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少終
九月, 開學季。
姜靜之從李樟店里提前了三天離職,他這人十分大方,結工資時多付了她五百元, 說是私人給她發的小補貼。
學校距離鎮子這邊公交車大概需要一個半鐘, 所以姜靜之選擇了住校, 她大早上拖著兩個大箱子趕了最早的那趟公車,等到了學校正門, 那里已經是人山人海, 無數張陌生的面孔。
沒有憧憬,沒有向往, 她只覺得好累,做什么都好像興致缺缺。
望著攢動的人群,有種茫然無措逃避感。
“嗨, 你好。”
一道聲線非常干凈, 尾音含著笑,溫柔得像三月里春風似的嗓音蕩漾在姜靜之耳邊。
她的視線稍微往旁邊移了點, 白衣黑褲的男生在看著她笑,俊朗的面龐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 氣質也很溫和。
“你好, 學長。”他是從校門口走過來的,那副游刃有余的樣子顯然不會是大一新生。
聞時遠笑著頷首,眼睛打量了下面前女生的箱子,不得不說比起他剛才幫忙過的新生箱子都還要大。
剛才他還在給新生指路,轉眼就見校外站著的這個纖細清瘦的身影,她站得地方沒有遮光, 陽光照在她臉上, 看著那張白得晃眼的臉, 他心里微微一動。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理會她的,等她進來后有大把人給她幫忙,但他就是忽然間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了。
“你是哪個院系的?還有名字,我幫你查查被分到哪個宿舍。”他笑著補充了兩個字,“很快。”
姜靜之擦掉鼻尖上細密的汗珠,回答得一板一眼:“紡織與服裝工程學院,服裝設計系。謝謝你,學長。”
“好。”聞時遠指著一旁的樹蔭,體貼指引,“你站那兒等吧,涼快點。”
姜靜之點了下頭,正要拉箱子,拉桿上多了兩只修長的手,她想出聲拒絕,對方已經拉著走,她便只能跟上道了聲謝,等他把箱子放在樹下,她又道了聲謝。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個學長便折返回來,帶著一身清冽的薄荷味,手也很自然地放在姜靜之箱子上。
“走,我帶你去。”
姜靜之也把手搭上去,口氣疏淡地再次道謝,并說箱子她來拉就好。
聞時遠笑出聲,低頭看她精致的眉眼,“客氣了。不過才短短幾分鐘你就和我說了四次謝謝,別的新生都巴不得我們來幫忙,怎么你就自己搞特殊啊?”
姜靜之終于抬眸看他,不想做無用的掙扎,“那學長就幫我拿一個吧,另外個我自己來,謝謝。”
“好。”聞時遠笑著把其中一個還給她,“都聽你的。”
林蔭校道上人來人往,頻頻回眸往姜靜之這邊看的人也很多,她瞥了眼走在她面前的背影,這個學長長那樣清俊斯文的一張臉,引人矚目屬實不奇怪。
彎彎繞繞了十幾分鐘才來到女生宿舍樓下,從里面走出來的女學生見到這個學長都會很有禮貌的打招呼,能推測出他在學校人緣應該非常好。
姜靜之的寢室在五樓。
“你在這里等我就好。”聞時遠彎下腰不用費什么力就把箱子扛在肩上,走前還特意告知,“我很快就下來。”
姜靜之看著學長消失在一樓轉角,并不想站這兒傻等,她把箱子的拉桿拍下去,接著抓住把手提起來,一步一步地往樓上挪,等學長往下走時她已經上到了三樓。
聞時遠驚訝地看著她,豎起個大拇指,很真誠地夸她怎么這么厲害。
箱子被他從手中奪走,姜靜之心想,這也值得夸?
她認為這個學長一定是個社交達人。
四人間的宿舍,室內看著像才通風不久,聞起來還殘留著股霉味。
其他三個室友都還沒來。
姜靜之選了靠陽臺的那張床鋪,站在床邊擦著汗,眼睛快速環顧了圈宿舍,就見那道瘦高的身影轉身走到門邊按下風扇開關。
呼呼的風扇聲越來越大,宿舍里的燥熱慢慢消散,身體里黏黏糊糊的汗液干透,清爽多了。
她又禮貌道了聲謝。
“你真的好客氣,反而我成了那個不好意思的人了。”聞時遠抬腕看表,手放在門把手上,眉梢微揚,“我得走了,再見。”
姜靜之朝著那扇即將合上的米黃色門也回了句再見。
“差點忘了做自我介紹。”
一張含笑的俊臉從門口探回來。
姜靜之不解地看著他。
自我介紹?她不需要的,安安靜靜在這里畢業就好,她不需要結交朋友。
聞時遠把門推開,這次沒進來,只站在門口,不時有嬌俏清脆的聲音在喊“聞學長好”,他都一一點頭致意,等過道安靜了才轉回聲看姜靜之。
“姜靜之,靜之,你的名字很好聽。”他的語氣相當自然。
姜靜之面無波瀾,“謝謝。”
“你好。”聞時遠伸出手,呈一個握手姿勢,嗓音溫柔有力量,“大三歷史學系聞時遠,歡迎你來到蘇大。”
姜靜之看向聞時遠伸出在空中的手,稍微猶豫了下,也學他的樣子伸出手,抿唇淡笑,“謝謝學長。”
“那就不打擾你了,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完人就走了,門半掩著,依稀能聽見聞時遠邊走邊和人在談笑。
姜靜之找了塊干凈的抹布把有灰的地方都擦干凈,等她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下床背包去校外吃了點東西。
吃完回到寢室,另外的三個室友也都來了,除了那位把腿搭在爬梯上涂指甲油的室友和她說了hello,其他兩位只是看了她幾眼。
原來這間宿舍并不是只有服裝系的學生,還有一個外語系和中文系,那位主動打招呼的女生便是外語系,而那位睡著在姜靜之對床,戴著黑框大眼鏡,扎兩條麻花辮,看起來木沉沉的女生和她一個專業。
寢室關系算不上好也不至于差,早上誰沒起會幫著叫一聲,晚上熄燈后會很默契的一點動靜也不發出。
正式上課那天,姜靜之才見到齊素,齊素見著她,笑得很是欣慰。
下課后的時間姜靜之也不會讓自己閑著,她并沒有參加很多社團,只報了個英語社,才進去沒多久,社長就讓社員們每人做一份外語電影影評。
姜靜之在周五晚上下了兼職后去網咖把【小王子】給下載到手機上,回到宿舍看完,并在深夜寫出影評。
周六清早她趕早班車回家拿換季的衣服,下次再回來她想應該會在過年那天。
這個家里的東西很少,那堆營養品還擺在客廳,怕過期浪費,姜靜之走過去想拿一箱給隔壁嬸嬸,卻不料看見箱側的東西。
一塊熟悉的腕表和一張銀行卡。
她愣住-
國慶節的假期姜靜之幾乎是一天打三份工。
早上在客人不斷的早餐店里當服務員,和位叫黎霜的學姐一起,這份工作還是她給介紹的。
中午和下午在校外的奶茶店兼職,去應聘的那天才知道那店是幾位在校的大學生開的,參與人之一便有聞時遠,放假期間他會天天都來,挑一個角落點的位置打開電腦寫東西,通常會在她下班五分鐘前離開。
晚上在大排檔里端盤子,聞時遠和黎霜幾乎每晚都來這里點上幾樣燒烤,酌著小酒,聊起過往。
瞧見她走過去,聞時遠會裝出很意外的樣子笑說這么巧。
九月底的時候姜靜之在宿舍樓下看見了在人群中異常耀眼的周既衍,本想低頭匆匆走過,還是被眼尖的他看見叫住,說遠道而來,讓她盡盡地主之誼。
她憶起那年周既衍逼迫她喝豆汁兒,所以帶他去了一家豆漿店,喝兩塊錢一碗的豬油渣咸豆漿。
有時候姜靜之很懷疑周既衍到底是不是出身豪門,怎么吃什么都能津津有味。
看著他喝了兩碗,還要再叫,姜靜之瞄了眼錢包,趕緊阻止他,并把自己面前沒動過的推到他面前。
“這哪行啊,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必須得看你吃飽才能回北京。”
“任務?”姜靜之疑惑道。
周既衍面色不虞,“嗯吶,你不吃點兒東西我就回不了家,看著辦吧你。”
要不是他學校事兒多,早兩個星期他就得來了。
“什么任務?”姜靜之忽然執著起來。
周既衍拿紙擦嘴,“吃點東西哥就告訴你。”
姜靜之搖頭說算了,她不想知道。
“誒!你這姑娘咋回事啊,以前不挺軸的嗎,快,隨便吃點東西就告訴你。”
“不勉強。”
周既衍“嘖”了聲,面色嚴肅起來,“你是不是比上回在機場還瘦了?”
兩條腿和天線桿子似的,難不成這就是棲棲說得骨感美?
“沒有。”姜靜之想著要回去看書,催他,“你吃快點吧,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既衍笑,“別想趕我,都說了你不吃點咱倆就在這耗著,反正我時間多的是。”
才怪,有這個時間還不如飛英國去。
姜靜之馬上低頭咬了口棗泥麻餅,慢吞吞咽下去時聽見了周既衍的“任務。”
“就你那哥,出國前讓我每星期都抽空來蘇州陪你吃頓飯,我能來么我,和女生單獨吃飯棲棲不得扒了我皮,可人家說你胃有毛病,老不吃東西,沒人盯著指不定哪天要餓死街頭了。”
姜靜之的頭一直都沒抬起來,第一口餅吃得不甘愿,但現在卻能吃下第二、第三口。
周既衍往椅背上靠,繼續說著,“要不你請幾天假去趟波士頓吧,護照簽證我給你弄好,你那哥過得可不是太好,才開學幾個月啊,就聽說因為勞累過度去了好幾趟醫院,駱林去看了他次,憔悴到不成樣子,我看他那不是勞累病,是心病。”
姜靜之眼底的憂傷一閃即逝,勉強笑笑:“可我不是醫生。”
周既衍冷靜地說:“可你已經踏出那一步了不是嗎?去機場那天。”
姜靜之梗住。
他說得的確沒說,那天她下定了決心。
管他什么季家,什么身份差別,那條路走都還沒走,怎么可以空口就去否定,季淮凜都這樣勇敢了,她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
也許她就是別人嘴里所憎恨的那種人,只有真正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可她又憑什么認為季淮凜會站在原地等她悔悟。
“他曾經朝你走了九十九步,你那一步卻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走向他,有用嗎?”
一本正經地說完,周既衍又使歪招了,“聽我的,你去找他,帶上戶口本,等生米煮成熟飯季老頭還能怎么著?”
姜靜之半晌沒說話,忽然把豆漿推給他,“謝謝你,既衍哥。”
周既衍了然一笑,端起大碗咕嚕咕嚕三兩下喝完。
他那會兒還故意膈應季淮凜,說就不怕這陪吃飯陪出感情了么?他現在異國戀可是很難把持住朝夕相處的“初戀”誘惑的好不。
季淮凜當時叫他滾出中國-
國慶后的日子變成了上課與兼職,周三有齊素的課,姜靜之把全天的精力都用在了這堂課上,下課時齊素拖了會兒堂,說是朋友的兒童服裝廠最近在搞平民設計大賽。
大賽的主打是今年冬季新款,第一名的作品可直接推出市場。
不論什么人都可以報名參加,但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凡是參與者不管獲沒獲勝都能得到一筆安慰獎,如能拿下第一名獎金翻百倍。
齊素手上有十個名額,有意者待會兒可去辦公室找她。
姜靜之去了,她的室友曲若微先她一步從齊素辦公室出去。
“說說看你的想法。”齊素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喝了口茶。
姜靜之想了想后,很認真地回答,“如果是5-8歲的孩童,我認為至少在色彩方面不能太平淡。”
“吸引小孩喜歡的地方呢?”
“玩偶。”姜靜之說,“我想沒有哪個小朋友會討厭掛著可愛小玩偶的東西。”
齊素點點頭,這點倒是很認同,“我那小孫女十件衣服有九件上都有這些小東西,但你說得這種已經很普遍,通俗點的說法就是,不新鮮了。”
姜靜之露出難得自信的笑容,“作為您的學生,我絕不會辜負這個機會。”
她太需要這個獎了。
未來一周的時間,姜靜之辭掉所有兼職,花了三天的時間去做調研,再用剩下的幾天時間在畫室熬夜畫圖。
這些天里,她也有很努力的吃飯。
國外萬圣節的前一天,游記兒童服裝廠里,姜靜之以高出第二名的曲若微九分的情況下成功奪下那份獎金。
剛好夠來回機票。
結束后姜靜之背著畫筒奔跑在蘇大的柏油校道上,她迅速去提交了請假單,成功在傍晚六點二十登上飛往波士頓的飛機。
在達拉斯沃斯堡國際機場換了直達的航班,等到了洛根國際機場才是美國時間下午三點多。
她來前花了一夜的時間查資料,所以此刻在異國他鄉的她并沒有茫然無措,這邊距離市區非常近,只要乘機場地鐵她便能去到M大。
雖然她的口語不是非常流利,好在她臉皮厚,說什么都大大方方不扭捏,但也惹得地鐵工作人員沒忍住哈哈大笑。
M大依查爾斯河而建,這里是瘋子和天才們的世界,而對面便是無數學子所向往的H大。
姜靜之在河畔欄桿上眺望著遠方,站在人才濟濟的兩校之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好渺小。
到底是誰給她的自信毅然決然來到了這里。
M大完全對外開放,進去后她被里面別具巧思的建筑物給小小震撼了下,今夜是萬圣節,校園里非常多奇葩裝扮的人,還隨處能撞上天才們的惡作劇,一路磕磕絆絆,找到工科研究生院已經是傍晚。
天一暗,萬圣節的氛圍更濃了,驚悚又刺激。
周既衍什么都給她準備好,電話和季淮凜的校外住址都有,他說并沒有告訴季淮凜她要來的事,說是得給季淮凜一個出其不意驚喜讓他記住她一輩子。
她沒有猶豫地撥通了季淮凜的電話。
她只緊張了幾秒,因為對方關機了。
背著包走到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下等,過十分鐘后她再次撥打電話,那邊仍然還處于關機狀態。
“嘿,季,你手機為什么還在關機,搞什么啊,導師忽然找你,那你現在在哪?剛游完泳?在準備給小孩們的糖果?你準備?搞笑,來接我唄,我車沒油了,今晚Sherry要過去,接我的路上順便去買束花”
一個身材高大,金發碧眼,長得非常有魅力的年輕人打著電話從姜靜之面前走過,她抬眸看著他遠走的背影,無法不對他話語里的名字和關機兩個字感到好奇。
或許她該去季淮凜家門口守著才對。
周既衍貼心到連從M大怎么去季淮凜所住的別墅區的路線都給她做好了。
周既衍還說那邊是美國富豪區的別墅,要是季淮凜這邊黃了也沒關系,擱兒那一站隨便都能勾搭上個大富翁。
氣得姜靜之掛了他的電話。
從公交站下車,沿著別墅區的湖邊寬敞大道走,這里的別墅統一都是美式復古風,像書上的城堡一樣,擁有著巨大的前后院,綠化做得非常可觀。
559是季淮凜所住的門牌號。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550,還有9幢。
心臟跳動速度愈發不安分起來。
“喔~季,再開快點,讓我感受這自由的風~”
“再不坐好就給我滾下去。”駕駛座的男人單手打著方向盤,視線淡淡落在前方,懸在車窗外那只修長冷白的手、骨節分明的指節上夾著根冒著火星白霧的煙。
他剛結束一通單方面的訓斥電話,有了電后的手機一開機便跳出來好幾個未接來電,其中導師的就有三個,粗略掃了眼后選擇回撥給導師,最近國內的推銷電話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姜靜之霎時停住腳步,盯著從她身邊慢慢開過去的藍色超跑,副駕駛的男子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臉上神情好不愜意,沒有一絲害怕,男子無意與她對視了一眼,她立即就認出他就是在M大打電話的那個人。
而駕駛位的男人,只留給她一截白皙冷硬的手腕。
“咦,季,我以為這里就住著你一個中國人。”Steve把身體從車窗縮回來,手撐著椅背看后面越來越小的身影,瞇眼笑道,“瞧那兒,居然有個漂亮的中國姑娘,黑發白皮,看著是有點纖瘦,但該有的地方一點也沒少,那起伏的曲線一流啊。”
“你怎么知道那是中國人?”季淮凜對他的夸贊毫不關心,視線依然沒變,操控著方向盤利落右轉,將車給開進別墅車庫停好。
Steve下車,左右瞄了眼,沒見著Sherry,反倒是一只流著哈喇子的小小金毛從家門旁的小狗洞鉆出來,它站在駕駛座外拼命搖晃著尾巴。
“因為你啊,Sherry常說你長得帥,和你一個國家的人肯定都差不到哪里去。”他繞過去一把抱起金毛狗,“小59你沒見著我嗎,眼里只有你爹地是吧。”
金毛犬的名字非常簡單,就叫59。
合理懷疑季淮凜是看門牌隨意取的。
季淮凜把車上的筆記本和ipad裝進包里,再順手把Steve落下的那束被棕黃牛皮紙包裹著鮮花給拿下車。
59一見到季淮凜,就哼哼唧唧地要掙扎出Steve的懷里。
Steve把59放下,笑罵它,“你個小沒良心的,要不是當初我從狗販子手里買下你,你能住豪宅嗎?”
59才不管Steve的抱怨,它又聽不懂,一得自由就搖晃著尾巴在季淮凜腳邊狂蹭。
季淮凜不冷不熱地睨這個熱情的小家伙一眼,把手中的花束想還給Steve,門口便有一道響亮的女聲飄進來。
“59!快過來,姐姐抱抱。”
59聽聲回頭,圓碌碌的眼一亮,馬上拋棄上一秒還在竭力討好的主人,朝門口的女生飛奔過去。
Steve抱臂哼笑,“你這個主人在它心里的地位也就一般般嘛。”
季淮凜淡漠道:“你甚至沒有。”
“嗨,Steve,兩天不見你怎么又丑了。”Sherry抱著59走過來,笑著看季淮凜,“季,最近還好嗎?”
“嗯。”季淮凜把手上的花給她,“Steve親自給買你的。”
Sherry接過花甜蜜一笑,“我看是他拜托你買的。”
Steve趁機把59奪過來,先往別墅里走,“你男朋友我的心意天地可鑒。”
打開門,門口有個藤編大籮筐,里面裝滿了各種口味的糖。
這邊的孩子特別能鬧騰,完全映照了那句“不給糖就搗亂”。
Sherry放慢腳步等季淮凜一起進去,輕聲問,“最近睡眠還行嗎?還在做心理治療嗎”
“不錯。”季淮凜抬手撐住那扇快自動合上的門,“從Bob醫生去愛丁堡后,睡眠就好多了。”
“看來是他的問題。”Sherry俏皮一笑,彎了彎腰,從季淮凜手臂下鉆進屋里。
剛進去就被Steve給拉進客房,壓在門板上親吻。
季淮凜拾起地上那束花扔到餐桌上,慢條斯理泡了杯咖啡才走到客房敲門,提醒他們小點聲,不然以后別來他這了。
走上二樓陽臺,看見一群打扮怪異的小朋友收獲滿滿的從某棟私人住宅里出來,低頭看表,看樣子還有半個小時就輪到他這里了。
轉身想下樓準備,眼角余光瞥見樓下白色柵欄外匆匆閃過一道身影,他心一跳,死盯著那里,走出去的人卻是一位本地女生。
想什么呢?他自嘲一笑。
剛到波士頓那天,他在飛機落地后才把早早就關了的手機打開,有太多未接來電。
而他忽略掉所有只一眼看到了來自蘇州的號碼,他不太想記起當時的心情,因為糟糕到了極致。
也許她真的去了機場,也許他真的等到了她后悔,但那又如何,他已經不需要了。
就這樣吧。
各自安好。
姜靜之背抵著小圍墻,胸脯起伏不定,好了幾天的面色轉為蒼白,眼底光彩消失殆盡。
天黑了,沒什么人往她這邊看,她慢慢蹲在地上。
剛才鬼使神差地追著車跑,跑過來時那位漂亮的金發小姐也同時站在門口,她看見一只小狗撲進金發小姐的懷里,金發小姐親昵地撫摸它,接著她見到了季淮凜。
穿著襯衫,氣質比從前更疏離清冷。
幾乎是涌到嘴邊的“阿哥”就要脫口而出,她卻看見季淮凜把手上的花束給了金發小姐,對方捧著花笑容甜蜜,還特意等著季淮凜一起進去,季淮凜幫她開門,她朝著他撒嬌般笑,最后門關上。
姜靜之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周既衍說季淮凜寧愿永遠都不回國也不會和方妍結婚,所以她滿心歡喜的來了,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沒有方妍還會有其他人。
憑什么啊?季淮凜憑什么要對她舊情難忘,她把他傷得那樣深,他要和她不復相見才對。
她真的自信過頭了。
她蹲在地上蹲得腳發麻都渾然不覺,這時,不遠處有小孩們的嬉笑聲。
看了眼他們的裝扮,想起前面路口有個小型超市,手撐著墻站起來,快步往超市方向走。
來都來了,不管怎樣也要認認真真看上一眼才行。
姜靜之把晚上住宿的錢都用光了,她買了一個面具,這個面具的奇特之處在眼睛那里,戴上后她可以看見外面,而別人看不見她的眼睛,就連聲音都變得粗獷了些,她還買件非常寬大的黑色外套,頭發抓得凌亂,站在558號門旁等。
一波一波的小朋友從559號出來,終于,從557號走來七八個初中生模樣的少年少女,他們裝扮就比較正常,只是簡單地化了個搞怪妝。
混進去后為了不凸顯自己的身高,她特意半彎著腰走,邊走邊正大光明地看倚靠在門沿上的季淮凜。
冷著張臉派糖,到底誰嚇誰。
越來越近了,她的心撲通撲通,快得可怕。
“Trick or treat!”
