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顧眠并不知道有人正在向府衙趕來, 他正在給今天最后一個目擊者畫通緝犯的畫像。
據(jù)說此人是個慣犯,平日里游蕩于賭場和聲色場所,專門偷、騙里面客人的錢財, 甚至有不少賭場都已經(jīng)私下發(fā)了懸賞,要把這人弄死。
“讓老子找到他,當場就把他手廢了!”
今日來報案的,是個小賭場的老板,據(jù)說此人這次偷得是他一個大客戶的錢, 幾千兩的銀票, 只要想想老板都快要吐血了。
那個客人平時就混跡在各個賭場,是個家境富裕的紈绔子弟, 或者說, 是個敗家子。
小賭場是剛開不久的, 老板想了個招攬客人的缺德點子——凡是進了賭場的客人,都能免費得五百文錢的賭資。
錢不能帶走,但是只要在桌上轉(zhuǎn)過一圈, 就是你的了。
因此, 有不少抱著“不賭白不賭”, “試試沒事,反正不是自己的錢”的心思的客人,進來試試手氣。
這丟了錢的客人倒不是因為這五百文, 單純是因為看見了新賭場就想進去試試手氣, 結(jié)果因為賭場活動時期, 人又多, 上樓梯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 當時也沒太在意,結(jié)果沒過半刻鐘, 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錢被偷了個精光,
這下可好,本來是出來“找樂子”的,結(jié)果樂子沒找成,還平白惹了一肚子的氣,敗家子當場鬧了起來,然而等老板聞訊趕下趕下樓的時候,偷錢的早就已經(jīng)不見了。
抓不住偷錢的,老板是跑不掉的,被狠狠當了一把出氣筒,甚至為此丟了一波客人的老板氣得火冒三丈,生意也不做了,當場就來報官了。
最近府衙來了個年輕畫師的事情慢慢傳開了,因為顧眠作畫的手法特別,還有喜歡畫畫的同僚和他請教過作畫的技巧。
顧眠最近工作的時候還有同僚在邊上看。
暫時沒有工作要處理的一個法曹參軍坐在顧眠身后,一邊看他畫畫,一邊含著一顆梅子干,不時和顧眠搭兩句話。
“都應該是老子的錢,老子的錢啊!”
顧眠:……
坐在顧眠身后的法曹參軍把梅子核吐了,翹起二郎腿,道,“話也不能這么說,丟錢的也不是你。”
“要不是他,昨天那筆錢都應該是老子的了!”賭場老板個子不高,整個人胖墩墩的,笑起來看著很和氣,但是他現(xiàn)在整個人已經(jīng)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滿腦子里都是“幾千兩銀子”“幾千兩銀子沒了”,因此表情十分猙獰。
畢竟,賭徒的資產(chǎn)永遠都是零,輸贏輸輸輸輸?shù)倪^程中,只有賭場贏麻了。
章陸:……
他無語地又往嘴里扔了一顆梅子,朝天翻了個白眼。
就討厭這些開賭場的。
顧眠根據(jù)老板的描述,迅速畫好了嫌疑人畫像,然后和衙役拿來的、前幾日報案的所有的畫像進行比對。
從長相清秀的富家公子哥,到大腹便便的暴發(fā)戶富商,受害者們提供的形象都各不相同。
顧眠本來以為至少身高和性別上能夠統(tǒng)一,但是還有一個商人和一個穿著清涼的舞女擦肩而過之后丟了荷包,據(jù)說當時感覺和美女擦肩而過,那富商聞著女子身上的脂粉氣還有些心神蕩漾,結(jié)果剛上樓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荷包沒了,再和老板理論,發(fā)現(xiàn)那家青樓里根本沒這么一個舞女。
顧眠現(xiàn)在真心感謝自己當年的人物素描訓練,要不然這些工作他根本做不完。
他并不知道,京兆府因為某人的提醒,正在準備再招兩個畫師。
——畢竟工作這么多,開的錢還少,本來是逮一個冤大頭臨時工,誰想到上面竟然還有人打了招呼,這樣一來,冤大頭就不適合一直做冤大頭了。
顧眠看著眼前的一疊畫像,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覺,他為同一個人畫了這么多畫像。
總覺得,好像找人不太容易啊。
顧眠把畫具收好,送走了還在不停罵罵咧咧的老板,深吸了口氣。
魚決定詛咒這個小偷今天倒大霉!
本來最近工作就不少,因為這家伙他還要加班!
要不然他今天可以一邊早早地等晚飯,一邊和新認識的朋友一起嗑梅子干。
——章陸買的梅子干味道相當不錯,但是因為工藝復雜,所以每日限時限量出售。
萬惡的限量!
顧眠恨恨咬牙。
如果他想要買梅子,就要天不亮起床,然后趕半個多時辰的路,在排上將近一個時辰的隊。
顧眠猶豫了一天之后就放棄了,但是他的新朋發(fā)現(xiàn)顧眠喜歡吃這個之后,經(jīng)常會在自己買的時候也幫顧眠捎上一份。
每人限量三份的梅子,章陸每次都會直接買三份,然后和顧眠一人一半。
顧眠當然也為這份購買事業(yè)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畢竟每次章陸的購買日,顧眠都會誠心祈禱!
錦鯉加持,確保章陸肯定能買到限量梅子!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章陸最近心情也相當不錯, 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從他開始幫顧眠“代購”,就算他稍微起晚了那么一點, 好像也總能買到最后兩份梅子干。甚至有一次,他一邊排著隊,一邊數(shù)人數(shù),數(shù)到自己前一個人的時候,哪怕前面的人都只買一份, 也沒有自己的。
章陸本來以為今天肯定買不到梅子干了, 結(jié)果剛要走,就聽見隊伍前面?zhèn)鞒隽诵[的聲音。
原來是有一對情侶正排隊準備買梅子, 結(jié)果一個路過的女人, 看見男人的正臉之后, 二話不說,沖上來就給了男人一個耳光。
男人同行的女子當場愣住,而那個男子捂著臉, 神情有些驚恐的看著打人的女人。
“好啊, 騙了我三百兩銀子說要給家里病入膏肓的老母治病, 還說因為要找江南的神醫(yī),所以只能有緣無分,怎么——”女人聲音清亮, 帶著一股子的潑辣勁, “你老娘這么快就好了, 叫你有心陪人出來買蜜餞了?”
“看我做什么, 還不還錢?!”
“你, 你別血口噴人!”男人捂著臉,色厲內(nèi)荏道, “誰欠你的錢了!”
女子見他竟然想不認賬,直接冷笑出聲,“好啊,還敢狡辯,你和我見官去!”
她拉著男人就走,章陸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拉著一個男人就往府衙的方向走,男人看著像個書生,雖然一直奮力掙扎,結(jié)果還是被拖走了。
男人身邊的女子愣了一下,茫然的看了一圈,最后也退出了隊伍。
最后,章陸成功買到了最后的兩份限量梅子干。
被最近的好運氣迷惑的章陸膨脹了,畢竟他這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基本和好運氣沒什么關系。
倒霉了二十多年的章陸,覺得自己終于要轉(zhuǎn)運了!
——然后,在他把梅子干交給顧眠之后,章陸剛出門就摔了個狗吃屎。
章陸:……
真是見了鬼了!
后來,章陸就發(fā)現(xiàn)了,好像他呆在府衙最近新招來的小畫師身邊的時候,一般就會無事發(fā)生。
所以基本沒什么公務的時候,章陸都會呆在顧眠附近。
為了報答章陸幫他買梅子干,顧眠也會帶一些尚食局做的點心給章陸。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就好了起來。
平時章陸也喜歡畫畫,最大的愛好除了磕百年老店限量梅子干,就是買些畫冊來看。
他最近買了幾本看著很不錯的,本來想和自己的新朋友分享一下,但是又不確定顧眠會不會喜歡,所以就拖到了現(xiàn)在。
“走吧。”章陸看著顧眠收拾好了,把嘴里的梅子核吐掉,兩個人一起往外走,“今天得早點去,要不然最后那幾分,連大塊一點的肉都看不見。”
——這是章陸的經(jīng)驗,老王每次做紅燒肉,同僚們的熱情都相當大,來晚了的,基本上就只能嘗嘗味道了。
顧眠來之前,章陸基本就屬于這種倒霉人。
畢竟每次老王做紅燒肉的時候,無論他提前計劃得多好,最后都會因為各種原因,成為最晚到的幾個。
不過!
章陸看著顧眠,欣慰地想著,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他了,和顧眠在一起的時候,他每次都能順利吃到紅燒肉!
而且老王還特別喜歡顧眠,每次都會給他一大勺,章陸有時候也能順便沾點光。
“哎。”等飯的時候,章陸看著顧眠,忽然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顧眠:?
“怎么了?”他端著空碗,等著打飯,不知道章陸突然在愁什么。
“你明天就不來了吧。”
章陸語氣憂傷,“那我明天可能要小心一點了。”
顧眠想了想章陸的運氣,一時沉默了下來。
說真的,顧眠還是第一次碰到像章陸這么倒霉的人。
倒不是說運氣有多差。
就是運氣不太好罷了。
比如,如果食堂有了什么好菜,如果沒有顧錦鯉陪同,那章陸當天不是被安排了其他事情,就是排隊的時候,輪到他剛好只剩菜底。
有門檻的地方經(jīng)常被絆,出門總是不順,下雨天必被濺上一身泥,所以章陸一個正在大好年華的青年,硬生生被憋成了古代死宅。
最大的愛好已經(jīng)變成了嚼零食看畫冊了。
顧眠最后不忍道,“要不,我過幾天送你一個平安符吧。”
不知道錦鯉對著平安符許愿靈不靈啊。
“真的!?”章陸立刻高興地拍了拍顧眠的肩膀,感動道:“顧眠,你人真好!”
顧眠:“謝謝?”
等吃完了飯,顧眠摸了摸已經(jīng)有些撐的胃,滿足的嘆了口氣。
“你今天還有工作嗎?”顧眠轉(zhuǎn)頭問章陸。
“沒。”章陸搖了搖頭。
“那就走吧。”
顧眠拎著自己的小包袱站了起來,“回家了!”
