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福子
雨漸漸停了。
苓不修輕咳一聲, 攔住楚璐茗正要邁開的腿：“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把她撈回來。”
似乎是怕她不聽話，干脆喚了一根木藤, 攔腰束著她，將她定在原地。
望著這人飄然的背影，結合方才的話，楚璐茗忽然覺出了一絲不對，又說不上來什么不對。
這話怎么這么耳熟呢？
幾分鐘后, 苓不修飄然而歸, 已經被雷劈得昏昏沉沉失了意識的人被她的藤蔓束著飄在空中，被她拉開了相當大的一段距離。
楚璐茗掙扎著想過去看看這人, 但腰上的束縛愈發緊了起來, 說什么都不讓她動。
“苓醫生, 該解開了吧？”她有些不爽。
苓不修看了她一眼，只覺奇怪，“她沒事兒, 就是氣血激蕩暈過去了, 你別急。”
“那我也想看一眼她啊。”
“別想著演苦情戲, 她這會兒漏電，你這點單薄的修為湊過去會被電焦的。”
“那，那就算這樣, 你也給我解開啊, 我怎么回去？”
苓不修看了她一眼, 輕笑一聲, “不行, 我不放心，你跟她一起飄回去吧。”
“……”
楚璐茗被藤蔓帶著飄在空中, 心底只剩無語，暗暗下了個決心，等她修為上來她必要這樣捆著苓不修一次！
不過，還好沒什么事兒。
那那張字條是干什么的？
“你等一下。”她喊住苓不修，艱難地拿出口袋里的字條，“這是喬老師給我的，你看一眼。”
苓不修聞言停下腳步，看了眼字條，臉色瞬間變了，“你給別人看過嗎？”
“沒有，怎么了？”
喬子衿，你現在這么信任這孩子嗎？甚至把這兩條和你心脈封印相關的咒術都給她看，不怕她趁機要你命嗎？
她再看向楚璐茗的眼神中滿是復雜情緒，許久，嘆了口氣，“你留好這張字條，未來興許會拍上用場，至于這是什么，等她醒了你問她。”
*
喬子衿鮮少夢到自己小時候的事兒，那段時間，每天都是在無法呻‖吟‖出‖口的巨痛中艱難謀生，實在不是什么好回憶。
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居然恍然看到了過去。
她似乎夢到了幼年習武的地方，茂密蒼翠的樹遮天蔽日，賜給彼時每日大汗淋漓的人些許蔭蔽。
又略有不同，比如，她面前有一個過去從未見過的山間通道。
此處應當不是她的夢，夢里不會有這么詳細且真實的觸感。她一時分不清這是哪里，干脆順其自然，邁步踏入這個狹長幽深的通道，向著另一端光亮前進。
她扶著石壁走了一會兒，來到了另一處風景之中，是一片花海，中間有一棵大樹，樹下似乎在冒煙。
喬子衿放輕腳步，緩緩靠了過去。
靠近些才發現，并不是樹在冒煙，而是樹下有一女娃，似乎在燒東西。
看起來不過是三頭身的小女娃，扎著兩個揪揪，身上掛著一個小肚兜，眼睛又大又圓，紅彤彤的，應該是剛哭完。她盤腿坐在地上，自虛空中拿出一本又一本的冊子，扔到面前的火盆里，燒成灰燼。
察覺到有人靠近，女娃擦了擦眼淚抬頭看過來，看到是個大人，火也顧不上熄滅，拔腿就跑。
喬子衿大跨幾步，將這孩子柔柔籠進懷里。
“你跑什么？我看起來那么嚇人嗎？”她溫聲道，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
小孩兒掙扎不能，干脆抱著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不過小奶娃咬人只能算撓癢癢，沒咬疼喬子衿，反而小奶娃自己的牙被體修略顯堅硬的皮膚硌得生疼。
她捂著嘴反應了一下，放聲大哭。
這小孩兒怎么這么愛哭。
喬子衿面色一尬，輕柔地將她懷抱在懷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拍著背。
還好她福利院那些孩子小時候她也抱過，哄孩子她還是會的。
小孩兒哭了一會兒，哭累了，抽抽搭搭道：“你，你放我下去。”
“那你不許跑。”
小奶娃奶聲奶氣道了句好，雙腳剛一落地，撒腿就跑。
喬子衿：……
她有這么招人嫌嗎？
她長臂一展，提著肚兜帶子將奶娃娃又提了回來。
