他住在照顧自己很久的人家里,就算再想自殺,都絕對不會在房子里這么做,真這么做一定沒準備奔著死透去。
可畢竟花織身體不好,走不了太遠。即便如此,她也應當不會想讓她爸爸看到她的尸體。
換作他面對這種境地,可能會報警,讓警察收斂他的尸體。
太宰治轉過視線,從聯系人列表翻出一個號碼。他之前住在忍足侑士家時,晚上出去干活,順手碰瓷了一個東京這邊的110接線員,留了聯系方式。他發送短信,交代了情況。
接線員正好在線,沒在值班。他向太宰治確認了事情的真實性和緊急性,隨后找上級索要授權,通過內部通道與在崗同事聯系。
這時,劫匪再次劇烈掙扎起來。他瞪著展柜中的蛋糕,不斷地、撕心裂肺地喊著:“給我啊!快點給我啊!”
難以想象,那具無力的身體,能爆發出如此具有能量的聲音。
直到淚水從眼眶滾落,劫匪哽咽著,再也無法喊出完整的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字,他開始絕望地痛哭起來。
這聲音與其說是哭泣,不如說是嚎叫。強風之下,大門轟然緊閉的破空聲,都比它來得動聽。
平田健太移開視線,碎碎念著祈禱的話語。感性一些的服務員悄悄抹著眼淚,撤到后廚,避過不看。
太宰治仍保持著冷靜,等待回復的同時,查看整個江東區的線路圖。
在太宰治記下路線后,接線員的回復及時到來:“有個江東區的小女孩報警,正好是我帶的那孩子接到的電話,說是可能煤煙中毒。你現在用這個號打110,我讓他去接。”
太宰治邊輸入號碼,邊急促地問:“你家在哪,給我一個具體位置。”
劫匪只是呆呆地張著嘴,眼神渙散,仿佛靈魂已經從此處脫離身體。
關鍵時刻掉鏈子,黃瀨涼太在旁邊看著,恨不得給劫匪一拳。他抓住劫匪的衣領,使勁搖了搖,對方卻沒有絲毫反應。
太宰治拖出跟鄰居通話的記錄,再打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到提示音,太宰治捏了捏鼻梁,深吸一口氣。他重新報警,接通后立刻問:“你那邊定位到的街區是哪個?”
小林秀樹語速很快,但咬字清晰:“在福住1丁目,這里有公寓樓,不知道具體是哪棟。警車和救護人員已經過去了。”
“讓他們挨個敲門。我這邊正和她通話。”太宰治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所有人的心緊緊揪著。忽然,細碎的電流聲和呼吸被響聲打破。
“咚咚咚——”
太宰治情緒一振,立刻向電話喊道:“我聽到了!在西邊!快,上樓!是另一邊的那間!”
經過再次敲門確認,不多時,伴隨“砰”的一聲,來自花織的那通電話,終于傳來了鮮亮的音色。
第68章 我能不能以后每天都來看你
等花織被送往醫院, 鄰居回撥了電話,表示手機沒電了,他剛回家充上。
得知情況, 鄰居深深嘆息:“她這么做我也能理解,其實大家都很難熬……小花織真是個好孩子, 怎么就得了白血病呢。”
太宰治垂下頭,抿了抿唇, 眼神游離。他不清楚自己做的這些是不是正確的,延長了花織的痛苦又有什么意義。
可事已至此。
簡單聊了幾句, 太宰治掛斷電話。突發事件解決,也該回到之前的議題。
“接下來要怎么辦了呀?”平田健太湊過來,“怎么處理這個男的?”
黃瀨涼太豎起耳朵, 明目張膽地偷聽。
“搶劫是公訴案 , 等警察來吧。”太宰治手指交纏,漫不經心。
平田健太蔫蔫點頭, 有點失落。他更傾向私下把劫匪做掉。
雖然他對花織有點憐憫心,但劫匪畢竟影響了他們的談話,要不是他們明面身份清白, 等下警察查起來也會給他們添不少麻煩。
不過,他也能理解太宰治的選擇。畢竟不是在組織里干活,沒人幫忙收尾。既然如此,那不如讓劫匪繼續照顧花織。
“誒?”黃瀨涼太探過頭, 眨巴兩下眼睛,看向太宰治, “話說他要是進監獄的話, 孩子怎么辦?”
