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這等低級錯誤,你是不是覺得大家的努力都不值得一提?”
江云兮趕過去的時候,埃里森正大聲訓斥那位圈內小有名氣的女模特。
對方正捂著肚子坐在一旁,滿是淚痕的臉在看到江云兮進來的一霎那仿佛看到了救星。
“對不起…”她怯怯地說了句。
“怎么回事?”
前臺的音樂震耳欲聾,后臺氣氛卻異常緊張,江云兮看一眼對方狀態,頓時猜出個大概,“自己犯的錯自己說!”
聲音不大,威懾力卻不容小覷。
“我…我胃病犯了,突然直不起腰。”
上不了場等于大家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難怪埃里森臉色出奇難看。
關鍵時刻出了差錯,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下,似乎都在等她出謀劃策。
她是埃里森的秘書,埃里森氣得說不出話來,不代表她可以跟著平復情緒。
“禮服在哪,讓化妝師帶我過去!”
江云兮只用了兩分鐘就快速做出判斷,她將手里的流程單拜托給團隊另一位同事,自己快速跟著化妝師走了。
走之前她看著埃里森欲言又止,話到嘴邊臨時改口道:“三年前的事情絕不會發生!”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眾人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但這個節骨眼沒人敢開口質疑。
三年前,當她堅定自信地說出“明天的太陽一定會照常升起”時,就注定江云兮是要陪他一起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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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生生還是覺得自己太草率了。
臺上那些靚麗打扮的模特他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有這個時間他倒寧愿回房看點資料。
他起了離開的心思,事實上他已經掏出手機,打算找個理由搪塞埃里森。
消息編輯好正要發送,后排不知是誰輕聲呼了一聲。
“怎么換人了?”
賀平生隨著說話聲抬眼看去,沒看到旁人,唯獨覺得臺上穿白色流光裙的模特分外眼熟。
待到對方走近臺邊。
是她?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埃里森的秘書需要兼顧t臺模特的工作。
此時后面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好像八卦中心,賀平生即使沒有興趣,也因為對方不顧場合的高談闊論,聽了個大概。
“肯定是遇到突發狀況了呀,要不然總監的秘書用得著親自救場?”
“據說他這任秘書凡事親力親為,工作量可比先前那位多多了。”
“那還不走?”
“熱愛可抵一切唄!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看戲吧,今天這場活動咱們來對了。”
兩人又低聲說了什么,賀平生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思緒落在第一句話里。
細細回想,她的形象和行為確實百分之百符合。
只是那么普通打扮的姑娘,舞臺上如此光鮮亮麗,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
真有一腔熱愛?
賀平生不對無關緊要的人或事產生任何好奇,但今天情況特殊,他接二連三遇見她,倒是讓無聊的活動有了一絲看頭。
他看著站在t臺中央的姑娘,身上那件流光裙在燈下熠熠生輝。
乍一看她的五官確實生的大氣,先前沒注意,此刻在妝容的映襯下,整個人倒像脫胎換骨一般。
可能真像后面那倆人說的她只是臨時救場,要不然頭發不會只用一根發簪挽著。
也就是這根不起眼的發簪,才讓那一身的流光裙被更完美的展示出來。
最終,賀平生收起手機,打算留下來好好看一場精彩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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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會比江云兮更了解這件禮服。
這件禮服不單是由她設計,就連模特當初也是她力排眾議提的建議。如今事發突然,她應當站出來承擔全部責任。
此刻她剛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從臺上下來,埃里森就站在場邊等她,對方眼神里的情緒復雜難懂,但江云兮可以肯定,那不是指責。
“總監,待會該您上場了。”
她沒有為自己挽救失誤沾沾自喜,相反她依舊行事周全。
一切都為他考慮。
埃里森朝她招招手,“跟我一起走。”
江云兮點頭,寵辱不驚的模樣倒讓人忽略了她剛剛承擔了多大的風險。
再次登臺,她的情緒已經把控的十分完美。
為了更好的詮釋禮服,她剛剛出場只盯著最前方的攝像鏡頭,不茍言笑的清冷感讓人眼前一亮。
但這一刻身份轉變,她倒成了典型的江南女子。
低眉杏目,彎月藏笑,清淺的酒窩里好像被灌進了花蜜,清香的甜味彌漫全場。
她像是畫里走出來的絕世佳人,可看而不可褻瀆的意思在這一刻完全具像化。
賀平生聽她在用流利的英語做簡短介紹,不用猜也知,她的救場無疑成了今晚最佳。
接下來的晚宴,埃里森幾乎等同于是在變相炫耀。
“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我的秘書賽維婭。”
“那臺上…”
人群中一位端莊打扮的女賓客忍不住開起玩笑來,“原來你這秘書一人兼三呀,了不得!”
