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林也很驚訝,他提高聲音朝著上面喊:“小靜之?”
姜靜之聽到這聲音心里一咯噔,她站這么高,為什么還是能被他們瞧見?
身體僵硬住,不應(yīng)聲也不低頭,想裝作沒聽見。
可有人偏偏不放過她,她忽然間感覺到樹干大力晃動了下,葉子唰唰往下落,她驚呼出聲,驚恐地把身體掛在樹上,像只樹袋熊似的。
“阿凜,你別嚇?biāo)恕!瘪樍譁芈晞褡琛?br />
季淮凜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樹上,嗤笑著:“這小學(xué)生還挺牛。”
“哇哇哇,這口氣說得好像您老不是小學(xué)生一樣。”周既衍放聲大笑。
駱林滿臉擔(dān)心地看著樹上,“靜之,你怎么不下來?”
剛問完,樹上傳來哽咽的嗓音。
“我......好高,我害怕。”
姜靜之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來,眼眶溢滿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砸了下來。
駱林深深皺起眉,這樹太高了,不太好爬,他疑惑姜靜之這小身板能爬樹的同時邁步往旁邊的雜物房走去,那里面應(yīng)該有一個大型梯子。
周既衍依舊笑嘻嘻的,“別怕哈,駱林哥哥馬上來搭救你。”
話說完,周既衍那細(xì)長的丹鳳眼忽然就睜大成一個小葡萄那樣圓,他的頭跟著季淮凜的動作慢慢抬起,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阿凜,你,你干嘛啊?”
季淮凜臂長腿長,身體靈活,兩三下就爬上了樹,他踩在根看起來比較結(jié)實的樹枝上,腳步移動,慢慢靠近那個抱著樹干全身發(fā)抖的家伙。
“喂,松手,跟我一起下去。”他的語氣帶著隱隱的不耐煩。
姜靜之猛地?fù)u頭,死活就是不肯松手。
“那你想在這站多久啊?”季淮凜又靠近了她一點,眼眸忽然一晃,很清楚地看見了她那兩只被涼風(fēng)吹得通紅的手。
姜靜之想到剛才樹劇烈晃動是因為他,他就是不安好心,存心想嚇唬她,所以她才要不理他。
季淮凜看著姜靜之氣鼓鼓的側(cè)臉,忽然明白過來她此刻顯然是不相信他,他輕咳一聲,盡量把語氣緩和了點,骨節(jié)分明的手抓住姜靜之纖細(xì)的手臂,“我扶著你,摔不了。
他彎唇補(bǔ)充了句:”不騙你。”
“真的嗎?”姜靜之哭得聲音都發(fā)啞,她把頭擱在手臂,臉往衣袖上胡亂蹭,淚水和鼻涕都被蹭沒后才緩緩扭頭。
她抬起還掛著淚珠的眼睫,語氣又軟又怯,“這么高真的不會摔下去嗎?”
季淮凜看了眼那雙比兔子還要紅的眼睛,嘴角霎時就繃不住了,他笑得肆意張揚:“有我在,你說呢?”
說這話時的語氣是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溫柔。
姜靜之扁了扁嘴,一副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妥協(xié)的模樣:“那好吧,我相信你。”
說完她的手卻是依舊抱著樹干,眼睛緊盯著季淮凜伸出來的那只干凈修長的手。
季淮凜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斂了笑,神色淡淡的:“你又在磨嘰什么?”