社畜最快樂的一瞬間來了!
兩人結(jié)伴往府衙的大門走去,不時沖著認識的同僚打個招呼。
每天府衙官員下職的時候,也是府衙門口最熱鬧的時候,來來往往的人群,路過的商販……
然而,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
顧眠一邊走一邊想。
今天的氣氛和往日相比,似乎總覺得有點……安靜?
他搖了搖頭,邁出了大門。
然后在抬頭的一瞬間,看見了對面某個沉著臉的男人。
顧眠:……
“你怎么不走了?”站在他身后的章陸看著好像忽然愣住的顧眠,戳了戳他的后背。
“嘶!”
章陸忽然感覺身上一冷,猛地抽了口氣,下意識的把手收了回來。
他愣愣抬頭,就看見在府衙大門對面的街口,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陰影中,神色淡淡的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章陸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默默的把手伸了回去,往身后藏了藏。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顧眠。”章陸看著站在陰影中的男人, 沖顧眠小聲道,“你看對面那人,表情好兇啊。”
他嘖了一聲, “這人要是晚上走在大街上,肯定會被金吾衛(wèi)的人叫住盤問。”
顧眠:你可快閉嘴吧!
顧眠此時此刻忽然覺得,有沒有可能,在某些時候,章陸的倒霉不僅僅是因為體質(zhì)的原因呢?
畢竟有的時候, 會看人的眼色以及某些趨利避害的本能也是很重要的。
他們這邊說著話, 男人看到顧眠,已經(jīng)慢慢從陰影里踱了出來。
章陸看著逐漸走近的男人, 慢慢閉上了嘴。
可惡, 看上去打不過。
這人不會是聽見他說話, 所以過來找他們麻煩的吧!
章陸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然后往顧眠身邊挪了半步。
不、不行,顧眠一看就不經(jīng)打, 他要保護自己的朋友!
然而男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徑直走過來, 站到了顧眠對面。
也許是男人身上的氣勢太盛,看著實在不好相與,所以周圍下職的官員紛紛繞開, 一時間, 三人周圍竟然形成了一圈真空。
“你怎么過來了?”顧眠頂著章陸震驚的眼神, 問楚沉昭。
這是今天的公務提前處理完了?
還是有什么事?
顧眠看著楚沉昭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 開始條件反射回想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
應該沒什么會惹這人不高興的事吧?
顧眠不太確定地想著。
“聽說京兆府的紅燒肉做得一絕。”楚沉昭臉上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甚至讓人當完差,不回家都要在這邊等著, 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顧眠:……
“我不是都叫人告訴你今天晚回去了么。”
知道自己沒理,顧眠聲音漸低,看上去似乎像是在抱怨,但是實際上,他看見楚沉昭站在街對面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不止一拍。
顧眠竭力把自己心里亂跳的兔子按下去,努力讓自己和老板的友好室友兼職場關系繼續(xù)保持純潔。
——然后楚沉昭就走過來了。
顧眠被楚沉昭身上淡淡的沉香氣味包圍了。
兔子瞬間掙脫,開始四處亂跳。
“今晚御膳房做了燒雞。”
楚沉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敘述,“我還特意叫……加了一道清蒸河蟹。”
顧眠:!
螃蟹!
可惡,錯過了。
他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楚沉昭看著他,好像贏似的,表情慢慢緩和了下來。
“那——”顧眠弱弱,“你已經(jīng)吃完了?”
剛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巴掌,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什么時候了,難道楚沉昭還沒吃飯?
“沒有。”
出乎意料的,楚沉昭開口道,“還沒吃過。”
“你沒吃飯就過來了?”顧眠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這人不吃飯跑過來做什么?
楚沉昭表情絲毫不變,十分淡定點頭,“嗯。”
“咳咳。”
正當顧眠想要說什么的時候,章陸咳了一聲。
兩人瞬間把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
章陸被兩人的眼神看得一噎,清了清嗓子,把后背挺了挺,看著楚沉昭問顧眠,“這位是——”
“啊,這是——是我——”顧眠忽然語塞。
等下,這怎么說?
是我老板?
好像不對。
還是飼主?
不行,這個有點變態(tài)了。
住一起的室友?
似乎也不太準確。
然而章陸卻誤會了他的猶豫,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我是他家里人。”
楚沉昭看了一眼章陸,神情自然地替顧眠做了回答,似乎并不知道這句話會引出多少歧義。
天色已晚,誰也沒注意皇帝陛下一直有些發(fā)紅的耳根。
章陸眼睛慢慢瞪大:果然!
聽見楚沉昭的話之后,顧眠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
一方面,他覺得這個回答似乎沒什么問題,也許是楚沉昭為了幫他解圍這么說的。
但是另一方面,之前做魚開始和楚沉昭相處的點點滴滴開始在他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讓他又覺得“真的沒什么問題嗎?”
不過錦鯉向來心大,顧眠忍著臉側(cè)的熱意,沖章陸點了點頭。
對,老板說的都對。
章陸頓時露出了一個有些高興的表情。
顧眠:?
你在開心些什么?
“你下次上職是不是三日后?”
他神神秘秘地湊到顧眠耳邊,小聲問,“應該是吧,啊?”
顧眠被他這幅神神秘秘的樣子搞得一頭霧水,不自覺的也壓低了聲音,“對,怎么了?”
楚沉昭看著兩人湊在一起的腦袋,有些不悅的蹙了下眉。
“那你到了之后來找我!”章陸沖顧眠使了個眼色,“我給你點好東西!”
顧眠:?
你的表情,讓人總覺得好像不是什么好東西啊!
他懷疑的看著章陸,“什么好東西?”
直說,別和魚賣關子。
“哎呀,你別問。”章陸心道這種東西怎么能大庭廣眾的說出來,若是被那個聽力超絕的同僚聽見怎么辦。
“放心,你肯定會喜歡的。”章陸看著顧眠,笑道,“很有用的。”
顧眠:?
等等,你不對勁。
到底是什么東西啊,搞得這么神秘。
還有,別笑了大哥,你這么一笑真的看著很猥瑣。
顧眠不忍直視的移開視線,然后就看見,楚沉昭正直直的看著他們。
顧眠:……
來了,這種你家長發(fā)現(xiàn)你交的朋友好像有問題,你想解釋但是發(fā)現(xiàn)百口莫辯的感覺。
顧眠默了一瞬,但是章陸并不能體會顧眠的心情,他沖楚沉昭草草行了個禮,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你別忘了,記得來找我!”一邊走,他還一邊回頭叮囑顧眠。
顧眠看著他一副“你不理我我就要一直說”的架勢,只能朝他點頭示意。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
“呼——”送走了章陸,顧眠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
這家伙到底要給他看什么?
“你們關系很好?”顧眠正在思考,楚沉昭突然出聲,把顧眠嚇了一跳。
“唔……還挺好的。”顧眠隨意點了下頭,“章陸人很好的。”
畢竟章陸給他帶了多少梅子干啊,他下次得再帶些點心給人家。
不過,好像章陸也喜歡喝酒?
要不然改天給他送瓶酒?
“唔!”顧眠還沒想完,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他抬頭:“干嘛?”
楚沉昭看了一眼章陸已經(jīng)消失的方向,淡聲道,“不回去?”
“回回回!”顧眠立刻轉(zhuǎn)身,跟著楚沉昭往馬車的方向走。
他邊走邊道,“等回去了我要再吃兩只蟹子!”
“可以。”
楚沉昭微微瞇起眼睛,看上去像一只慵懶的大貓,“但是只能吃兩只,不能多吃。”
“知道知道!”顧眠點頭,畢竟螃蟹這東西吃多了不好。
吃完了螃蟹,再畫一會兒畫,就可以睡覺了!
顧眠的思緒再次飄遠——
話說,章陸到底準備給他看什么啊?
魚真的很好奇啊!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他也許不應該那么好奇的。
三天后的顧眠拿著章陸送他的“好東西”, 如是想道。
當章陸一臉神秘地笑著塞給他一包東西的時候,顧眠就感覺到了一點不對。
但是他本著“做人不能,至少不應當——”的想法, 把東西帶回了宮。
出于本能,顧眠并沒有當著楚沉昭的面光明正大的把章陸送他的東西拆開,而是耐心的等到吃完飯,然后趁著楚沉昭處理政務的時候,帶著東西回了寢殿。
進了寢殿, 顧眠屏退了宮人, 坐在床邊,小心的把包東西的紙撕了開來。
“呼——”
顧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就說!
怎么會有人送奇奇怪怪的東西給他!
看名字, 根本不是他想的不正經(jīng)的書, 這就是正常的學習用書嘛!
顧眠把章陸送的幾本書攤開,放到床上。
每一本都是藍色封皮,右側(cè)寫著書名, 顧眠一眼看過去, 都是什么“九尾狐”, “山海經(jīng)”,“名花品鑒”……
看起來像是志怪小說和植物大全之類的書。
真是的。
顧眠把書一本本疊了起來,然后整整齊齊地碼在床頭。
也不知道章陸是不是在長久的倒霉生活中逐漸變態(tài)了, 這種志怪書籍至于笑的那么猥瑣?