小奶娃雙手緊緊扯著肚兜下擺，腿也不敢亂蹬了，一臉驚恐地看著這個上來就揪她衣服的變態。
不是，她只是一個器魂啊，雖然很多人想吃了她，但沒人上來就搶她衣服的啊！
“你……到底想干嘛？我就這么一件衣服啊！你再這樣我咬你啊！”
奶兇奶兇的。
喬子衿笑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不搶你衣服，我不是壞人，不要跑了。”
“你不是壞人，你是上來就扒人衣服的變態！壞女人！”小家伙干脆擺了，也不管肚兜還能不能遮住自己，沖著拎著自己的胳膊拳打腳踢。
這一聲帶著濃重奶氣的壞女人聽的喬子衿一愣，抬手按住亂蹬的腿，仔細觀察這奶娃娃。
小臉圓乎乎的，眉眼間有些許熟悉的感覺，但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小胳膊小腿兒都白嫩嫩的，像幾節白藕拼在一起，肉乎乎的。
沒有生氣，不是人魂
喬子衿微微皺眉，“你叫什么？何處來的魂魄？”
“你不是來吃我的嗎？你怎么會不知道我是什么？騙子！壞女人！”小家伙手腳皆被她束縛著，只能靠兇狠的語氣偽飾自己。
奶娃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眼前這個人看起來沒之前那些人那么壞，她身上的魔氣也沒有那么重，只是有一點，興許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見到她這么久了，除了搶她衣服，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行為。
如果，她撒個嬌，能不能跑得掉？
嗚嗚嗚，她要當人類，她不要當器魂了，為什么器魂會這么辛苦啊！她只想安心找個地方睡覺而已！
小奶娃越想越委屈，小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姐姐……我不好吃的……你讓我走吧嗚嗚嗚嗚嗚……我只想找個地方睡覺……”
喬子衿滿頭黑線，無奈道：“我不吃小孩兒，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騙人，你身上明明也有魔氣，你也想吃我，和那群邪魔一樣。”
“你能一眼看到我身上的魔氣？你到底是什么？”
“你承認了，你果然是魔，嗚嗚嗚，我好不容易得了人身，我只是想去謀個轉世，我要當人，當人就不會有人想吃我了嗚哇哇哇哇哇。”
“……”
該說不愧是孩子嗎？這小嘴兒叭叭著，內餡兒已經漏的一干二凈了，該講的不該講的這不是已經全盤托出了。
喬子衿抬手按住這孩子叭叭個不停的小嘴，柔聲道：“所以你是器魂？”
小奶娃下意識點頭，又猛猛搖頭。
喬子衿將她輕柔地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安慰著她，“我身上的魔氣只是一個意外，現在拋不掉，我不是壞人，愿意相信我嗎？”
“……不愿意。”
“……”
喬子衿也不生氣，干脆抱著她靠著樹坐下來，將奶娃娃放在腿上，并不催她，只是這樣坐著。
許久，奶娃娃鼓起勇氣看她，“你真的不是壞人？”
“愿意相信我了？”
“……不愿意。”
小家伙雙手架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成熟的小大人一樣，“但是，你沒有像他們一樣，上來就想吃我，那我勉為其難給你一個了解我的機會吧。”
喬子衿啞然失笑，揉了揉她的頭，“好。那我該怎么稱呼你？”
“你叫我小福子就行。”
小福子，是器魂，但又生出了完整的三魂七魄……
喬子衿挑眉，“你是福祿鼎的器魂？”
小福子表情一變，但又很快裝成漠然的樣子，哼道，“那是什么玩意兒？也配和我相提并論？”
喬老師點了點頭，沒有拆穿她，而是偏轉了話題，目光投向還在冒著熱氣的火盆——剛剛她沒注意，現在怎么越看越覺得這是一個被火燎黑了的鼎。
……這器魂，還挺心大的。
“你在燒什么？”她輕聲問著，捏著小家伙的耳朵。