姜靜之臉發(fā)熱,喉嚨發(fā)出細(xì)若蚊吶的聲音:“我還是怕。”
季淮凜不耐地睨她一眼,手扶著身后的樹枝轉(zhuǎn)身,下面的駱林已經(jīng)把梯子架在了樹旁,眼見著駱林要爬上來,他甩了甩手示意他別上來,然后彎腰蹲下,扭頭:“上來。”
姜靜之見狀,嘴巴張成了能塞下雞蛋那樣大。
“再磨嘰爺爺就回來了。”
季淮凜知道姜靜之最怕季老,所以在這個時候把季老搬出來非常有必要。
果不其然,姜靜之一聽到這兩字整個人都慌了,她咽了咽喉嚨,立即松開顫巍巍的左手抓住懸在頭頂上的樹枝,抓穩(wěn)后轉(zhuǎn)身,看著季淮凜清瘦的肩背猶豫了半秒,忍著心中小小的顧慮把身子壓上去。
她吸吸鼻子,能聞到季淮凜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道,聞起來很舒服。
季淮凜駝著姜靜之小心翼翼站了起來,下一秒,就見她立馬就把自己的手腳勾在他的腰和脖子上,腦袋也瑟縮在他的背上。
小小少年的肩雖然不寬闊,但靠上后心中所有的害怕仿佛都被沖淡。
“就沒見過你這樣膽小還愛哭的小學(xué)生。”季淮凜忍不住吐槽。
姜靜之甕聲甕氣地為自己辯解:“你可不可不要亂說,我明明不愛哭也不膽小。”
為了確保安全,季淮凜的腳步移動得謹(jǐn)慎又小心,他冷笑一聲:“爺爺待會就回來,我看你怎么和他解釋你那雙兔子眼。”
季老工作結(jié)束后都會去醫(yī)院陪曲綰,過后會回老宅一趟,他工作忙,回來的次數(shù)不多,但每逢回來姜靜之都得去客廳同他問好,這是曲綰教的,她說季老喜歡懂禮貌懂事的孩子。
“我......”姜靜之又慌了,季老可不喜歡家里的人哭哭啼啼,她抬起左手使勁擦眼睛,下手沒輕沒重,弄得眼睛生疼,不止疼,還有點癢。
駱林和周既衍在下面扶著梯子,季淮凜穩(wěn)穩(wěn)地踩在階梯上,手臂緊緊勾住那兩條和竹竿沒兩樣的腿,身后人的手肘不小心頂?shù)搅怂暮竽X勺,他扭頭瞥一眼,那眼睛居然更紅了。
“得了你,越擦越紅。”
姜靜之喪氣地咬緊唇,她覺得自己完了。
“他要問你干嘛哭,你就說我欺負(fù)你了。”
少年干凈清冽的聲音隨風(fēng)一起灌入姜靜之耳里,也隨之蔓延到她的心里。
很溫暖。
她傻愣愣地問:“為什么要這樣說啊?”
少年的音調(diào)驟變,“那你告訴我還有什么好辦法?真不知道你那語文滿分怎么考的,你倒是給我想個十全十美辦法出來啊。”
“我聽你的!”姜靜之忙道。
季淮凜聞言輕笑,笑聲很小,有點寵溺的意味。
姜靜之悄悄把下巴移到季淮凜的肩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長而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難怪曲奶奶總在她面前夸季淮凜模樣比一般小朋友出挑。
“小凜,謝謝你幫我,我摘了......”
“你叫我什么?”少年驀地打斷她的話,腳步頓在梯子上,語氣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小凜是什么鬼?一聽就是喊小屁孩的,他才不要!
姜靜之眨眨眼,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老師說課本里的小紅、小明,還有小強(qiáng)都是我們的朋友。”
還有一句:你幫了我,所以今天開始我能不能也和你成為朋友。
她把這句憋在了心里。
“你和小強(qiáng)也是朋友?”