初中生們異口同聲,姜靜之慢了半拍,好在聲小。
她躲在一個高個子男孩身后,眼睛不停地瞟向門口。
季淮凜掃了眼這群小朋友,把地上那一籮筐糖果往外推了下,讓他們自己隨便挑選,自己則是低頭打開手機看郵件。
幾乎是每人抓一把就走,姜靜之本不想拿的,可人瞬間走光,她迅速瞥了眼注意力在手機上的季淮凜。
轉身。
“不拿糖么?”
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他說得是英文,發音非常標準流利。
姜靜之愣了下,握緊拳在原地掙扎半秒后傴僂著身子轉身,在那道淡漠目光的注視下慢慢走回去。
“別裝了。”
姜靜之背脊僵住,瞬間不敢動彈,難道是認出她了?
季淮凜上下掃了眼面前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淡嗤,“這里不分年齡。”
意思就是不是小孩兒也能拿糖。
姜靜之頓時松了口氣,可心底卻浮起股難言而喻的感覺。
她抬起頭,直視著跨越了12000公里才見到的人。
瘦了,但仍然高大俊朗。
他還是他,卻已不是她的他。
季淮凜等了半晌也沒見面前人拿糖果走人,劍眉微蹙,不耐地抬頭,這人戴著面具,齜牙咧嘴的一張臉,直愣愣地朝著他這個方向,看著人心氣不順。
他抬了下手,想示意他(她)把臉轉開,這人卻猛地彈開幾步。?
不太理解這是在干嘛,雖然他也不打算理解,彎了下腰,抓了把糖,揚了揚手。
人又乖乖地走了過來,雙手攤開并實地接住糖果。
“季?季,你在外面嗎?”半開著的門內傳出一道溫柔輕軟的女聲,像是剛從床上起來的嗓音。
季淮凜朝里面微側著身,“在。”
姜靜之長睫輕顫,泛白的手指陷入掌心,忍住眼中的酸脹和心口的絞痛,面具下的唇角彎起,迅速說:“謝謝您的糖果,祝您生活愉快!”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感謝語,季淮凜看著漸漸走出院子的背影,情緒莫名就差了起來,他扯了扯領口,等背影在轉角消失,心里一陣空落感襲來,煩悶地轉身進屋,把Steve和Sherry趕了出去。
他是不是快魔怔了?隨便聽個人說話就覺得像她的聲音。
離開波士頓那天,姜靜之抱著那扎糖果在機場里徹夜未眠。
這一年的跨年夜對姜靜之來說無疑是忙碌的,下了課后她便去了奶茶店打工,從下午六點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半才消停,店長見大家都累得不成樣子了,說收尾交給他就好。
換好衣服走出店門,在暖黃色的路燈下看見了聞時遠,他和黎霜都是本地人,下午明明就看見他們一起回家了。
不給她轉身走的機會,聞時遠已經闊步走了過來,清雋的臉上掛著淡笑。
“學長好。”她禮貌道。
聞時遠抬起手,指著手表,溫聲道:“還有十五分鐘,我送你回學校?”
這一般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就算她拒絕,聞時遠也會跟在后面,直到她進了宿舍樓才放心。
她抬眸,看著聞時遠溫柔的眉眼,輕輕點了下頭。
今天的下班路不似往常那樣安靜,因為跨年的緣故,到處都很熱鬧。
“去那坐會兒吧,我給你講講柯南的最近劇集。”聞時遠指著馬路對面那家24小時便利店。
姜靜之唯一能在聞時遠身上提得起興趣的也就是他講解的懸疑破案片,比自己親自去看劇集的效果還要棒。
他講得是柯南最新一集,有搞笑也有燒腦的地方,她咬著果汁的吸管聽得很認真,聽到好笑的地方,會忍不住勾唇淺笑。
她一笑,聞時遠也跟著笑。
季淮凜趕到英國愛丁堡度過今年的最后一天,他站在酒店落地窗旁,外面起風了,也下雪了,滿天飄雪落在司各特紀念塔上。
他想回國的,到了機場卻被告知護照被限制去往中國。無可奈何之下來到了這里。
身后的床上躺著兩只手機,其中一只是他在國內用的,里面什么東西都還在,只是他已經太久沒開過機。
半小時前充好電開了機,沒多久便收到了季老心腹之一發來的消息,是一段長達五分鐘的視頻。
視頻地點是在一家便利店的吧臺,那里有一對坐著聊天的男女。
女生看起來恬靜乖巧,神情專注認真,偶爾低頭咬著吸管去吸手上的果汁。身旁的男生神情極其溫柔,偷偷看向女生時的目光暗藏著愛意,聊到興起時兩個人還會相視一笑。
這個視頻他反復看了三遍。
彎腰抱起在腳邊呼呼大睡的小59,輕輕地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
雪越下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他好像不太喜歡這樣憂郁且寒冷的城市。
但能在今年的最后一天見到你。
真好。
作者有話說:
少年完。都市篇在后天開始更新
? 32、重逢
2016年盛夏。
中午開始下得雨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時間很長。
而姜靜之成為一位已婚人士才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嗯,沒錯,她今年大學剛畢業, 二十二歲的年紀, 幾個小時前才和自己的準男友鬧掰, 很快便無縫銜接的與少年時轟轟烈烈愛過一場的初戀先生結婚了。
如果初戀先生沒有冷著張仿佛她欠了他幾個億的臭臉的話,也許她會跑去無人的山崖吶喊幾聲:她是不是終于可以幸福了?
此時她正站在民政局門口, 手心里放著一本紅通通的本子,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卻要把她和季淮凜給綁在一起過完這一輩子。
她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季淮凜,冷峭的五官, 棱角分明的臉龐,誰說歲月不饒人,歲月明明就一直在優待這個男人, 不管歷經多少年, 他怎么看都還像是十八歲的少年樣。
攤開結婚證,右上方貼著張靠著攝影師大哥說了n遍的“靠近點, 再靠近點,都笑一下, 新郎官也笑一笑嘛”才得以完美的相片。
姜靜之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 默默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的老公,從重逢開始,就只和她說了兩句話。
這時,門口慢慢駛來一臺黑色賓利,駕駛座的人撐著傘走下來把后排的車門打開,朝著季淮凜極其恭敬地打了聲招呼便回到車上。
“有我的電話嗎?”
男人忽然開口, 聲音低沉又疏淡。
“沒有。”姜靜之回答。
她的嗓音好像也沒有什么溫度。
和剛從他們身旁路過走進民政局大廳的男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男生溫柔地說:“寶寶, 我們終于可以結婚了。”
女主小鳥依人的依偎在準丈夫懷里, 滿臉幸福,“我終于嫁給你了。”
領證前都要這樣嗎?姜靜之回憶她和季淮凜進來時的樣子,表情好像和上刑場沒區別,當時還有人小聲說這對一看就是來辦理離婚手續的。
其實她也沒怎么和季淮凜說話,甚至說得比他還少,見面時回應他的是點頭,他后來問結婚嗎,她說好。
她更不知道季淮凜指的手機號是哪個,幾年前北京那個她早就打不通,一直處在關機狀態,周既衍給她的那個美國號碼,好像是被拉入了黑名單里。
回答完后她側了下身子,仰頭看季淮凜,問他要能打得通的號碼。
季淮凜抬腕看了下表,從皮夾里拿出一張卡片往姜靜之面前放,視線仍然落在雨幕里。
“以后你住這里。”
姜靜之從他修長的手指下拿過那張黑金磨砂卡片,上面有他的名字、電話,還有一個詳細地址。
清江豪庭。
在市中心,也在起恒大廈附近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
“好。”她說。
尾音還沒落地,身旁的男人已經撐起傘上了車,不過兩秒的時間,車門毫不遲疑地關上。
開豪車的人素質也都很高,離開時沒有濺起一地的雨水。
姜靜之目視著車子消失在路口,收回視線,一直等到雨小了點兒才走過去公交站。
等公交期間聞時遠一直在打電話給過來,她看了眼,沒接也沒拒絕,就任由著手機不停震動。
回宿舍前在學校附近的老上海餛飩店點了份蝦仁鮮肉小餛飩。
她昨晚睡覺前還在想,如果今天能面試成功,那么就去沙縣小吃里點兩份蒸餃獎勵自己,如果和聞時遠成功在一起那么就再加一盅湯,如果還有更快樂的事,那就再奢侈一把。
吃著吃著她就想起季淮凜,想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回國的,為什么還愿意來和她結婚,還有他那交往了許多年的外國女友呢?
她忽然腦洞大開,難道是因為季老不同意他和外國人在一起,所以來找更能讓季老生氣的她結婚?
還記得季淮凜第一次說要和她結婚時,口氣認真,眼里帶著調笑,第二次眼里有痛還有不顧一切的執著,而這一次他眼里什么都沒有,她卻答應了。
寢室只剩下中文系唐莉,聽見開門的聲音她回頭看了眼,瞧見是姜靜之,眸中的厭惡一閃而過。
唐莉與曲若微交好,曲若微在大三上學期退學,從那以后唐莉看她的眼神總是這樣。
大三那年,是姜靜之常常會在深夜里做的噩夢,夢里有無數個人在指責她,在用不堪入耳的言語辱罵她,如果當時沒有聞時遠和黎霜,她或許也會像半個月后的曲若微一樣,站在蘇大的最頂端一躍而下。
她來蘇大時東西很多,生怕這缺那缺的要花錢,而現在她走,只有一個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和一紙箱的書。
把東西放在門衛大叔那,她繞路去了職工宿舍。
齊素在兩年前退了休,她沒有搬離學校,時常能在傍晚日落時看見她和她那青梅竹馬的丈夫牽手散步。
開門的是齊素丈夫,姓潘,他總是讓姜靜之稱呼他潘先生。
“是靜之啊。”潘先生很是高興,回頭朝著陽臺那邊喊,“小素,靜之來了。”
齊素很快走了過來,用著非常慈愛的目光看姜靜之,然后拉著她的手進屋。
“老潘啊,這人還是得多說,你看這不就來了。”
“是是是。”潘先生走到茶臺前泡茶,笑著說,“天天盼天天盼,還真給你盼來了。”
姜靜之朝齊素歉意地笑笑,“這段時間太忙了,往后您要想見我了就打電話,我一定來。”
前段時間的精力全放在了畢業設計和兼職公司的稿子上,之后就是準備起恒的面試,時間被安排得密不透風。
“面試通過了吧。”齊素溫和道。
姜靜之點頭,站起身雙手接過潘先生泡好的茶,又聊了許久,晚上八點才離開學校。
蘇大到清江豪庭有直達的公交,四十分鐘的路程,頭靠在玻璃窗上看霓虹燈閃耀的街道,某大型商場高空掛著的大顯示屏上一晃而過何煬的身影。
回來蘇州后便沒再和何煬有過聯絡,最近看見他還是在某檔正播的大熱選秀節目上,上周聽另外個pick何煬的室友梁遙說他似乎成績不錯,出道的機會相當大,還發投票鏈接讓她幫忙投。
來到清江豪庭,就連摁電梯樓層都不需要親自動手,會有專人站在電梯口為業主服務。
季淮凜給的地址是在頂層,姜靜之出電梯后把箱子放在門口,按了幾次門鈴沒人開門,只好掏出包里的手機給季淮凜打電話。
那端嘟嘟聲響了很久,就在她以為不會接的時候淡漠的嗓音流入耳膜中。
“有事?”他說話的聲音伴隨著咚咚作響的音樂聲。
似乎在忙。
“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她忙先道歉,然后小聲說,“我沒有你家里的門鎖密碼。”
那邊稍微頓了下,接著報出幾個數字,她邊重復邊按著。
滴滴兩聲后門打開,一股燥熱的風涌過來。
在玄關摸索到燈的開關,摁下,燈亮起后姜靜之被這套空曠的房子給驚訝住,里面居然什么家具也沒有,地板光潔干凈,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亮澄澄的。
她脫了帆布鞋往里走,走到一半想起電話似乎沒掛,停下腳步趕緊打開手機,通話界面顯示的是通話結束,通話時間是半分鐘,也就是說她在重復密碼時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記憶里,他好像從未主動掛過她的電話。
走到廚房洗了手,靠在流理臺邊上,她在想今晚是在這里看一晚的書不眠還是去附近賓館湊合一夜。
那明天、后天呢?她不知道這里什么時候才會有家具。
而電話里的季淮凜像是沒料到她今晚就過了來。
急不可耐一樣。
走出廚房后看見放在地上的手機屏幕剛熄滅,她不自覺地小跑了過去。
她收到了兩條信息,一是短信提示她的銀行卡入賬一百萬,二是季淮凜那簡答粗暴的幾個字。
【家具錢已轉,不夠電話。】
這是讓她自己去買的意思么?
入賬的還是那張曾經只有三十萬的卡,這三十萬她是一分也沒動過去,反而還增加了二十萬進去,這幾年里她不停地參加設計比賽,不要命地做兼職,平時是能省則省,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為的就是這卡里的錢能早早變成八十萬。
這里也不至于什么都沒有,至少還有能出熱水的熱水器,姜靜之在樓上洗了澡后拿出幾件箱子里的衣服墊在墻邊。
新婚之夜,她凄涼地坐在地上看了一整夜的書。
天剛亮起眼皮終于撐不住,頭一歪靠著墻壁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好像看見有個黑色人影蹲在她的面前,看了她很久。
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她去盥洗室簡單地洗漱下了便出門搭公交去家具城。
這么大一個房子要買的東西可不少,推著購物車游蕩在床上用品區域,四年前和季淮凜一起去逛家具城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如今像是什么都變了,又好像什么也沒變。
有了家具城工作人員和小區物業的幫忙,不一會兒的時間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子變得溫馨、有生活氣息了些,但總還是感覺少了點什么。
男主人。
姜靜之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眼睛環顧了房子一圈,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里竟變得和在北京的嘉陵苑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的意圖是不是太明顯了?-
墻上的老式掛鐘咚咚咚響了幾聲,姜靜之合上書本,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男主人今天又不回來嗎?
他當時說得是——以后你住這里。
并沒有說他也會住這里。
上樓洗了個澡,再回到客廳拿Pad開始畫畫,畫到一半心緒終于平靜了下來,她打開手機,在發短信的頁面上來來回回打了幾行字,最后發出去的只有幾個字。
她問:我睡哪間房?
發完后她拿起桌上的電容筆繼續畫,偶爾會瞄幾眼漆黑的手機屏幕,次數不多。
十點的鐘聲響起,手機鈴聲也跟著來。
姜靜之完全沉浸在設計稿上,被這兩道突兀的聲音險些嚇得手抖,側眸瞥了眼,男主人的來電。
“喂。”她的聲音變得溫軟。
冷漠都是刻意裝出來的,因為會害怕自己受傷難過,但內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卻是想靠近季淮凜,想彌補過往對他造成的傷害。
而那聽筒那端的聲音就不太客氣,冷漠中透著嘲諷。
“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好歹你曾經也差點上了華清,這種智商的人怎么會問出浪費大家時間的問題?”
“”姜靜之低眸看著穿了四年的毛絨拖鞋,再仰頭用力眨了下眼,輕聲說,“我只是想問問你會回來這里住嗎?”
他不來,她好像也沒必要住在這里。
說完后她似乎聽見了聽筒里傳來道很低的一聲冷笑聲。
她想起以前通電話,他笑了后都會用痞痞的聲音說——想我了?馬上回,乖乖等我,給你帶好吃的。
明明那個時候他還在忙著,聽筒里那邊總是有人在匯報工作,但他卻能在結束通話的十五分鐘之內帶著零食出現在她面前。
然而,那只是從前,姜靜之必須得回到現實,這兩天的一切足以能證明,季淮凜已經不是只會對她溫柔寵溺的阿哥了,他的溫柔或許留給了別人。
季淮凜灌了口酒,電話那頭的聲音帶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他不以為意地嗤笑,“剛領證,就迫不及待想管我了?”
姜靜之咬緊唇瓣,“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淮凜冷下了臉,眼神拒絕別人獻殷勤拿過來的煙,慢悠悠從身旁的煙盒里抽出支咬在嘴里,手上的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嗓音沉啞,“你最好不是。”
“咔嚓”的打火機聲鉆入姜靜之耳里。
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阿哥,房子太大了,我一個人在這里很心慌。”她說。
季淮凜愣了下,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恰好這時候臺球廳的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三四個年輕的女孩子,打扮得風格各異,他霎時蹙緊眉頭,掃了眼想往他旁邊坐下的女生,女生被那眼神嚇得手足無措起來,她怯怯地說您別生氣,是有人讓我過來陪你說說話的。
“別再這樣叫我。”朝電話里的人撂下這句話季淮凜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轉而看向在臺球桌上和幾個女生玩得正嗨兩個男人的其中一個,“傅海延。”
他是一眼也沒再看站在邊上的女生。
要不是因為新公司的事得和傅海延談,他怎么會浪費自己的時間來這種地方。
被叫到名字的傅海延一左一右摟著兩個衣著熱辣的美女走過來,他看了眼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的清純佳人,開玩笑說:“怎么?不喜歡這個?還是剛回國口味沒改過來,我去給你弄幾個洋妞?”
季淮凜吸了口煙,長腿懶散架在桌子下方,繚繞的煙霧模糊了面容,明明一副冷得要命的漫不經心樣,卻讓那位清純佳人春心蕩漾。
她紅著臉,鼓足勇氣想坐到他身邊去。
“離我遠點。”季淮凜漆黑的目光不耐煩的在女生和傅海延面上滾過,“已婚。”
傅海延瞪大眼,但很快便笑了起來,他和季淮凜是在國外某次留學生聚會上認識的,認識好幾年,所以他一看就知道季淮凜是故意這樣說,這人在國外單身多年,可能就連女人的手指頭都沒碰過,怎么可能一回國就結婚。
“已婚。”季淮凜冷聲重復,并把出門時隨手抓起的外套口袋里的紅本子拿出來甩在桌上。
傅海延一驚,連懷里的美人也顧不得,趕緊坐過去,把他扔桌上的東西拿在手里好一頓細看,如假包換的結婚證
他揚了下手,幾個女生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結婚照上的女人生得一張十分精致漂亮的臉蛋,秀眉杏眼,唇紅齒白,肌膚勝雪,笑起來嘴角還有淺淺的酒窩,他就說季淮凜的口味是清純那掛的吧。
但他看這女的怎么總感覺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見過,擰眉想了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權當是自己泡過這類型的妞吧。
把結婚證合上,傅海延正色道:“你沒搞錯吧,閃婚?”