小福子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燒東西，手腳并用爬回火盆旁邊，大眼睛里登時蘊滿淚水，啜泣道：“好多壞人要吃我，我要把和我有關的東西都燒了，這樣他們就吃不了我了！”
就算他們還賊心不死想吃她，至少，至少不知道該怎么吃了！這樣，應該也能讓她多活一段時間吧。
這樣想著，她又拿出來幾本冊子，扔到火里，火苗竄了一竄。
臉側水潤潤的，倒映出來了些許火光。
又哭了。
喬子衿無奈地靠過去，摸摸她的頭，“別哭，以后不會有人想吃你的。”
“真的嗎？”小家伙淚收的極快，只余睫毛上還掛著水珠，臉上的痕跡已經被擦得干干凈凈，此時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她。
喬子衿輕嗯一聲，捏了捏她的耳朵。
小家伙被這么一哄又一捏，此時才覺出來這女人的好看，耳尖漸漸紅了起來。
比她這個圓臉圓眼睛好看多了！
“我要是能轉生成人，我也要按著你的模樣長……”小福子喃喃道，一邊說，一邊往火盆中又扔了幾本書。
喬子衿好奇問道：“雖然你已經凝了三魂七魄，但器魂轉世這事兒未有所聞，你怎么這么確定可以做到？”
小福子突然嚴肅起來，問：“你難道沒有做過什么，分明不可能做成，但是做到了的事兒嗎？”
喬子衿沉吟片刻，點頭。
“是什么？”
“那是很多年前了，那件事是，活下去。”
小福子像是被這個答案嚇到了，一骨碌爬起來，揪著這人的衣服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你這個人類，怎么和我的答案一模一樣的？雖然你身上有點魔氣，但是，怎么會活不下去呢？”
喬子衿笑著搖頭，不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呢？轉世這事兒，你又是怎么想的？”
“有個人跟我說可以，就算不行……”小福子拍了拍手，“火盆”頓時大了許多，她輕輕一躍，站在鼎邊，手中掐訣，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不消片刻，成堆的書涌了出來，樸樸簌簌落入鼎中，火光沖天。
紅色映在她的臉上，竟有幾分陰惻，她冷了聲音道：“倘若不行，橫豎就是魂飛魄散。死就死吧，總比被那群魔物吃了的好。”
奶聲奶氣地放狠話，別說，還有點可愛。
喬子衿剛想說什么，周圍忽然靜了下來，定格成了一幅畫。
而后，畫面破碎，不只是眼前的畫面，還有她記憶中和這里有關的畫面，破成碎片，消散在空中。
她失去了立足之處，無力掙扎，只能向下落去。在被縛著落入茫茫黑暗中時，她忽然想起了那張臉。
那不就是，楚璐茗的縮小版嗎？
只可惜，當她睜開雙眼，除卻那張小臉，和小福子有關的所有的記憶都如同一層薄雪，被風卷著，飄散在茫茫天地。
第62章 嘮叨
晚上, 夜色深沉。
下午下了一場大雨，雖然不是自然而來的雨，但許多小動物趁著夜間雨后的涼意冒出了頭, 嘰嘰喳喳吵成一團，平添許多自然的風趣。
除此之外，安安靜靜，并無人聲。
畢竟都這個點兒了，該睡覺的都已經和周公聊上天了, 沒有人聲, 只有夢囈。
除了喬子衿的房間里——
喬子衿倚靠在床頭，臉色還有些蒼白, 臉上掛著淡淡一層笑, 看著屋子里這兩個人一個追另一個走來走去。
楚璐茗就跟在苓不修的身后, 拿著本子和筆，一條一條地詢問著她覺得重要的東西。
苓不修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她躲到哪里, 楚璐茗就跟到哪里, 完完全全就定死在她身后, 怎么勸都不聽。
苓不修終是撩了把頭發，指著靠坐在床頭，除了面色還有些蒼白,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沒有問題的人, 近乎崩潰道：“她現在也是合體期的修士了, 她死不了, 你不要擔心了！”
“但是她的心脈封印終究是定時炸彈, 你也說那個封印變薄了……”
“我說了，養養就好了, 養養就好了，沒破！”
坐在床上的人笑出了聲，又跟了幾聲咳嗽，苓不修冷冷睨了她一眼，示意她趕緊開口。
喬子衿眉眼帶笑，道：“楚老師，放過她吧，我現在確實沒什么問題了。”