埃里森倒也大方,碰了下對方的高腳杯,心情極好地笑說:“我的貴人。”
“喲…”
整齊劃一的打趣聲里,唯有江云兮輕微不適。
“是總監抬舉我。”
這會兒,她已經換下那件流光裙,穿著自己一早準備好的黑色綢緞長裙,長發依舊挽著,身上不見任何首飾,簡單的打扮怕是想隱沒于人群。
她站在埃里森身邊,話不算太多,有人上前與她搭話她就和人聊上幾句,若是沒有就安靜站在后面,不搶任何風頭。
好事的媒體本想借此挖點八卦新聞回去求賞,奈何看來看去,除了覺得這位名叫塞維婭的秘書長相標致之外,他們找不出她身上還有什么話題可挖。
就在這時,靠近門邊的那些媒體一陣騷動。
埃里森隨著聲音轉頭看去,原來是現如今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實力女演員時蔓。
她穿著一身雍容華貴的金色禮服,緩緩走進晚宴現場。
有眼力見的媒體已經爭相去找機會采訪,埃里森瞥了一眼便將目光收回,繼續和身邊人聊天。
沒過一會兒,時蔓走了過來。
“實在抱歉。”
時蔓輕輕貼了下埃里森的面頰,故作無奈地解釋:“行程太滿,總監您別見怪。”
“無妨,能來已經很給我面子。”
閑聊了一會,時蔓發現賀平生就在不遠處。
她正準備抬腳往那邊去,對方卻徑直走了過來。
掠過她,直接和埃里森打起招呼。
“禮服不錯。”他主動碰了下埃里森的高腳杯,輕抿一口,淡色的香檳隨著他微微仰頭的姿勢被送進口中。
這話聽著有幾分歧義。
江云兮仔細分辨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指自己送去的那套灰色西裝。
“讓你滿意也是我的榮幸。”埃里森緊跟著也抿了一口。
人聲鼎沸,尤屬他們這塊媒體最多。
這幫記者都是靠本事吃飯,誰拍的獨家新聞多誰就是頂尖人才,至于內容……
當然沒有照片說服力強。
自從被賀平生明確拒絕之后,時蔓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他見面,本來今天這場活動她是要拒絕的,直到打聽得知賀平生會來,她不顧行程說什么也要過來見他一面。
只是媒體都在,讓她低頭示弱絕無可能。
她忽略剛剛對方對她的無視,故作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和他搭訕,“時尚圈的活動你也感興趣?”
既沒帶稱呼也沒用特別官方的口氣,隨意自然的語氣好像他們私底下很熟。
媒體都不是傻子,趁著這個功夫一陣猛拍。
賀平生輕皺了一下眉頭,他一句話沒說再次小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檳。
“時小姐來的遲,不妨讓我的秘書給你介紹介紹?”
埃里森伸手拍了拍江云兮的肩膀,“賽維婭,你來給咱們的女頂流好好介紹一下。”
江云兮原本站在后面,此刻被埃里森叫到面前。
雖然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和女頂流之間發生過什么樣的故事,但跟在埃里森身邊三年,對方一句話她便能夠知曉其中的意思。
“好的,總監。”
她單手提著長裙走向時蔓,經過賀平生面前她微微欠了下身子算是打過招呼,只是令她驚訝的是,對方居然在這個時候主動開口和她搭訕。
“能喝酒?”
低沉且無溫度可言的嗓音,讓江云兮誤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偏過頭,賀平生那雙如鷹一般犀利的瞳孔正一動不動地打量她。
江云兮再次感受到了無形的壓迫,就好像天空黑壓壓一層厚云,極低的氣壓讓她不敢大口喘氣。
她小心地回視過去,似乎在分辨這話到底是不是對她說的。
這樣的眼神落在賀平生眼里,怎會不懂?
長期跟在這樣有知名度的老板身邊,她不僅僅是能力出眾的秘書,想必她察言觀色的本領也是一流。
“塞維婭?”他輕喚,似在提醒。
“可以的,多謝賀先生關心。”
只一眨眼的功夫,江云兮就完美地作出判斷,比他想象中要快。
賀平生的舉動落在時蔓眼里,她只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原本只是想借機制造一些輿論,不管能不能引起賀平生的注意,對她事業都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哪會知曉賀平生居然一點不顧及長輩之間的關系!