太宰治移開目光,望著窗外, 恍若未聞。
平田健太揪了揪頭發,見太宰治是真的沒興趣回話,替太宰治回答:“找孩子的母親、其他親戚。不過看情況,應該是會進福利院。”
福利院和寄養條件只會更糟,尤其這是個身患絕癥的孩子,沒有外人會愿意對她投入感情。到那個時候,花織就真的可以數著日子過活了。
心底升起惋惜,黃瀨涼太睨了眼劫匪,撇了撇嘴,以一種有點做作的語氣說道:“有沒有辦法讓他繼續撫養孩子啊?雖然他很討厭,但是孩子很可憐啊。”
說這話時,黃瀨涼太一直用余光注意著太宰治的表情。
他看太宰治愿意幫忙,應該是對花織有些同情,自己表現一下這方面的善心,說不定能博得對方幾分認同。
然而,太宰治這個冷酷無情的人,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平田健太嘆了口氣:“應該已經有人報警了呀——除非所有人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但是我真不怎么會講話的呀……”
說著,平田健太碰了碰太宰治的后背。等對方回頭,他豎起四根手指,眼神認真,莊重承諾:“四件。怎么樣?”
太宰治拍掉平田健太搭過來的手,不以為意:“你連這個都解決不了,你能叫我指望你幫我做什么?”
雖然自己的腦子確實像個擺設,但實話真是扎心啊。心疼自己幾秒,平田健太眼神變得嚴肅,慎重地思量一瞬,回答:“我可以找同事。”
黃瀨涼太眼巴巴瞅著平田健太的手,心里真是有一點羨慕。不管怎樣,都比他這樣被當空氣來得好。他現在開始懷疑,之前太宰治搭理自己那幾個字,其實是他自嗨的幻覺。
看這樣子,黃瀨涼太也意識到,之前太宰治說的那些話,應當不是真的為了幫他。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和對方搭話。
重獲安全后,黃瀨涼太被劫持時心中的一切憂慮,全部化為劫后余生的喜悅,寄托在太宰治身上——這人在他眼里仿佛在閃閃發光。
太宰治打開手機,翻了一遍賬單,毅然向店員走去。店里人不多,大家也都有心放過,溝通很順利。
最后,太宰治看向前臺附近的座位,注視著那個有著粉色短發的女生。
今天走近這家甜品店,太宰治便感到異能隱隱發動。看到這個女生,他總有種既視感,不禁聯想起上次在書店見到的那個造型奇異的男生。
倆人發色相近,神態表情也很像。今天碰到的這個,就是貨真價實的女生,他們顯然不會是同一個人。可是,太宰治直覺上感覺這個女生不對勁,便忍不住試探一二。
邁著小步走到女生面前,太宰治揚起和善的微笑,進行一番自我介紹道。話說完,他就那么笑呵呵地盯著對方,別的什么也不做,就等著對方回應。
女生移開了視線,沉默片刻。沒過兩秒,她驀然轉回目光,盯著太宰治的臉,眼底藏著不解。
許久,女生張開嘴巴,以略顯僵硬的聲音回答:“齊木楠子。”
“齊木小姐,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太宰治眨了眨眼,“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不過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你。”
齊木楠子默默看了太宰治一會兒,決絕道:“不方便。”
“唉,真是遺憾。”太宰治感嘆了一句,表情卻并不想他說的話那樣,“那么,齊木小姐。剛才我們說的話,你應該聽到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齊木楠子微微頷首,從口袋拿出手機,余光謹慎地留意著太宰治。
然而,在齊木楠子做出什么之前,太宰治忽然湊到她身邊,從她手里拿走手機。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打破了社交距離,就這么挨著她,替她給警察解釋情況,表示剛才有個混蛋cosplay劫匪,都是誤會,并反復道歉。
齊木楠子頓時渾身僵硬。她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碰上太宰治。而在她確認自己沒有動彈的情況下,她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擦過自己的衣服。
一旁,平田健太打量著齊木楠子,暗自揣測。他大概能猜到太宰治的意圖,沒想到看起來這么平凡的中學生,也沒那么簡單。
黃瀨涼太的腦回路則和太宰治完全對不上。他回想著自己的日常,思索片刻,并不靈光的大腦靈光一閃,一手握拳捶在掌心,恍然大悟:太宰治一定是對這個女生感興趣!