姜靜之重重地點了下頭。
季淮凜嘴角控制不住地咧開一條很小的弧度,聲音卻是傲慢狂妄:“那你朋友可真多。以后不許這樣喊我,搞得我們多熟一樣,要是再被我聽見這兩個字--”
他揚起拳頭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姜靜之下意識捂住嘴巴,傷心地想著自己這次的示好又是失敗告終。
下到了平地,季淮凜連招呼都不打就把人給放在了地上,姜靜之在樹上站久了腳有些麻,落地時沒站穩(wěn),一個踉蹌就要往后面倒。
“小心。”
駱林及時拉住了她,她紅紅的眼睛落在他的眼里,訝異之余又有些好笑和驚奇,怎么會有人能把眼睛哭成這樣紅。
周既衍也瞧見了那雙眼,他上前把頭湊近姜靜之,左看右看,好奇的與她對視,笑瞇瞇道:“你是小兔子。”
姜靜之只覺得眼睛發(fā)癢,顧不得周既衍幾乎是要貼在她身上,她用力揉了幾下,還是癢。
“走了。”季淮凜冷睨了眼周既衍放在姜靜之肩上的手。
“拜拜,小靜之,以后別調(diào)皮了喲。”
駱林笑著揮手,轉(zhuǎn)身跟上季淮凜的步伐。
“哈哈,這個年紀(jì)調(diào)皮很正常好不好!”周既衍也跟了上去,他們待會要去閣樓看電影呢。
晚上,市醫(yī)院多了幾位滿臉郁悶的小學(xué)生。
原來姜靜之并不是因為哭過眼眶才會變得那樣紅,她的眼睛感染了細(xì)菌。
紅眼病傳染的速度很快,雖然不是對視就會百分百被傳染,但三位小少年卻還是不可避免的中招了。
這也成了曲綰茶余飯后總愛談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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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三,照常在校上完晚自習(xí),下課后一大群推著單車的學(xué)生們涌出校門。
姜靜之跟著人群慢慢走出去,然后走到對面路口等著陳岸過來接她。
這周一的早上,她收拾好東西出門去等公交,走到路口時看見了陳岸,她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被他那句“不上車的話我的飯碗就沒了”給堵了回去。
陳岸的車通常停在不顯眼的位置,車也是比較低調(diào)的一款。
季淮凜下午給她發(fā)了消息說下課后直接去醫(yī)院,想到待會兒的一對一指導(dǎo),姜靜之心里難免會緊張。
其實她昨晚就開始緊張了,不僅緊張,還有一點點莫名的興奮。
今天寫物理卷子時她非常用心,絕不會讓季淮凜挑到一丁點毛病。
“鈴~鈴~”
她是不是得帶點吃的犒勞一下季淮凜,鹵煮?那會兒看他好像還挺喜歡吃的。
“鈴!鈴!鈴!”
越來越大的單車鈴聲終于引起了姜靜之的注意,她奇怪地扭頭看。
路燈下,季淮凜靠著單車抱臂站在那,黑衣黑褲白圍巾,頭發(fā)剪短了些,看起來很清爽,神情清清冷冷,但樣貌卻給人一種放浪不羈的感覺。
浪?這個詞好像不適合他,姜靜之看過季懷桉在深夜偷偷帶著不同的女生回家過夜,而季淮凜身邊除了駱棲和徐懿清,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其他女生。
周既衍有駱棲,駱林也和徐懿清糾纏,身邊的人都在談戀愛,享受年少那種酸酸甜甜的愛情滋味,怎么季淮凜這種身邊完全不缺追求者的人卻總是獨身一個人?這個問題經(jīng)常縈繞在姜靜之腦海里。
正當(dāng)她神游之際,路燈下飄來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
“過來。”
姜靜之心尖莫名一顫,抱緊懷里的書小跑過去,停在季淮凜面前時,看見他那漆黑深邃的眸直直盯著她看,她一時間竟忘記了說話。
季淮凜撩起眼皮上下打量姜靜之一眼,慢悠悠地說:“九點半下課,從教學(xué)樓走過來也就十分鐘,你猜猜現(xiàn)在幾點?”
“我下課后去了趟班主任那里。”姜靜之老老實實解釋,接著又補(bǔ)充了句,“如果我知道今晚是你來接我,那我一定會用跑的。”
等等!這話怎么聽起來這么奇怪?