不過顧眠對這種書不太感興趣, 畢竟誰沒事看養(yǎng)魚養(yǎng)花的書啊, 又不是退休的老大爺。
他伸了個懶腰, 覺得自己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上次當著楚沉昭的面讀什么舒不舒服的小黃書記憶過于深刻,甚至讓人一想到就有些萎了。
想到這里, 顧眠心虛一樣瞥了一眼窗外,然后蹲到床前,伸直了手臂,去夠床下的那個小箱子。
等把箱子拖出來,看見上面的兩把大鎖,顧眠終于舒了一口氣,然后猶豫了半晌,把小箱子再次推了回去。
算了,今天楚沉昭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萬一被發(fā)現(xiàn)就慘了。
他可不想再讀黃書了。
朗誦黃書真的社死,會讓人想當場換一個世界生活。
顧眠猶豫了一下,最后拿了床頭上那本叫“九尾狐”的志怪小說,還有另外一本《山海經(jīng)(一)》,坐到了屏風外的桌前。
看看小說吧。
顧眠已經(jīng)計算好了,在楚沉昭回來之前看小說,等到楚沉昭回來之后,他聽見腳步聲就可以迅速換成那本山海經(jīng)。
既不枯燥,還能表現(xiàn)出他的好學,完美。
——顧眠此時,像極了要趁著父母不在家偷玩手機的中學生,把書本筆紙擺好,抽屜拉開,以便在家長開門的五秒鐘之內(nèi)就能完成手機息屏——把手機扔到桌子里——拿起筆——看書并裝成正要計算的一系列動作。
顧眠把山海經(jīng)放在自己的右手邊,然后打開了那本《九尾狐》。
嗯?
顧眠有些驚訝的看著書——這竟然不是那種純文字的小說,而是類似現(xiàn)代的漫畫書。
書上以插畫居多,還會有些旁白和對話。
講的似乎是一只九尾狐的故事。
顧眠翻過一頁。
——九尾狐修煉了幾千年,終于化成了人形,為了歷練,他選擇來到了人間。
化成人形的九尾狐生著一雙桃花眼,眼神就帶著魅惑,是個長相妖孽的青年男子。
顧眠覺得這位畫師化工不俗。
他又翻了一頁。
按照一般劇情,九尾狐應該遇到一個女子——
嗯?
顧眠看著下一頁,手下動作頓了頓。
九尾狐遇到了一個將軍。
顧眠,等下,這是言情頻道還是耽美頻道?
他手下不停,連忙又翻了一頁。
——九尾狐剛來人間,并不懂得人心險惡,被人算計之后受了傷,然后被將軍撿了回去。
再然后,將軍發(fā)現(xiàn)了九尾狐的尾巴。
將軍還是個小少年的時候就上了戰(zhàn)場,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自然不會怕,但是他看著九尾狐失血之后有些蒼白的臉色,起了別的心思。
顧眠:嗯?
顧眠:嗯???
等等等等等等!
他看著下一頁上,那兩具纏綿的人體,腦子蒙了一瞬。
等下,這書,這是本小黃書啊!
顧眠心里一抖,手一哆嗦,條件反射的把書合上了。
他的心臟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立刻做賊似的環(huán)顧了一圈。
寢殿內(nèi)靜悄悄的。
理智告訴顧眠不應該再看下去了,畢竟被室友發(fā)現(xiàn)自己又看小黃書的話,好像有些不太好,他應該換一個安全的時間和地點。
比如,他可以找理由去天羅王子那里住上幾天,然后晚上可以睡在側(cè)殿,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躺在床上看。
但是——
顧眠的腦子里開始回想剛才的劇情。
狐貍精雖然嘴上痛罵哭泣,但是因為體質(zhì)原因,頗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甚至因為受傷,還露出了尾巴和耳朵。
尾巴,耳朵,還有臉上的表情,畫師畫的都栩栩如生。
顧眠感覺自己的手好像失去了控制。
淺看一下,他就淺看一下。
就把這部分劇情看完,就看完這幾頁就停,他這次肯定能在楚沉昭回來之前停住的!
顧眠的手慢慢伸向了書。
——然后他看了個昏天黑地。
顧眠單知道這本書是小黃書,但是沒想到,這個劇情還是多人……
將軍之后是國師,年輕的國師一襲白衣,看出了九尾狐的原形之后沒有聲張,反而是借此作為威脅,和九尾狐光天化日之下,在國師府中……
之后還有被九尾狐的美色所迷惑的……
顧眠:?
嗯?
怎么還有公公?!
顧眠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還沒等他再細看,門外已經(jīng)傳來了宮人請安的聲音。
顧眠:!
救命!看得太入神,楚沉昭都回來了。
顧眠手忙腳亂的把那本九尾狐合上,扔到桌子里側(cè),然后一把拽過手邊那本山海經(jīng),翻開。
他把書微微立起來,眼神隨時注意著自己身側(cè),保證在楚沉昭走過來的時候,表現(xiàn)出自己如饑似渴汲取知識的一面!
近了,更近了!
“在做什么?”楚沉昭走到了顧眠身邊,垂頭打量著青年手里的東西。
他早就知道那個姓章的法曹參軍要送青年東西,因為青年一直神神秘秘的,楚沉昭心里難免有些煩亂。
到底是什么東西!
楚沉昭處理完了政務就匆匆回了寢殿,看著殿門外的宮人,他就條件反射覺得有些不對,但是看見顧眠手里的書的時候,楚沉昭終于松了一口氣。
書罷了。
皇帝的神色放松了下來,看著青年點頭回應,但是點到一半,動作卻陡然僵硬。
“怎么了?”
楚沉昭微微低頭,顧眠卻驚慌失措,一把把書合上了。
顧眠:啊啊啊章陸!
“沒、沒什么。”他生硬的擠出了一點微笑,沖楚沉昭道,“有點看累了。”
別問了,快走!
顧眠在心里祈禱。
然而錦鯉體質(zhì)并沒有幫助顧眠心想事成,楚沉昭微微瞇起眼睛,上前一步,按住了顧眠手里的書。
“給我看看。”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顧眠:?!
看什么看!
你這人怎么什么都好奇。
顧眠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 但是楚沉昭看著他,態(tài)度堅決。
“快點。”
“這有什么好看的?”顧眠心里慌得要死,支支吾吾不肯把死死捏著書的手松開, 恨不得時間立刻倒退到一刻鐘之前。
他現(xiàn)在仿佛一個在家長回來的瞬間把手機扔到書桌里假裝做題的學生,結(jié)果等爸媽拉開門走到他身后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起來的是一本漫畫書。
顧眠:。
到底是哪個大聰明把這種花市R文起名叫山海經(jīng)的?!
“松手。”楚沉昭按著書的手緩緩發(fā)力,顧眠死死揪住書皮,然而最終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手下的那本二十禁小畫冊被抽走了。
顧眠:救命!
不過也不是全被抽走了, 至少書皮留下來了。
顧眠無言的看著手下那一層書皮, 書皮上的“山海經(jīng)”三個字,仿佛是對他的諷刺。
章陸這個家伙——
神經(jīng)病啊, 換書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本書的名字和封面太過勁爆, 以至于讓章陸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特意給書換了個封面。
楚沉昭手里拿著書,神情嚴肅的翻開。
書沖著顧眠的那一面,封面上纏.綿的三具身體直直沖擊著顧眠的視線。
顧眠不忍直視的閉上了眼睛。
完了, 楚沉昭不會覺得他有什么變態(tài)的癖好吧?!
顧眠大腦逐漸變得空白, 他再次想起了那個朗誦小黃文的夜晚。
怎么辦, 雖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但是剛才那些對話比上次的還要勁爆啊!
如果讓他朗讀的話,絕對會羞恥而死的吧?
顧眠目光呆滯, 直到看見楚沉昭把翻開的書攤開放到了他眼前, 還沒有緩過神來。
“可以、可以不讀嗎?”顧眠語氣虛弱, 奄奄一息道, “我不想讀出來了。”
感覺再朗誦一次的話, 他這輩子都沒辦法看任何帶顏色的東西了。
他都能立刻去當寺廟池塘里的錦鯉了。
正打算質(zhì)問他的楚沉昭:……
他看著一臉放空的顧眠,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緩緩吐氣,閉眼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開口,“章陸送你的?”
顧眠:……
他看著眉心緊蹙的楚沉昭,糾結(jié)了半分鐘之后,咬牙,“不是!”
楚沉昭:?
顧眠心里揣著流淚貓貓頭,面上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他絕對不能出賣朋友!
“我……”顧眠咬了咬牙,狠心道,“是我自己去買的。”
“是么。”楚沉昭淡淡道。
“看來你很喜歡這種書?”他看著一臉視死如歸的顧眠,嘴角微微勾起。
顧眠下意識感覺脖子后面有些涼。
“嗯……嗯。”但是為了朋友,他決定直面慘淡的人生!
“既然在這么喜歡,那就讀吧。”
楚沉昭直勾勾的看著顧眠。
顧眠:……
他看著書上的對話。
這種東西,看得時候可能會覺得肉真香,但是讀出來的話——
寢殿一時陷入了靜默。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最后,楚沉昭率先打破了寂靜。
楚沉昭:“嗯?”
顧眠:“其實——”
他語氣艱難道:“我說我被老板騙了你信么?”
誰能想到章陸這人竟然會給書換書皮啊!
“是么。”楚沉昭敲了敲桌子,語氣不明,“就買了這兩本?”
顧眠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猶豫了一下,點頭,“對。”
他也不想說謊的的,但是章陸送的書真的很好看啊,剩下的那些應該也不錯,他還有點舍不得。
“沒收了。”
楚沉昭在顧眠痛心的眼神中,把那兩本書拿走了。
顧眠:不要啊!
他眼神不舍的看著那本九尾狐。
他還沒看到九尾狐是怎么和九千歲醬醬釀釀的呢!
楚沉昭并不信顧眠只有這兩本,他拿起來那本顧眠一直偷瞥的,隨意翻動了一下,然后突然合上了書,深呼吸了兩次。
顧眠:?
這人不會讓他氣出什么毛病吧,不至于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看點小畫冊而已——
他觀察著楚沉昭的臉色,小聲,“老板?”
“陛下?”
他不出聲還好,他一出聲,楚沉昭立刻像是被燙到了似的,猛地后退了半步。
顧眠:?
錦鯉覺得你不對勁!
“你沒事吧?”
“要是——”
“唔。”顧眠話還沒說完,就被捏成了小雞嘴。
“去洗漱。”楚沉昭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
顧眠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沉昭,但是男人的表情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對,而且——
楚沉昭似乎并不打算深究他其他的藏書!
顧眠:好耶!