自覺想通一切,黃瀨涼太勾起唇角,洋洋得意。這家伙看著各種炫酷,其實也會有喜歡的女孩嘛。
在戀愛方面,黃瀨涼太自認還是很有經驗的。雖然太宰治不鳥他,但他這個人特別善良。要是太宰治感情路上遇到什么困難,他可以不計前嫌,大發慈悲幫幫忙。
還回手機時,太宰治對齊木楠子表示感謝,帶著滿意的笑離開。
他在齊木楠子身上放了定位器和擁有定位功能的竊聽器,都是他最近購入的新產品,更為輕小隱蔽,缺點是信號質量不太好。
太宰治并不寄希于通過它們獲得信息,反而期待齊木楠子發現,他正是想知道對方什么時候會發現它們。
劫匪已經被松綁,店員們已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地上。雖然大家都同意瞞下這件事,但他們對劫匪本人并沒有什么好感。
太宰治走過去,平靜地通知:“她在江東病院,你可以去找她了。”
劫匪動作僵滯,一頓一頓爬起。
沉默地站起身,劫匪彎下腰,對太宰治鞠了一躬。而后,他又面向店內,對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劫匪離開后,太宰治回到原位,平田健太跟著坐下。
重新回到和太宰治對峙的狀態,平田健太的神經不由得再次緊繃起來。
“還有什么,都一起說了吧。”太宰治說。
平田健太瞄了眼太宰治的臉色,斟酌著開口:“別的倒是沒有,但是之前跟你講的那個事呀……”
太宰治誠懇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們怎么樣的。”
“我也算的嗎?”平田健太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升起兩分驚喜。過了幾秒,他神色一變,錯愕道:“所以你一開始是沖我來的呀?”
“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記得結賬。”太宰治十分溫柔地應聲,隨后垂下眼,理了理袖口。和眼前這家伙說話,他感覺自己的大腦皮層都變光滑了。
平田健太這時非常有眼色,殷勤地替太宰治叫服務員打包。
太宰治剛站起身,一抹黃色閃過他的視野。他不禁后退半步,眼睛極快地眨了一下,一張放大的臉在他眼中變得清晰。
黃瀨涼太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敏捷地抓住太宰治的手,無比親熱地說:“你接下來要去哪里?我陪你吧!”
太宰治用了很大力氣才把手抽回來,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
這反應很冷酷,黃瀨涼太卻是眼前一亮。
果然還是要主動啊!太宰治回他的話了,這不是很有用嗎!
接下來還是要乘勝追擊啊。黃瀨涼太飛速地思考著。他對需要動腦子的事都不怎么拿手,但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思路無比清晰。
“你之前是不是住在神奈川那邊吶,對東京不熟吧?天也不早了,不好認路的。”黃瀨涼太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不斷貼近太宰治,“讓我幫幫忙唄,你要去哪里玩我也可以給你當導游啊。”
太宰治面無表情,抬起一只手,將黃瀨涼太的臉撥到一邊,這次連一個字都沒說。
平田健太琢磨著太宰治的態度,出言打發:“沒看到人家不想跟你說話呀?識相點快點走開啦。”
黃瀨涼太完全沒有理會平田健太的話,趁機再次抓住太宰治的手,又問:“那加個聯系方式呢?”
稍微停頓,黃瀨涼太壓低了聲音,以自得的口吻說:“我知道,你對那邊那個女孩子很感興趣吧。我可以幫你哦。”
太宰治一只眼微微瞇起,奇怪地瞥了眼黃瀨涼太。假如在網球部正選會議,真田弦一郎突然拍案而起,大聲宣布自己是個蠢蛋,他會產生的困惑也不過如此。
黃瀨涼太笑嘻嘻道:“不用害羞,我知道——”
太宰治抬起手,示意黃瀨涼太住嘴,他真的不想知道黃瀨涼太腦補了些什么玩意。隨后,他報出一串社交郵箱號。
看黃瀨涼太低頭保存郵箱號碼,太宰治松了口氣,拿著打包袋推門而出。然而,他沒走兩步,身后又傳來腳步聲。
太宰治眉心微皺,頗有些無奈。上次遇到這么熱情的家伙,好像是認識丸井文太的時候,不過這家伙可比丸井文太臉皮厚多了。
“我騎了自行車來哦,真的不用我陪你嗎?我很健談的,肯定特別適合這個工作!”黃瀨涼太拍著胸脯打包票。