季淮凜不置可否,把剩下的半截煙壓在煙灰缸上,接著瞥了眼墻上的鐘。
“難道這是你家老爺子欽點的孫媳婦,商業聯姻?”
季淮凜懶懶往后一靠,“我有這么無聊嗎?”
傅海延完全沒去聽季淮凜說話,他想起一個人,“不對啊,要聯姻也是方妍那妹子,你這個從哪冒出來的?”
“初戀。”季淮凜站起來,拿起手機往外走。
“上哪去啊你,就回去了?”
“回去喂狗。”
傅海延扯扯嘴角,“你也就對59上點心。”
吐槽完他蹭地站起來追上去,不可思議地嚷嚷,“初戀?!你什么時候有戀過?”
季淮凜懶得搭理他,闊步走進電梯下負一層的停車場。
他現在暫時還住酒店,59這幾天情緒厭厭,不怎么吃東西,多少也有點水土不服,先讓它在酒店適應幾天再說。
啟動車子前,季淮凜打電話給某餐廳訂了個餐-
電話被掛斷后姜靜之下樓去便利店里買了罐咖啡,放空思緒在小區里逛了圈,最后停在樓下擦掉臉上的淚痕。
剛才季淮凜說最后一句話前她清楚地聽見了一道柔柔的女聲,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什么心態去面對,但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季淮凜不是那種朝三慕四的花花公子。
自我安慰了一通,心里好受點才上樓。
剛出電梯就見著一個穿著制服的物業管理人員站著門口,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瞧見她,那人馬上笑著走過來,“你好,姜小姐,祝賀您入住清江,我是這里的物業管理,叫我小趙就行,冒昧問一句,您吃晚飯了嗎?”
姜靜之攤開手上的咖啡,“準備吃。”
“是這樣的,因為您和您先生購買的是頂樓,可以享有其他業主沒有的一項服務,如您不介意的話,這一周的晚上都可以享用我們公司米其林大師制作的晚餐。”
小趙有條不紊的把話說完,掀開托盤上的蓋子,幾樣清淡飄香的小菜和熬得濃稠的粥呈現在姜靜之面前。
姜靜之淡淡瞥了眼,然后狐疑地盯著小趙看,對方笑得一絲不茍,她道了聲謝,接過托盤。
姜靜之一進屋,小趙臉上的笑容馬上就垮了,這個點問吃晚飯沒很奇怪的好不好,他摸了摸背脊上的冷汗,還好她沒有多問,不然他鐵定得露出破綻,畢竟這可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撒謊。
幾樣小菜姜靜之都沒有吃的欲望,只舀了幾口粥喝,喝完吃藥,然后睜著眼躺在沙發上。
她這些年胃口越來越差,吃的話只吃流食,只有遇上開心的事才會逼自己吃上幾口飯菜,常給她做檢查的蘇醫生開玩笑說她這幾年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跡。
之后連著兩日這個家里還是只有姜靜之,她沒再給季淮凜打過電話,閑暇時去花店買了幾盆盆栽擺在陽臺,這幾天多虧了物業小趙送餐,她到了晚上才不用去得逼著自己做些什么吃-
周一大早,姜靜之搭公交去起恒,初入職場,難免有會些忐忑不安,但幸好在大廈一樓遇上了人事部的杜經理,也就是那天帶她去辦理入職的那位,杜經理領著她去設計部,公司是九點上班,她今天來得很早,整個設計部也就只有部門老大在。
“喏,站在窗邊喝咖啡的那位便是你部門老大章絮,以后喊她章姐就好。”
姜靜之:“好。”
杜經理又小聲說:“她這人脾氣有點怪,剛開始你可能會忍受不了,但你要真有心在起恒,就忍一段時間。”
新人初入職場的確會吃點苦頭,這個歪理黎霜很久以前就告訴過姜靜之之,她笑道:“我明白的,杜經理,謝謝您。”
章絮聽見門口有聲音,端著咖啡轉了個身,然后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眼神不客氣地在姜靜之身上打量。
“這就是新來的?”章絮問杜經理。
“對。”杜經理笑,“ 以后就請你多關照她咯。”
他這話雖然沒說太明白,但人是他親自帶過來的,怎么著也會懂點人情世故,畢竟這位新員工可是上面指定要的人。
章絮聳肩笑了下,“行了,交給我吧。”
杜經理走了后,姜靜之坐到章絮讓她去的工位上,她清理好桌子后環顧了一圈,設計部的辦公區域不大,工位也就只有四個,章絮有專屬自己的辦公室,每個工位上都有很多資料和圖紙,可以看出設計部統共才五個人。
因為設計部是起恒里最重要的一個部門,所以辦公室和總裁辦在都在二十八樓。
臨近上午九點,設計部的同事陸陸續續到來,兩男兩女,他們見著姜靜之后都很友好的打了聲招呼,之后便進入了安靜的工作模式,整個辦公室只有筆觸屏幕聲和敲鍵盤的聲音。
而姜靜之看了一上午的公司規章制度,來回看了幾遍,幾乎都能背得出來。
章絮早上就給她扔了這本東西后便出了去,聽說是去了公司的工廠看第三季度的第二波新款進度。
中午下班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部門的兩個女生到點就準時勾肩搭背的去公司食堂吃飯,姜靜之本沒什么胃口,但怕不吃東西下午會沒精力干活,還是跟在剩下兩個男同事的身后去了食堂。
食堂挺多人,她打好飯菜后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吃,剛吃了兩片菜葉,旁邊的位置就坐下了幾位女同事,從她們的談話里可以得知她們都是財務部的人。
聊到一半,一個同事說下班就不要聊工作了,聊聊公司最近的大事吧。
“大事?你是指咱新換的老板吧。”
“對對對!媽呀,我真的太期待了,聽說非常年輕,而且是海歸碩士,長得肯定也特別帥。”
“是這幾天會來公司對吧?”
“嗯吶,老大說下午下班得把衛生給搞干凈,沒準明天就突然襲擊了。”
姜靜之下午終于有事兒做了,章絮給她發了十幾份資料的文檔,讓她打印出來整理裝訂好,等她弄完這個便又讓她去樓下買咖啡,買完回來還沒歇一口氣就又讓她去營銷部拿方案,營銷部在十六樓,正巧碰上了電梯出故障,章絮又特別急,所以她只能是來回跑了十二層帶回來。
章絮接了個電話出去后姜靜之終于能在工位上喘一口氣,而這個時候也臨近下班了。
老大不在,部門的幾個人都松懈了下來,有個叫夏桔的女生告訴姜靜之,說她曾經也是這樣過來的,剛來的那個星期幾乎沒做什么正事,時間全用來給章絮打雜了,夏桔反抗過,而章絮只留一句話給她。
“要做就做,不做立馬滾蛋。”
章絮這樣狂自然是有狂的資本,她在起恒創立初期的時候便進了公司,要是沒有幾款出自她手的設計,起恒會更早宣布破產。
果然隔天一上班姜靜之就被章絮給支配去了買早餐,吃午飯的時候她多喝了幾口湯,畢竟給章絮做事實在太費體力。
吃完午飯她去公司對面的便利店買了罐咖啡,回來后在大廈門口看見了滿臉憔悴的聞時遠。
“靜之。”聞時遠看見她后掩下眼底的痛楚和思念,揚起唇角笑,“還以為得在這里等到六點才能見到你。”
姜靜之看著他,沉默了會兒。
“學長,我不怨你,也不怨小霜姐。”她平靜地說著,她確實不怨他,也許當時是有氣,可在她眼里聞時遠對她的好完全能抵消那件事帶給她的傷害。
更直白地說是她根本來不及去生氣,去怨恨,腦子就被突然回來的季淮凜占據了。
聞時遠凄涼一笑,沒愛過才會一點也不怨。
“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
姜靜之點頭。
聞時遠靠近了她一點,認真地看著這張臉,“工作呢,還適應嗎?”
“還好,部門的同事都很照顧我。”
“那太好了。”聞時遠淡笑,“我過幾天有一場簽售會在昆明,給你帶點土特產?”
“不——”用了還沒說出口,姜靜之就被聞時遠抓著手臂走到了一旁,她正想問怎么了,身旁忽然走過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為首的男人在經過她時西服布料擦過她了的手臂,力度大得像故意一樣。
她抱著胳膊朝大廈的門口看了眼,全然不知道自己和聞時遠的距離有多近,就像是被他護在懷里般。
這一眼,她看見了為首的男人回了次頭,冷峻的側臉,毫無溫度的眼眸。
與此同時她也呆住了,那個男人居然是季淮凜。
作者有話說:
男主:先讓我狂一段時間
? 33、上司
和聞時遠道別后姜靜之回到了設計部, 同事的上班鬧鈴剛響,夏桔睡眼惺忪的從工位上起來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下,走到門口朝剛進來的姜靜之迷糊笑了笑。
姜靜之讓道給夏桔出去, 只是夏桔才剛往外面走幾步, 就發出了一聲刻意壓低也掩蓋不住的驚呼聲。
“我靠, 來了來了。”夏桔直接不用去洗臉了,瞬間已經精神飽滿。
另外個女生謝苒伸著懶腰問誰來了, 哪位大神能讓我們夏女神這樣激動。
姜靜之沒在意她們的對話, 回到工位后打開手機,想給季淮凜發個信息, 想問他怎么會來這里,她也不至于自戀到覺得他是來找她的。
不過轉念又想到財務部人說的新老板,海歸碩士, 年輕, 長得好,這說得不就是季淮凜嗎?
夏桔神秘兮兮地說:“新老板, 我剛看見好幾個主管往總裁辦走,而且副總也剛出電梯。”
“真的啊?”設計部雖然在二十八樓, 但和總裁辦隔了一堵墻, 站這邊什么也看不見,謝苒趕緊拉著夏桔往外走,裝模作樣的去茶水室,眼睛一個勁地往總裁辦瞟,即使什么也看不見,但完全不妨礙她們在公司聊天大群里說看見新老板了, 賊帥的那種!
二十八樓陸陸續續有人上來, 全都神情緊張地拿著沓資料往會議室走, 包括章絮也從工廠趕了回來,一回來就支使姜靜之去樓下買杯冰美式,說自己中午沒休息,半小時后要開會她得喝點東西提提神。
夏桔見章絮進了辦公室,腳頂地推著椅子滑到姜靜之工位邊上,翻著白眼說:“這人真奇怪啊,她不是剛從外面回來么,怎么就不能自己去買,咖啡店明明就在樓下。”
姜靜之笑了笑,沒順著話搭腔,只是問夏桔和部門其他人需不需喝什么。
回來時遇上各部門主管去會議室開會,所以姜靜之拎著幾杯咖啡乘得那臺電梯接連停了好幾次,等上到二十八樓電梯里已是站滿了人。
她被擠在最里面,咖啡仍然被她保護得很好。
出電梯時杜經理剛從另外一臺出來,他看見姜靜之便走過來問她工作適應得怎樣。
姜靜之還沒回答,章絮尖銳的喊聲從設計部門口傳了過來。
“姜靜之!你站那兒干嘛呢,趕緊把咖啡給我拿過來,渴著呢。”
姜靜之快速和杜經理打了聲招呼,然后往設計部門口跑,經過和總裁辦一墻之隔的玻璃門時,她無意間與被一群人擁簇著的季淮凜對視了眼。
他果然是起恒的新老板。
可是,為什么啊?他的專業完全不涉及服裝領域。
這場突然召開的主管大會一直開到了臨下班前,章絮回來時臉色特別差,部門幾個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她拿來撒氣,但又都好奇誰惹章絮了,最后還是夏桔去打水時不小心聽到章絮在茶水室和別人打電話訴苦水才知道緣由。
說是章絮被新老板給訓了,原因無關工作,僅僅只是因為她開會時帶了杯咖啡進去。
姜靜之聽到這話也有些驚訝,季淮凜是這樣苛刻的一個人嗎?
下班回到清江,在樓下就遇到了推著餐車的物業小趙,小趙話挺多的,和姜靜之一起進電梯后那張嘴就沒停過。
電梯上到一半,姜靜之忽然扭頭看小趙,小趙被看得一激靈,忙問:“季太太,您怎么了?”
“你剛才說什么?”姜靜之心怦怦跳。
“啊?”小趙回想了下,謹慎地回答,“我說,季先生剛剛回來了。”
聞言,姜靜之提著口氣,手悄然捏緊了背包帶子。
按門鎖密碼時,每按一個數字,姜靜之就多緊張一分,胸腔像有只小鹿在亂撞,滴滴滴的解鎖聲響起,門咔嚓打開,她深吸一口氣然后看向客廳,迅速掃了圈,里面連個人影都沒有。
但是——她把視線往下移,和一雙烏黑光亮、很有靈性的大眼對視上了。
對方長相乖巧,有個愛心型的黑鼻子,身軀巨大,一身金黃光滑的毛,看起來很溫順,躺在地上的尾巴一晃一晃地掃著地板。
姜靜之不用去想,她一眼便知道這是季淮凜在波士頓養得金毛犬59,畢竟曾經和它單獨見過幾次。
59就坐在門前沖著她搖尾巴,一副歡迎她回家的姿態。
可能是見她站在門口無動于衷,59忽然“汪”了聲,眼神變得興奮,尾巴晃得更歡了,接而又連著叫了好幾聲。
姜靜之正想進玄關換鞋去摸摸它,樓梯口傳來幾道腳步聲,還有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
“59,回你屋睡覺去。”
59哼唧了聲,不聽,偏要看著姜靜之。
姜靜之理了下思緒走進去,往樓梯上看。
身高腿長的男人穿著件黑色休閑連帽衛衣,下身套著條白色五分運動褲,半干的頭發軟蓬蓬地搭在腦門上。
忽略掉那冷冰冰的眼神的話,這身簡單干凈的穿搭給他增添了幾分溫潤平和,和下午在起恒被眾星捧月的那個人大相徑庭。
季淮凜視線移向樓下直愣愣盯著他看的人,但很快就移開,然后再叫了聲59的名字,這回嗓音帶著明顯的壓迫感。
59耷拉著耳朵,不甘不愿地支起后腿,慢慢悠悠地往它的狗窩走,在經過姜靜之筆直白皙的長腿時它還大力晃了下屁股,毛茸茸的尾巴甩在姜靜之光潔的肌膚上,癢癢的。
姜靜之順著59走的方向看過去,一樓靠邊上的那間房門口放著一個木制的巨大型狗房子,模樣非常豪華。
她把視線收回再次看向往下走的季淮凜,他從她身旁走過,留下一陣清爽的沐浴露香味。
還是她挑選的味道。
抬腳跟上去,看他進了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鎮礦泉水,擰開就往嘴里灌,抬著下頜,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
喝完,他拎著剩下的半瓶走出廚房,全程沒有看她一眼。
59啃著根磨牙骨頭趴在狗窩門檻上,圓碌碌的大眼在季淮凜和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姜靜之身上溜溜亂轉。
麻麻加油啊!
季淮凜在客廳拿了個手機充電器往樓上走,才走沒兩步忽然停下,轉身抬手用水瓶抵住姜靜之的額頭,沉寂的黑眸正沒什么情緒的看著面前人呢,語氣不冷不熱,“有事說事,沒事別煩我。”
姜靜之眼神柔柔的,聲音也很溫柔,“阿——”
習慣這種東西太難改了,盡管這四年里這個稱呼她幾乎沒再說出來過,但只要看見這張臉,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喊出口。
可她這次卻咽回了肚子,只因為她剛開口季淮凜眼底的寒意變更深了。
“你以后都會住在這里嗎?”她改口問。
季淮凜劍眉蹙起,不耐煩地轉身繼續上樓。
主臥在二樓,姜靜之在那里睡過,看著他進去,她也忙不迭跟了進去。
衣帽間那里掛滿了各種暗色款式的男士服裝,她的幾條淺白綠的連衣裙在那之中顯得有些突兀。
“你什么時候回國的?”看著床上的男人,姜靜之淡笑著,詳裝輕松地問。
季淮凜從進房后就打開電腦,姿態隨意地靠在床頭,修長漂亮的手指在鍵盤上來回跳躍,一如過去他們同居時的樣子。
姜靜之有些恍惚,她和他真的分開了四年嗎?
“和你有關系嗎?”季淮凜頭也沒抬,冷冷開口。
姜靜之微愣,握緊的手指骨泛出青白,以前都是她拿刀尖般的話去扎他的心,現在風水輪流轉了。
她垂了下眸,下一秒臉上重新掛起笑容:“下午看見你在起恒,聽說起恒的新老板是你,你也看見我了吧,我在設計部。”
季淮凜啪地合上電腦,口氣輕淡,“我的事與你無關,而你的事也不需要告訴我,能明白嗎?”
“可我們結婚了,我們是夫妻。”
“哪條法律規定夫妻就一定要互相干涉彼此的事?”
說完他翻身下床,拿著電腦和手機越過姜靜之往門口走。
姜靜之轉身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慢慢泛紅,“對不起。”
跨越了四年時間的道歉。
季淮凜驀地停下腳步,把手中的兩樣東西攥得特別緊,嘴角緩緩勾起抹冷笑,“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這晚的姜靜之依舊獨守空房,季淮凜去了隔壁的次臥,整晚都沒有出來。
她睜著眼輾轉反側到后半夜。
季淮凜的態度明顯還是在氣她當年的絕情,可到底是為什么要一回國就和她結婚,像她這樣的人他不該是離得越遠越好嗎?
況且,他在國外明明就有過新女友。
新歡忘舊愛不應該嗎?-
翌日清晨。
姜靜之在鬧鈴響后爬起了床,去盥洗室刷牙時聽見臥室的門開了,她快速探出個腦袋看過去,只看到一點點黑色身影進了衣帽間,門口的59乖巧安靜的在那坐著,脖子上還套著棕紅色牽引繩,看見她,張嘴很輕快地“汪”了聲。
她拿走牙刷,咧開滿嘴泡沫的嘴,眉眼彎彎地笑了下。
季淮凜拿著套西服走出衣帽間,側眸瞥了眼還沒來得及收住笑容的人,神情淡淡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59也馬上跟著走。
姜靜之訕訕地含了口清水,重新開始洗漱,站著鏡子前,她發現自己好像又瘦了些,下回得多吃點東西才行。
她收拾好下樓,客廳里只剩一只大金毛在和她大眼瞪小眼的。
餐廳桌子上有一份早餐,三明治、雞蛋、牛奶、粥,還有張小紙條,署名是物業小趙。
難道是因為季淮凜住進來了,提供的免費餐多了早餐?
她在心里認為這家物業可以評為國內服務最佳的了-
今天章絮來得有些晚,踩著點進辦公室,姜靜之整理桌子時不小心和她對視了一眼就被叫去買早餐。
章絮指定要吃某早餐鋪的生煎包,她開著導航走過來再回來已經快九點半。
剛進電梯準備按樓層,眼角余光看見大廳有個身影正朝這邊過來,她忙摁了下電梯開門鍵。
但那人卻對她視而不見,特意繞開這邊,去了隔壁電梯。
她盯著空蕩蕩的大廳看了會兒,然后抬手摁下關門。
門正在緩緩合上,怕待會兒有人進電梯,她往后走了幾步。
再抬眸,就見一只手臂從快要合上的縫隙中插進了電梯,她驚訝地睜大眼,動作比腦子快的大步過去撳住開門鍵。
人進來后,眼神在姜靜之焦急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移落在她的手上提著的東西處,周身上下的氣息瞬間就更冷了,臉很臭的走到另一旁站著。
姜靜之對剛才的事心有余悸,她看向面色冷峻的季淮凜,忍不住想說他剛才那樣做太危險了,但察覺到他心情似乎很差,便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今天電梯有些出奇,居然沒在其他樓層停過,逼仄的空間里只有姜靜之和季淮凜,兩個人都在沉默著,氛圍也莫名有些微妙。
直達二十八樓,電梯“叮”一聲慢慢打開,姜靜之站得位置可以先出去,但想著不管怎樣現在的季淮凜都是她的老板,這點職場禮儀還是得有的,她往后移了半步,可還沒等門完全打開,一道細尖的嗓子劈頭蓋臉從往外面傳進來。
“你買個早餐要這么久啊?這點事讓你做都做不好是吧,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怎么進來的,是不是上面有人啊?”