他快樂的洗漱去了。
當然,在洗漱之前,顧眠借口換衣服,跑到屏風后面,把剩下的書藏了起來。
楚沉昭并沒有注意到顧眠的小動作。
或者說,他無心關注。
臨睡前,楚沉昭聽著屏風后面逐漸變緩的呼吸聲,想著自己剛才看到的內(nèi)容。
他的眼神,緩緩地,糾結(jié)的……落到了剛才“沒收”的那本書上。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最后, 保住了自己其余小黃.書的顧眠一夜好眠,但是早上的時候,他明顯感覺楚沉昭有些心不在焉。
具體表現(xiàn)在, 平日里只要醒了就好像打了雞血的工作狂人,今日卻精神不振,神情好像有些恍惚,表情有些空白。
顧眠:?
這人昨天做什么去了,不會是半夜睡不著起來看奏疏了吧。
皇帝的生活, 都恐怖如斯嗎?
“陛下?”在楚沉昭第三次機械的夾起一只蒸餃的時候, 顧眠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你沒事吧?”
怎么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樣子?
“當!”
楚沉昭聽見顧眠的稱呼, 手里的筷子突然一松, 蒸餃掉回了盤子, 筷子碰到了碗沿,發(fā)出了一聲脆響。
顧眠:?
看上去越來越可疑了啊!
在顧眠看不見的角度,楚沉昭的耳根隱隱有些發(fā)熱。
昨晚那本書里的內(nèi)容又又又開始瘋狂攻擊他。
——青年衣衫半褪, 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歡愉, 一雙漂亮的狐貍眼里滿是淚水, 薄唇微張,不停地喃喃地叫著“陛下”
間或還有些破碎的哀求。
楚沉昭第一眼:這是什么東西,簡直污穢不堪。
他當時一把就把書合上, 甩到了床下。
半個時辰之后, 橫豎睡不著的楚沉昭再一次翻身之后, 默默起身, 撿起了地上的書。
等他把一本書都看完之后, 外面天都蒙蒙亮了。
楚沉昭好不容易重新躺下,結(jié)果剛剛睡著, 夢里就開始播放他剛才看到的東西。
楚沉昭坐在龍椅之上,群臣已經(jīng)退下,只有他還在這里坐著,下一刻,正當他要起身的時候,一雙柔軟的手臂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
一個青年從他的身側(cè)纏了上來。
但是和書上不同的是,那青年的臉先是模糊不清的,可是,在一聲輕輕的“陛下”之后,纏在楚沉昭身上的人抬眼,直直和楚沉昭對視,那張臉漸漸變得清晰,赫然是此時正在屏風內(nèi)的床上熟睡的顧眠!
楚沉昭的理智告訴他,他應當嚴肅的拒絕青年,至少、至少不應當在這種場合,在龍椅上——
但是,他的手卻不受控制的,緩緩向青年伸了過去。
“陛下?”
見楚沉昭竟然就地發(fā)起呆來,顧眠憂心忡忡:這人可別是加班加傻了吧。
但是楚沉昭卻被這個稱呼扎了一下。
明明平時再正常不過的稱呼,經(jīng)過昨夜的夢境,現(xiàn)在楚沉昭聽這兩個字從青年嘴里吐出來,總好像帶著些其他的意味。
“你——”楚沉昭閉了閉眼,語氣帶著一絲慎重,“日后不要叫我陛下了。”
顧眠:???
這人瘋了吧?
不過楚沉昭也很快反應了過來,輕輕嘆了一口氣,頭疼的拿了下眉心:“算了,你愿意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顧眠:……
這人絕對不對勁。
顧眠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楚沉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楚沉昭手下動作一停,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不自然:“沒有。”
“哦。”顧眠并不相信,他覺得楚沉昭肯定有什么事情,“行吧。”
他早晚會挖出楚沉昭的小秘密!
站在一旁的錢公公露出了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看來陛下終于成長了。
今天早上陛下說要沐浴的時候錢公公就已經(jīng)有了預感,等他看見陛下枕頭下的那本書,頓時就懂了。
陛下,這是在為他和顧公子的愛情拼命學習啊!
畢竟這最近賣的很是火爆的《九尾狐》,主打的就是一個姿勢豐富,畫風生動,錢公公決定,自己也要為陛下做點什么!
上次顧公子去過的那家店,聽說最近又上了些好東西,他可以呈給陛下看看。
楚沉昭還不知道自己將會收到一份“大禮”,那本《九尾狐》后來被他藏到了書房書架的最深處,保證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
但是書是藏起來了,記憶卻并不能消除,楚沉昭荒唐的夢境持續(xù)了好幾日,直到天氣轉(zhuǎn)涼,才終于漸漸消散了。
今年大虞的秋天來的似乎格外早,還沒到中秋,氣溫就已經(jīng)降了一大截,楚沉昭雖然逐漸恢復了正常,但是這時,太后那邊卻傳來消息——太后又病了。
整個皇宮的氣氛立時變得有些沉重,畢竟誰都知道,太后可是將門虎女,年輕的時候別說臥床不起,就是小風寒幾乎都沒得過幾次。
結(jié)果今年還不到一年,太后就已經(jīng)病了兩三次,雖然太醫(yī)每次說是風寒一類的小毛病,但是太后的精神明顯變得不濟了起來。
楚沉昭最近的心情不好,宮里也總有太后的親人和從前的閨中好友探病。
——當然,秦王是最經(jīng)常進宮的那個。
于是,楚沉昭的心情變得更不好了。
以至于朝堂上一時間風平浪靜,大家都生怕觸了陛下的霉頭。
畢竟聽說一向敢于“直言進諫”的薛常薛大人,最近被查出來了貪污的事,家里頭好像也鬧得雞飛狗跳。
就連已經(jīng)死了的鐘遠也是——
陛下聽說鐘遠的死因之后,立刻下令嚴查鐘家,要查出來他到底是哪里來的錢,能夜夜為花魁一擲千金,并且再次嚴明法令,禁止官員出入煙花柳巷。
即使最近的平康坊已經(jīng)整改過了也不行。
顧眠本來覺得自己目前的老板、飼養(yǎng)人兼室友的母親病了,自己理應前去探望一下,但是奈何秦王最近入宮實在是頻繁,顧眠看著楚沉昭抽屜里那厚厚一沓的“發(fā)瘋文學”,實在怕碰到秦王,于是只能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送了過去。
不過——
怕什么來什么,這句話真是一點也沒說錯。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事情的起因, 是楚沉昭最近比較忙,加上太后又病了,楚沉昭還要每日去太后那里探望, 所以顧眠的課業(yè)一時間輕松了不少,沒事就和天羅王子、時傅一起逛園子遛彎。
這些日子,因為天氣轉(zhuǎn)涼,所以狐貍嚶嚶再次成為了顧眠的心頭好。
之前夏天的時候天氣炎熱,加上顧眠這輩子本體變成了錦鯉, 本身更怕熱一些, 所以嚴厲禁止體溫過高的犬科動物上床,也竭盡全力減少出門的次數(shù)。因此, 嚶嚶失寵之后很是萎靡不振了一陣子, 最后只能和天羅王子過著舔狗和他萌寵狐貍的雞飛狗跳日常。
不過嚶嚶不愧是能從天羅一路跑到大虞, 還給自己找了長期飯票的勵志狐,它抱著永不言棄的精神,每隔幾日就要從天羅王子住的地方跑到宮里, 試圖“爬.床”。
雖然不是被楚沉昭發(fā)現(xiàn)之后, 揪著后頸皮扔給宮人送回去, 就是即便已經(jīng)成功的藏到了顧眠的床上,也會在半夜被怕熱的錦鯉直接一腳踢下床。但是,嚶嚶從不放棄!
終于, 在一個大降溫的夜晚, 把被子邊邊角角全部掖好也抵不過冷空氣的顧眠, 竟然在半睡半醒間、在自己的被窩里, 發(fā)現(xiàn)了一只熱乎乎的毛茸茸!
顧眠立刻死死摟住了溫暖的大毛球, 先暖脖子再暖手,暖完手再放到肚子上接著暖。
那天之后, 已經(jīng)長大了的狐貍團子徹底變成了顧眠的半永久身體掛件。
于是,天羅王子再次開始了他每天定時來皇宮報道的日子。
顧眠不上職也不用讀書的時候,總歸有點無聊,畢竟楚沉昭最近忙得連考察他學習進度的時間都壓縮了不少,府衙里的朋友們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在府衙工作,顧眠休息的時候總是約不到人出門。
——當然,天氣冷了,有時候出門也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于是,顧眠最近的休閑時光,就是和時傅他們在一起聊天散步,或者再找點事情做。
天羅王子對顧眠的畫很感興趣,他們有事沒事就會一起帶著狐貍在宮里逛然后再一起畫畫,吃點東西,而時傅雖然也經(jīng)常會和他們一起,但是顧眠發(fā)現(xiàn),時傅這個人——好像發(fā)呆的時間有點過于的長了。
就連看一片樹葉都能直勾勾的盯上半天。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人匪夷所思的,要是單純的發(fā)呆就算了,時傅這人,竟然能夠做到一邊發(fā)呆,表情一邊變幻不停!
這是在大腦里自己演舞臺劇嗎?
顧眠不懂,但是顧眠大受震撼,他猶豫了兩天,最終決定接受朋友的這個小癖好。
有的時候,當初他在酒樓看見的那幾個天羅漢子也會跟著天羅王子一起進宮,但是他們來了之后,基本就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跟在他們身邊,一臉幽怨的看著他們。
“你們……”顧眠對著上次暈過去的首領,小聲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這么一直站著不會累嗎!?
而且不要這么盯著人看啊!