話多倒是看出來了。太宰治扯了扯嘴角,既然都送上門來了,還不如愉快地接受呢。
于是,黃瀨涼太高高興興地騎車,把太宰治送回網球公園。
一路上,黃瀨涼太絮絮叨叨,挑起一個又一個話題,不管太宰治回不回話,自己都能說得很開心。
直到停在公園門口,黃瀨涼太是不能繼續再跟著了,他最后說道:“你要在這里集訓多久?我能不能以后每天都來看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
黃瀨涼太嗓音清脆,每個音節都充滿活力,清澈的眼睛睜得很圓,盈滿明晃晃的期待。
太宰治擺了擺手,不置可否,轉身走進公園。
第69章 為什么要救我
步入休息室, 天花板高挑,大面積的玻璃窗看上去極為寬敞。
中央擺放幾組沙發,環繞一張長桌。右側設有娛樂區, 配備臺球桌和電子游戲機,左側則是圖書角, 緊挨著的是健身器材。墻上掛著巨大尺寸的電視,精心布置綠植, 令人放松。
休息室人不少,但大多是靠著沙發或看著窗外發呆, 只有三個人有著明確目標。忍足侑士坐在沙發上看書,丸井文太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游戲機,真田弦一郎在跑步機上認真鍛煉。
縱使是輕微的聲音, 仍然引起了那些無所事事的人的注意, 許多人將目光移向門口。太宰治順手關上門,從容地走到沙發旁邊, 手一挑,將網球包卸下來,拋出去。
上頭突然砸進來一個東西, 忍足侑士先下意識接住,而后茫然抬頭。見是太宰治,他低下頭,仔細看了看懷里的東西, 遲疑道:“咦、這是……我的球拍?”
“球拍用著不順手吧?幫你拿回來了,快點謝謝我。”太宰治手肘支在沙發靠背上, 一只手撐著臉, 嘴角翹起。
“導致我沒拿好東西的罪魁禍首不就是你嗎?”忍足侑士虛著眼,把自己原本讀著的那本書翻出來放好。
毛利壽三郎原本靠著窗邊看風景, 對著黑燈瞎火一片裝深沉半天,這下終于看到有人聊天,立刻挪騰過來。
“他家在哪個區?”毛利壽三郎探過頭,插在兩個人之間。
忍足侑士有點不自在,先回答道:“我家在澀谷。”
“哦,怪不得去這么久。”毛利壽三郎的眼神只分給忍足侑士半秒,又接著跟太宰治講話,“你怎么跑那么遠去幫他拿拍子?”
太宰治攤了攤手,下巴微微抬起,“哎呀,人好沒辦法的。”
忍足侑士木著臉,棒讀了一句“萬分感謝”。而后,他動作一頓,忽然想起件事,有些困惑地說:“不過鑰匙好像還在我這里啊?你怎么開門的?”
“當然是找物業啊。”太宰治理所當然道,底氣十分之足。
“哦…這樣嗎。”忍足侑士有幾分遲疑,但以太宰治的體格也很難從露臺爬上去,他姑且相信了這番說辭。
三個人就這么聊了起來,一旁,幸村精市上下打量太宰治一番,干脆也加入閑聊,問道:“你應該還去別的地方玩了吧?好玩嗎?”
“完全不。”太宰治撇了撇嘴,發表引戰言論:“東京真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
斜對面的沙發上,扎馬尾的男生和向日岳人靠在一起看電視,他們的心思卻沒怎么放在電視節目上。
聽到太宰治的話,扎著馬尾的男生頓時撐著扶手站了起來。他的名字是宍戶亮,冰帝兩次與立海對戰,他只在全國大賽時出場單打三。
宍戶亮走過來,神情嚴肅地反駁:“姑且不論你去的地方,東京有趣的地方是很多的。”
太宰治直起腰,一只眉毛上揚,另一只壓下來,做出一副懷疑的姿態。
向日岳人也跳了起來,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我不信,除非你讓我看到。”太宰治說。
“哼哼,那我就帶你去看!到時候看你怎么說!”向日岳人叉著腰,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宍戶亮連忙拉住向日岳人,他已經反應過來哪里不對了,“等一下,他故意激你的。”
“誒?是這樣呀?”向日岳人又驚又疑,不敢置信。
這么低級的話術也能騙到人,幸村精市有點可憐旁邊的人。
毛利壽三郎抬起手指數人。冰帝有三個人,但拋開太宰治,他們一方只有兩個人,他感覺自己已經被詭計多端的冰帝人包圍了。
眉目一凝,毛利壽三郎看向房間其他人。田中明在外面散步,柳蓮二和仁王雅治已經回房間了,只有丸井文太和真田弦一郎可供他選擇。
游戲機那里氣氛低迷,毛利壽三郎微微咋舌,他幾乎可見丸井文太背后凝結的怨靈。他果斷將目光轉向真田弦一郎,關懷道:“真田,你不休息一下嗎?”