章絮就站在摁上下鍵的位置,所以門一開她就看見了姜靜之,本來上班心情就不好了,早餐還得等上半個小時,剛來個電話又要讓她去趟工廠,這會兒看見低眉順眼的姜靜之火氣就噌噌直冒,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就開罵。
一股腦的發泄完,章絮大跨一步進電梯奪過姜靜之手上的袋子,邊打開包裝邊不忘繼續說姜靜之,“你們這些新來的就這樣,就得讓你們在我手下歷練一個星期,不然我怎么敢把設計的事兒——。”
“章經理。”清冷的嗓音陡然打斷了她。
姜靜之默默地摁住了電梯開門鍵。
章絮身體忽然僵硬住,緊張地咽了咽喉嚨,慢慢往右邊扭頭,笑得非常牽強,“季總,您也在這兒啊。”
季淮凜目視著前方,面色淡然,薄唇輕啟:“我想請教一下,在你手下歷練,是指著正事不干,專替你跑腿買東西么?”
“不是。”章絮忙把東西塞回到姜靜之手里,“新員工比較閑嘛,總不能把這時間給浪費了。”
“幫你干私活,工資你負責是嗎?如果不是,請你不要占用用起恒錢養著的時間。”
季淮凜拋下這句話冷睨了眼裝置身事外的姜靜之后走出了電梯。
“章姐,那我就先回辦公室了。”姜靜之把早餐還回給她。
“我到底招他惹他了我”章絮擰眉,不耐煩揮手,“去找夏桔要去年第四季度的圖紙看看。”
姜靜之眼眸一亮,點頭后忙往設計部的門口走,只是還沒走過去,面前就出現了個攔路人,抬眼一看,對方戴著眼鏡,臉圓圓的,很陌生的一張面孔。
“姜靜之是吧,季總找你。”
“季總?”姜靜之疑惑的同時跟著這個人往總裁辦走。
“嗯。”
這個人沒多說什么,領著姜靜之到門口,然后敲了下門便讓她直接推門進去就走了。
她站在門口停了大約十幾秒才去推門,里面很大,差不多是設計部的三倍。
辦公桌前的男人正專注在電腦屏幕上,眼神是一點也沒分給站在一旁的姜靜之。
“季總。”姜靜之喊得有點生澀,也有點變扭。
“您找我什么事嗎?”但她得時刻謹記著公司和家里是不同的。
話音落下的幾分鐘后,季淮凜才終于舍得施舍一個目光給姜靜之,對視了一眼,然后把電腦旁的一張A4紙扔到離她最近的位置。
“看完簽字。”
姜靜之馬上拿起那張紙,先入目的是婚內協議這幾個加大加粗的字,接著是三句簡而易懂的話。
1.不能在公司透露彼此關系
2.需保持適當的距離
3.不能干涉對方私生活
默默在心里念完這幾句話,她轉眸看向一身筆挺的黑色高訂西服的男人,還是那張臉,卻已不是那個人。
她內心里的難受越堆越高,最后自我消化成無奈與妥協。
她欠他的。
彎腰,拿起桌上的筆快速寫下幾個雋秀的字。
季淮凜往椅背上靠,眼神漫不經心地落在低頭認真簽名的人身上,等寫完,他很清晰地看見了她眼尾泛著紅,猛地撇開視線,用力扯了下領帶。
“待會兒出去把你的東西搬到外面的辦公位,以后就在那辦公。”
總裁辦門口右側有個助理專屬的小辦公室,聽說這個職位是空著的。
姜靜之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是讓我來給你當助理么?”
“聽你的語氣好像不愿意?”
“我是學設計的,季總,我想您比誰都清楚。”
季淮凜不由得嗤笑,修長的手指夾著支鋼筆,有一搭沒一搭的來回轉了幾圈,“這話你怎么不和章絮說?”
姜靜之把手放在身后交握,“她已經在讓我接觸設計稿了。”
“沒我她會讓你接觸?”
“謝謝您剛才替我出面。”姜靜之看著他,“但不管怎樣我應聘的是設計部,是設計師助理,不是總裁助理。”
季淮凜淡淡一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我有說讓你離開設計部嗎?既然你這么愛跑腿,給我跑腿和給章絮跑腿有什么不同?工資是我在給你發,請問你有什么資格拒絕我的要求 ?”
不分好歹的女人。
? 34、往事
姜靜之深吸一口氣, 雪白的臉盡量維持住平靜:“我沒資格。
季淮凜夾筆的手頓住,喉結用力地滑動,若無其事看向落地窗外, 淡道:“出去吧。”
“好的。”姜靜之朝他微微躬了下身。
她轉身往門口走, 渾然不覺背后一道視線緊緊跟著她。
回到設計部, 夏桔已經把去年第四季度的設計稿與厚厚一沓資料拿了給她,她找了個空箱子把自己的東西全裝起來。
夏桔睜大眼看著姜靜之把東西一件件塞進去, “你不會是不干了吧?”
這幾個月里設計師助理這個崗位來來回回應聘了不下十個人, 全都是堅持不到一個星期就走人了,但這么多人里夏桔就莫名覺得姜靜之不會這樣, 雖然才認識沒幾天,但姜靜之總能給她一種很堅韌、不會輕易就放棄的感覺。
“我去對面。”
“啊?對面?”夏桔懵懵的,“什么意思啊, 對面不是總裁辦嗎?”
姜靜之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話語, 雖然有點扯,“對, 人事部杜經理說季總身邊還缺一個助理,他便讓我先過去頂一段時間, 但設計部的工作我一樣還是會做。”
“這樣啊”夏桔說不上是哪里奇怪, “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的確是聽人事小晴說季總還沒回國前就讓杜經理招個助理了,但季總要求極高,還很挑剔,給他發過去那幾十份高學歷、工作經驗豐富的簡歷全都退了回來。”
一直在敲鍵盤的謝苒推了下鼻梁上架著的黑框眼鏡,高深莫測地看了姜靜之一眼,“你和季總的關系不一般吧?”
姜靜之表現得很淡定, “他剛來, 我也剛來, 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全名。”
“就是啊,你想太多啦。”夏桔抱著謝苒的肩,笑,“季總北京人,靜之土生土長的蘇州人,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
謝苒瞇眼搖頭,“夏女神,你還是太單純了。”
謝苒心思細膩,一個北京的有錢人干嘛跑來蘇州接手這差點就破產的企業,閑著沒事干?有錢沒地兒花?而且這么大一個集團有經驗的助理多了去了,非得讓沒半點工作經驗的姜靜之去?
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謝苒看著滿臉平靜的姜靜之,“去大老板眼皮子底下做事可不比在章絮手下好啊,瞧章絮連帶杯咖啡到會議室都能被訓,你可得謹慎再謹慎點了。”
姜靜之抱起箱子,笑了笑,“我會的。”
下午章絮從工廠回來后沒找到姜靜之,正要發脾氣杜經理就來了,給她解釋了一通,她聽后又皺眉又恍然大悟的,問這姜靜之是不是季總的什么人?
杜經理忙搖頭,讓章絮別瞎說,老板的事哪能是他們這些人去議論的呢,就算知道些什么也只能裝不知道,這可是職場生存法則之一啊。
章絮瞥了眼對面,聳聳肩,倒也沒多說什么了。
從姜靜之搬到季淮凜辦公室外面,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來都是開個會就走,雖然她名義上是身兼兩職,但季淮凜從沒吩咐她做過什么事。
不過她現在也忙了起來,章絮每天都會給她安排正經的活。
但就連在清江也很少見到季淮凜,每次都是她睡了后才聽到隔壁房有關門聲,早上醒來也是只能看見他進衣帽間的身影。
季淮凜不在的時候59到了晚上七點就會去咬著自己的牽引繩走到姜靜之面前哼哼唧唧,意思是要出去遛遛,姜靜之無視不了59那充滿渴望的眼神,但這狗是季淮凜的,她不好隨意帶著出去,就給他發了信息問,只不過發出的消息會石沉大海,她只當他是默認同意了。
小區有個非常大的公園,但人不多,畢竟這地兒寸土寸金,有能力買的業主很少。
59出來后喜歡瘋跑,一只狗也能玩得歡脫,別的狗出來遛遛都是要拉臭臭,而它被季淮凜訓練得很好,大小便都是在家里它專屬的廁所上,上完還會沖得一干二凈。
這樣省心又可愛的小狗,姜靜之怎么可能不喜歡,即使知道這狗曾經有過女主人。
周五那天早上,姜靜之化好妝后下樓,很驚奇地看見季淮凜居然坐在餐廳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她瞥了眼掛鐘,通常這個點季淮凜都已經出門了。
他今天穿著白襯衫,還沒打領帶,微敞著領口,很普通很常見的衣服,卻因為他自身的矜貴清冷氣質和出眾的長相,比列好得過分的身材而散發出極致的魅力。
來起恒才一周不到,午間在食堂就沒少聽過其他同事把季淮凜給夸上天。
暗自欣賞了一番,收回視線繼續下樓,59咬著跟磨牙棒趴在樓梯口啃得津津有味,瞧見她,松開嘴里的磨牙棒,站起來搖尾巴,大聲汪了聲。
她默默地把豎在嘴唇上示意它別出聲的食指給收了回去。
季淮凜聞聲抬眸,樓梯上站著的女人,身姿窈窕優雅,白色絲質襯衫扎進腰間的黑色包臀裙里,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黑而長的直發攏在半邊肩膀上,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
他眼眸微暗,想起了從前情難自控沖上云端前他總會去咬那個位置,一咬,圈在他腰的細腿便會更緊。
但隨即,那件事也跳出腦海,他的臉瞬間結冰,把手上的三明治扔回白色餐碟里,扯了張紙隨意擦干凈手,抓起身旁的外套起身大步往門口走。
門“嘭”關上。
姜靜之眨了下眼,臉色有些黯淡,她是哪里惹季淮凜不快了嗎?
59被關門聲給嚇到,噠噠噠跑到門邊上,沖著門板大汪了聲來以示不滿,再忙不迭地跑回到姜靜之身邊用尾巴掃她。
姜靜之被59的舉動給感動到,彎下腰溫柔地摸著它的腦袋,金毛犬果然是大暖男呢。
來到起恒,姜靜之從文件袋里拿出昨天做好的市場調研報告,正要給章絮送過去,就見季淮凜從電梯口那邊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個樣貌俊美的年輕男人。
她與那個男人視線不期然相撞,愣了下,忙退回到工位上,等兩個人從面前走過時微垂著頭打了聲招呼。
傅海延關上辦公室的門,從百葉窗里看了眼往對面走的纖細身影,非常驚訝地挑眉問,“我沒看錯吧,剛那位不就是你結婚證上的那個人么?”
季淮凜沒理會他的問題,打開電腦看郵件,從一堆郵件中找到陳岸發來的融資情況。
“她居然還是你在起恒的助理?!”傅海延大喇喇躺著沙發上,看著衣冠楚楚的季淮凜,壞笑道,“你收購起恒就是因為她吧,辦公室什么的是不是賊刺激?”
回復完郵件,季淮凜合上電腦,拿起旁邊那一沓起恒近年的數據報表,翻看了幾頁,漫不經心地說:“不是因為誰。正經上下級關系。”
傅海延抱臂哼笑,顯然是不信他的鬼話。
“不過你老婆我真的好眼熟啊。”
季淮凜終于抬眸看他,傅海延這個紈绔子弟,平時嘴里吐不出正經有用的東西,現在倒是會講些人話了。
“眼熟?”他問。
“昂。”傅海延皺眉,努力回想,“總感覺在哪里見過啊。”
姜靜之送完資料回到工位上,季淮凜辦公室的門緊閉,想到剛才和他一起來的男人,思緒飄回到了大二那年第二次去波士頓前。
那時候她剛在高校設計比賽上拿了獎,在周末買了去往北京的車票,一路都非常不安,她怕到了北京還沒走出車站就會被季老給趕回蘇州,但好在是她想太多了,季淮凜已經出國,季老已經不會在意她這個人了。
出車站后打車去了陵園,陵園秋風蕭瑟,隱約聽見哀聲陣陣。
姜靜之捧著兩束小皺菊往灰白色階梯上走,望了眼遠處那片黑壓壓的人群,心中悲戚。
走到曲綰墓旁,姜靜之頓住腳步,與朝她看過來的季老對視,她沒料到今天他會在這里。
才短短一年的時間,這位孤傲的老人好像又老了不少。
季老手背在身后,收回視線,“站那干嘛,來了就過來陪你曲奶奶說說話。”
她斂目,松了口氣,走過去。
把花放在墓碑旁,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抬頭深深地看著曲綰的照片,默默在心里說著。
是靜之不孝,隔了這么久才來看您。
季老就在旁邊站著,很多想和曲綰說得話她也沒能說出口,只是看著曲綰的照片很久。
遠處的哀聲漸漸沒了后,她才從地上站起來,往季老站的方向側著身子,頭微微往下一動,然后轉身要走。
“和我聊聊吧。”
“聊什么?”她緩慢回頭,“我和您沒什么好聊的。”
季老淡笑,背對著曲綰墓碑,“你不想知道你阿哥為什么會被我送出國嗎?”
姜靜之看著曲綰遺照,“您逼他和方妍結婚。”
“對,也不對。”季老道,“他哪里會這么容易低頭,不過是為了你罷了。”
“為我?”姜靜之擰眉看著他。
“還記得你被幾個人帶上車的事么?”
姜靜之心臟一抽,“原來您還用了我來逼他。”
“他當時真的被你沖昏頭腦了,你很厲害啊姜靜之。”季老表情漸漸冷硬,“你去了機場,去年還去了美國,已經不打算顧忌季家了是嗎?”
“是。”姜靜之眼眶酸澀,“當初您說什么我就傻傻的把您的話都聽進去,從而把阿哥給越推越遠,我到現在沒有一天不在后悔。”
季老冷笑,“所以你去美國,想讓他對你回心轉意,卻發現他身邊已經有人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外面的世界有著數不盡的誘惑,你憑什么認為你回頭了,他就會回到你身邊,你去機場和去波士頓的事我想他早就知道了,要是他心里還有你,怎么連一次也沒回來過?”
“靜之,阿凜不適合你,別在執著了,就算他最后沒能和方妍結婚,在他身邊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你。”
聽完季老的話,姜靜之面容出奇的平靜,目光坦坦蕩蕩的地直視季老,“我不會放棄,我會一直等,只要阿哥肯回頭,無論等多久我都愿意。”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鴨
? 35、宴會
和季老爭持的一周后姜靜之再次飛往波士頓。
這次不是在萬圣節去, 所以她也許沒機會站在季淮凜面前,但來她拉說,只要能遠遠地看他一眼也就足夠了。
早上八點整姜靜之到達了那片別墅區, 大概是周末的緣故, 人們還在睡夢中, 這里比上次來還要安靜。
她走到湖邊的樹蔭下坐著,斜對面的位置就是559號別墅, 距離有點遠, 那邊大門緊閉,車庫里停有車, 主人在家的幾率很大。
晨風吹散了灰蒙蒙的天,遲到的日出終于來臨。
第一縷風還是有點涼意,姜靜之從包里找出白色披肩搭在肩上, 接著再目不轉睛地盯著559號。
她是晚上的飛機, 如果中午之前沒見到季淮凜,那么就得去一趟M大才行。
八點半后湖邊有了些散步和釣魚的老人, 釣魚的老先生就在姜靜之坐的長椅旁,他戴著眼鏡, 剛過來時摘下眼鏡打量了番姜靜之, 隨后問她是不是韓國人。
“我是中國人。”她說。
老人聞言露出驚訝的神情,邊擺釣具邊感嘆了幾句近年中國的經濟飛速發展。
“59,別撞到人。”
正聽著老人在說話,不遠處一道響亮悅耳的聲音吸引了姜靜之的注意力,她循聲看過去。
草坪中央站著位身姿婀娜的女人,白吊帶黑熱褲, 一頭金燦燦的波浪卷長發如瀑布傾瀉在平直的肩膀上, 整個人看起來嫵媚又風情。
姜靜之不會記不得這個女人, 她是季淮凜的女朋友吧,還有在草坪上瘋跑的大狗,應該就是去年那只小金毛。
一年快過去,他的身旁還是她。
許是姜靜之的視線太過明目張膽,草坪中央的女人看了過來,視線在空中相對一秒,姜靜之慌忙移開目光。
包里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將她從苦澀黯然的思緒中拉回,伸手撈出一看,來電人是聞時遠,現在是國內時間是晚上八點多。
接通,聽筒那端傳來黎霜清婉的嗓音。
“靜之,你已經到了嗎?有沒有吃點東西?”
“小霜姐,我到了。”姜靜之垂眸看著草坪綠葉,“吃了飛機餐。”
黎霜拍了拍胸口,視線抬高去看對面清雋的面龐布滿擔心的男人,俏皮一笑,“你學長可擔心你了,恨不得現在就買張機票過去找你,晚上的飛機回來是吧?”
姜靜之扭頭去看老人釣魚,輕聲細語且耐心地回答著黎霜的每個問題,但忽然,裸/露的小腿一片濕潤,她一驚,回頭的同時挪動了下腳。
視線迅速往下撇,就見一只金毛犬正吐著舌頭趴在她的腳邊,圓碌碌的大眼里充滿了驚奇與試探。
是麻麻!絕對不會認錯!主人房間里有很多張這個女人的照片!
“汪汪!”59激動地吼了兩聲。
“59!不許這樣!”聽到狗叫聲的金發女人馬上跑了過來。
姜靜之怔忡了瞬,手捏緊背包的邊角,視線落在往她跑過來的女人身上。
她不太想碰面。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在前男友的現任面前做到落落大方的人。
可腳卻未挪動半步,非常矛盾地低下頭,也許她有自虐傾向吧。
那只金毛犬也不停地在她周邊繞來繞去,心情好像非常的亢奮。
女人在姜靜之面前停下,彎下腰,一把揪住金毛脖子上的項圈,詳裝生氣地訓斥它幾句,然后帶著歉意的笑看向姜靜之。
“很抱歉,它沒有傷害你吧?”
姜靜之看著她那雙碧藍澄凈的瞳眸,很機械地搖了下頭。
女人松了口氣,誠懇地笑了笑,“再次向你道歉,它平時不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八點鐘就把我吵醒鬧著要出來。”
姜靜之清淡一笑,看向被訓后委屈巴巴的金毛犬,“我沒事的,它很可愛。”
“那就好。”女人說完把手上的飛盤往遠處扔,金毛犬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姜靜之后蹭地一下往飛盤掉落的方向跑去。
“正好站累了,我能坐在你旁邊嗎?”女人問。
“當然。”姜靜之把背包拿在懷里,將位置騰出來。
女人坐下后和在釣魚的老人交談了幾句,很熟絡的樣子,她在問老人釣著魚沒,老人說剛才有條大魚差點就要上鉤了,結果被你那喊聲給嚇走了,女人笑笑,忙邀請老人晚上去家里做客。
姜靜之無意再聽,忽然想起電話還沒掛,忙拿起手機,果然還在通話中,她放在耳邊喂了聲,那頭馬上響起聞時遠焦急的聲音。
“靜之,剛才發生什么事了嗎?”
同時響起的還有道陌生的嗓音在詢問是去虹橋還是浦東。
姜靜之眼有些熱,迅速把剛才的小插曲說了出來,并告訴聞時遠她在這里一切都很好,無需擔心。
可能是因為她頭回和聞時遠說這樣長的話,那頭靜了會兒才出聲。
“見到他了嗎?”聞時遠低聲問。
身旁的金發女人在姜靜之重新通話前就走到了釣魚老人那邊。
姜靜之看向季淮凜住的房子,“還沒。”
聞時遠從計程車上下來,站在原地,溫聲說道:“早點回來。”
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包里,金發女人再次坐了下來。
“你是中國人嗎?”女人看著姜靜之問。
姜靜之回視著她,“泰國。”
女人顯然是很驚訝,但隨即便笑著雙手合十,說了句薩瓦迪卡。
“你也在這邊住嗎?也在M大上學?”
“沒有,我在這里旅游。”
“一個人?”