她氣得轉身就走,完全沒給江云兮任何面子。
江云兮落得清閑,原本這種夾槍帶棒的交流她也不喜歡。
媒體逐漸散去,賀平生依舊站在原地。
淡漠如水,好像剛剛她上前解圍只是多此一舉。
“多謝。”
“賀先生嚴重了。”
賀平生朝她點點頭,越過直接去找埃里森。
江云兮見自己任務完成,也跟著一塊走了過去。
“沒給你引起什么麻煩?”
“總監教導有方。”
那句‘教導有方’一聽就是在夸江云兮。
“哈哈……”
埃里森絲毫不掩飾情緒放聲大笑,只是爽朗的笑聲過后他收起情緒,正色道:“舉手之勞,賀先生客氣了。倒是后期我有拓展國內市場的打算,到時候還得請賀先生幫幫忙。”
“一定。”
正說著賀平生的手機響了,他說了句抱歉便走到旁邊去接電話,江云兮看著對方越來越差的臉色,心里想的卻是埃里森進軍國內的計劃終于有了進展。
沒等她仔細思考,賀平生的電話結束了。
“抱歉,公司出了點狀況。”
“無妨。”埃里森善解人意的將賀平生送到晚宴門口,隨后叮囑江云兮,“賽維婭,你去門口安排車送賀先生回去。”
江云兮點點頭,一步不敢怠慢率先出了晚宴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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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平生出來的時候,江云兮已經站在車門處等他。
時間緊迫她出來時并沒有穿上外套,此刻屋外的寒涼倒讓她忍不住直搓著肩膀。
“賀先生這邊請。”見他走近,江云兮這才伸手打開了后車門。
“多謝。”
賀平生三步并作兩步跨進車內,似乎想到什么他又伸手按下車窗,對著已經轉身的背影喊道:“賽維婭?”
江云兮身子剛轉過去沒來得及抬腿,便聽見身后男人的聲音,她忙不迭回去,恰巧撞見賀平生看過來的目光。
可能一天跟他遇見的次數太多,導致江云兮突然覺得那道目光也不至于那么冰冷,不過是他給人的印象更加高冷罷了。
“在呢,賀先生還有什么吩咐嗎?”她走近車窗,半蹲著身子看他。
“怎么聯系?”賀平生突然開口。
意外來得突然,江云兮根本沒有想到,她半張著嘴一整個僵住。
原本室外的低溫已經將她凍得臉色發白,可這個時候賀平生的一句話卻又讓她耳廓不自覺開始升溫。
她支支吾吾向他解釋,奈何沒說上兩句就被對方打斷。
“要聯系方式是我不喜歡欠人情債,沒別的意思。”
“那…那也不用,職責所在,賀先生客氣了。”
賀平生沒理,敲著敞開的半截車窗玻璃似乎有些不耐煩,“你不給我聯系方式,那件禮服怎么給你?還是你覺得欠著很有意思?”
送她那件禮服?
江云兮看著臉色逐漸陰沉下去的男人,多半猜到他是真的不想跟她產生瓜葛,可那件禮服她是萬萬不能收到的。
簡短的時間里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突然想到臨走時埃里森同他說的那些話。
仔細琢磨了一下,江云兮鼓起勇氣問車窗后陰晴不定的男人,“禮服我真的不能收,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賀先生幫個小忙?”
“你說。”
“待您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凜江那邊的商圈信息?”
賀平生沒想到埃里森一句要開拓國內市場,她就迫不及待開始著手準備,這趕超的速度倒是讓他小瞧了。
江云兮一直靜等賀平生的回答,可對方落在車窗里的半張臉忽明忽暗,讓人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愿不愿意。
與其被人拒絕,她向來懂得給雙方臺階下。
她笑著同車窗里的男人解釋:“正如賀先生覺得為難一樣,那件禮服于我而言也是為難的,所以幫老板解圍真的只是我分內的工作,賀先生不用在意。”
“不為難。”
就在江云兮說完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賀平生突然開口,沒有溫度的一張臉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目光直視前方,緊鎖的眉頭隱沒在黑暗處好像惱怒的雄獅。
他抿了下被拉成直線的嘴角,報出一串數字,簡單解釋:“晚點秘書會聯系你。”
隨后便吩咐司機開車。
當車消失在視線里江云兮才發現,不遠處閃光燈不斷,想來剛剛他之所以答應的這么快,定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人…
翻臉比翻書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