這回輪到季淮凜詫異了,他挑眉看她,喉嚨上下滑動發(fā)出一聲低笑,嗓音莫名勾人:“什么意思?”
姜靜之懊悔地埋下腦袋,說話磕磕巴巴:“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季淮凜拉長語調(diào)地“哦~”了聲,漫不經(jīng)心地睨著她低垂的眉眼,故意逗她:“我語文挺好,不然我給你分析分析你那句話?”
“不用不用。”姜靜之急地扯高了嗓子,想迅速跳過這茬,她躲避季淮凜的視線,很刻意地往他身后黑色山地車看。
這車她記得擱置在雜物房很久,從季淮凜高一那年參加完自行車大賽后就沒再見他騎過。
而且這種車是沒有后座的,所以......姜靜之抬眼掃四周,并沒有見到陳岸的車。
季淮凜收起繼續(xù)逗弄她的心想,抬腕看表,時間不早,“走了。”
“怎么走啊?”姜靜之脫口而出。
季淮凜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用腳走啊,你想跑也行。”
他把她懷里的書抽出,又把她肩上的書包摘下掛在車把手上,長腿一跨上了單車,扭頭看她一眼,語氣頗為認(rèn)真:“跟緊點,別人丟了都不知道。”
說完用力蹬了幾下踏板,單車就和姜靜之瞬間拉開了段距離。
姜靜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這一瞬她才恍悟季淮凜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需要徒步幾公里去醫(yī)院。
反應(yīng)過來后,她吐了一口氣,隨意做了幾個跑步前的準(zhǔn)備動作,然后一溜煙兒地往前跑。
就這幾公里而已。
小意思。
然而姜靜之還是高估了自己,她追著季淮凜的單車跑了大概兩公里就怎么也抬不動腿了,明明以前早上跟著季淮凜去晨跑八公里都不在話下,難道是因為太久沒運動了的緣故?
她口干舌燥,氣喘吁吁撐著腰,眼瞧著季淮凜的車越來越遠(yuǎn),她真想大喊一聲。
“我的水!”
口隨心動,她真喊了,前面的人也終于肯停下。
季淮凜單腳踩著地上,偏頭看姜靜之,手往她書包里伸。
姜靜之一步三喘地挪過去,瞧見那個暗紅色的保溫杯時想也沒想就奪過來,打開仰頭灌了一大口,好在水是早上裝的,這個點早就成了溫水。
季淮凜默不吭聲地看著姜靜之在努力平復(fù)氣息,她喜歡藏在圍巾里的臉此時全露了出來,眼睛透澈,臉頰因為跑動而染上了一層粉,馬尾高高綁在腦后晃動,兩鬢的發(fā)絲凌亂,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生動明麗。
他微斂眼眸,聲音清冷:“就累了?”
姜靜之聞言看他,他的眉眼落在昏黃的燈光下,少了冷意,多了幾分柔和。
她愣了下,移開視線,嘴硬著:“不累。”
不累才怪,她此刻真想不管不顧地躺在地上打幾個滾,大喊一聲:快累死了!
季淮凜一眼就能洞悉她的心思,他彎了彎唇,然后從車上下來,發(fā)號施令:“上車。”
姜靜之看了眼車子,忙擺手,“我跑步就可以了,不累,真的。”
她小時候騎過一次周管家那臺鳳凰牌老式單車,結(jié)果沒踩幾下就從車上摔到路邊的水溝里,自打那次開始,她就再也沒碰過單車。
可沒人知道她那時從單車上摔下來其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看見了抱著籃球從路口走過來的季淮凜。
也算是騎車陰影吧。
季淮凜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差點忘了你不會騎,不過你怎么連單車都不會騎啊?”