姜靜之點點頭。
氣氛靜了下來。
姜靜之此時也不好再光明正大地去看559號,目光更多的是放在那只金毛身上,偶爾幾次會狀似無意地瞄那幢房子。
“你去M大看過嗎?我和我男朋友在那讀書。”女人說。
“去年去過一次。”姜靜之的右手暗自抓緊了木椅的邊沿。
“你住在這邊嗎?”她忽然問。
話說出口她就后悔了,視線不安地亂放,臉火辣辣的,羞愧得無地自容。
女人并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什么不對勁,很爽朗大方地笑了笑,“算是吧,偶爾會過來這邊住。”
剛說完,女人手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滑了下屏幕接通。
“親愛的,你醒了?”
“拜托你認真點找,手表就在桌子上好嗎,內褲也找不到?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不是在你身上穿著嗎”
女人邊說邊站了起來,蓋著手機和姜靜之說麻煩她幫忙看幾分鐘59,她回去一趟馬上就出來。
姜靜之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眼淚突然吧嗒吧嗒地從眼角滑落,擦干,又不爭氣地盈滿。
那只叫59的狗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過來,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坐在姜靜之面前,抬起臟兮兮的爪子往她膝蓋上搭,鼻腔里發出著急的哼唧聲。
姜靜之用力抹了把眼,低眸去看59,這小狗眼里居然也閃爍著淚花。
以為自己眼花了,再揉了下眼睛。
沒看錯,它真的是在哭。
“你怎么了?”她問。
“汪!”59轉了個圈。
姜靜之破涕而笑,伸手去薅它毛茸茸的腦袋。
“謝謝你。”
女人在半小時后才出來,這期間59一直趴在姜靜之腳邊,享受著她溫柔地撫摸。
“它好像很喜歡你,但我得帶得回去吃早飯了。”女人笑笑,拍了下59的屁股,它不太樂意地站起來。
女人想著姜靜之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熱情邀請,“女士,中午我要做蛤蜊雜燴,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嗎?”
姜靜之抿唇搖頭,“謝謝,我待會兒就得走了。”
“那你什么時候回泰國呢,要是你再去M大,我可以帶你逛逛。”
面前的女人表情真摯,姜靜之輕聲回:“我今天晚上的飛機,七點的樣子。”
女人面露遺憾,“那太可惜了。”
姜靜之并沒有走,像個偷窺者似的一直在那坐著。
直到天邊漸暗,也沒見559號再有人出來。
她抬頭望著天空,干涸的眼眶泛著酸意,看來這次要帶著遺憾回國了。
“偶買噶!Sherry你真的好菜啊,讓你幾招都打不過我。”Steve翹著個二郎腿躺著沙發上,哼哼直笑。
Sherry把手機放下,不太在意Steve的嘲笑,二樓此時響起散漫的腳步聲,她看了眼,出現在樓梯上的英俊男人面色不太好。
“季,睡醒了?”Steve從沙發上起來。
季淮凜揉了揉眉心,低低嗯了聲,走進廚房拿了瓶冰水喝。
Sherry抬腕看時間,“在實驗室熬夜三天,今天早上七點才回來睡覺,應該再多睡會兒。”
“你們很吵。”季淮凜眉頭緊鎖,把水擱桌上,在Steve旁邊坐下,疲憊地往后靠,“以后不要不打招呼就來我這兒,要不是59得喂,我真想把鎖給換了。”
Steve笑,“中午煮了蛤蜊雜燴,冰箱還有,讓Sherry給你熱熱?”
季淮凜閉目凝神,半晌才說:“不吃。”
“他只想吃中餐。”Sherry道。
說起中餐Sherry想起早上那位泰國女孩,“早上帶59出去玩的時候遇見位獨自來這旅游的泰國女孩,但我感覺她一點也不像泰國人,像中國女生,就是很典型的東方美人長相,特別是那雙眼睛,烏黑水潤,很吸引人,就連59都被她吸引住,平時見到陌生人就跑的59好像特別喜歡她。”
季淮凜驀地睜開眼,瞳孔急遽縮緊,薄唇吐出幾個字,“什么時候的事?”
“早上啊。”Sherry被他的反應嚇到,“怎么了?”
季淮凜站起身,大步往門口走。
Sherry和Steve對視一眼,覺得事情不簡單,忙跟出去,季淮凜腳步飛快,三兩步就走到柵欄門口,眼睛掃了圈外面的草坪,空無一人。
Sherry心下奇怪,但還是說,“你是在找她嗎?她已經走了啊,聽說是7點的飛機回泰國。”
話落,站在門口的男人倏然轉身走回別墅里,在Sherry和Steve沒反應過來前,已經拿著車鑰匙走到車庫,速度令人咂舌。
“我靠,Sherry你在這等,我看看怎么回事。”Steve說完迅速擠進車子里。
Steve上車后瞧著季淮凜的臉色冰冷,沒有多言,默默地抓緊安全帶,去承受這風馳電掣的車速。
死神來臨一樣的速度!
傍晚六點五十分,在連著闖了兩個紅燈后車子終于到達機場。
Steve根本來不及跟上季淮凜的腳步,回頭瞥了眼追了他們一路的交警,無奈嘆氣,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季淮凜往航站樓跑,邊跑邊撥周既衍的電話,此時國內才是清晨,周既衍在睡夢中被鈴聲吵醒,閉著眼接通了電話。
“喂。”
“她是不是來了。”
周既衍聽出季淮凜的聲音,蹙眉睜眼,“誰啊?來哪?”
季淮凜跑著上電梯,一字一字從胸腔里用力擠出來,“姜靜之是不是來波士頓了。”
“姜靜之?”周既衍瞬間清醒,“我不知道啊,沒和我說,你見著她了?”
不等季淮凜說話,他調侃道,“你不是不在意的嗎?去年和你說人去了機場也去了美國找你,你怎么回我的,“不關我事”是不是你說的?”
季淮凜咬牙切齒,生平第一句臟話獻給了周既衍。
“去往中國的飛機已經在十五分鐘前起飛。”機場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回答面前氣壓極低的男人。
季淮凜手握成拳,情緒將到達臨界點,拿出護照,心存希冀,“買最早一趟。”
“很抱歉,您的護照被禁止前往中國。”
“嘭!”
季淮凜手上的手機被猛力砸在地上,機身霎時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轉身,陰沉著臉大步離開機場-
傅海延從季淮凜辦公室出來后停在姜靜之面前。
姜靜之抬眸看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認出了她。
“去年,我在波士頓見過你。”傅海延很篤定。
那天他和一群留學生突襲季淮凜家,在門口和姜靜之擦肩而過,因為感覺是同胞,所以他多留意了幾眼。
姜靜之正要說話,總裁辦的門在這時打開,高大挺拔的男人拎著件黑色西服從里面走了出來。
“季總。”她禮貌喊道。
季淮凜臉色不太好,冷冷瞥了眼傅海延,從姜靜之辦公桌前走過,手上的東西往她面前一放。
姜靜之下意識低頭去看,是一張霧藍色的邀請函,外觀高檔大氣。
季淮凜看了她一眼,“晚上七點,家里等我。”
家里
姜靜之喜于他隨口而出的話,但又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進電梯,收回視線掀開邀請函,主辦方是新迅科技,國內知名AI企業,地址是在上海。
季淮凜這是要帶著她去參加宴會么?
以季淮凜妻子的身份嗎?可他們的關系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嗎?
下班回到清江,門口放著一個大禮盒,打開盒蓋一看,里面是一條小香風黑色抹胸晚禮服和一雙香檳色的高跟鞋。
她把盒子放在沙發上,拿出手機,剛巧有來電,接通,疏冷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七點準時下樓。”
姜靜之瞄了眼掛鐘,趕忙把盒子撈進懷里往樓上走,語氣有點無辜,“可是我才剛回來,七點不一定能準時下去。”
季淮凜聞言咬了咬后槽牙,目光往上看,冷嗤:“晚了你自己打車去。”
姜靜之打開免提,脫著上衣,不知從哪偷來的膽,“那我不去了。”
“隨你。”
電話掛斷。
姜靜之七點準時出現在樓下,一眼就看見路邊停著的黑車,倚靠在車門上抽著煙的男人不是季淮凜又是誰。
剛毅深邃而又俊美的五官在煙霧下模糊不不清,低調奢華的黑色西服襯得他身材筆挺,煙霧散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禁欲的氣息,眼底的疏淡在看見她時變得更甚。
她踩著不太合腳的高跟鞋走過去,停在季淮凜面前,彼此的他早已把煙掐滅,她彎起唇角,笑得有些討好,“準時吧。”
季淮凜卻不買她的賬,冷著張臉拉開副駕駛的門后大步繞過她走向另一邊。
上車后姜靜之很識趣的沒說話,十五分鐘的時間她根本來不及化妝,拿出急急忙忙帶出來的化妝包,往臉上拍完水,視線轉向專心開車的男人。
“剛才你催得急,我沒化妝,可以開慢點讓我化嗎?”
季淮凜聽出她話里話外在怨他,側眸睨那張素凈的臉一眼,“麻煩。”
車速在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
到達宴會廳時,姜靜之成功收拾妥當,扭頭一看,迎賓先生打開車門,季淮凜長腿一跨下地,酒店外也剛停好幾臺車,車上的人下車后都紛紛走過來與季淮凜握手致意。
姜靜之深吸一口氣,這種場合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她得穩住,不能出岔子。
她理了理頭發,紅唇輕揚,慢慢走下車。
只是短短的一分鐘時間,季淮凜身邊的人更多了,被擁簇在中間。
姜靜之看著人群中異常耀眼的男人,剛鼓起的自信瞬間全無,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姜靜之?”
在嘈雜的人群中,背后一道清潤的嗓音悠悠飄進耳里,姜靜之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猛然扭頭。
李以臻眼睛一亮,俊朗的臉龐染了層笑意,關上車門走到姜靜之面前,“真的是你。”
姜靜之也有點驚訝,從李樟店里辭職后她就沒怎么見過李以臻,據說他好像一直都留在北京。
“真巧。”姜靜之笑道。
“你怎么會來這里?”李以臻往她旁邊看了圈,“一個人?”
姜靜之還沒想好怎么回答,手腕忽然就被只大掌捉住,熟悉的冷冽氣息將她完全包裹住。
“走了。”
話是對姜靜之說的,可冰冷的視線卻是朝著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雖然只是幾年前的幾面之緣,但季淮凜對李以臻的印象卻是非常深刻。
李以臻驚訝地挑眉。
作者有話說:
劇情需要 和闖紅燈say no
? 36、英年早婚
姜靜之視線落在手腕處的那只手上, 她現在和季淮凜靠得很近,幾乎是半個身子貼在他的胸膛里。
微微抬了下眸,線條流利的下頜線近在咫尺。
她的心跳撲通撲通驟然加速。
如果換做幾年前李以臻也許會忍不住問出口姜靜之和季淮凜現在的關系, 但現在的他畢竟已踏入錯綜復雜的社會里好幾年, 應對任何一種場面都能方寸不亂, 況且今天這種場合并不適合談兒女情長。
他壓下心中異樣思緒,臉色很快恢復如常, 朝季淮凜大方從容地伸出手, 面露微笑,“你好, 季總,久仰大名。”
在李以臻過去的記憶里,季淮凜不過是一個愛喝點小醋, 對喜歡的女孩子表現出強烈獨占欲的大男孩, 可當他代表公司出席新訊特意為季淮凜接風洗塵的晚宴時,他才知道當初的自己眼界有多小。
年僅二十四歲的季淮凜, 在海外留學的第二年便在國際最高AI領域發表文章,也是國內近年來唯一一個圖靈獎的獲得者。
季淮凜左手很自然地搭在姜靜之細肩上, 并在不動聲色中把她滑落在手臂的披肩往上提, 勉強遮住了一角風光,接而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去與李以臻合握。
但兩個人幾乎都是剛碰著便默契地收回,頗有種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覺。
李以臻來頭同樣不小,他所任職的思達與新訊在國內地位旗鼓相當,而他年紀輕輕便坐上了技術總監的位置,其才能本領遙遙領先國內一眾資深工程師。
姜靜之并未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但周遭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她朝李以臻笑了笑, “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李以臻點了點頭,溫和一笑,“待會兒見。”
這場晚宴有著普通酒宴的輕松氛圍,但同時也有著不可忽視的壓迫感,宴廳里里外外的布置全都是有關智能科技方面,好像進入了一個充滿前沿先進的空間里。
姜靜之剛進門口,就有兩只機器小羊伸出一雙有識別能力的手去接過邀請函,隨即其中一只還會領著他們去指定座位。
她的目光既好奇又克制。
而身旁的男人似乎是從李以臻出現后,氣壓降了好幾度。
“我們這樣,你不介意嗎?”姜靜之把視線往下移,她的手在和李以臻對話結束后就順勢挽住了季淮凜的臂彎,因為她看見這里每一位嘉賓同行的女伴都是這樣。
季淮凜目視著前方朝著他們走過來的新訊掌權人,涼颼颼地說:“那你能放開嗎?”
姜靜之看他冷峻的側顏一眼,暗暗把手給收緊了。
她才不要放手。
“季總,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姜靜之循聲看過去,一位深色西服也掩蓋不了大腹便便,眉目憨厚的中年男子挽著位姿色美艷的女人站在他們面前。
季淮凜微勾起唇,謙遜且不卑不亢的先伸出手,“程總,感謝邀請,費心了。”
程總握手大笑,雖然季淮凜能力令他折服,但不管怎么說他才是這行業的老大哥,后輩始終都是后輩,在他程濤面前,鋒芒無論如何都得收斂收斂。
“介紹一下。”程濤指著身旁的女人笑道,“季總,這位新迅公關部經理,柳卉。”
柳卉揚起紅唇,笑靨如花看向季淮凜,嬌聲細語,“你好,季總。”
季淮凜目光落在了柳卉身上,微微頷了下首便移開,而后側著臉,睨了眼身旁那張緊張兮兮卻又故作淡定的俏臉,輕不可聞地低笑了聲。
“程總,這位是我的妻子。”
姜靜之心臟有一瞬的酥麻,同時驚訝地眨了下眼。
妻子什么的,真的是從季淮凜口中說出來的嗎?
驚訝的不止是她,程濤和柳卉也明顯都大吃一驚。
程濤打量起姜靜之,很快便了然一笑,“郎才女貌,難怪季總英年早婚。”
他隨即打趣道:“就是在場很多慕你大名而來的女士們怕是要傷心了。”
柳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姜靜之,嫣紅的指甲撩起耳邊的發絲,朝季淮凜盈盈一笑,“季總早早就踏入婚姻的墳墓,樂趣可是會少了很多啊。”
姜靜之聞言抿唇淡笑,就在這時,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壓在了她的發頂上,頭頂也落下季淮凜低緩磁性含笑的聲音。
“沒辦法,她太招人喜歡了,不趕緊娶回家總是不安心。”
程濤一聽笑得更歡了,“看不出季總這樣的人也會患得患失啊。”
畢竟像他們這種在不可避免在酒色場上往來的男人,哪個不是家里紅旗不倒,外面聲色犬馬的,就連他自己,家有糟糠妻,外有貌美年輕能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小情人。
程濤當真沒料到季淮凜已經結婚,還這樣愛他的妻子,不過細想就能知道,以季淮凜的家庭背景,一心一意對他來說是必然之事。
程濤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真可惜,今天帶柳卉來算是白用功了。
宴會開始,程濤上臺后不留余力的把季淮凜給夸了遍。
姜靜之看向身旁坐著的男人,一遍遍回味著他剛才和程濤說得話,她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因為他的話,說夸張點,她的淚腺差點失禁。
如果他們中間沒有隔著那位金發女人,她一定會相信,這個少年時真切愛過她的男人,還一如既往的在愛著她。
臺上的程濤正在邀請季淮凜上臺講兩句。
“你剛剛說得都是真心話嗎?”姜靜之在他起身時忍住滿腔的酸澀脫口而問。
一邊暗自在期待,一邊又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季淮凜慢條斯理地扣著腕口處的袖口,低眸看姜靜之一眼,略低沉的聲音在宴廳里有些模糊。
“幾年不見,你怎么變自戀了。”
說完,筆直的長腿邁步走上臺,沉穩凜然的背影引起一片嘩然。
客套的場面結束,宴會進入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的之際。
姜靜之坐在離季淮凜挺遠的地方,輕輕搖晃著杯中喝了大半的紅酒,看著他被源源不斷的人敬酒,阿諛奉承想仰仗、或是真心敬佩的都有,而他自始至終都是漫不經心地應對。
垂眸抿了口酒,有人站在她身邊,她扭頭過。
“一個人喝悶酒呢?”李以臻往姜靜之對面一坐,剛從機器人那兒拿來的香檳輕輕碰了下她的。
“你也閑了。”姜靜之視線回到季淮凜身上,他忽然看了過來。
李以臻順著她的視線看,泰然地和季淮凜對視了眼,“以前公司讓參加這種場合我都會用各種借口推拒,沒想到這次一來,就見到你了。”
他輕松笑問,“你和他,這是和好了?”
姜靜之把杯里的酒喝完,看著李以臻,璀然一笑,“我和他結婚了。”
她把食指放在紅唇中間,眼底已經有了朦朧的醉意,“保密。”
剛說完,她就皺起眉捂住胸口,從椅子上下來。
“不舒服嗎?”李以臻忙跟著站起來,扯了幾張紙巾給她。
姜靜之接過紙巾擦了下嘴,“我得去趟洗手間。”
“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姜靜之朝他身后揚了下尖巧的下巴,“那位男士等你好久了。”
李以臻扭頭看,原來是在酒店門口和他搭過話的那位,比他小了一屆的校友。
再回過頭,只看見姜靜之的裊裊倩影上了二樓。
姜靜之趴在馬桶上干嘔了會兒,再出去用水拍了幾下臉,接著再補了會兒妝才慢吞吞走出洗手間。
這雙鞋不是特別合她的腳,腳背被磨得生疼。
樓下忽然間喧鬧了起來,她有點好奇一屋子理工科男喝酒上頭是什么樣,走快了兩步出去,不料在門口撞上了具堅硬的胸膛,抬眸一看,季淮凜清冷的俊臉闖入視線里。
她忽然覺得自己又醉了,不然怎么會賞了季淮凜手臂一巴掌,嘴里還嘟囔著:“走開,擋路了。”
季淮凜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移開半步,她忽然自我懷疑起來,忙扭頭看眼,是女廁沒錯啊。
轉回頭,用食指戳季淮凜的胸膛,剛想嘲他想進女廁所,結果無意對上那雙冷冰冰的寒眸,她縮了縮肩膀,弱弱地說:“你讓我先出去嘛,不然你怎么進來。”
話音剛落,手被他用力捉住,整個人都被帶進了個冷冽帶著酒香的懷抱里,接著被攔腰抱起,她感覺世界一陣天旋地轉,條件反射地攀上他的脖頸。
迷糊間,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以為在做著夢,頭立馬湊近他肩窩,用力地蹭了幾下。
涼風拂過,及膝的裙角輕揚。
宴廳后花園,燈光昏暗。
姜靜之睜著雙清凌凌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屈起單膝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傾下身,把下巴放進支在膝蓋上的手掌里,湊近去看他張無可挑剔的臉。
季淮凜沉聲,“左腳。”
“好。”
她聽話地伸出左腿。
高跟鞋被他動作溫柔地取下,換上了只合腳的單鞋。
下一瞬,被高跟鞋蹭得紅腫的腳背被滾燙的拇指覆上,然后是一陣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的撫摸。
晚風陡然變得溫柔。
姜靜之舒服得瞇眼又睜開,她露出精致糯白的牙齒,再次欺身靠近季淮凜,雙手捧住他的臉,展顏一笑,尾音輕快翹起,“阿哥,你就原諒我嘛,靜之早就認錯了,阿哥阿哥,原諒靜之好不好?”