“聽到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苓不修真的很崩潰。
你有什么事兒，啊，那人已經醒了，你去問她啊！除了身上還有點痛，她現在里里外外，健康的很，活著不成問題，快樂地活著也不成問題。
楚璐茗眉毛糾在一起，一層水霧很快就鋪滿了，嚇得剛坐下的苓不修直接一個起立，“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兇你的。”
“苓老師不用擔心，我這是正常現象。”楚璐茗抬手擦掉眼角的水汽，“可能是天生的，沒事兒，不管你事兒。”
喬子衿無奈一笑，道：“楚老師，二毛和袁翹應該都睡了，能麻煩你去后廚取一下藥嗎？”
楚璐茗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好。”
剛好，她們分開一會兒，都可以冷靜一下。
待小孩兒離開了這層樓，苓不修才抱著胳膊對上面色蒼白的人，看著她又咳嗽了一陣，無奈地說：“我以為你把煉化的咒術也寫給她，是愿意煉化了。”
喬子衿搖了搖頭，散去了強撐著的力氣，虛虛靠在床頭，“在我沒找到百分百保留下來我自己的意識的方法之前，我不會的。你也不想這具身體換個主人吧？”
“我在想，你這么多年斗下來，結果軟肋還越來越多了，真的值得嗎？越拖越難說，能不能找到那種方法，你心里也有數啊。”
喬子衿換了個舒服些的方式，雙手疊在身前，正色道：“挺值得的，走這么一遭，體驗一遭，我想，當我的情感足夠充沛，她也很難奪了我的意識吧？”
苓不修哼笑一聲，不再看她，又溜達了兩圈后干脆輕輕擺袖，離開了此處，只剩幾聲空靈的聲音，“隨你便……有事隨時喊我。”
終究是嘴硬心軟。
這群姐姐，面對她都是嘴硬心軟，這樣，容易把她寵壞的啊。
不過，有著這些愛始終陪著她，還有一個忽然闖進她孤寂無聊的生命中的小小變數，這些，都是她的勝率，對吧？
喬子衿按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封著半只魔物，構成了勾連她的心脈破口的壁障，讓她能活下去，但也成為了她繼續活下去的障礙。
遲早有一天，她會煉化這半只魔物，徹底修復她的心脈的，她總不能一直拖著這殘破的身體一路到大乘的，那不是等著喂天雷了？
如果一個高階雷屬性修士回歸天地，那天雷會不會因此變強呢？
喬子衿莫名覺得有點……滿足到了一些惡趣味。
“你笑什么？”
苓不修拐回來想問點事兒，一回來就看到喬子衿這不太正常的笑，心下一驚——這人不會瘋了吧？
喬子衿斂了笑容，收得太緊，牽出一段輕咳，咳得她眼角都掛上了水汽。
苓不修：奇哉怪也，我居然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柔弱兩個字。
“你回來干什么？”
“福祿鼎一直在你們宗門里，我來問問你，有沒有什么和它有關的文字記錄？”
喬子衿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很多年前被人偷了一遭，專門拿走了和福祿鼎有關的書。”
“這么離奇？真是怪了，行吧，我先走了。”
喬子衿也覺得奇怪，她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很荒唐的念頭，那些書都是福祿鼎生了腿后自己回來偷的，拿走之后全都燒掉了。
奇怪，她怎么會有這么腦洞大開的想法？
她按著太陽穴，合眼休息。
肯定是今天剛突破，靈力太活躍，亂七八糟的想法就都出來了。
楚璐茗端著藥碗進來時就看到她在揉著太陽穴，略有些緊張，“喬老師，你頭疼嗎？”
就連懶洋洋地蹲在她肩頭的小鼎都看不下去了，非常無奈地說，“她突破的很順利，大雨修了外傷，靈力會修復內傷，你就別擔心了，好不好？”
不說苓不修這個醫生，它聽的都頭疼了，從回來之后這人的嘴就沒停下來過，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那么多問題。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真可怕，可惜它只是一方殘魄，永遠都體會不到了。