真的很嚇人的。
“多謝公子,小人不累。”首領是個身材魁梧,五官深邃的男子,因為名字過長,為了在大虞行走方便,他直接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
顧眠當時還興致勃勃地問了他,聽完之后,他對著首領投來的期待目光,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道:“嗯……挺好的……”
“聽起來,是個很聰明的名字呢。”
——小明,真是太聰明了,幸好不叫李華,不然顧眠總擔心首領會突然掏出一張紙,讓顧眠幫忙給他的朋友寫一封信。
不過后來顧眠才知道,其實首領給自己取的名字叫蕭鳴。
因為那時候他們這一群人的大虞官話實在不太標準,因此等到顧眠知道真相的時候,他叫首領“小明”的習慣已經(jīng)改不過來了。
小明首領之外,還有好幾個李四王五之類的名字,顧眠到最后已經(jīng)吐槽累了。
也不知道在這些人從哪里找的名字。
“那個……小明?”顧眠實在無法在首領似乎滿含著千言萬語的眼神中,再繼續(xù)愉快地玩耍,他只能委婉的問,“你是有什么事嗎?”
蕭鳴看著圍成一圈蹲在地上逗狐貍的三人,視線長久的落在正在給已經(jīng)長大了的狐貍團子梳毛的天羅王子,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擔憂,“殿下已經(jīng)很久沒回去天羅了,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為什么?”天羅王子聽說要走,立刻抬頭,一臉疑惑,“我才剛在大虞呆了沒多久。”
蕭鳴:……
殿下,醒醒啊,您還記得您當時誰也沒告訴,就追著狐貍團子跑來大虞了嗎,什么叫沒呆多久啊,再呆一陣子都快滿一年了!
蕭鳴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滿是滄桑,“殿下,王后的生日就快到了,您不回去看看嗎?”
如果殿下不回去……
蕭鳴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面,他覺得王后絕對會直接殺到大虞,然后把他們都打死。
小王子除外,畢竟是親生的,應該頂多打個半死吧。
蕭鳴不太確定地想著。
“嗯?!”天羅王子猛然反應過來,低頭思考了半晌,然后恍然大悟,“確實,母后的生日快到了。”
蕭鳴:……
殿下您清醒一點啊!
您的生活除了擼狐貍之外還能有點別的嗎!?
天羅王子的手一下一下地摸著手下越發(fā)油光水滑的狐貍團,眼神里全是不舍。
蕭鳴:“殿下,要是再晚幾日,咱們恐怕不能及時趕回去了。”
救救屬下吧,屬下真的不想被王后殿下打死啊
您也為王上考慮一下吧,很難想象王后如果在生日當天都沒看見自己的兒子,王上會不會直接變成撒氣桶。
顧眠和時傅蹲在地上,像是兩顆大蘿卜。
顧眠:“你是不是應該準備準備,收拾收拾東西?”
時傅:“你母后的生辰禮你準備的什么?”
天羅王子看著自己的朋友,詭異的陷入了沉默。
顧眠:?
他大驚道:“你母后都快過生辰了,你還沒準備禮物?”
不愧是你啊,擼狐狂人,這你都能忘啊!
于是,為了防止天羅王子回去不會被自己親媽打死,他們開始湊在一起小聲給天羅王子出主意。
時傅,“我覺得你可以帶點特產(chǎn)回去,比如——大虞的特色吃食,你媽……你母親肯定喜歡。”
顧眠戳了下正在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甩來甩去的狐貍團,聞言猶豫了一下,提出了反對意見:“可是他回去要好久吧,什么東西能保存那么久啊。”
怕不是還沒到天羅,特產(chǎn)都變質(zhì)了。
時傅:忘了這里沒有冰箱,也沒有空間系異能者了。
他尷尬的摸了下脖子,把目光投向了顧眠,“那你覺得什么禮物比較好?”
天羅王子轉(zhuǎn)過了頭,他身后的的幾個身材魁梧的天羅漢子也把希冀的目光投了過來。
畢竟三人小隊當中,最靠譜的恐怕就是顧公子了!
顧眠頂著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猶豫了半晌,小聲,“要不……你選點不會變質(zhì)的大虞特產(chǎn)?”
眾人:……
倒是給點有建設的意見啊!
不過幾人湊在一起討論了好久,最后發(fā)現(xiàn),如果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準備好給王后的賀禮,那么只能選擇花錢買的東西了。
畢竟剩下的時間,連一副十字繡都繡不完了!
更別提什么親手抄的佛經(jīng),親手畫的畫了。
這么說其實也不太準確,因為其實如果是畫的話,天羅王子也能畫完,但是……
只能說,這個禮物,就屬于可以,但是沒必要。
畢竟天羅王子目前的進度還停留在畫球都畫不圓的程度,畫人物的話,估計就要無限和抽象派看齊了。
“要選那種貴的。”顧眠最后總結(jié),“越稀有越好!”
時傅在一旁點頭附和。
但是天羅王子的神情卻漸漸嚴肅了起來。
顧眠:?
怎么了?
天羅王子猶豫著道,“可是,我這次出來的有些匆忙,身上沒帶太多的錢。”
顧眠:……
好啊,不愧是你!
不過——
顧眠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可是你前幾天,不是還給嚶嚶買了好幾套小衣服?”
這種賣小動物衣服的鋪子不多,只是為了滿足一些有錢人裝扮自己寵物的喜好罷了,本身價格就貴,更何況天羅王子買的那幾套,還都是定做的。
不過因為嚶嚶覺得不舒服,最后凄慘的變成了一堆碎布片。
當時顧眠還順口問了一下價格。
然后顧眠:……
好、好昂貴的布片!
所以,他一直覺得天羅王子應該帶了不少錢。
天羅王子面露羞赧,“那是我之前外出賺的錢。”
顧眠:?!
“你做什么了!”
天羅王子:“前幾日有大虞商人要和天羅人做生意,但是語言不通,被我遇上了,就——”
顧眠:好家伙,這是做翻譯去了。
不得不說,天羅王子對待嚶嚶,真的可以算是真愛了。
“我這里有些錢。”顧眠開始扒拉自己的小金庫,“可以先借你。”
“我也有!”時傅熱心的舉手,“盡管先拿去用!”
顧眠:“你的錢哪里來的?”
不是說一直在王府借住,鳳國公府都沒敢回去嗎?
時傅嘿嘿笑了兩聲,“之前秦王不是總送我一些有的沒的嗎,我走的時候拿了兩個小擺件,應該挺值錢的,你可以拿去賣了。”
最主要這是秦王的東西,時傅覺得拿著實在有些晦氣。
其他的貴重物品他都沒動。
這兩個,就當是他的精神損失費了!
時傅真誠的看著天羅王子,“不用還也沒關系。”
小金庫同樣主要來自于秦王的顧眠:……
怎么說呢,秦王這人晦氣是真晦氣,但是也真好薅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最后, 天羅王子帶著朋友們贊助的資金,和自己的下屬一起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含情脈脈的看著沒有絲毫悲傷, 反而因為他走了開心不已的狐貍,眼睛里全是委屈和不舍。
他叮囑顧眠:
“最近天氣變冷了,你千萬要記得要多給嚶嚶吃點肉啊。”
“還有衣服,雖然它不喜歡穿,但是如果溫度太低的話, 還是要給它穿上一點的。”
接下來的時間, 顧眠被迫聽了一刻鐘的嚶嚶養(yǎng)殖注意事項。
他聽得眼睛發(fā)直,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已經(jīng)不轉(zhuǎn)了。
在一旁旁聽的時傅也逐漸呆滯。
似乎是看出來了顧眠的大腦容量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天羅王子表示, 之后他會在采買完東西, 打包行李的間隙,抽時間給顧眠寫一份手寫注意事項,然后再派人給顧眠送過來。
顧眠: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最后, 天羅王子被屬下連拉帶拽地拖走了, 畢竟要處理的事情太多, 若是等王子殿下說完,估計今天都要過去了。
天羅王子看著嚶嚶,被拉走前還不放心道, “一定照顧好它。”
“我很快就回來。”
顧眠:那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
他沖天羅王子揮了揮手, 表示讓他放心, 自己一定會照顧好這只狐貍的。
畢竟最近天氣也冷了, 他很需要一只毛茸茸來暖被窩。
等天羅王子走了, 時傅抱著狐貍站起身,盯著毛茸茸的家伙看了半天, 語氣帶著十足的疑惑,“他怎么這么喜歡這個小東西?”
看上去是已經(jīng)瘋了啊。
顧眠就著他的動作擼了把狐貍毛,不甚在意的道,“可能是因為狐貍可愛?
就像現(xiàn)代也有一些貓奴,即便是被貓貓踹臉,被窩放屁,也覺得十分幸福。
錦鯉不能理解,但是錦鯉尊重祝福。
時傅打量著狐貍,喃喃自語道,“我還是更喜歡看著好吃的小動物。”
顧眠頓時無語了一瞬:……
他叮囑:“這話你可別當著他的面說。”
要不然,顧眠覺得很容易引起一場血戰(zhàn)。
他可還沒忘記當初秦王是為什么挨打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時傅猛點頭,“我又不傻,我就是這么說說。”
“你知道就——”顧眠說到一半,忽然看見時傅突變的臉色,不由得緊張起來,“你怎么了?”
“顧、顧眠?”時傅的語氣磕磕巴巴地,“你看、你看那個人,那是誰?”
顧眠聽著他的語氣就覺得不妙,他一卡一卡地回頭,正看見了遠遠朝這邊走過來的秦王。
顧眠:……
救命!
能不能不要叫他看見這個人啊,魚為了不和這人碰面,已經(jīng)犧牲了很多了。
怎么覺得這人陰魂不散的。
顧眠在心里暗暗祈禱。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顧眠祈禱到一半,身后的樹葉忽然發(fā)出了巨大的簌簌聲,他回頭一看,就發(fā)現(xiàn)前一秒還抱著狐貍、站在他身后的時傅不見了。
顧眠順著聲音緩緩抬頭,看見時傅懷里揣著狐貍,姿勢別扭的蹲在了樹上。
顧眠:?
他大驚:“你在干嘛?”
也不用這樣吧?
讓秦王發(fā)現(xiàn)“鳳錦年”住在宮里可能確實有點麻煩,畢竟誰也不知道秦王這個大聰明會腦補些什么,但是——
應該也不用躲到樹上去吧?