季淮凜呼吸變得急促,眼睛盯著面前人無辜又真摯的臉,手死死握緊成拳,胸腔里的情緒翻涌著,眼圈竟漸漸泛紅,心底的防線在那一聲聲熟悉的稱呼下慢慢崩塌。
腦海里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告訴他,他不該這樣待她,她該被他愛著、寵著,疼著才對啊。
這可是他渴望了好多好多年的人。
面龐在不知不覺中柔和起來,慢慢松開緊握的手,一點一點地往上抬,想去觸碰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
椅子上放著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僵著手,眼角余光瞥見手機屏幕,來電顯示——聞時遠。
季淮凜騰地從地上站起來,薄唇緊抿成線,眼眸漸漸變得赤紅陰鷙,猶如刀刃般鋒利的目光瞪著還在震動不停的手機。
聞時遠!聞時遠!
他幾乎是要把這個名字碾碎在風中。
作者有話說:
季總是帶著點瘋批屬性的
? 37、半夜
“喂”姜靜之說完就打了個嗝, 一道幽冷的視線掃向她,她半瞇著眼抬頭,去與那道目光對視。
霎時清醒不少。
聞時遠剛上車, 拒接了黎霜打來的電話, 副駕駛放著幾盒從昆明帶回來的當地特產, 想第一時間給姜靜之品嘗,卻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不對勁, 忙熄火問, “你怎么了?”
“沒事啊。”姜靜之斂起瀲滟的眸光,踢了踢腳邊的高跟鞋, “學長,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她的話落,邊上站著的高大身影轉身闊步離開花園。
“想——”聞時遠頓住, 把“見你”給咽回去, 溫聲笑說,“我回來了, 給你帶了點東西,去學校門口等你?”
姜靜之提著高跟鞋跑, 氣息不太勻, “學長,我不住宿舍了,而且,我們的關系不太方便單獨碰面,以后還是少聯系吧,電話我就先掛了。”
“靜之, 我”聽筒只剩嘟嘟嘟的聲音, 聞時遠眼底浮現痛楚, 握拳的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黎霜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聞時遠倏然摁下接通,嘴唇翕張,語氣淡漠又嘲諷,“我說了,別再給我打電話。”
黎霜蹲坐在聞時遠公寓外面,頭埋在膝蓋里,臉色蒼白,“我在你家門口等你,你不見我沒關系,我會一直等下去。”
“隨你。”掛了電話,聞時遠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無力且無奈席卷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季淮凜越走越快,姜靜之眼見著他就要進宴廳,急了,索性把手里的鞋子往地上一扔,可制造的聲響并沒能讓季淮凜停下腳步。
她猛地頓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怎知位置沒選好,膝蓋壓到了地面的幾顆碎石,疼倒不是特別疼,但這招苦肉計得用上啊。
“啊!好疼。”她痛呼完低下頭去看磕破了點皮的位置。
剛想用手去碰,整個人就被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在包裹住,抬眸看,季淮凜冷硬的眉眼正落在她的膝蓋處。
在那雙仿佛能看透人的目光下,姜靜之漸漸心虛了起來,她手撐著地板想從地上起來,“其實也不是特別疼。”
季淮凜眉一皺,迅速彎腰把人抱起,冷斥,“別亂動。”
姜靜之詭計得逞,狡黠地彎了彎眼,手也不慣性地勾住他,脫力倒在他的懷里,相信他能好好抱穩她。
季淮凜轉了個身往外面走,屏息凝神,不去在意鼻間縈繞的清香,走了兩步,垂下深眸看了眼懷里的人那張可憐兮兮又柔弱的面龐。
“今年的金掃帚獎應該頒給你。”
演技不是一般的拙劣。
姜靜之睫毛扇了扇,想說那你不還是上當了,她把頭貼在他胸膛上,閉眼去聽他此時的心跳聲。
不似她的那樣快。
聽著平穩的心跳,她竟慢慢沉睡了過去。
來到停車處,陳岸站著車邊,手上提著剛去買回來的小醫藥箱,見到季淮凜抱著的人,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
陳岸揚了揚手,“按你說得都買了。”
季淮凜頷首,接著徑直上了車,把姜靜之放在后座,脫下西服蓋在她的身上,逼仄的車廂響起輕淺的呼吸聲,睡得很熟的樣子。
接過陳岸遞來的消毒棉球盒子和干棉簽,彎腰湊近姜靜之的膝蓋,用干棉簽謹慎仔細地把皮肉上的小碎石給弄開,再從盒子里邊鉗出個棉球,邊呼氣邊按壓清理。
動作小心又溫柔。
車上開上高速,勻速平穩。
“老爺子給我打了幾個電話,讓你抽空回趟北京。”陳岸低聲說。
季淮凜推了下不知什么時候倒在他肩上的腦袋,那細軟的發絲撓得皮膚發癢,只是剛推開,又靠了過來。
他低眸去看,懷疑姜靜之在裝睡。
見季淮凜不說話,陳岸又道,“他這些天老把我叫回老宅和他吃飯說話,說是打算月底就退下來了。”
“那你多陪他就好。”季淮凜疲懶笑笑,“告訴他,什么時候接受了我結婚的事實,我就什么時候帶人一起回北京。”
凌晨到達蘇州。
懷里的人睡相不是特別好,光是乘電梯的時間里就對他上下其手,不是抓領帶就是扯襯衫,偏偏她還一副在睡夢中的樣子。
踢開主臥的門,進去后把人放床上,不客氣地掀開被子往她臉上一蓋,這樣心里好像就舒坦了些。
轉身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有小小的嘟囔聲。
她在裝睡沒錯吧?
樓下廚房的燈亮著,季淮凜站在流理臺前,抿緊唇盯著臺面上剛泡好的蜂蜜水,長臂倏地一伸,抓著杯子往水槽里作勢就要倒。
嘩嘩水聲響起,“啪”一聲,廚房燈光熄滅,整個一樓都黑漆漆。
主臥的被子早已被踢在地上,床上人睡相不忍直視。
季淮凜黑著張臉把被子撿起,這次沒給姜靜之蓋上,手輕輕拍了拍那張睡得紅撲撲的臉。
姜靜之睡得正香,迷糊間感覺有人在抽她巴掌,費勁地睜開眼,入目的是季淮凜那張冷到極致的臉,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
“你打我。”她揉著眼睛說。
季淮凜簡直要被氣笑,不由分說的把桌上那杯溫度適宜的蜂蜜水懟到她嘴邊,“喝了。”
沒必要和腦子不清醒的醉鬼計較。
姜靜之瞥了眼水杯,呆了瞬,然后趁其不意時扣住他的手腕把水往嘴里送,樂呵呵地瞇起眼,聲音輕飄軟綿,“你喂我。”
“做夢。”季淮凜冷嗤,手卻沒掙扎,看著她咕嚕咕嚕把一杯水都給喝完,嫣紅水潤的嘴角還掛著水珠。
把杯子撂在桌上,順手扯了幾張紙巾扔她腿邊,“醒了就去洗澡,明天遲到一分鐘扣50。”
凌晨一點,浴室的水聲漸小,姜靜之出來后瞄了眼床頭的鐘,夜色昏暗,她趿上拖鞋走出了房間。
季淮凜回到次臥后,開電腦回了幾封郵件才去洗澡,任花灑的水直直淋在他的頭發上,閉著眼,想到晚上那個電話。
拳頭倏然變硬。
要不是理智還在,他一定會接通電話,告訴對方一千一萬遍,這是他季淮凜的妻子。
只要想到聞時遠這個人擁有過姜靜之,就恨不能扒了他的皮,可內心百轉千回,難受至極,最后的一切都歸罪于他的無能,要是二十歲的他有足以能為姜靜之撐起一片天的能力,姜靜之至于受那樣大的委屈嗎?
走出浴室已是兩點,他擦干頭發,想去看看隔壁的人是不是又把被子踢下床,才走兩步,發覺哪里不對勁,皺眉去看床,潔白的被子凸起小小的一坨。
大步一跨,掀開被子,一雙烏溜溜的杏眼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季淮凜嘴角抽了下,拽起床上人的手,“回你房間睡。”
姜靜之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抱住枕頭說什么也不肯起來,“我睡不著,那邊好黑。”
“開燈。”
“開燈刺眼。”
“落地燈。”
“那邊床好硬,睡不慣,我就說你怎么睡這里,這里好軟好舒服啊。”
季淮凜不打算再廢話,手從她腰下穿過去,輕而易舉就把人摟到懷里,在那一聲聲反抗中成功把她給扔回主臥的床上。
夜終于靜了下來。
59被剛才的聲音吵醒,從狗屋出來喝水,喝足后抬起狗頭去看二樓,發現季淮凜的房門沒有緊閉,豎起尾巴往樓梯上跑,剛上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另一間房出來。
它哼唧了聲,白色身影轉過來前顯然有被它嚇到,它喜滋滋地走到她腿邊伸了個懶腰。
姜靜之忙蹲下來摸59的頭,小聲說:“59乖,回去睡覺哈,晚安晚安。”
59不依,躺在地上打了個滾,又咬著姜靜之的裙角不讓她走,一副她要是想走,它就馬上吠出來的表情。
姜靜之干脆坐在地上,用手當逗狗棒在59眼睛前晃來晃去,想催眠它,可它卻被逗得不亦樂乎,精神頭越來越好,最后是她實在困得不行,頭往下一點一點的,59才搖著尾巴下了樓。
季淮凜這幾年睡眠極淺,有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能讓他迅速清醒,但今晚就不知怎么的,是一點聲音也聽不見,要不是身體越來越熱,他還察覺不到床上多了個人。
猛然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看,覺得此刻有點不真切。
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明明每次睡覺前都是他從背后摟著姜靜之睡,可一到半夜她就會化為樹袋熊,手腳并用地纏在他身上。
僵硬地扭了下頭。
果然。
目光落在那張瓷白無暇的臉上,在他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撫上了姜靜之的臉,從臉頰到眉眼,一路往下,停在微微張開著呼吸的紅唇上。
視線向下滑,雪白的脖頸,薄直的細肩,睡裙的吊帶早已掉落,幾縷發絲散落在鎖骨上,小半邊水蜜桃粉圓潤飽滿的酥/胸露在外面,側著睡的緣故,兩瓣水蜜桃擠出了一條深溝。
季淮凜喉嚨微微動了下,感覺身上的體溫在難以自控的上升,收回視線,一把抓起被子把姜靜之給蓋得嚴嚴實實。
下床,脫掉寬松的上衣,光著上半身,露出塊狀分明的腹肌,結實有力精瘦的腰,赤著腳往浴室走。
很快,季淮凜折了回來。
半跪在床邊,虎口鉗著姜靜之的下巴,濕熱的唇覆在她唇上急躁地吮吸時,他真覺得自己不是個人。
? 38、二合一
59的生物鐘在清晨六點準時敲響, 它在狗窩里愜意地打了幾個滾,接著走到客廳伸懶腰,再往一樓季淮凜的健身房里去, 用爪子扒拉了幾下門, 打開后沒看見人, 噠噠噠往樓上跑。
爹地,要出去遛遛啦!
姜靜之是被59的大舌頭給舔醒的, 她睜開眼, 59放大的狗頭離她沒有幾厘米,從被窩里想伸出手去摸它, 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地箍著動彈不了,不止是胳膊,連她軟綿的胸上都壓著一條結實的手臂, 而自己的身子燙得仿佛和火爐融成了一體。
她望著頭頂的水晶吊燈, 意識有短暫的短片,但很快, 耳邊淺淺的呼吸聲和噴灑在她頸側的灼熱氣息,讓她一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這是季淮凜的房間。
姜靜之緩慢地扭頭, 季淮凜那張擁有完美輪廓的臉正面向著她, 冷傲孤清的黑眸藏匿在卷翹的睫毛下,高挺的鼻梁,削薄輕抿的唇,看起來毫無攻擊性,就像是記憶里清雋溫柔的少年。
她緊張地吞咽口水,呼吸變得很輕很輕, 生怕驚擾了在睡熟中的人。
她好像從未比季淮凜早醒過, 四年前他們同居的那段時間里, 他總是天還沒完全亮就出去晨跑,等她醒來,睜開眼就會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眸子,他會很親昵地刮她的鼻子,告訴她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樣的季淮凜她還能擁有嗎,她真的不想再面對那張冷冰冰只會對她冷嘲熱諷的臉了。
可是她都道歉了,認錯了,季淮凜為什么就是不肯原諒她。
59從床上坐了起來,圓碌碌的大眼好奇地看著床上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姜靜之翻了個身,背對著季淮凜,淚水很快便浸濕了枕頭。
她抬手去擦淚,清明后的眼倏然停頓在一處。
壓在她肩側的那只手臂,冷白的手腕處有一圈細細的紅痕,不細看根本看不出。
好奇使然,她不由得伸出手想去觸碰,背后響起的淡淡嗓音和突然抽走的手臂讓她一震。
“睡夠沒有,夠了就出去。”
微陷的床變得平穩,床上只剩姜靜之。
她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沒意識到自己此時衣冠不整,而季淮凜裸著上身正彎著腰在撿地上的衣服,微弱的光線從窗幔縫隙里懶洋洋灑進來,把臥室的氛圍烘托得有些曖昧旖旎。
就好像這里的床昨晚有激烈晃動過。
“你的手怎么了?”姜靜之指著季淮凜的左手。
季淮凜動作微頓,眼底有什么被撕裂開,理智一瞬間被徹底沖淡,嘴角勾起抹瘆人的笑意,“床爬得這么熟練,沒少爬吧?”
姜靜之怔住,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季淮凜見不得她臉上那副明顯受傷的神情,轉過身,瞥見桌上那本結婚證,覆著冰霜的眼里有薄薄的嘲諷,“你真能裝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我用情多深呢。”
“趕緊從我這里出去。”這是他進浴室前說得最后一句話。
片刻的安靜。
姜靜之從那幾句令人心碎的話中回過神,她抹了把臉,騰地從床上下地,大力推開了浴室的門,直逼里面站著不動的背影。
“你把話給說清楚了,爬”她哽住,心痛得好像被剜掉一塊,眼眶里不停打轉的淚水搖搖欲墜,“你說得爬床是什么意思?”
季淮凜全身陰冷、低沉,猛然轉身,幽戾的眉眼落在姜靜之淚眼模糊的臉上,“你就這樣耐不住寂寞嗎,我昨晚沒睡你,失望吧?”
“啪!”
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密閉的空間里。
季淮凜僵硬了瞬,太陽穴一跳一跳,抬手碰了碰被打的地方,眼神逐漸變得陰鷙可怕,低垂的視線牢牢鎖住姜靜之,忽而笑出了聲。
姜靜之瘦削的肩劇烈地顫抖,掌心麻木到沒有知覺,仰頭直視季淮凜發紅漸腫的半邊臉,哭腔越來越濃,“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
雙手握緊一下一下去錘他的胸膛,嘴里喃喃重復著,“你怎么可這樣說我你不是阿哥,阿哥不會這樣對我,你把阿哥還給我”
說到最后她已是奔潰大哭,脆弱又無助。
季淮凜佇立在原地,針刺般的痛意從心口彌散開來,瞳仁泛著點紅絲,任由姜靜之的手落在他身上,最后見她手都錘紅了時才用力擒住那雙手。
姜靜之渾身一顫,想掙脫他的桎梏,卻被他抓得更緊。
季淮凜語氣冷硬低沉,一字一句往她心尖上扎,“你是不是忘記了啊,是你,姜靜之,是你先一腳踹開我,你當初有多絕情你轉頭就能忘得一干二凈是嗎?我告訴你,這四年里,我沒有一天不在恨你!”
“那為什么還要和我結婚!”姜靜之大吼一聲,蓄起力掙脫開他的手往后退,絕望地落著淚,“這么恨我為什么還要和我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去忘了你,好不容易才準備開始新生活,為什么來找我!你讓我變成了傻子,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季淮凜臉色灰白,用力咬緊牙關,直到口腔泛著血腥味才克制住自己幾乎想要上前把脆弱的她入懷的沖動,他冷笑著,“為什么?因為我賤啊。”
不顧一切想要回國,不管姜靜之從前怎么對他,他依然只想回到她身邊,可為什么明明都和他結婚了,還要去和聞時遠糾纏,就這么愛他嗎,一心一意對她有這么難嗎?
姜靜之胡亂擦干臉上的淚水,劇烈起伏的胸脯慢慢鎮定了下來,冷語從擠出牙縫,“反正我們結婚也沒人知道,離婚吧。”
季淮凜心口一緊,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手用力鉗著她的下巴,盯著她柔軟又堅韌的面龐,冷嗤一聲,“你休想。”
姜靜之不甘示弱地瞪著他,就這樣互相不讓步視線交匯著,直到外面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才毅然轉身離開浴室。
電話是黎霜打來的,姜靜之看著鈴聲響了很久才去接。
黎霜什么也沒說,只告訴姜靜之她在從前她們常去的甜品店里等她。
季淮凜從浴室出來后,房間里已沒有姜靜之的身影,59趴在門口吐著舌頭,他隨便套了件衣服下樓給59喂狗糧。
姜靜之剛從廚房倒了杯溫水,走到客廳,淡淡瞥了眼在狗屋外的季淮凜,他也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對視平靜無波,仿佛剛才在浴室里的爭執沒有發生過。
各做各的事。
姜靜之從抽屜里拿出那盒只剩一顆的氟西汀,就著溫水吞入腹中。
見完黎霜,她得去一趟蘇醫生那里。
出門前她摸了摸嘴唇,化妝時就覺得很奇怪,59早上似乎沒添她嘴巴吧,居然還腫了。
姜靜之出去后,59跑到廚房,一腳踢翻垃圾簍,從里面叼了個盒子,跑回書房趴在季淮凜腳邊撕咬,動靜太大,季淮凜心情本就不太順暢,側眸冷冷掃了眼59,一眼看見它嘴里的東西。
黎霜在市民政局工作,所以當她把姜靜之結婚的事說出來時,姜靜之并不感到驚訝。
“你是在意氣用事嗎?”黎霜看著姜靜之,“就因為時遠說要和我結婚?”
“找我出來就是說這個的話,我想我的時間沒辦法分給你。”姜靜之拿起身旁的包準備走。
“你結婚了為什么不和時遠說,讓他對你死心不好嗎?”
姜靜之把包放回原位,平靜地笑了笑,“小霜姐,我是否結婚,好像都和你們無關了吧,學長責任心有多強你不會不知道,為什么要怕他不和你結婚?”