話是如此，楚璐茗并沒有回應它，而她心底的那些緊張情緒還在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它，只能說，說了也白說。
她肯定不聽。
小鼎自行飛了下去，落在桌子上，自封五感，給自己拉了一個安安靜靜的角落。
你們兩個人自己去體驗愛情的酸臭味吧，它要睡覺了，真是吵死人了。
喬子衿搖了搖頭，“不疼，只是放松一下。”
目光落在床頭的那碗藥，不由自主嘆了口氣，眉毛蹙成一團。
她有十分甚至九分的不愿意喝這藥。
楚璐茗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大眼睛直盯著她，示意快些喝藥。
喬子衿莫名覺得，如果她今晚說一句不喝，這小家伙能當場表演一個一秒落淚。
她的淚腺是有人工開關嗎，說開就開，說關就關。
喬子衿就在這樣的眼睛的注視下，一口灌了下去，而后緊緊閉上嘴，閉上眼睛，眉尾眼尾一齊垂了下去。她靜靜靠在床頭，靠散發冷氣，把這碗藥帶來的怨氣一并散去。
溫熱的手按上她的側臉，撫上眉眼，輕輕揉搓著，柔嫩的雙手帶來了截然不同的觸感，一時，嘴里殘余的藥味兒都沒那么苦了。
楚璐茗似乎靠得離她很近，楚小姐輕笑一聲，氣息就灑在了她的臉側，輕柔地撓著，忍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喬子衿依舊閉著眼，只是已經沒那么怨氣深沉了，她柔聲道：“我剛剛昏著的時候，好像看到小時候的你了。”
楚璐茗驚訝一瞬，“怎么會？我應該沒給你看過我小時候的照片吧？你說說看，看是不是把別人記成了我。”按在臉側的手暗暗加了些勁兒，警告之意味格外明顯。
“小圓臉，眼睛也圓乎乎的，鼻子很高，臉上肉乎乎的，摸起來手感很好。”
楚璐茗低喃道：“和現在有什么區別。”
“是啊，沒什么區別啊。”喬子衿緩緩睜開眼，眸中笑意更甚，“怎么這么大了，還肉乎乎的，這么可愛呢？”
“喬老……唔……”
喬子衿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按在了她的頸后，許是在她專心致志揉捏這人的眉眼側臉時，太過輕柔，她沒注意，此時卻成為了這位女士偷襲她的好幫手。
手按著她的后頸，溫柔的薄唇覆了上來，傳遞著熱度，絲絲縷縷的苦味兒順著唇舌交融進入了另一人的口中。
楚璐茗一時不知道手該放在哪里，干脆學著這人的樣子，搭上她的肩膀，下意識牽扯著將喬子衿往前帶，逐漸加深著這個吻。
直到她隱隱約約有些喘不上氣，喬子衿才舍得放開她，額頭相抵，低聲一笑，道：“苦不苦？”
楚璐茗調著呼吸，尚還有些暈暈乎乎的，沒想到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點了點頭，“苦。”
“那以后，每天都來陪我喝藥，然后……”
楚璐茗輕笑一聲，“喬老師，我們到底是誰追誰？”
“互追，或者……”
“那不行，等戲拍完再說~”
小家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嘿嘿一笑，正想退開，又被這人連著肩膀攏入懷中，肩頭頓時多了一顆腦袋，頭發輕輕掃著她的脖子。
兩個人就這樣，相擁了很久。
“謝謝。”喬子衿忽然開口，“謝謝你，這么掛念我。”
“是你說的啊，準女朋友，我肯定要掛念你的。”楚璐茗笑著說，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有時候，一個擁抱即可抵過千言萬語。
喬子衿格外安心，將自己的半數重量都交在了楚璐茗的懷中，靠在肩頭，溫和的少女體香卷進她的呼吸，靜靜地撫平心上的褶皺，因著突破后略有些躁動的靈力也被這股淡淡的香味撫平。
她忽然很想和以前的自己講一句話，你可以去愛這個世界，因為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愛你。
你的所作所為，沒有白費。