真田弦一郎頓了頓,對毛利壽三郎表示感謝,竟然真的下了跑步機。他徑直離開房間,幾分鐘后回來,身上已經換了件干凈的衣服,又重新回到跑步機上。
聊天的幾人默默看著來來去去的真田弦一郎,心中升起敬佩。
“你們立海真是恐怖啊……”向日岳人目瞪口呆。
“并不,只有真田君是這樣。”太宰治果斷劃清界限。
幸村精市笑了笑,溫聲附和:“我們還是傾向給部員很多自由的。”
宍戶亮深沉地看著真田弦一郎,不知下了什么決心,忽然握拳揮了揮,竟然也跑過去健身了。
“大晚上的有必要嗎?”毛利壽三郎嘴角抽了抽,這是他無法理解的境界。不過,雖然與預期不同,好歹也算達成目的。
一群人圍在這里,忍足侑士也沒辦法靜下心看書。他合上書,提出了自己的疑點:“話說集訓應該是封閉式的……太宰,你是怎么出去的?翻墻嗎?”
“其實我有超能力。”太宰治一本正經地說。
“少騙人了!”向日岳人再也不想相信太宰治的鬼話。
“真的。”太宰治語氣平淡,就像是隨口一提,反而顯出幾分真實感,“其實我能看到你們都看不到的東西。”
“這個就算是向日也不會信的。”忍足侑士說著,很快激活了一只憤怒的向日岳人。
“唉,真是傷心。不想跟你們講話了。”太宰治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淚,拎著打包袋走去娛樂區。
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丸井文太轉過頭,一雙眼直直盯著太宰治,卻一言不發。
太宰治把打包袋放在游戲機臺面上,丸井文太看了看打包袋,米白色牛皮紙,圖案綴以草莓簡筆畫,看起來很可愛。他看向太宰治,問道:“怎么了?”
“太甜了,不想吃。感覺會是你喜歡的那種,所以帶回來了。”太宰治回答。
丸井文太抿了抿唇。他打開包裝袋,聽到太宰治的問話:“這個好玩嗎?”
“還行吧。”丸井文太淡淡回答。
游戲怎么樣,丸井文太一點認知也沒有,他只知道這游戲難度蠻高的。
他復盤了一下午,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一個忍足侑士,對方的優勢又在哪,最后只想到了游戲。他自己偶爾也打街機游戲,只是相比起蛋糕和網球,他對游戲不是那么感興趣。
想到了這一點,他吃完飯就在這個位置呆著,試圖磨練自己的游戲技術。
不過這些東西,他當然是一個字也不會跟太宰治講的。
太宰治端詳著丸井文太的神色,大概意識到對方的心情后,他稍微愣了一下。
他以前沒交過什么朋友,或者說干脆就是沒有正經朋友,現在依然不太會維系不摻雜利益的朋友關系。他沒想過這事會讓對方糾結這么久,意外之余,心情有些微妙。
不過,叫太宰治說出抱歉之類的話,他也絕對做不到,所以他只是笑著說:“卡在這一關了啊?我教教你好了。”
說罷,太宰治就真的一步步教丸井文太怎么打過這一關,又帶著對方往下推。丸井文太一開始還嘗試努力,后來發現自己在游戲上還是天賦有限,干脆看著太宰治打,自己在旁邊,邊吃邊當氣氛組。
時間一點點流逝,其他人陸續回到房間,只剩這倆死磕游戲的和那倆在鍛煉上較勁的人。
太宰治只在忍足侑士家里啃了兩口豆腐填肚子,又消耗不少體力,現在很餓,但他不想吃飯。
見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的樣子,丸井文太忙道:“就先這樣吧。回去睡吧!”