黎霜臉一白,垂下眸隱去眼里的痛,“昨晚我在他家門口等了一夜,早上去工作室找他,他就是不肯見我。”
“你們的事我沒興趣摻和。”姜靜之站起身,“但我能保證,不會再和學長有任何瓜葛,小霜姐,你要是能把事情做得磊落一點,我想學長不會這樣對你。”
黎霜看著姜靜之離去的背影,陷入了自我反省與掙扎-
回到清江已是晚上八點,開門后沒有看見59坐在門口搖尾巴,鞋柜里少了雙季淮凜的鞋子,地上多雙女士鞋。
客廳很安靜,晚風輕輕吹起紗簾,廚房里一陣清甜的香味飄了出來。
姜靜之換好鞋,往廚房走,剛巧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是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姐,她看著大姐慈和的臉,有些遲疑地喊出口,“趙姨。”
趙姨要不是看過姜靜之的照片,還真沒能一下子就認出眼前的姑娘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小不點,她把手上的湯盅放在桌上,用紙巾擦干手上的水珠,笑說:“還記得我呢,轉眼都成大人了啊,靜之。”
姜靜之去北京的頭年,曲綰每天的飲食都是由這位趙姨從老宅做好帶去醫院,她煲得湯讓人回味無窮,但在第二年趙姨就辭了工作回老家帶孫子了,只有她偶爾來北京探望曲綰時,姜靜之才能喝上那總是記掛著的湯。
“您怎么會在這”姜靜之莫名有些局促,就好像是季家的什么人站在她面前一樣。
“阿凜下午讓人去把我接來的,我現在就住在蘇州,離這里不遠,他讓我有空就過來給你煲點湯喝。”
趙姨把湯盅蓋子拿開,拿湯匙舀了點湯給姜靜之,“這湯我放了點藥材,喝了對身體好,你平時要是沒胃口吃飯就喝點湯,瞧你都瘦成什么樣了,要是讓老夫人知道該多心痛。”
姜靜之下意識把湯往嘴里送,味道太久遠,一口下去,過去的點點滴滴涌入腦海,情緒差點崩塌。
她忽然胃口大開,含著淚把還很燙的湯給全部喝完。
趙姨臨走前加了姜靜之微信,說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提前告訴告知,還笑說季淮凜給了她一個任務,今年一定要把姜靜之給養胖個十斤,不然季淮凜就不讓她退休。
姜靜之有點不敢看趙姨的眼神,只含糊地應下來。
等趙姨一走,她便馬上上了二樓,拿出來時帶的箱子,把所有的衣服和書重新裝回去。
打車去了離起恒五公里外的城中村,那里的房子與市區其他地段的相比,條件稍微好了那么一點。
下午從蘇醫生那里開藥出來后就踩著共享單車到處游蕩了半天,沒找租房中介,自己挨個給房東打電話,貨比了好幾家,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有獨立衛浴和陽臺,最后選擇了她現在進來的這間,五樓,沒有電梯,一房一廳,八百一個月,采光很好,唯一的不足便是交通不是特別方便,上班的話她得走個七八百米才能有公交站。
打掃完后她下樓去百貨店買了點東西,付錢時聞時遠給她打了電話,她摁了拒接,不多時他便發了信息過來,問她結婚是怎么回事?她同樣是沒回復,并且關了手機。
和房東來檢查家電的時候明明都還可以正常使用,準備洗澡這會兒,姜靜之把衣服脫了開花灑卻出不了熱水,她穿上衣服出去用煮熱水的壺燒水,等燒夠洗澡水已經將近凌晨,的還好明天還是周末。
隔天早上她才把手機開機,十幾條未接電話都是來自聞時遠,還有條是小學同學涂瀟瀟母親的電話,她忙看了下日歷,下周三便是瀟瀟的忌日,她曾答應過涂母,每年忌日都會一起去看瀟瀟。
涂瀟瀟去年走的時候身后事幾乎是姜靜之在操持,涂母傷心過度,昏迷了好幾天,而涂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姜靜之在那之后總會夢到七歲那年坐在榕樹下對她微笑的涂瀟瀟,涂瀟瀟對她來是說亦師亦友的關系,如果不是涂瀟瀟,她也許不會走上服裝設計這條路。
她給涂母回了個電話,也給聞時遠回了條信息。
除了這兩個人,其他人并沒有找過她。
周日一整天的時間她都在陽臺畫畫,手機是一直開著的,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什么還有期盼。
季淮凜說他賤,她又何嘗不是呢?
明知是一場陷阱般的夢境,她還非要淪陷進去-
周一上班設計部緊急召開了會,年末娛樂圈要在海南辦電影節頒獎活動,紅毯是頒獎典禮很重要的一個環節,而今年與往年不同,明星出席電影節的禮服都交由一個設計團隊,能被明星穿上紅毯,那曝光率不言而喻。
起恒往年都是主打運動服飾,而那時候整個起恒只有章絮專攻女性市場,就算是多虧了她起恒才能成功上市,起恒以前的老總卻依然執著于運動服飾,所以說宣布破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昨天章絮還有市場部的經理同季淮凜參加了一個飯局,對方是電影節的幕后團隊,這單便是季淮凜給談下來的,本次會議上章絮對季淮凜的態度轉了三百六十度的彎,話里話外都是對他的欽佩。
這次出席活動的明星有五十名,設計部六個人,小組搭檔模式進行。章絮手里拿著姜靜之的履歷表,著實沒料到姜靜之曾經拿過這么多設計大獎,她抬眸看了眼在認真做會議記錄的姜靜之。
“這次夏桔和我一組。”她道。
姜靜之就坐在夏桔旁邊,聽見她低聲苦嚎了句“不如殺了我吧”。
“謝苒詹恒一組。”章絮站起來繼續說,“薛奚巍和姜靜之一組,這次時間很長,效率必須給我做出來,散會。 ”
姜靜之驀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而坐在她另一旁的薛奚巍已經伸出只手在同她說合作愉快了。
本以為這次自己還是給章絮打下手的份,回過神后,她唇角帶著笑意,眉眼彎彎,任誰看都知道她此刻有多開心、激動。
“合作愉快。”她回道。
這回輪到薛奚巍呆住了,眼前人明眸皓齒,面龐像是綻開的白蘭花,直擊人心房。
章絮走后,夏桔叫苦連天,她從桌子上爬起來,抓著薛奚巍的肩膀一陣陣搖晃,“巍哥巍哥,要不咱倆換一下吧,嗯?求你了,不然我的命就要永遠都定格在25歲了。”
薛奚巍被夏桔給晃清醒,瞥了眼疑惑的姜靜之,他迅速松開合握的手,白皙的臉上飄過一絲紅暈,清了清喉嚨,朝夏桔笑道:“快念三遍部門口令——我能行!”
夏桔瞬間哭倒在姜靜之身上。
姜靜之回到工位后開始認真構思,看章絮發來分工的名單里其中有一個是當紅的流量明星,妥妥的天使臉蛋,魔鬼身材,說是衣架子不足為過,她打開網頁搜這位女明星往日的紅毯裝扮,幾乎次次都艷壓群芳。
章絮怎么會把這樣一個人分給她負責?
這對她來說是一次很大的挑戰,她得加倍努力才行。
構思期間姜靜之忍不住朝季淮凜辦公室看了眼,想到那天氣極了的巴掌,她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才好。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為這點去道歉。
她在意的點是……她都已經搬出了清江,他難道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嗎。
事實證明姜靜之真的想多了,不止是下午,連著一個星期她都沒見到季淮凜-
房東出國旅游了,姜靜之租房的熱水器還沒叫人來修,她現在每天都沉浸在設計禮服里,除此之外的事她是能將就就將就。
趙姨那邊她早幾天就打電話和她說自己去出差了,不麻煩她過去煮湯。
新的一周。
薛奚巍剛上班就拿著調研報表來了姜靜之工位上,他放完沒立即走,環顧了一圈四周,她這相當于是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在這里創思比過在設計部要好。
他瞥了眼姜靜之平板上的圖稿,眼底浮出驚艷,干脆走進去站在她身邊看,“這不會就是那個流量女明星的禮服吧?”
姜靜之停了下筆,抬頭笑道,“不是,她的我還沒動工。”
“聽說這個人很挑剔。”薛奚巍說著就把一直抓在手心的香蕉牛奶給拿出來,一鼓作氣地說,“你還沒吃吧,早上來的路上在便利店買的,搞活動買一送一,本想給夏桔她們的,哪知她們都吃過了。”
姜靜之搖頭,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和他包裝相同但口味不同的牛奶,“巧了,我也買了,可惜我買的店就沒買一送一,虧了虧了。”
薛奚巍的臉迅速熱了起來,他撓撓頭,把香蕉牛奶放在姜靜之面前,有點靦腆地低頭看著姜靜之笑,“這樣就不虧了。”
姜靜之瞥了眼牛奶,然后撕開自己那瓶子的口,再接著撕薛奚巍那瓶,撕開后放回他手里,兩個瓶身輕輕碰了下,“干了,合作愉快。”
“”薛奚巍看著她一口喝完,才訥訥地把手里這瓶往嘴里灌,他很心細,在喝之前已經扯了幾張紙給姜靜之擦唇角那滴奶。
“杜經理,上班時間做其他事,各扣100,你沒督促好員工,扣200。”
低低沉沉的聲音從姜靜之頭頂一晃而過,她蹭地抬頭,只看見寥寥一道身影。
總裁辦的門“砰”地關上。
杜經理擦著額頭的冷汗,他剛剛因為人事方面的工作疏忽才被季淮凜給訓了一頓,跟著他走來辦公室卻又剛好看見這兩個人在那說說笑笑,他想假意咳嗽提醒,結果被季淮凜阻止,并且冷眼觀看這副喝牛奶的場景,現在好了,自己還栽了兩百塊。
“小薛,上班時間,你不在自己崗位上在這干嘛呢?趕緊回去。”另外一個他說不得,只好把氣撒在薛奚巍身上。
薛奚巍倒是什么也沒說,順手把姜靜之喝完的空瓶給拿了出去扔。
姜靜之叫住一同出去的杜經理。
杜經理轉身走過來問,“怎么了?”
“季總剛剛才回來嗎?”她問。
杜經理覺得奇怪,這姜靜之和季淮凜的關系一看就不一般啊,怎么會問他這個,但還是如實說,“他上周去了上海,但周五就回來了。”
姜靜之點點頭,沉默住。
杜經理見她不說話了,便走了出去。
桌上的內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姜靜之顧著電腦,以為是章絮打的,看也沒看就接通。
“章姐。”
那頭沒聲,她又喚了一聲。
“泡杯咖啡進來。”
她一愣,忙去看座機屏幕。
“哦,好的。”
剛應完,那邊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茶水間里大多都是速溶咖啡,姜靜之也不知道季淮凜喝不喝得慣,這里倒是有手磨咖啡機,就是需要點時間。
端著親自磨好的咖啡準備敲季淮凜辦公室時,身后傳來兩道聲音,講著純正的英文。
她扭頭,一下子怔住了。
迎面走來的一男一女里,那個漂亮嫵媚的女人不就是季淮凜在美國的女朋友。
女人好像認出了她,瞪大眼睛走快幾步過來,驚喜地笑道,“女士,我們見過對吧,在波士頓。”
“Sherry,認識啊?”Steve走過來,他看了眼姜靜之,顯然是不記得自己有見過且夸贊過這個人,但這并妨礙他被姜靜之的外貌吸引,“中國女人果然就是漂亮。”
總裁辦的門在這時打開。
“嗨~”Sherry和Steve反應迅速的和出現在門口的季淮凜打招呼。
季淮凜直接無視這兩個人,垂眸看向不在狀態的姜靜之,微皺著眉從她手上把咖啡拿過來,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轉身回了辦公室。
轉身時季淮凜輕輕嗅了下咖啡,有種很獨特的香味,拿著這杯咖啡,被早上那一幕積壓在胸膛的怒郁都消散不少。
上周臨時去了上海的新公司開會,這會一開便是沒完沒了,應酬也連著幾天都沒斷,回來蘇州后他也沒回清江,就連手機都沒常看。
? 39、樓下等一夜
姜靜之瞥了眼辦公室里的高大背影, 拗著下巴一句話也沒說轉身走回自己的工位。
Sherry真真是一頭霧水,但依然敏感地察覺到姜靜之情緒低沉,她看了看同樣滿腹疑惑的Steve, 扯著他的衣服往里面走, 季淮凜站著落地窗邊, 她奇道,“季, 告訴我, 你和Steve說的結婚是什么情況?外面那位女士沒記錯的話是你那年追去機場要找的人對吧?”
Steve挑眉,突然間恍悟過來, 抬掌捂住還想說話的Sherry,興奮笑道,“讓我來理一理, 外面那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戀對吧, 然后你回國,轉眼就和她遇上了, 兩個人發現余情未了,所以一拍即合, 結婚了, 但是,現在正在冷戰?吵架?”
季淮凜喝了口咖啡,輕描淡寫地說,“你們來中國有事嗎?”
他們在上周就到達了國內,而他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
Steve躺倒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能有什么是事, 找你唄, 自從你回國后,我和Sherry快無聊死了。”
季淮凜把咖啡杯放在手里用指腹摩挲著,轉身看他,“就算你追來中國,我也不可能把別墅的鑰匙給你。”
Steve和Sherry的癖好很怪,做某些事只有在他家里才能進行下去。
Steve笑得不知廉恥,“你回國多久,我和Sherry就有多久沒做過了,去哪都提不起興趣。”
Sherry毫不客氣地踹了Steve一腳,抱臂看著季淮凜,“別轉移話題,你真結婚了?”
“嗯。”季淮凜倚靠在辦公桌邊沿,往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
“你的婚姻和你那過人的才能一樣,總是讓人出其不意。”Sherry說,“既然結婚,那必定是相愛,可為什么當年她寧愿在湖邊坐著,也不進去找你。”
“不敢見面唄。”Steve懶洋洋分析,“她一定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季,但又特別想季,像季這種人,她又怎么會舍得真正放手,一看季回國了,眼巴巴就貼上去了,看剛才季對她的態度,結婚肯定是她強迫季的吧。”
季淮凜微微皺了下眉,“Steve,我很懷疑你是花錢上的M大,我不喜歡你用“貼”這個詞,如果你非要用,那么請用在我身上,因為結婚是我提出的。”
Steve努嘴笑,怪不得那年寧愿闖紅燈也要追到機場。
“那為什么剛才不去哄哄她,她很明顯不高興啊。”Sherry坐在Steve腿上,壓得他哇哇大叫。
“還是說你們真的在冷戰?”
她在和我提離婚。
季淮凜把杯子放桌上,再次岔開話題,“什么時候回去?”
Sherry想了想,“再過幾天吧。”
她覺得季淮凜默認了她的話,所以又把話題給轉回去,“季,你的眼神騙不了人,你很喜歡她,而且你們之間肯定發生過很多事。但不管怎么說,女生都比較敏感,我認為你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不該去玩冷戰這種幼稚的把戲,你這嘴不能白張。”
Sherry其實是想到了那時候遇見姜靜之,現在回過味來總感覺她好像誤會了什么,Sherry真怕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導致他們沒見上面的-
姜靜之刻意想避開季淮凜和他的前女友,一天的時間都在設計部呆著,到了下班點她還特意多等了半個小時才回到工位,只是她沒想到,這樣都能遇到他們。
她剛準備收拾東西走人,總裁辦的門忽然開了,金發女人一出來便站在她面前。
“嗨,你好!上午還沒做自我介紹,我叫Sherry,很高興能與你再次見面。”
Sherry熱情又大方,姜靜之不知道季淮凜有沒有把他們的事和Sherry說,亦或者是Sherry根本就不在乎,她發覺自己內心深處狹隘的可怕,無論怎么看都覺得此刻相當刺眼。
她臉上的笑有些勉強,“你好,姜靜之,可以叫我靜之。”
Sherry友好一笑,“你準備下班了是吧,能邀請你共進晚餐嗎?”
季淮凜在這時走了出來,剛巧聽到這句話,腳步不動聲色地放緩。
姜靜之眼角余光看見了他,抬頭輕瞟,淡聲道,“抱歉,今晚回去我還得加班,這次就算了,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去吃蘇州小食。”
她真沒找借口,章絮臨下班前才告訴她有位明星的禮服需要在這兩天就得趕出來。
季淮凜聞言冷冷勾唇,情緒不算好地拿開Steve搭在他肩上的手,接而沒任何停頓地走了出去。
Sherry也不好勉強,斂下心中異樣拉著站在一旁的Steve跟上季淮凜。
他們走后,姜靜之望著緊閉的電梯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季淮凜把Steve他們送上車后驅車去往酒店接59,而后車往清江方向開,上了高架橋,遇上了大堵車。
他略微煩躁地點了根煙,車里煙霧繚繞,視線模糊,一支煙的時間過去,道路仍是水泄不通。
伸手從儲物箱里找出那瓶去味的香水往身上噴,煙味去散后車流終于開始動了。
回到清江,里面空蕩蕩。
季淮凜站在玄關,掃了眼客廳,敏銳察覺到沙發旁少了樣東西,一盆快被59啃光了葉子的薄荷,那是姜靜之從花店買回來的。
抬腕看表,這個點應該是回來了才對,他拍了拍腳邊59的腦袋,讓它上二樓巡查巡查。
自己則是去廚房拿了瓶冰水,還沒喝,就聽見犬吠聲,他不疾不徐地走出去,59站在樓梯口不停地搖尾巴,那不是興奮,是著急。
“怎么了?”他一邊上樓,一邊問,腳步勉強算得上沉穩。
主臥的門打開,窗簾被拉實,里面黑漆漆一片。
59在黑暗中去扒拉衣柜,季淮凜把燈打開,先入目的是姜靜之的書桌,她平時化妝和工作都喜歡在那張桌上,而此刻的臺面卻是空無一物。
59成功把柜門都打開,瞧見季淮凜看著一處出神,它便跳進柜子里,又跳出去,來回幾遍終于是引起了季淮凜的注意。
他心情復雜地瞥去一眼,柜子同樣是空。
掏出電話,毫無顧慮地撥出去,冷冰冰的女聲提醒他對方無法接通。
他被拉黑了?
收起手機轉身下樓拿車鑰匙,回到公司,二十八樓的燈早已熄滅,下一樓問門口保安,保安說姜靜之很早就走了,他在大廈門口站了會兒,隨后問保安借手機。
這回是沒接。
他的號碼還真被拉黑了。
回到車里,一腳油門踩到底,去了蘇大。
放假期間,學校人不多,這里他曾經來過一次,知道姜靜之住在哪棟宿舍,宿管阿姨正好站在樓下,他上前禮貌詢問。
“姜靜之啊?知道知道,雖然我才來這幾個月,學生認識得少,但就記得這姑娘,在學校挺出名的,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聽說學業還特別出色,她那會兒還在學校,天天都有男孩子來這里等她。”
季淮凜臉色有些差,按捺住心里那一點吃味,問:“她這段時間有回來過嗎?”
宿管阿姨認真想了想,接著很堅定地搖頭,“沒呢,她搬出去后就沒見回來過了。”
季淮凜往五樓的方向瞥了眼,那一層樓都沒開燈,和宿管阿姨道謝后刻不容緩地轉身走。
“欸,小伙子,你是她什么人啊?”宿管阿姨雖然覺得這小伙子長得俊,但一個人的品性可不能單憑長相分辨,萬一這人在套她的話想對姜靜之圖謀不軌,那她不就成幫兇了。
季淮凜腳一頓,回頭,“姜靜之老公。”
車子漫無目地疾馳在路上,季淮凜記得姜靜之幾個朋友,對她有過意思的何煬,小學同學涂瀟瀟。
電話打給了周既衍。
周既衍這會兒剛從實驗室出來,忙了大半個月,今天好不容易提前結束,正要給駱林打電話結伴上酒館去喝一杯,沒料到季淮凜的電話先打了過來,他笑笑,接通張嘴便是一頓輸出。
“嘛呢,我都說了下周五找你,別老催行不行,好好的北京你不呆,非要去蘇州,這下好了吧,想見我一面都難。”
季淮凜把車停在路邊,被他的聲音吵得頭疼得厲害,靠在椅背上吐出口氣,“我記得你有朋友在局里做事,給個號碼你,幫我查查位置。”
周既衍開車門上車,雖然季淮凜的聲音聽起來很穩定,但那一絲絲急切還是被他給捕捉到,能讓冷靜自持的季淮凜急的人一直以來只有那位。
“行,你把號碼發我,等幾分鐘就給你查出來。”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周既衍已經把地址給發了過來,季淮凜在導航里輸入,終點離起恒倒是不遠,反而離他所在的位置有點遠。
開到目的地附近,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小巷小道的,車子根本沒辦法開進去,地方甚至還有點偏。
季淮凜沉著張臉,手用力攥緊方向盤,在周邊開了一圈才找到能停車的位置。
跟著導航往巷子里走,一路上聽見了各種嘈雜的聲音,鍋鏟炒菜聲,嘩啦啦的淋浴聲夾雜著粗獷的歌聲,響徹巷子的對罵聲,還有好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在巷子的商店門口蹲著抽煙,越往里走季淮凜的臉越沉。
停在一棟七層樓的樓下,這里的環境稍微比來時路上經過的好了一點,至少樓下有一片寬敞的地兒,站在樹底下,他拿出手機用剛買的卡去打姜靜之電話。
居然關機。
抬腳往一樓走,腳步頓在泛著銀光的鐵門外,他盯著鎖,極淡地笑了聲。
行,那就等著唄。
這里總會有人進出。
凌晨一到,周遭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面前這棟樓的門始終沒有被打開過。
季淮凜點燃身上最后一支煙,目光落在五樓唯一開著燈的地方。
不久前,那地方的窗戶有道身影一閃而過,僅僅是一個背影,他便認出了是姜靜之。
半夜起了風,他走回車上拿衣服再折返回去。
其實他大可以用不著在這里吹冷風,姜靜之這段時間是照常上班的,等明天去公司就能見到。
但他偏不,拿來的衣服也拎著手上不穿,最好下半夜這風能再涼一點,感冒發燒怎么虛弱怎么來,他倒是要看看姜靜之的良心還在不在。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新的可能性很小,公司搞年會,雜七雜八的事很多,如果來不及更新的話會在星期天更回來!