走兩步蹲到旁邊柱子后面不就好了?
“虛!”
時傅沖顧眠做出了個拜托的手勢,低聲,“那邊有風險,在這里他肯定看不見我,你別讓他發(fā)現(xiàn)我啊,要不然他要是找理由再讓我回去,我會很想死的!”
那不知名的藥都已經(jīng)澆死了好幾盆花了,時傅瑟瑟發(fā)抖,覺得秦王恐怖如斯。
顧眠:行吧。
時傅說完了話,又往樹影深處藏了藏,順便把懷里那顆狐貍頭按了下去。
別暴露了。
“眠眠?”
顧眠耳邊忽然傳來了秦王的聲音,他條件反射的一抖,立刻低頭。
“你在看什么呢?”
秦王沖顧眠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語氣溫和的朝顧眠走了過來,作勢要抬頭,順著顧眠剛才看得方向看過去。
顧眠:!
他立刻出聲打斷了秦王的動作,生怕時傅被發(fā)現(xiàn)了。
“王爺。”他行了一禮,道,“不過是樹葉罷了。”
“哎,眠眠和我之間不用多禮!”秦王收回動作,做出了“你怎么和我這么生分”的表情,看向青年道,“眠眠是出來透氣的?”
顧眠心里恨不得把這人直接丟出宮去,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抑郁青年的樣子,沉默著點了點頭。
畢竟他現(xiàn)在在秦王那里人設,是被楚沉昭強搶入宮,生活不順,被宮人打壓,心情郁悶無處發(fā)泄的小可憐。
不能OOC,他還要看看這狗東西后面到底想讓他做什么呢。
秦王看見青年的神色,心下一喜。
他剛才遠遠的就看見了顧眠——青年站在樹下,宮人都遠遠的等在一邊,似乎并不重視這位主子。
嘖嘖,他的好皇兄,是把人強搶入宮,肆意發(fā)泄,出門卻連個軟轎也不給,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秦王心里感慨一聲,對青年并沒有同情,反而有些高興。
這種被強迫,被當做玩物,有臉蛋有身材,和皇兄同床共枕,心里還對皇兄有怨氣的人,不是最好利用了么。
秦王最近先是發(fā)現(xiàn)鼓動皇帝廣開后宮的薛大人被人揪住了貪污的小辮子,家里也雞飛狗跳的不消停,宮里的釘子被拔了不少不說,之前的狐貍還一直沒找到,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的鳳錦年也招不到人,甚至就連鐘遠那步棋也不能用了。
他本來心里還有些郁悶,甚至借著探望太后的名義親自進宮探聽消息,不過現(xiàn)在這種感覺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果然張先生說的是對的,自己本就是天命之子,再加上錦鯉肉的功效,就算是絕境,也總能有柳暗花明的時候。
就好比鐘遠雖然不能用了,但是接他職位的那個,是個十足的草包世家子,平日里不著調(diào),還有見錢眼開的毛病。
秦王想到此處,內(nèi)心不由得嗤笑一聲。
就算是世家子,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螻蟻罷了,本來還以為會有些棘手的,結(jié)果他送過去的東西,這人照單全收,比鐘遠還好收買。
秦王又看看眼前的青年,心下得意。
就算沒人入宮爭寵又怎么樣,還不是過得凄凄慘慘。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好控制,不是么。
這顧公子在宮里過得越慘,對皇兄的怨氣越大,他的機會就越多。
他只要不斷增加青年的負面情緒,不時側(cè)面說說皇兄的缺點,挑撥一下,再對青年好些,想必很快,眼前的人就會對自己死心塌地了吧?
秦王想到這里,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了……
若是是青年最后忍無可忍,對皇兄作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皇兄又沒有子嗣,那作為他的親弟弟,自己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tǒng)。
只要之后再把青年處理干凈就好了。
若是青年一直不動手,那他也可以找準時機,說自己可以幫青年逃出宮去。
之后,再他給皇兄吃些“助眠”之類的藥物,最后再以毒殺皇帝的名義——
顧眠:……
這人的笑容怎么忽然更加惡心了?
為了薅羊毛,顧眠只能勉強擠出了一點社畜的專屬打工微笑,“王爺今日進宮,可是為了探望太后娘娘?”
趕緊去探望病人吧,別在這里站著了。
他的笑容落在秦王眼里,那就是強顏歡笑。
秦王低頭,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在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jīng)換上了擔憂的表情,“是,母后近日身體不好,本王便多入宮幾次,侍奉母后,希望母后的身體早日好轉(zhuǎn)。”
顧眠點頭,“王爺?shù)男⑿恼媸歉袆犹斓亍!?br />
“這不過是我這個當兒子的應該做的罷了。”秦王立刻露出了一個受之有愧的表情,然后還猶猶豫豫地道,“就是最近皇兄好像有些忙,母后總也見不到他,若是皇兄愿意時時探望母后,想必母后能好的更快一些。”
顧眠看著他假惺惺的臉,心道你了算了吧,就你會潑臟水。
他心里嘔了幾下,臉上的表情給淡淡的,“陛下一直忙碌。”
人家忙得要死還天天去探望太后,你隔幾天來一次也就算了,還在這里閑聊。
顧眠見秦王就是不走,終于忍無可忍開口,“王爺不去太后那里嗎?”
趕緊走吧,求求你了!
“母后那里,我已經(jīng)去過了。”秦王微微笑道。
顧眠:晴天霹靂!
他拼命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猙獰。
“比起母后——”秦王上前半步,低聲道,“其實我更擔心眠眠你。”
顧眠:雞皮疙瘩起來了!
他勉強笑了一下,“王爺——”
“你在宮里過得可好?”顧眠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秦王急急道,“你知道的,我,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別人入宮,都是為了榮華富貴,但是、但是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秦王看著顧眠的眼睛,“我覺得你在宮里并不開心,你,你有什么需要本王幫忙的,本王都會幫你!”
顧眠:并不需要謝謝,他住在宮里都開心死了。
但是顧眠沒辦法直說,他只能暗暗背誦自己的人設,開始想臺詞。
半晌之后……
顧眠:救命!
這人太油了,像是印度湯圓成精了一樣,搞得他已經(jīng)喪失了交流的欲望,完全想不出臺詞了!
顧眠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但是秦王作為一只貼心的肥羊,一向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他立刻就覺得,青年這個表情,分明就是有話要說,又怕連累自己。
“你可是有什么需要的?”秦王又往前蹭了半步,逐漸靠近顧眠,壓低了聲音,伸出了右手:“我們書信交流那么久了,我的心意——”
“呃!”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顧眠目瞪口呆地看著轟然倒地的秦王,和無聲無息。輕飄飄落到地上的時傅,瞪大了眼睛。
“你在干嘛!”
雖然秦王是很煩人,但是他畢竟還是一個名聲不錯的王爺。
而且是只肥羊啊,也不至于現(xiàn)在就把人打死吧!
“放心。”時傅晃了晃手腕,神情警惕的盯著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的男人,“還沒死。”
顧眠:聽你這話,更放心不下了啊!
“你你你——”顧眠都磕巴了。
怎么說,不愧是末世來的人嗎,平時看著像只傻乎乎的大狗似的,結(jié)果下手這么狠。
“眠啊。”時傅看著顧眠,語氣像是擔心孩子的老母親,“要不我們干脆把他嘎了算了。”
顧眠:?!
“這人太危險了。”時傅語氣沉重,“他竟然還想要勾引你!”
時傅覺得,從鳳錦年道顧眠,自己朋友的清白多次受到威脅,這簡直不能忍!
秦王就是個變態(tài)!
但是——
“我們得像個辦法。”
時傅的語氣像是電影里忽然變態(tài)的大反派,他壓低了聲音,“他畢竟是個王爺,我們得處理地小心些。”
“等等等等!”顧眠立刻擺手,示意時傅停一下。
他轉(zhuǎn)頭看向了宮人的方向。
很好,宮人離得還都比較遠,他們這里樹又多,沒人注意到剛剛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顧眠思考了片刻,示意時傅往邊上站站,然后若無其事的走向了幾個宮人。
“今日天氣太熱,王爺不小心中暑昏過去了,幸好被鳳公子擋了一下才沒有摔得太厲害,你們快去把王爺抬到殿里休息片刻。”
幾個宮人立刻應是,然后表情有些緊張地沖著秦王小跑了過去。
——這幾個人都是楚沉昭挑出來的,別的不說,忠心是絕對的,就算是剛才看見了什么,他們也什么都不會說的。
顧眠滿意的看著秦王被抬走,開始想等人醒了要怎么解釋。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顧眠沉思片刻, 目送秦王像只死狗一樣被抬走了。
他叫宮人給秦王隨便找個偏殿,先把人放下再說。
時傅站在一邊,沉痛地看著被人抬走的秦王。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冷靜下來的時傅又變成了一只傻傻的大狗, 不過現(xiàn)在,大狗的尾巴都垂下來了。
看著有些無精打采的。
“沒事。”顧眠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你先帶嚶嚶回去,我等會兒叫人去你那里接它,秦王腦子本來就不太好, 我等他醒了編個理由就行。”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時傅, 心道也不知道這孩子之前在秦王府都遭遇了什么,看著都已經(jīng)想手刃秦王了。
“你先回去吧”顧眠看著時傅, 小聲, “后面我來處理就行。”
“顧眠啊。”時傅一臉感動的看著他, “你要注意安全啊。”
顧眠:……
“沒事的。”他有些無語的看著時傅,“這是在宮里,我身邊還跟著人呢。”
小心也應該是秦王小心他才對吧!
時傅滿腹擔憂地抱著狐貍回去了, 看見過秦王, 他覺得自己晚飯都要少啃一只肘子。
“你就不能換個菜么。”
鳳錦年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響起, “我都快聽膩了。”
“錦年!”
時傅立刻重新變得歡快起來,“你忙完啦!”
站在他身后的顧眠看著好像突然開心起來的時傅,還有點驚訝。
不過——
畢竟是狗狗, 可以隨時變得快樂起來!