臨走前,看著仍在鍛煉的兩位大神,兩位體力算不上優秀的選手仰望著兩人的身影,對其致以崇高的敬意。
住宿區一共有五層樓,每樓有十多個房間。已經有人的房間都掛上牌,空房間還有很多。高層沒人,酒店又有電梯,太宰治干脆選了五樓,減少有人突發奇想順手撈他的概率。
丸井文太也還沒選房間,直接跟著太宰治選其隔壁的房間。
太宰治摸了摸臉頰,糾結一瞬,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和這些熟識的普通少年待在一起,隔壁又住著丸井文太,太宰治稍微放心一些,晚上睡得比平時安穩。
睡夢中,太宰治眼前一片漆黑,卻聽到了一陣似有若無的喘息聲。
他想睜開眼,查看是什么情況,卻無能為力,只聽到那喘息聲愈發急促。
聲音演變成哀嚎,夾雜著兩個字。它們不斷被重復,音調逐漸扭曲。
“好痛、好痛……好痛……”
他隱約聽到了碎不成句的話,那意思像是“救救我”,又好像是——“為什么要救我”。
嘰嘰喳喳的叫聲擾人清夢,他想捂住耳朵,想叫那個討人嫌的家伙安靜,最后卻發現,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太宰治迷迷糊糊有點意識,但還想多睡會的時候,外面已咚咚作響。他蒙住腦袋,臉頰埋進柔軟的白色被褥,輕輕蹭了蹭。
過了十多秒,丸井文太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快點起來了!遲到要加訓的!”
太宰治不以為意,身體更努力地往被子里縮,反正加訓他也不會做的。
丸井文太無可奈何,只能先行下樓。
聽丸井文太說明了情況,真田弦一郎皺起眉頭,就要上樓找人,卻被幸村精市攔住。
“沒關系,讓他多睡會吧。”幸村精市眉眼舒展,十分寬容。
太宰治連晨訓都沒怎么參加過,集訓起不來,幸村精市也早就預料到了。
對面缺了個人,跡部景吾倒是來問過,看幸村精市他們都不在意,便也不再多說。
就算太宰治一覺睡到中午,只要下午正常來比賽,該贏的都能贏,其實無所謂。雖然心里這么想過,但太宰治竟然真的中午才出現,還是叫幸村精市無言以對。
太宰治默默趴在餐桌上,與環境融為一體,還是跡部景吾準備坐到那邊的時候,才發現這里有個人。
跡部景吾輕聲呼喚:“太宰?”
太宰治仍然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跡部景吾微微皺眉,靠近太宰治。他撩起對方額前雜亂的黑色發絲,用手背探了探對方的額頭,感受到一種明顯的溫熱,甚至是有點燙手。
第70章 你生病了嘛
迷蒙中掀開眼皮, 微弱的光和景象投入眼底。思緒被堵塞,太宰治難以思考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感到疲憊,仿佛陷入沼澤, 淤泥一點一點漫過他的身體,讓他難以行動, 哪怕抬起一根手指。
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無力回應, 意識徹底落入黑暗。
再次睜開眼,環境有些昏暗。太宰治緩慢地眨眼, 側過頭,望向窗外。玫瑰色云霞沿地平線鋪陳天際,時間已經來到傍晚。
窗簾被微風吹拂, 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夕陽余暉映照在白色的墻壁上, 投射出淡淡的金色,藥瓶上的標簽變得模糊, 金屬器械反射出溫柔的光芒。
忽然,上方出現一道陰影,太宰治遲鈍地轉過視線, 一只手貼上他的額頭,丸井文太的身影同時映入眼簾。
收回手,丸井文太小小松了口氣,溫度似乎降下來了一些。他扶著太宰治坐起來, 倒了杯溫水,塞到對方手里。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丸井文太心中揣滿擔憂, 但他皺著的眉心也被染上暖色調, 顯得十分柔和。
臉頰微微汗濕,發絲黏連在皮膚上, 太宰治抬手拂過礙事的頭發,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失去血色的嘴唇沾上細小的水珠,他的喉嚨仍然干渴,吞咽時像有刀在鈍割,但他放下了水杯。
太宰治一手握住杯壁,手臂呈斜線撐在床頭柜上,另一條胳膊放松地擺在腰前,以含糊的口吻咕噥:“黏糊糊的,真討厭……”
他能感覺到汗水在皮膚上慢慢干涸,留下一層薄薄的、令人不適的黏膩感。
丸井文太掰出被太宰治扣住的杯子,抵到太宰治嘴邊,半勸半哄:“得多喝點水啊。晚上吃完飯,去洗個澡就好了。”
太宰治泄了氣,再次接過杯子,不大情愿地喝了幾口。
“我可以走了嗎?”太宰治的聲音仍然粘稠,帶著抹不去的虛弱,顯得無害可欺。
丸井文太點了點頭,目光跟隨太宰治整理衣袖的動作,猶豫片刻后,面帶遲疑地問道:“那個,太宰……你昨天出去,遇到什么了?”