感謝大家!
本章2分評論發紅包
? 二合一章
姜靜之早上醒來才把昨晚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給充了會兒電, 一開機跳出來幾個陌生電話,其中一個還是在早上五點的時候。
她揉了揉眼睛,把手機扔回桌子上, 下床出臥室去衛生間洗漱。
陽臺上那張木桌子臺面上放著的定時電飯鍋正冒著白蒙蒙的煙霧, 煙往客廳里飄, 玻璃門淺淺積了一層朦朧水汽。
在房間化好妝的姜靜之去廚房拿了個食盒,打算把鍋里的小米粥帶回公司吃。
昨晚似乎刮了大風, 陽臺圍欄上掛著的那盆光禿禿的薄荷被吹倒在地上, 好在只是灑了些泥土出來。
姜靜之把泥土用手抓回盆里,起身走到圍欄邊上重新掛好, 為了預防再次發什么這種事,她加了一條繩子來穩固。
弄好后,剛要拿著裝好粥的食盒往回走, 就聽見樓下似乎響了房東的聲音, 她垂下眸視線隨意環顧,很突然地停在了某一處。
樓前那顆榕樹下, 一道身影倚靠在樹邊,白衣黑褲, 身材修長, 雙手抱臂交叉于胸前,微側著頭,視線落在大聲說話的房東身上。
姜靜之看了會兒后想收回目光,卻不料樹下的人忽然抬起頭,兩道視線沒有任何準備的前提下撞在了一起。
她被手中不斷傳遞著熱意的食盒給燙了下,轉身回到客廳。
從租房出來到走下一樓, 姜靜之的表情都很平靜, 把感應門打開, 面前的光線被高大挺拔的身體擋住。
她頓了會兒,打算從左邊小小的縫隙里擠出去。
想法很快被識破,肩膀兩側被他的手臂給擋住出路。
她抬眸,目光清冷:“遲到一分鐘扣50塊是你說的。”
季淮凜盯著那張略施粉黛的臉看,后半夜的風確實又涼了很多,但也許是因為他常年健身的緣故,體質出奇的好,就這樣吹一晚屁事都沒有,但睜眼熬了通宵,神絲還是有點混混沌沌。
視線下移,停在姜靜之手上提著的袋子里,玻璃透明方盒,黃澄澄看起來軟糯可口的粥收入眼底,話沒經過大腦同意就說了出來,“這個,給我留一點。”
姜靜之頗為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弓著腰從他手臂下穿過去。
季淮凜看著空蕩蕩的懷,挑眉啼笑一聲,拎著外套追上那道綽約多姿的背影。
“不解釋一下?”他問。
姜靜之抿緊唇,明白過來他這是才知道她搬出了清江,昨晚入睡前,她想到Sherry,想到季淮凜對她說得那些話,心漸漸冷了下來。
既然季淮凜對Sherry不忘舊情,在和她領證后的情況下還正大光明的和前任見面,還總是拿過去的事來折磨她,她覺得自己真沒必要上趕著往上貼,沒必要去找罪受。
沒有季淮凜,她那幾年不也一樣過來了嗎,而且過得也很好。
她現在才二十二歲,應該把工作,把賺錢放在第一位才對。
想通后沒有了以往的輾轉難眠,很輕松地進入了睡夢中。
季淮凜瞧著姜靜之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下意識伸手想去把身上的重物拿過來,動作終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躲了下,冷冷掃了他一眼,還把那個裝著餐食的袋子換到了左手上,那副模樣就好像怕他要去搶一樣。
他:“”
“我在這里等了你一夜。”
姜靜之愣了下,剛才看他時,他的面容確實很倦,默了半秒,說:“和我有關系嗎?我沒讓你等,況且你的事不關我事,你明明說過我沒權利干涉。”
句句熟悉。
季淮凜被噎了下,眉頭微皺,聲音沉了些,“為什么要搬出來?還要住在這些地方,這里的治安有多差你不知道嗎?”
后半夜,他站在樓下,光是醉酒發瘋調戲女人的就看見兩個。
“搬出來才能盡快離婚。”姜靜之的語氣平靜得過分。
季淮凜怔在原地,他去上海后不怎么看手機就是不太想看見姜靜之會給他說離婚這倆字。
現在聽她的語氣,似乎真的不是在意氣用事。
他扯扯唇,笑了,出口的每個字都冷了幾度,“結婚和離婚在你這里就是這么容易的事嗎?”
心悶得不行,好像回到了四年前被她毫不留情一腳踹開的那會兒。
她做事總是能這樣干脆利落,他甚至要懷疑她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
姜靜之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結婚后還光明正大帶著前女友出現在我面前,這事兒對你來說很正常是嗎?”
“什么?”季淮凜被她的話搞懵了,大步走到她面前,直視那雙清凌凌的眼眸,“什么前女友?”
“Sherry。”
“Sherry?”他皺起眉頭,“你覺得她是我的前女友?”
姜靜之別開臉,她不否認自己心里還是堵得慌,“難道不是么,你在國外的這些年她一直都陪著你。”
季淮凜一時失語,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繃著冷臉,說:“誰跟你說她是我前女友?”
姜靜之淡淡笑著:“我親眼看見的,怎么,不敢承認?不像你季淮凜的作風啊。”
季淮凜心頭一梗,第一次從她嘴里念出他的名字,但體驗感非常不爽。
“所以說,你去美國那兩回,都遇見了Sherry,即使找到了我住的地方,也不敢來見我?”
姜靜之推開他,聲音霎就冷了,“你知道我去找過你?”
季淮凜不說話,只看著她。
姜靜之情緒開始起伏,昂著頭瞪他,“你心里清清楚楚我去過美國,可為什么還能說出我裝出對你用情至深的話?我要是裝,我有必要去美國還不見你嗎?”
“倒是你,心里明明還念著你那外國女友,為什么還要回來找我結婚,還是說,你也和外面那些衣冠禽獸沒兩樣,國內一個國外一個,想起哪個睡哪個,我是不是還挺幸運的啊,沒被你看上,現在你耐不住下半身寂寞了,就把人給接來國——”
聲音戛然而止。
姜靜之瞳孔驟然放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季淮凜近在咫尺的臉,剩下的話被迫不得已咽回了肚子。
唇上那清涼的觸感不是假的,季淮凜居然把自己的唇貼上了她的。
呼吸瞬間停滯。
季淮凜同樣是僵住,剛碰上那一瞬間立即就回過神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只是剛才看著這張越說越起勁的小嘴愈發不順眼,想著要用什么去堵住才好,可他并沒有來得及多想,身體已經幫他做出了回答。
上前捧住了姜靜之的臉,想也沒想就吻了下去。
她的唇和那晚一樣柔滑溫軟,讓他舍不得放開,見她還處在震驚之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便即刻化身為“禽獸”,忍不住輕輕琢了幾下。
這樣似乎還不過癮,索性捏住她的下巴,舌頭頂開她的唇,擠了進去,想撬開那兩排貝齒,探入她口腔里,去做想了四年之久的事。
即使是在那晚,她醉酒,他也沒能與她的唇舌相纏,只是自己在演無恥卑鄙的獨角戲。
他和她是有證的,是夫妻,雖然此刻的完全氛圍不對,但親一下也不過分吧?
姜靜之牙齒被撬開一點點時立馬清醒了過來,她氣極了,毫不客氣用力咬了那條作亂的舌頭,接而推開季淮凜,揚起手往他臉上甩了過去。
“是人嗎你!”
說完轉身,提著一口氣往公交站跑。
季淮凜愣住,看著姜靜之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臉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彌漫著絲絲血腥味,食指抵住舌頭,指腹上沾著血漬。
現在是上班早高峰期,巷子里有不少的人經過,正巧他被打的時候有個人從他們身旁走過去,那句“是人嗎你”也被聽見。
那人眼神瞬間變得怪異起來。
季淮凜低頭笑了聲,轉而停直腰板從那個人面前走過。
追到公交站,只看見姜靜之上車的身影。
心情氣不順地踹了腳道上擋路的石頭,拎著衣服轉身回去開車。
上了車,拿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用新卡發過去。
【我他媽從頭到尾就你一個,Sherry是昨天那金毛的女朋友,人家今年都要準備結婚了,別亂給我安關系成不?】-
季淮凜回了趟清江洗澡換衣服,給59喂完早飯,才出發去起恒。
車子開進起恒停車場。
下車闊步往電梯口走,正準備摁電梯,身后一臺車急剎停了下來。
他莫名有了什么直覺,蹙眉回頭看了眼。
幾米之外的黑車,剛熄火。
沒看錯的話,駕駛座的男人正盯著他看,視線非常強烈。
他不客氣地回視了過去,目光冷漠陰鷙。
聞時遠今早出門前和黎霜碰上了面,他昨晚在父母的逼迫下,不得已帶著她回了趟家吃晚飯。
席間,聞父聞母話里話外都是在催他趕緊和黎霜去把證給領了。
整個過程他都盡力維持著平和,但從聞家出來后,兩人便不歡而撒。
姜靜之結婚的事讓他震驚不已,心痛、難受、不甘,一點點的在啃噬著他的心。
要是自己在醉酒那晚,沒有把手機給同事叫代駕,同事就不會接到黎霜的電話,黎霜沒有擅作主張來接他,他哪里還會做出那種不枉為人的事?
他一眼沒合眼。
而黎霜早上卻說他們根本就沒有上床,床單上的血只不過是她割破手指滴的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怒。
喜自己真的沒有去碰黎霜,他早該想明白的啊,他怎么會這樣不信自己的自制力,醉成那樣怎么可能去做那種事。
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姜靜之已經結婚,她不聲不響的就結了婚。
面對黎霜的痛哭,悔恨,他冷眼旁觀,整整四年的努力全毀在了她的身上,她還有什么資格乞求他不要去找姜靜之?
不管怎么樣,至少他得去姜靜之面前說清楚,如果她知道真相后,會不會
聞時遠抱著僅有的一點希冀,開著車子一路往起恒疾馳。
到了停車場,熄火時無意間抬頭,看見電梯口那道凜冽肅然的身影。
察覺到他的視線,那人回過頭,目光暗藏敵意。
他一愣,是上回在大廈門口遇見的男人。
不知為何,腦海中跳了一個讓他很不舒服的念頭。
他非常斷定,這個男人——就是和姜靜之結婚的人。
聞時遠開門下車,一步一步走到那個男人身旁站著。
叮——
電梯門開,兩個氣度不凡的男人誰也沒有讓誰的同時走了進去。
季淮凜的鑰匙可自動感應樓層,他按捺住心中的暴風驟雨,攥成拳的右手垂在身側,眼睛死死盯著樓層數字一下下變化。
他倒是要看看聞時遠想做什么。
聞時遠周身的氣質也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面龐覆著寒霜,牙關咬緊,強逼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即使身旁的男人從他進電梯起就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滿滿敵意。
可聞時遠很不明白這個人莫名的敵意從何而來,難道說這個男人知道他和姜靜之的事?
逼仄的電梯里,兩個人各懷心思。
直達二十八樓,電梯門緩緩打開,季淮凜眼角余光看見聞時遠準備出去的動作,拳頭差點就沒控制住。
“靜之。”聞時遠凜冽的眉目在看見電梯外站著人時霎時變得溫柔。
季淮凜心下一緊,抬眼看了過去。
姜靜之滿臉愕然地看著電梯里的兩個男人,她只是要下樓去企劃部交東西,真沒想到自己會面臨這樣的場景。
她讓自己盡量不去看季淮凜,即使收到了那條短信,知道Sherry沒有和他在一起過。
但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說已經是造成了傷害,而且只要想到他回來找她結婚不過是為了報復她從前對他的狠心,她就沒辦法再用之前的心態去面對他。
總而言之,說是心灰意冷也不足為過。
“學長,你怎么會來這里?”她詳裝鎮定地問。
話音剛落,季淮凜低笑了聲,笑意并未到達眼底,反之一片冰冷。
聞時遠聽到了這聲笑,他揚了揚唇,走出去,站在姜靜之身邊,溫聲道:“之前你找我幫忙要的那位作家親筆簽名的書我帶回來了,放車里了,上來的時候給忘記拿了,你現在有空嗎?”
“現在?”姜靜之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幾分鐘才正式上班,垂眸猶豫了會兒。
她大學時非常喜歡那位作家的書,但一直都沒機會去一趟他的簽售會,“好,但我得去其他部門交點東西,你能去停車場等我么?”
聞時遠能感覺到敞開的電梯口流動的空氣里都含著怒火,他溫柔笑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姜靜之。”季淮凜神情隱忍,深吸一口氣才逼著自己看起來自然些,“昨天下班交代你寫的報告書給我了么?我說過十點前就要。”
姜靜之疑惑地擰緊眉,“季總,您昨天并沒有給我布置工作。”
“是嗎?”季淮凜云淡風輕地笑了笑,眼神掠過聞時遠,看向姜靜之,語氣親昵且無奈,“老婆,你忘記了么,你把我號碼給拉黑,昨晚還把我趕去酒店睡,我倒是想和你說,可你還和我鬧著別扭呢。”
聞時遠臉色大變,一瞬間握緊了手,骨節處微微泛白,用著強大的意志力才強迫自己沒有失態。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保持清醒與理智。
對方很明顯是故意這樣,誰慌了陣腳誰就輸了。
況且他看姜靜之對這個男人的反應,并不像尋常新婚夫妻那般,他是寫推理小說的,認識姜靜之這么多年,揣測她的心理很簡單。
她對這個男人很平常。
也許她和這個男人并不是因為愛情,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她一直都愛著在美國的那個男人。
只要不愛,那么他就不是機會全無,他陪著姜靜之走過四年,差一點他們就要在一起。
一定還有機會的。
姜靜之對季淮凜那聲“老婆”頗為感到意外,電話她是昨天拉黑的,住酒店?
她現在比較在意的是氛圍非常奇怪。
這兩人難道認識?
疑惑歸疑惑,她看著季淮凜,依然對他說的報表存有疑心,雖然她是他名義上的助理,但他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交由行政主管在做。
她淡聲道:“季總,現在還沒上班,等上班時間一到我就回來寫,如果真的是很急的話,您應該在打不通電話的情況下給我發郵件,這個我隨時都會查看的。”
季淮凜差點沒被姜靜之說的話給氣死,他沉下了臉,冷聲道:“身為我的助理,我連要求你做點事都沒辦法了么?”
“我會按您要求在十點前做好,但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姜靜之看向聞時遠,“學長,我們下樓吧。”
聞時遠點點頭,與姜靜之一起進電梯。
季淮凜的忍耐到了極限,一把捉住姜靜之的手腕,想拉著她往外走。
可不等她掙扎,季淮凜的手臂就被人用力抓著,冰冷的眼眸順著那只手往上抬,與聞時遠對視,他涼涼勾起唇角,“能把你的手拿開么,我們并不認識,不覺得這樣很冒犯嗎?”
聞時遠平靜地看著他,微微一笑,“要說起冒犯,你這樣抓著靜之的手,不是更?”
季淮凜唇角的笑意逐漸凝固,但很快他又換上另外一種笑容,目光漫不經心瞥向滿臉冷漠的姜靜之,笑得很幸福的樣子,“忘了自我介紹了,季淮凜——姜靜之的丈夫,這個身份難道也不配碰她?”
聞時遠僵了瞬,隨后極淡地笑了聲,眼底的不屑稍縱即逝,“看不出來么?靜之不愿意和你出去。”
“哦?”季淮凜手背的青筋若隱若現,面上卻半分不失從容淡定,他故作疑惑問,“不過,你是誰啊?沒有任何預約的情況下你就這樣冒然來我的公司,不太好吧?”
姜靜之本想冷眼旁觀這兩個針鋒相對的男人,但火藥味越來越重,她生怕在這公眾場合一點就燃,忙道,“季總,這位是我在大學時的學長,今天他來有給我打電話,現在我得去一趟企劃部,再不下去就怕耽誤了。”
季淮凜盯著她,有點難以置信。
這是想當著他的面和舊情人去約會么?
聞時遠因為姜靜之的話眉頭悄悄地松開了,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她,轉而回答季淮凜剛才的問題,口氣輕松平和,“季先生,你好,聞——”
話沒說完,姜靜之忽然就被推出了電梯,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合上,就那一瞬間,她看見了季淮凜一拳揮向聞時遠。
她忙去摁另一臺電梯,可是電梯卻一直停留在一樓,正巧夏桔走了過來,她讓夏桔幫忙看季淮凜他們那臺電梯去了幾樓。
“啊?”夏桔疑惑道,見姜靜之一臉焦急,懵懵地應了下來。
姜靜之往安全通道跑,邊跑邊撥夏桔的電話。
這要真的打起來,聞時遠怎么可能是季淮凜的對手啊,他從小就跟著季老,還學過跆拳道,別說一個人,一群人對他來說都不成問題。
姜靜之跑到二十層的時候夏桔告知電梯停在了負一層。
停車場。
她在到十三樓乘上了電梯。
等到達負一層,電梯門一開,就見兩道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她的喊聲還是慢了一步,又看著季淮凜往聞時遠臉上揮了一拳。
“別打了!”
季淮凜聽見聲音分了一秒的神,而這短暫的一秒鐘的時間,聞時遠抓準時機,用力翻起身把他壓在地上,隨即掄起拳頭直逼他的臉。
他完全可以躲開的,但余光看見了跑過來的人,他忽然就不躲了,硬生生挨了一拳。
“學長!”
姜靜之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拼盡全力地拽住聞時遠的胳膊,急忙說:“學長,別打了,你是公眾人物,待會兒被拍下來了怎么辦!”
出電梯門的那會兒,她清楚地看見有人拿出了手機,不知是在報警還是錄像,總之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有害無益的事。
姜靜之的聲音將聞時遠的理智給拉了回來,他平息身上的狂躁,目光極冷地掃了眼躺在地上捂著嘴角的季淮凜,似乎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真能裝!
姜靜之瞥了眼聞時遠的臉,果然,本是白皙清雋的面龐現在到處都掛了彩。
“趕緊去醫院吧,你最近不是還有好幾場簽售會,這樣怎么面對書迷?”
聞時遠看她在著急,沒忍住抬手去揉她的頭頂,“我沒事,別擔心。”
手只是放在姜靜之頭上一下下,所以她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只是扯唇略尷尬地笑了笑。
她看了眼還躺在地上的人,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瞥了下他還在冒血的嘴角,心口微微一顫,可想而知聞時遠剛才那拳有多用力。
但這么大一家公司的老板,打架這么幼稚的事虧他還能做得出來。
她伸出手,冷聲說:“起來。”
季淮凜盯著那只手,片刻失神,想到她居然先去關心聞時遠,涼颼颼地睨了她一眼,無視那只手,自個從地上站了起來,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衣服,準備回公司處理下臉上的傷,停車場門口卻響起了警車的鳴笛聲。
那個人果真是報了警。
姜靜之急急瞥了眼這倆男人,這種情況應該是可以私了的,她躊躇地說,“學長,去警局對你的影響不太好,你看——能不能?”
聞時遠明白姜靜之的意思,他并不想私了,可他卻沒辦法拒絕她,低頭默了瞬,“好,聽你的。”
季淮凜嗤笑了聲,他怎么可能會和這個男人達成和解?
有幾個警察從外面進了來。
他揮了下手,慢條斯理地說:“這里打架。”
“季淮凜!”姜靜之要氣死了,他難道一點也不考慮季家那邊了么!
季淮凜笑得吊兒郎當,“對你老公能不能溫柔點?”
聞時遠沉著臉,先一步走向警察,不想再聽見“老公”這個詞。
警察了解情況后要把人給帶回局里,姜靜之想跟著上車,被季淮凜給擋了下。
季淮凜眉心緊鎖,“回去上你的班,那地方能隨便去的么?”
那里什么樣的人都有,別待會兒搞出什么心理陰影了。
聞時遠拍了拍姜靜之的肩,溫聲道:“別擔心,做個筆錄就回來。”
因為季淮凜這個人,他都把正事給忘了。
季淮凜真想給聞時遠一腳,他到底從哪里看出姜靜之在擔心他了?
姜靜之無奈地看著警車開走。
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警局來了電話,她作為季淮凜在蘇州的家屬必須得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