顧眠看著時傅慢慢走遠, 然后緩了緩心情, 來到了秦王躺著的側(cè)殿。
——
秦王是小半個時辰之后醒的。
他睜開眼睛, 只覺得后頸巨痛, 甚至腦袋后面也有點疼,好像被什么東西砸中了似的。
秦王皺眉。
他、他這是怎么了?
他記得剛才他好像是同皇兄的那個……
“你醒啦?”正當秦王剛剛開始回憶, 就被人打斷了,他扭過頭,看見坐在他床頭的顧眠。
顧眠看著秦王一臉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就覺得有些心虛,不多,但是有。
時傅把人打暈之后什么都沒做,就任由秦王那么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幸虧他們站在樹下,旁邊都是土,地面比較松軟,沒摔出什么毛病,要是在旁邊的石子路上,秦王估計現(xiàn)在腦袋上高地得有個包。
不過秦王雖然頭沒出什么毛病,但是脖子應該挺疼的。
剛才時傅一臉驕傲的告訴顧眠,他的手法特別好,既能讓人昏過去,從外表又看不出來什么。
頂多就是醒了之后脖子疼。
顧眠剛才還特意檢查了一下,確實沒有痕跡。
不過看著秦王的表情,脖子應該不是一般的疼。
秦王聲音有些嘶啞,“本王這是——”
“王爺剛剛好像有些中暑。”
顧眠立刻打斷施法,接道,“王爺忽然就昏過去了,我就叫宮人把你帶到這里休息一下。”
“您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
顧眠臉上的擔憂是實實在在的,畢竟秦王要是在宮里嘎了,背地里支持他的那些人,不得說楚沉昭“殘殺兄弟”?
所以秦王就是要死也給他死外面去!
“本王的脖子——”秦王皺著眉頭,聽著窗戶外面的風聲,不明白這種天氣自己怎么會中暑。
這都到了秋天了!
“王爺?shù)瓜聲r,我沒來得及扶您。”顧眠覺得他再這么過幾年,都可以轉(zhuǎn)去當演員出道了,“王爺可能是摔倒的時候扭到了脖子?”
“王爺可是疼的厲害,要叫御醫(yī)來看看嗎?”
秦王看著青年臉上如有實質(zhì)一般的擔憂,立刻壓下了那一點疑惑,一邊忍著痛,叫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猙獰,一邊對顧眠用疲憊的語氣說道,“可能是最近本王太過擔心母后,所以才……這件事還辛苦眠眠為本王保密了,本王不愿叫別人擔心。”
就算這種情形,秦王都不忘塑造自己的形象。
顧眠:那這可太好了!
他不禁感慨,秦王這人雖然討厭,但是最近真是越來越貼心了。
這是什么自己湊上來被薅的絕世小肥羊啊。
顧眠:“王爺真是體貼。”
他這句話說的情真意切,秦王看著青年好似被造物主精心雕琢出來的臉龐,心下又有些意動。
雖然已經(jīng)是被皇兄玩過的人了,但是長成這樣,日后若是需要,他也不介意勉強犧牲一下自己,嘗嘗滋味。
顧眠總覺得秦王的表情好像一下子變得有些惡心,他定眼細看,卻又沒看出來什么。
即便如此,顧眠也不想再繼續(xù)待下去了,他起身,看著窗外被風吹得直響的樹葉,輕聲道,“剛才天氣還那么熱,現(xiàn)在卻好像要變天了。”
秦王:剛才真的很熱嗎?
而且,外面看著——
秦王拼命看,只覺得外面的天色稍微有些暗,似乎,還沒到要下雨的程度?
他回頭看著顧眠鎮(zhèn)定的側(cè)臉,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和眼神。
顧眠側(cè)身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宮人,“以防萬一,去給王爺拿把傘。”
待宮人應聲下去之后,他又對秦王道,“王爺早些出宮吧,不要被雨淋到了。”
趕緊走吧,看著你就煩。
“好、好。”秦王猛點頭。
青年這是……在關心他?
秦王立刻就覺得,自己果然比皇兄要強上許多,就連被強搶入宮,對皇兄厭惡不已的人,不過見了幾面,互相寫了些信件,就已經(jīng)快要對自己死心塌地了。
他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輕聲對顧眠道,“多謝眠眠。”
“眠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萬萬不要同本王客氣,你是知道的,本王對你一見如故,你若是在宮里有什么難處,只要同本王說,本王定會盡力幫你的。”
顧眠:……
他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不知王爺——”顧眠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沒忍住,弱弱道,“可否不要再叫我‘眠眠’了?這樣被人聽到恐怕有些——”
有些惡心啊!
這秦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之前時傅就說過,這狗東西不知道揣著什么壞水,天天“錦年”、“錦年”的叫著,然后圍在他身邊,沒話找話,實在讓人有些生理不適。
“確實。”秦王一愣,然后瞬間露出了心領神會的樣子,“雖然本王和錦年現(xiàn)在只是朋友,但是皇兄心思有些細膩,若是讓他聽到,恐怕會多想。”
他似乎很無奈似的嘆了口氣,“皇兄性格有些……”
秦王欲言又止,停了半晌,才苦笑了一聲,“辛苦你了。”
顧眠:不辛苦,要不是你,他現(xiàn)在都抱著狐貍繼續(xù)遛彎去了!
“王爺請吧?”
正巧,這時宮人已經(jīng)把傘拿了過來,顧眠立刻側(cè)身,示意秦王先走。
秦王看著外面的天空,拿著宮人呈上來的傘,往宮外去了。
顧眠就是太擔心他了。
秦王一邊走一邊想到。
這天,明明看著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嘛!
——
另一邊,顧眠看著秦王的身影慢慢消失,感覺自己心情都明快了。
距離晚膳還有些時候,他決定在去溜溜彎,消化一下中午吃的炸酥肉!
錢公公說今晚要吃清蒸蟹和河鮮,最近這個季節(jié)的河蟹是最肥的,黃也多,吃的時候配上點溫好的黃酒,好吃到上天!
顧眠叫其中一個宮人去時傅那里把嚶嚶抱回來,等他把狐貍再次抱到手里的時候,忍不住舒服得長嘆了一口氣。
這種太天氣,最適合用毛茸茸暖手了!
他抱著嚶嚶,慢慢在皇宮里逛了起來。
在路過一個小亭子的時候,本來乖乖呆在顧眠懷里的狐貍團子忽然掙扎了起來,顧眠一時不查,狐貍球就跳下了地,身形靈巧的朝著亭子后面的一小片竹林跑了過去。
第70章 第七十章
因為狐貍團子最近長大了不少, 不但體重變沉,毛也更順滑了,甚至就連后腿都更有勁了, ,顧眠一時沒有防備,沒及時抓住嚶嚶身上的牽引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團毛茸茸拖著大尾巴,一溜煙地跑進竹林里, 不見了。
“哎!”
顧眠楞了一下, 回過神來之后,連忙去追。
——要知道, 嚶嚶可是有著能從宮外偷偷跑進皇帝寢殿的輝煌戰(zhàn)績, 顧眠擔心它一時激動, 順著哪個狗洞,鉆出宮去可就不好了。
感覺要是天羅王子回來看不見狐貍,很可能直接把皇宮哭倒。
這么想著, 顧眠腳步飛快, 追著那道白影兒, 跑進了竹林。
“顧公子!”
顧眠一跑,跟在他身后的宮人連聲叫著“公子小心”,也紛紛跟了上去。
幸好變成動物之后顧眠的感官都敏感了不少, 加上天羅王子提供的“專用沐浴露”, 他在竹林里左轉(zhuǎn)右轉(zhuǎn), 最后在竹林盡頭的一個小坡上順利找到了狐貍團子。
狐貍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飼主之一已經(jīng)在他后面跑的快斷氣了。
——因為最近天氣轉(zhuǎn)涼, 顧眠磨了楚沉昭一天, 還把人帶去了平時鍛煉的池塘感受了一下水溫,最后成功讓男人放棄了繼續(xù)逼他鍛煉的殘忍行徑。
畢竟夏天的時候在水里游泳可以說是休息享受, 但是在秋天,這明顯就是虐待了。
楚沉昭摸了水溫之后,暫時放棄了督促顧眠鍛煉。
——雖然陛下曾經(jīng)提出“不如叫人在池塘里加些熱水”之類的建議,但是提議聲在顧眠“沒想到你是這種沒有人性的老板”的眼神中逐漸變小。
最終,顧眠得到了在天氣轉(zhuǎn)暖之前,不用去池塘鍛煉的的權(quán)利。
至于什么時候天氣轉(zhuǎn)暖——
顧眠覺得明年七月應該就差不多了。
而且秋天到了,也到了貼秋膘的時候,顧眠的胃口明顯比夏天的時候好了不少,胃口好了,體重——
顧眠堅信,只要他不稱體重,又胖的不為人知,那他就是一點也沒胖!
反正種種原因疊加之下,等顧眠跑到嚶嚶附近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一條死魚了。
可惡,這狐貍崽子今天晚上休想吃一口零食!
螃蟹也別想吃!
顧眠在心里惡狠狠的想著,喘著粗氣,腳步沉重地走向了站在小山坡頂?shù)暮偂?br />
“嚶嚶!”顧眠語氣嚴厲,他深呼吸了幾次,才終于平復了呼吸,“你要是再敢——”
顧眠后面的狠話逐漸消音了。
一個穿著淡青色的裙裝的中年女子蹲在狐貍后面,聽見聲音,在顧眠有些驚訝的目光里抬起頭,看向他。
“這是你養(yǎng)的小狐貍?”
面前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個子高挑,臉上畫著淡妝,雖然長相明艷張揚,但是表情和善,看上去就好像鄰家經(jīng)常會到處旅游,然后給認識的小孩子帶禮物的瀟灑阿姨。
顧眠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這種緊張,突如其來,是如此的不講道理,顧眠愿意稱之為——小動物の直覺!