心口處隱隱的疼痛被這清香一繚都緩了許多，喬子衿下意識貼得更緊了些，渴求這份溫暖和安心。小兔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小兔子默默收緊懷抱。
深沉夜色下，靜謐房間中，只剩下兩人頻率逐漸一致的呼吸聲。
第63章 腹肌！！
石子被貓爪輕輕帶過, 響動一聲，一只黑貓蹭著邊邁入陰影之中，輕喵幾聲。
“查出來了？”
“……”
“那, 來吧。”
黑貓的腳底仿佛有吸力，垂直站在豎著的墻上，輕輕一躍，跳入一團黑影之中，毛被梳理了幾下, 舒服得它瞇上雙眼, 舒展了一下身體，碧綠的瞳孔微光一閃, 選了個舒服的姿勢, 隨著黑影一同溶解在原地。
幾次呼吸之后, 他們出現在一間很光亮的別墅的陰影之中，太過亮堂，黑影不敢踏出影子, 干脆將黑貓放下。
“我過不去, 你去匯報？”
黑貓輕喵兩聲, 轉身躍入別墅，循著氣味，輕輕攀上一正倚著露臺吸煙的女人的肩上, 輕喵幾聲。
“查出來了？叫什么名字？”
“……”
“呀, 居然是她。這雷劫看起來不弱, 深藏不露啊, 喬、老、師。”
“……”
“你說, 她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
“……”
“嗯，我知道了。”
“……”
“還真被燒得一干二凈, 一本不剩啊？這福祿鼎轉生之前倒是給自己鋪了一條好路，不過，能把她抓過來放在身邊就足夠了。自如存儲釋放靈力，嘖嘖，若是定期帶她回一趟那邊，靈力可真是取之不竭了，那群人可真是暴殄天物。”
“……”
“不必，不必再耍什么陰謀詭計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沒有意義。”
女人空著的手輕輕點著手機屏幕，屏幕上是一份正在被仔細看的合同，另一只手架著煙，只覺無趣，干脆燎起一把火，將煙燒得一干二凈，散在空中。
她轉身，身姿綽約，裊裊娜娜，踩著步子走回客廳，半躺在沙發上。黑貓竄上她的肩膀，輕喵幾聲。
“嗯，想鬧騰就再去鬧騰一次吧，我來做剩下的。明年見，兩位老師。”
黑貓躍了下去，默默離開別墅，只是離開前它回頭看了一眼。
好空蕩，好無聊。
黑影穩穩接住它，聽它將方才的對話轉述一遍，輕輕嗯了幾聲，而后攏入懷中，離開了此處。
夜色重歸寂靜，這一次連貓爪帶起的石子滾落的聲音都沒有了。
*
兩人平白親了一遭，又擁著共枕一晚，雖然什么都沒有發生，但許多事情已經在悄然間發生了變化。
楚璐茗照舊是每晚抱著書去找喬子衿，看她喝完藥，親一遭，然后開始學習。
然后開始學習。
然后開始學習！！！
喬子衿恨不能穿越回一個月前，把那個給了楚璐茗一堆書的自己掐死。
藥依然是需要喝七天，每晚袁翹送來后就被支走，待這個房間安靜無聲了，楚璐茗甚至不走門，直接穿墻而過，順便練練她剛學會的可以跨越一定障礙物的傳送術。
只是，今天她穿墻時失敗了，撞上了一塊兒極硬的東西，就這個觸感來說，似乎是結界。
喬子衿為什么要設置結界防她？
楚小姐揉著腦袋，有點委屈，眼眶霎時就泛了紅——自從開始修煉后，她發覺自己比以前愛哭了，至少隨時都能紅一圈眼眶，看起來格外可憐。
她氣鼓鼓地走了正門，敲門敲得可大力了，半插腰等人來敲門。
門自己開了，楚小姐邁進去，發覺往常總是等著她的人沒有來迎她，心底兀自升起一絲不安，關好門，加快腳步沖入內室。
喬子衿依舊是倚在床頭，旁邊放著已經喝干凈了的藥碗，雙眸緊閉，格外憂傷。
今天怎么沒等她來就喝藥了？
“喬老師，我來了。”楚璐茗輕聲道，還沒靠過去就察覺到了空氣中閃動的電弧，不由得笑出了聲。
連方清都說她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
確實，畢竟她曾經有些懼怕的人，如今在她面前愈發的幼稚的可愛，這會兒又不知道在生什么悶氣，甚至都有些漏電，那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喬老師？不回答我就走了哦。”
“你又沒提問。”閉著眼睛的人不情不愿嘟囔道。