姜靜之臉微熱,他這招激將法的確很有用,心底那股子不服輸?shù)膭艃阂幌伦泳捅肷项^,她越過眼前的高大身影,施施然地站在車前,伸手調(diào)整車座高度,可奈坐管夾被擰得特別緊,她是怎么也擰不動。
“得了,我來弄。”
閑散的聲音響起,頭頂被黑影籠罩住。
幾乎是同時,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姜靜之的手立馬縮了回去。
她定在原地,偏了偏身子,微抬眸,能看見季淮凜利落且冷硬的下頜線,再往上是緊抿著的薄唇。
看到這里,她猛然間記起那年在閣樓看電影那晚,唇角上的溫度。
季淮凜稍一用勁就把坐管夾給擰松,他給車座降低到對姜靜之來說騎行起來比較舒適的位置。
弄好后,他回頭一看,嘴角忍不住勾起:“盯著我看干嘛?”
姜靜之如夢初醒,耳根瞬間爬滿了紅暈,眼神躲躲閃閃,她輕聲辯解:“我不是在看你。”
季淮凜挑眉,抬了抬下巴,“多大個人了還撒謊。”
“我真的不是在看你,就是我......”姜靜之急得語無倫次,頓了會兒后解釋,“我在發(fā)呆,你知道的,我平時就喜歡用這個角度發(fā)呆。”
“行吧,就當(dāng)你是在發(fā)呆。”季淮凜扭頭,唇角帶笑。
“......我真的是在發(fā)呆。”
......
山地車本就是沒有普通單車好騎,姜靜之先是站著踩了幾下,慢慢適應(yīng)后才坐著,車子歪歪扭扭、慢慢吞吞的在種滿香樟樹的道路上移動。
她面上有多鎮(zhèn)定,內(nèi)心就有多慌張,大冬天的額頭還冒出汗。
千萬要穩(wěn)住,堅決不能再在季淮凜面前出糗!
季淮凜肩上搭一個沉甸甸的粉白色書包,路人偶爾投來幾個詫異的目光,他走得很慢,撩著眼皮沉默地看著幾步之外艱難騎行的人。
纖細(xì)的身軀弓著背部,頭又垂得很低,再看一眼地上的影子,有種是一只小烏龜在騎車的感覺。
這家伙真是搞笑又可愛。
這條路的路燈比較昏暗,姜靜之一整個心思都放在了水泥路,生怕不小心就往坑里騎。
越是擔(dān)心的事就越容易發(fā)生,她的手心有汗,握著車把手的手滑了一下,車頭就控制不住地扭動,車頭旁邊湊巧有塊小石頭被傾斜的輪胎壓到,接著整個車快速往地上倒。
姜靜之來不及多做反應(yīng),心里飄過一個完了、又要丟臉了的念頭后,不做任何掙扎地跟著車子的方向一起倒。
她閉著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可下一秒,預(yù)想中的痛感并沒有襲來。
她的胳膊被穩(wěn)穩(wěn)扶住,腦袋撞上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頭頂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你是來搞笑的吧。”
!
姜靜之此刻心想這還不如摔地上裝死得了。
她的頭剛好靠在季淮凜的胸腔處,能聽見他強(qiáng)勁有力的心跳聲,但聽著聽著就感覺不對勁。
怎么......跳這么快?