他立刻站好,假裝剛才痛罵狐貍的人不是他,然后乖巧點頭,“是的。”
“我看它脖子上的繩子就知道,肯定是誰養(yǎng)的。”
女子沖顧眠笑了笑,然后一手把正在地上正專心致志啃著什么東西的狐貍抱了起來。
即便是被人托著前腿整只提了起來,嚶嚶也死死的咬著嘴里的東西。
等女子把狐貍遞到顧眠眼前,顧眠才看清楚,這家伙叼著的,是一只雞腿。
那雞腿烤得顏色漂亮極了,表面油汪汪的,好像還刷了蜂蜜,整個腿焦香四溢。
顧眠嗅了嗅,聞到了一絲甜味。
這狐貍還挺會享受!
一看就是遠遠聞著別人的烤雞味,然后沖過搶的。
這家伙在上桌偷菜方面已經(jīng)是個老手了,只要楚沉昭不在身邊,它就總能得手。
顧眠一邊拼命道歉,一邊把狐貍接了過來。
但是狐貍嘴邊的雞腿顧眠不知道怎么處理,他一只手尷尬的停在狐貍嘴邊,看著還在冒油的雞腿,實在覺得下不去手拿,最后只能選擇把嚶嚶放在地上,然后拉住牽引繩,祈禱這家伙能趕緊吃完。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看著他的動作,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問道,“我之前在宮里似乎沒見過你。”
“顧眠。”
答完,顧眠也有點疑惑,“您住在宮里?”
難道是先帝的妃子?
總不會是太后吧!
顧眠臉色逐漸驚恐。
“不是不是。”女子聽見顧眠的名字,眉頭一挑,擺擺手,直起身拍了拍剛才蹲下時,裙擺沾的土,她動作的時候,顧眠眼尖地瞧見她裙底附近的布料上,有一個油乎乎的小爪印,一看就是某個毛球的杰作。
顧眠:看來今天還得賠人家一條裙子。
“我是太后娘娘的親戚,之前來過幾次宮里,今日是進宮來探望太后的,太后送了我點東西,正好我累了,便帶著我的侍女坐在這里休息片刻,然后就看見這個小東西跑過來了。”
女子微微側(cè)身,示意顧眠自己看。
顧眠往前走了幾步,往女子身后看過去。
只見坡下種了一片小型的灌木,顧眠叫不出名字,只覺得他們長得枝繁葉茂的,在它們中間,是一座小小的亭子,里面有一張石桌,幾個石凳。
桌上好像擺著不少東西,一個穿著淺綠色長裙的圓臉少女正站在亭子里,神色焦急的抻著脖子往他們這邊看,看樣子,是顧眠面前女子的侍女。
顧眠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大虞人,不然他就會知道,探望太后的女子就和她的侍女在皇宮閑逛,還能找個亭子休息喝茶的事情,應該是不存在的。
但是顧眠不知道,不但不知道,他甚至還因此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位無論是太后還是太妃,他都會感覺很尷尬的。
應該還有點虛,雖然顧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心虛。
“那個——”顧眠猶豫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女子的裙子,“您裙子好像碰到油了,我賠您一條吧,如果您需要換,我也可以找人幫忙那一條新的過來。”
宮里應該有新的裙子吧?
顧眠看向了感剛剛追上來的宮人。
站在他身后的宮人噤若寒蟬,一聲不吭,雕像一樣站在他身后,看著太后忽悠顧公子。
方才他們看見太后就是一驚,剛要請安,就看見太后趁著顧公子不注意,朝他們比了個手勢。
于是幾人安靜如雞的站好,站在最前面的小張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自己從照顧魚到照顧顧公子,心臟就一直不太好。
“不用”女子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裙子,搖頭,“這塊也不明顯,回去洗洗就好了,對了,既然碰到了,那就是緣分,你要不要來一起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她熱情邀請著顧眠。
顧眠連連拒絕。
狐貍崽子吃人家的雞腿他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他自己再去吃,好像不太好吧?
女子看著顧眠糾結(jié)的神情,笑了一聲,“沒關系的,這些東西我也吃不了,帶回去也麻煩。”
“還有些茶水點心,正好——”她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摟著雞腿拼命啃的狐貍,“你也可以等它吃完再回去。”
顧眠:……
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趴在地上把雞腿啃得“咔咔”作響,一點也沒有趕緊吃完走人……走狐的自覺的毛團。
似乎感受到了顧眠的視線攻擊,嚶嚶抬起了頭,嘴角油光锃亮,嘴邊還帶著一根雞肉絲,它看著顧眠歪了歪腦袋,:“嚶?”
顧眠:……
最后,顧眠被女子帶到了小亭子里。
女子先顧眠一步進了亭子,圓臉侍女看見她,立刻迎了上去,剛想說些什么,那女子身形一轉(zhuǎn),微微擋住了顧眠的視線,小聲吩咐了她兩句。
于是侍女不著痕跡的看了顧眠一眼,然后重新垂下頭,走回亭子里,重新沏了一壺熱茶。
等顧眠拎著叼著剩下的半個雞腿不松口的狐貍走進小亭子里,就看見自己的座位,已經(jīng)被擺好了一小碟點心和一杯熱茶。
顧眠把狐貍放下,然后才抬頭打量著桌子上的東西。
——然后他就被震驚了一下。
桌子上不只有茶水點心之類的東西,石桌正中間擺著一只已經(jīng)被分割好的的燒雞,一只雞大腿孤零零的豎在盤子邊緣,和它地下被狐貍叼在嘴里的兄弟遙遙相望。
燒雞旁邊是一盅湯,不知道什么材料燉的,聞著有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另外,還有一小碟瓜子,一小碗面條,幾只小巧玲瓏的包子。
顧眠:?!
這是,這是太后把自己的晚膳給分了一份過來送人?
顧眠不能理解,但是他大受震撼,但是正當他要提出疑問的時候,已經(jīng)在對面坐下的女子放下了茶盞,俯下身子摸了摸嚶嚶吃到高興時,撅起來的大尾巴,“你的狐貍養(yǎng)的真好,多大了?”
顧眠立刻被轉(zhuǎn)移了視線,每個鏟屎官都無法拒絕“你家狗狗/貓貓養(yǎng)的真好”,這種夸獎,接下來的對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顧眠驕傲的開始分享喂養(yǎng)心得,并且在心里得意的哼了哼。
楚沉昭當年養(yǎng)自己的時候,可沒人夸他養(yǎng)得好!
他完全沒有注意,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似乎也把自己的信息說出去了不少。
——譬如今年多大了,在皇宮里住的多久了,之類的、顧眠覺得無關痛癢的問題。
等到楚沉昭找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顧眠叼著一顆包子,咽下去之后,還眉飛色舞的拎起來狐貍往他母后身前遞了遞。
“可以摸頭嗎?”
太后笑著看著狐貍,接著道,“我很久之前養(yǎng)過一只小狗,摸哪里都好,就是不許人摸它頭。”
顧眠:不能擼狗頭,那擼狗的快樂豈不是少了很多。
于是他更加熱情了,“沒關系,可以摸,嚶嚶性格很好的!”
楚沉昭:……
他揮手示意身后的千牛衛(wèi)和宮人等在原地,然后自己慢慢踱進了亭子,站在了顧眠身后。
錢良跟在皇帝身后,看著亭子里相談甚歡的兩人。表情十分欣慰。
顧眠把狐貍遞到了女子手里,忽然發(fā)現(xiàn)亭子里的氣氛有些不對,他順著圓臉侍女的視線,往自己身后看過去。
“嗝!”
顧眠被直接嚇出了一個小小的嗝。
遭了!
因為最近顧眠胃口又好,又不去運動,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吃點零嘴,在被楚沉昭抓住過幾次他因為吃了太多的零嘴,以至于沒胃口吃飯,結(jié)果因為沒吃飯,到晚上餓了又開始吃宵夜的惡性循環(huán)之后,楚沉昭就不允許他飯前吃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而當顧眠表示,自己心里真的有數(shù)的時候,男人面無表情的冷笑了一聲,然后把顧眠做魚的時候曾經(jīng)吃到翻肚皮的事情搬了出來。
顧眠:可惡!
翻別人黑歷史算什么好漢!
顧眠小心的抿了下嘴角,確保自己嘴上沒有沾到點心渣;“你怎么過來了。”
這人最近不是很忙的嗎?
身邊的宮人紛紛朝皇帝行禮,然而顧眠卻忽然察覺到,無論周圍的人在做什么,坐在對面的女子都在專心致志的抱著嚶嚶,摸著狐貍的那條大圍脖。
好像皇帝并不是什么需要她放下手里的毛茸茸,起來行禮的人似的。
顧眠的微笑逐漸凝固在了臉上。
他現(xiàn)在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然是因為興慶宮的人來稟告朕,說是太后人不見了。”
楚沉昭語氣不贊同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子,眉心微蹙,“母后病還沒好,就來吹風。”
要不是他知道太后每次覺得悶了就來這個小亭子,下面的人還不知道要找多久。
跟在太后身后的那個圓臉宮女立刻就要跪下請罪,卻被太后制止了動作。
“是我叫她不要告訴其他人的。”劉太后撇了下嘴,把狐貍?cè)亓艘呀?jīng)僵化的顧眠手里,然后隨手捏了一顆花生吃,對楚沉昭抱怨道,“天天就是靜養(yǎng)靜養(yǎng)靜養(yǎng),還得喝那些苦得要死要死的中藥,我都快憋死了。”
楚沉昭沒有答話,只是盯著太后捏著花生的手。
“怎么了?”
劉太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恍然道,“這是紅芍幫我做的指甲,怎么樣,好看嗎?”
剛才顧眠已經(jīng)夸過太后的新美甲了,現(xiàn)在太后想要得到自己兒子的吹捧。
但是楚沉昭很明顯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他停頓了一下,草草點了下頭,然后接著道,“母后方才摸完狐貍,有凈手嗎?”
顧眠:……
太后:……
幾息之后,亭子里響起了太后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是用左手摸的它!”
她到底是怎么養(yǎng)出來這么一個“會聊天”的好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