太宰治垂下頭,手指摸索著袖口,眼神并不聚焦在任何物體上,思緒極為緩慢地涌動。
從最開始到現在,太宰治想了很多,但他最后只是說:“沒什么。”
他不想解釋,也不想找借口,他只是什么都不想說。反正沒人想聽。
“可是之前醫生說……”丸井文太張了張口,臉上化不開的糾結。許久,他緩緩道:“好吧。那就等到你愿意說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吧。”
到餐廳時,其他人已經吃完離開了,只有宍戶亮還在這里。他今天是和柳蓮二打的比賽,本來結束就比較晚,賽果又不好,吃飯時神游天外,一個不注意就拖到了現在。
丸井文太望向太宰治,說道:“想吃什么?我去幫你打。”
太宰治萎靡地趴在桌子上,只露出小半張臉,眨著眼睛,慘兮兮地看著丸井文太,語氣蔫巴巴:“什么也不想吃。”
盡管太宰治看起來很可憐,丸井文太也有點心軟,但他仍堅持不讓步。他回憶著《育兒寶典》的內容,開始組織語言。
“攝入營養才能快點恢復啦,多少吃一點好不好?來碗粥吧?”丸井文太哄孩子似的,語調要多溫柔有多溫柔。他感覺自己說不定在當幼師上有點天賦。
太宰治捂住耳朵,拒不配合。他胃里翻江倒海,哪怕是茶水都能引發新一輪范圍浪潮。
對于丸井文太的語氣,太宰治的感知隔著一層霧,沒什么感觸,宍戶亮則不同。
不遠處,宍戶亮聽著丸井文太的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玩意丸井文太敢說,他都不敢聽。
眼看丸井文太還要繼續那么講話,宍戶亮打了個寒顫,緊忙走過去,問對方是怎么回事。
聽完丸井文太的說明,宍戶亮看向太宰治,不屑道:“太遜了!就是你這樣才會生病,你難道明天也要在房間里躺著嗎?”
丸井文太聽不了外人說太宰治不好,下意識辯駁:“他平時都有按時吃飯的!”
宍戶亮奇怪地瞥了眼丸井文太,不滿地說:“我在幫你解決問題。”
丸井文太尬笑了幾聲,訕訕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忍不住。”
宍戶亮沉默幾秒。
有一瞬間,宍戶亮后悔自己多管閑事。但回頭看了眼自己還剩一半的餐盤,他還是收拾好心情,搖了搖太宰治,問道:“你要怎樣才肯吃飯?”
被強行扒拉出來,太宰治沒好氣道:“不想喝粥不行嗎?嘴里什么味道都沒有,起碼來點蟹肉之類的。”
“蟹肉是寒性食物,不適合在生病的時候吃。”宍戶亮一板一眼地說。
太宰治借題發揮:“那就不吃好了。”
“別別別!呃…一點點應該沒關系吧?”丸井文太搖擺不定。
數分鐘后,宍戶亮麻木地看著丸井文太。此人要了一只清蒸螃蟹和一碗小米粥,扒完螃蟹,手動拌了一碗蟹肉粥,可謂有求必應。
然而,即便面對此等程度的溺愛,太宰治依然選擇叛逆,別過頭,十分硬氣:“這是邪教!我一口也不想吃。”
“真的不吃嗎?”丸井文太的耐心已經走到極限,他微笑著發表威脅,“你今天是病人,明天可就不是了。”
太宰治頓了頓,從臂彎探出一只眼,瞄著丸井文太的臉色。隨后,他慢慢坐起身,將碗攬到面前,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在這一刻,觀察著太宰治的小動作,宍戶亮奇異地理解了丸井文太。不知道丸井文太什么心情,反正他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成就感,類似于家里難搞的孩子終于聽人講話了。
滿意地看了一會兒,宍戶亮湊近丸井文太,小聲問道:“他退燒了嗎?”
“快了。”丸井文太回答。
宍戶亮接著問:“等下要讓他直接去睡覺嗎?”
丸井文太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吃完飯,太宰治被二人架進浴室,一臉菜色地沖完澡,又被摁在椅子上,任人宰割。頭發被吹得蓬松,換了干凈的睡衣,他清清爽爽進入休息室。
看到太宰治,正坐在沙發上的幸村精市站起身,幾步走過來。他抬起手,手背附上太宰治的額頭,發覺溫度趨于正常,順手幫太宰治捋了捋劉海。
太宰治盯著幸村精市,眼神帶著涼意。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放下手,輕聲道:“明天還能正常訓練嗎,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我說要的話,就可以不用訓練嗎?”太宰治歪了歪頭。
“是呢。”幸村精市毫不猶豫。
太宰治抿了抿唇,反而有點怏怏,他偏過視線道:“用不著。”
“嗯。那要不要玩點什么?躺了一天應該很無聊吧。”幸村精市的態度十分包容。
這時,毛利壽三郎很應景地喊道:“我找到了一副撲克牌!”