季淮凜低頭瞥了眼在他胸前無意識蹭了幾下的腦袋,目光逐漸變得幽深,喉嚨一陣發(fā)癢,他低咳一聲:“別蹭,很癢。”
姜靜之倏然抬頭,眼睛撞進(jìn)那雙如墨的眼里,兩個人就這樣忽然對視上,她不知要如何描述此刻的感受。
在閣樓看電影那次,季淮凜靠近了她,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慢慢占據(jù)她的嗅覺,她屏住呼吸,心跳得不規(guī)律。
以為季淮凜要親吻她,她該是躲開的,可她卻超出本能地閉上了眼,懷著一種既害怕又期待的心情。
然而,落在她唇上的是粗糲的指腹,和隨之而來季淮凜壞壞的笑聲。
至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去躲開。
眼前的女孩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jì),面龐精致柔軟,皮膚如白瓷般細(xì)膩,臉頰泛著紅暈,櫻唇微微張著,眼神懵懂乖巧,像株誘人而不自知的野百合。
季淮凜眉峰微挑,斂下所有情緒,單手扶著車,另外一只手拉著姜靜之離開他的胸膛,等她站穩(wěn)后,手很快從她手臂上松開。
聲音平靜:“打車去。”
他哪里還有什么狗屁心思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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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yī)院已經(jīng)快十點半,曲綰等著他們過來才上床睡覺,病房的門關(guān)著,套房客廳里有筆刷刷在紙上劃過的聲音。
姜靜之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季淮凜居然給她出了十張物理卷子,她看到那些難度高了一個級別的題差點沒暈過去。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一張卷子做完,姜靜之認(rèn)真的從頭到尾檢查了遍,確保沒有問題。她伸了會兒懶腰,扭頭,剛想喊季淮凜,阿哥兩個字卡在喉嚨里,默默地噤聲。
季淮凜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頎長的身軀躺在沙發(fā)上,手背壓著額頭,俊臉布滿了顯而易見的疲倦。
姜靜之深深呼了口氣,拿著另外一張沒做的卷子,身體慢慢往沙發(fā)那邊挪,停在季淮凜旁邊,伸手撈過毯子蓋在他身上。
視線在他過分優(yōu)越的臉上黏了會兒,然后把書頂在膝蓋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開始做題。
隔天早上醒來時,姜靜之躺在了季淮凜昨晚躺過的沙發(fā)上,身上蓋著兩條毯子,深怕她著涼似的。
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去洗漱,看著鏡子里嘴角那干了的口水痕跡,回想著昨晚她什么時候睡著了,又是怎么睡到沙發(fā)上的?
難到是季淮凜......想到他可能抱了她,白皙的面龐迅速爬上了紅暈,但轉(zhuǎn)念想到他可能看見她口水掛嘴角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撞墻。
桌上的卷子有被批改過的痕跡,姜靜之心忽然跳得很快,她一目十行地看有沒有出現(xiàn)x,翻到后面也全是打√,最后一大題上面還寫著遒勁有力的四個字。
【勉強(qiáng)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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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綰最近醒得越來越晚,也越來越依賴人,季老雖然忙,但如今每天中午都會抽空過來陪曲綰吃飯。
姜靜之洗漱完才剛好六點半,病房里護(hù)工阿姨正在給綠植澆水。
她走到病床旁安靜呆了會兒,護(hù)工阿姨告訴她清晨五點多季淮凜走的時候曲綰醒了一次,醒來就不肯再睡,還是季淮凜哄了半天才睡著。
走回套房拿書包時姜靜之搓了下干燥的手,接著拉開書包鏈子找護(hù)手霜,在包里摸了幾下沒摸到,她垂眸把那沓卷子拿出來。
這一拿連帶著她平常用來裝東西的袋子給抽了出來,袋口是松的,里面的幾張紙掉在了地上。
她趕緊彎腰去撿,卻在看見腳邊那張紙時目光一頓,整潔的圖紙上多了兩個和卷子上字跡一樣的字。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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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生每周都會有一節(jié)體育課,先是繞著操場跑幾圈,剩下的時間自由活動,想玩什么都行,唯獨就是不能回教室。
姜靜之坐在籃球場的臺階上曬太陽,班里的男同學(xué)在下面打籃球,她記得其中幾個男生從前在自習(xí)課時和全班同學(xué)放下豪言壯語,說以后一定會出現(xiàn)在國內(nèi)聯(lián)賽的球場上,或是去沖擊nba。
往往想到這個,姜靜之心里都會莫名的迷茫,這些個男生成績不僅不差,還有著堅定的目標(biāo),不用每天苦想自己未來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曲綰見她日日埋在書本里,曾問她有沒有其他愛好?