楚璐茗的指尖燃起一束火花，和空氣中的電弧稍一接觸便是一陣爆鳴聲，楚小姐無奈嘆了口氣，“兩米之內，我是靠不過去嘍。”
話音剛落，空氣中的電弧閃動兩下，消失在原地。
楚璐茗輕嘖兩聲，翻身跪在床上，靠得極近，輕輕勾起這人的下巴，“所以喬老師又在吃什么飛醋呢？”
“哪有。”
兔子膽子愈發大了起來，也不再多問，來之前吃了幾塊甜糕的唇徑直印了上來，交換平衡著兩人口中的味道，絲絲縷縷的甜意從口腔沁入心肺，而后遍布五臟六腑。
分開時，兩人面色紅的不分彼此，眼中霧氣繚繞，遮住了尚不顯顏色的‖欲‖氣，輕‖喘‖著‖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們越來越沒辦法拒絕彼此了。
“喬老師，還閉眼睛嗎？”小兔子倚在肩頭，濕熱的氣息撓著耳朵。
喬子衿輕哼一聲，但還是攏緊了身前人？
“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幼稚？”
“發現了，還會喜歡我嗎？”
“會，畢竟，更像個活人了，也更可愛了。”
她那本就因著此事而心跳加速的心又重重跳了一下，眼瞼顫了顫，終是撐開雙眸，含著笑意看著偎在身前的這只小兔子。
平復了一會兒心情，楚璐茗干脆盤腿坐在她身側，也不再去書桌了，攤開帶來的書冊，指著其上一頁，輕聲問道：“今天還沒什么問題，但是，這里說，修術法的多數會再修一門，以求自保。所以，喬老師在術法之外修的什么呢？”
喬子衿的點點不悅轉成了尷尬，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果然這個問題逃不過去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掙扎道：“其實沒必要知道這么多的，知道我也修術法就行。”
“想知道嘛，喬老師告訴我，我也當做第二學位的參考？”
“……那你不許笑。”
“修什么會……好笑啊？”
喬子衿干脆一咬牙，道：“其實我是個體修來著，就是用拳頭作戰，后來才修的術法。”
如果楚璐茗敢說出和金剛有關的詞兒，她一定會在周身三米拉起電弧，別想再靠近她！
只見楚璐茗雙眸微亮，忽然直起身子，手輕輕拍了一下，“所以，喬老師是不是有腹肌？”
喬子衿訝然一瞬，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明知道楚璐茗格外會體察人心，卻總是擔心這擔心那……她要多信任她一些才是，不能再這樣了。
她點了點頭，很快啊，蓋在身上的白色被子被楚同學飛快地拉開，那雙眼睛亮得能在夜晚做電燈泡，充滿了不‖染‖欲‖色的渴‖望，緊緊盯著她。
里面寫滿了兩個字：看看。
喬子衿無奈搖頭失笑，所幸她今天穿的是分體式的家居服，單純看看這個還是可以的。
“只能看看。”她無奈道。
楚璐茗瘋狂點頭。
她直起上半身，拉開上衣，秀美的腰線勾出邊際，六塊腹肌很完美地分布在其上。
楚璐茗努力壓著嘴角，心里的小人早已下意識吞咽了無數次口水，興奮地在原地打滾。
喬子衿常演古裝戲，即使是現代戲也鮮少露腰，她真的是第一次領略此間風景，看到如此健康秀美的身材。
只有她能見到。
可能她的師尊師姐也可以，但只有她，可以經常見到。
她突然有點后悔，為什么剛剛答應只能看看，她真的好想上手摸一摸啊，順著腰側完美的弧度劃到腹前，一塊一塊勾勒著腹肌的邊緣線……
這種荒唐的快樂，她居然也能體會到。
“看夠了嗎？”喬子衿無奈。
這人的眼神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剝了，再不管就真的可能會撲上來生吃了她，她干脆直接地放下家居服，遮住了此間風景。
楚璐茗瞬間軟了下去，頗為遺憾。
她思考片刻，道：“喬老師，我如果也練體修，是不是也會有機會擁有腹肌？”
“……我怕林欣然拿笛子砸死我。”
“嗯？關林姐姐什么事兒？”
喬子衿語重心長道：“你可能不知道，她依舊是你的忠實媽粉，每天都在罵我讓我好好照顧你。如果讓你的媽粉知道了，你被我拐來修煉體術，她可能真的會氣死。”
“哎呀，不純粹走這條路，就當鍛煉身體了，以后有機會再修個劍什么的，林姐姐不會多說的。”