“你們——”太宰治警惕地環視一圈,發現屋里只有立海的正選,而且幾乎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注視著他,用一種堪稱關切的目光。他以帶著點別扭、甚至是嫌棄的語氣說完下半句:“在關心我?”
其他人頓時開始忙活,假裝自己沒在關注這邊,然而屋里突然發出各色響聲,顯得更尷尬了。
“你生病了嘛。”幸村精市淡定地說。
太宰治全然不信:“我上學的時候也經常請病假啊,你不還是照樣找我干活。”
立海眾人不禁側目。關東大賽那段日子,太宰治一三五骨折,二四六炎癥,周末還能照常打比賽,如果這種病假是真的,世界上就沒什么是假的了。
“唉,被你看出來了。”幸村精市毫無誠意地嘆了口氣,故意話說一半,“其實是醫生說……”
太宰治雙手抱胸,睨著幸村精市,“沒關系,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幸村精市卻是迅捷點了下頭,輕快道:“是吧。你壓力太大導致發燒什么的,作為部長,我還是要負起責任來啊。”
霎時間,太宰治的思緒凝固了。對面這混蛋輕易地說出了什么惡心的東西啊?
他看得出幸村精市說的不是假話,但正是這點讓他無比驚悚。也不是沒有料到,但那些可能只掠過一面就被他拋之腦后,這種丟臉的事,他并不想承認。
在太宰治下決心忘掉這一茬時,幸村精市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露出一個“包在我身上”式的表情。他的表情有一瞬變成空白,這絕對是在嘲笑他吧!
毛利壽三郎再次探過來:“所以,打牌嗎?”
被眾人盯視著,太宰治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手肘支在腿上,雙手交叉,僅用余光打量著其他人的表情。
丸井文太與幸村精市對視一眼,坐到太宰治旁邊。
宍戶亮猶豫著,他貌似是不小心插入別人家的團建了,是不是該離開這個房間。
“怎么玩?”丸井文太問。
毛利壽三郎倒出撲克牌,一邊洗,一邊提議:“抽鬼牌怎么樣?”
這是一種流行玩法,最后持有鬼牌的人即為輸家。
其他人并無異議。
就在宍戶亮坐立難安之際,太宰治忽然抬起頭,看向他,發出邀請:“宍戶君,也一起來吧?”
在暴露出自己弱點的情況下,太宰治不想讓自己成為關注的焦點,那他就只好拉其他人下水了。
宍戶亮如獲大赦,狠 狠松了口氣,立刻坐到太宰治另一邊的空位。
這次使用的是標準52張牌加額外一張鬼牌。由于有9個人,牌不能均分,只能每個人先分得5張牌,剩下的8張牌堆放在桌面上,玩家自選從剩余的牌堆中抽取,每人一張。
“話說,在開始之前,先規定一下懲罰會不會比較有趣呢?”幸村精市笑著說。
太宰治淡淡瞥了眼幸村精市。對懲罰的內容,他已有預料,就算不是這一輪,之后也會是他想的那樣。
幸村精市這種帶著微妙算計的態度,也讓太宰治松了口氣。假如這些人別的什么都不做,就擺出一副純粹關懷的樣子,他才真的會惶恐不安。
肩膀往前傾了一些,太宰治的四肢逐漸放松。這種心理戰小游戲,他自信不會輸。
“哎,那個、一上來就不要弄太難的了。”丸井文太說著,悄悄瞟了眼太宰治。
“真心話大冒險?”毛利壽三郎隨口一提。
宍戶亮不太了解這些,對真田弦一郎來說更是盲區,倆人努力嘗試參與其中,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相當于坐牢。
柳蓮二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走,又能收集到什么新資料,還沒開始游戲,已經得到了他最大的樂趣。
仁王雅治倒是能玩得轉這些東西,但他現在沒這心情。他抱著一條腿,坐在角落里當蘑菇,垂落發絲間露出的眼直勾勾盯著太宰治。
幸村精市看了一圈,一錘定音:“那就真心話大冒險吧。到時由贏家來指定相應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