她想了很久,好像除了讀書她找不出自己還喜歡什么,所以曲綰讓她在舞蹈、鋼琴、大提琴,聲樂這幾樣中選一個比較喜歡的,她選擇了舞蹈,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電視機(jī)里跳舞的女孩子都好漂亮。
初一那年,她跟著曲綰和季淮凜去爬長城,居然在那遇見了小學(xué)同學(xué)涂瀟瀟,涂瀟瀟長相更可愛了,性格比小時還要熱情開朗。
一路上拉著她講個不停,分別時涂瀟瀟從包里拿出了個芭比娃娃,娃娃的衣服讓姜靜之驚艷,涂瀟瀟說那是她自己親手裁縫的衣服,語氣十分的驕傲。
從那以后,姜靜之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她攢了兩個星期的零花錢買了一個芭比娃娃,她的衣服都是曲綰買的舍不得剪,在她糾結(jié)該用什么來做時,看見了季淮凜拎著幾件衣服給周管家,讓他給扔了,不過那幾件衣服最后到了她手里。
她動手能力強(qiáng),簡單的小吊帶小短裙她做了一堆,后來漸漸不滿足這樣簡單的款式,她決定要給芭比穿漂亮的連衣裙。
有了這個想法但沒有靈感,她便每天下午放學(xué)跑去步行街或地下商場。
步行街里有一家專賣裙子的店鋪,她有好幾天都在店外晃悠,久了就引起了店員的注意。
店員姐姐非但沒有驅(qū)趕她,得知她的意圖還特別大方地邀請她進(jìn)去店里參觀,琳瑯滿目的裙子讓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那一年她不止有了興趣,還有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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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周一周二,其他時間里姜靜之都能在校門口看到季淮凜的身影,他換了臺可以載人的自行車,車的后座暫時成了她的專屬。
冷風(fēng)呼呼刮過耳畔,她的手緊緊抓住車后座的一角,季懷凜騎車很快,從來都不會管她在后面凍得鼻涕直流。
這次回去車子遇到了不平穩(wěn)的地,騎著騎著忽然震一下,剎那間姜靜之感覺自己會摔下車,所以伸手瞄準(zhǔn)季懷凜的衣服,抓住后整個人慣性猛地?fù)湎蛩?br />
季淮凜的腰很結(jié)實也很溫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她就沒忍住多抱了會兒,但很快感覺到他明顯的一怔,她暗罵自己一聲后馬上松開他,老老實實地抓住他車座下的車桿,目光胡亂撇向遠(yuǎn)處,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姜靜之沒抬頭,不然就能看到季淮凜那紅透的耳朵。
出現(xiàn)在校門口的次數(shù)多了就會引人注目,畢竟季淮凜長相特別出眾,往人堆里一站就能和旁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和姜靜之同年級的大多都認(rèn)識季淮凜這個學(xué)長,但高一高二的不認(rèn)識,小學(xué)妹看見他時會表現(xiàn)得特別羞澀與興奮。
隔天姜靜之就會被堵在廁所,盤問她和季淮凜的關(guān)系,要求她幫忙送情書。
“抱歉。不太熟。送不了。”
這兩個詞幾乎成了姜靜之的口頭禪,她現(xiàn)在每天不僅要做幾百道題,還要被一群情竇初開的小女孩纏身。
她也不是沒送過,高一的時候班上就有女生拖她送信,那時候不懂拒絕,直接拿著信去敲季淮凜的房門。
看見門口的人是她和她手上的東西,季淮凜的臉上有意外還有她看不懂的情緒,但在看到信封上的愛心和名字時,那張俊臉一下子就變得冰冷,還特不耐煩地寒聲說“少管閑事”。
這送信的事也成了姜靜之揮之不去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