“想好了？”喬老師再三確認。
楚璐茗用力點頭。
喬老師抬手關了燈，“那睡覺吧，明早起來開始晨跑。”
“什么？！”
*
劇組的開工時間在早上七點，為了多跑一會兒，喬子衿在五點半，天才剛亮的時候，就將這人從床鋪上提溜了起來，押著她洗臉刷牙。
六點整，兩人正式站在酒店門前的小公園里，楚璐茗有些興奮，躍躍欲試。
六點十分，她直呼跟不上了，要求停下。
喬子衿放慢了腳步，輕笑道：“楚老師這是多久沒鍛煉過了？”
“鍛煉這種事兒僅限于體測前一周。”
“還跑不跑？”
楚璐茗咬牙，點頭，而后拿出手機記錄了一小段晨跑視頻，趁著慢跑休息編輯好發了出去。
難得跑步，她是不可能再來第二次了，就讓這一次的作用發揮到極大吧。
六點四十，喬子衿終于停了腳步，楚璐茗只覺得兩股戰戰，站都站不住了，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體。
而后，拿出手機，想看看剛剛的視頻有沒有收獲什么有價值的夸夸。
畢竟，她都累成這樣了，真的很想看夸夸。
「楚崽，這么早跑步鍛煉身體啊，媽媽心疼你哦，親親。」
「楚崽，加油！」
「璐璐，真難得啊，你是要轉性了嗎？」
都是些預料之中的問題，有些無聊。她想看到點不一樣的，向下翻著，終于看到一條——
「晨跑一個人可是很難堅持的，楚崽一個人跑的嗎？」
楚璐茗來了興致，想把這句話指給喬子衿看，剛想說話，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惡寒。再抬頭，周圍景色依舊，只是已經沒了人聲。
她被拉進了一個結界之中，而她因為全神貫注于手機，居然沒注意到。
只是，喬子衿呢？
第64章 同志仍需努力
楚璐茗后退了一步, 做出防御姿態，手中掐好訣，攻防一體, 隨時準備。
她將下意識里冒出來的逃跑去找喬子衿這一條，從可選事項中刪除了。
她需要長大，需要實戰經驗，這次就是很好的一份機會，喬老師現在大概應該也在找她, 那她先穩住自己, 再等喬老師來吧。
楚璐茗轉了轉手，沉靜下來, 一道靈力注入腕上的紅繩, 紅繩微響一聲, 幽幽地散著光，向它的另一個主人昭示位置。
小鼎鉆了出來，雖然只是一個鼎, 但楚璐茗仿佛是看到它蹙眉, 小鼎低聲道：“是個隔絕法陣, 你現在應該還在原地，只是被隔開了。”
“法陣水平不低，喬子衿估計得破解一會兒, 你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了。”
小鼎完全是自言自語, 沒給楚璐茗任何插嘴的機會, 它輕躍兩下, 似乎有些興奮, “檢測你這些天學習成果的時間到了，剛好替我狠狠報仇。”
“報仇？”楚璐茗輕聲回問。
小鼎晃了晃, “不記得了，反正，有仇就對了。”
楚小姐輕笑一聲，輕聲應好。
無風的結界內，忽然，一陣風牽了下楚璐茗垂在二測的汗濕發絲。她一閃身，同風來的方向拉開一步的距離，木藤隨即從地上鉆了出來。
“捆！”一聲低喝，木藤正正好捆住了隱身襲擊的人，一道身影漸漸顯出來，掙扎著想脫開木藤。
楚璐茗的第一反應——好丑，怎么會有這么難看的東西，魔族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天啊。
這太嚇人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后頸忽然一陣拂過涼風，身前這魔物也掙開了藤蔓。
前后包夾怎么撤？
她抬手，一個短程傳送，暫時脫離了包夾圈，落在肩頭的小鼎飛了起來，忽然變大，將兩魔死死地扣在其中。
小鼎低語：“快，起火。”
“火，小火球，炸！”楚璐茗一時想不出其他招式，手忙腳亂之下只能喚出最基礎的火焰，嘴里胡亂喊著。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打不死你，我也要把你耳朵震聾。
小鼎鼎身黑了一個度，這都是什么招式啊？但還是張開一個口子，將火焰收入鼎內，扣緊鼎身，道：“好了，這兩個就是我的口糧了，你去打其他人吧。”
“還有？”
“你是不是沒開神識？”
“噢噢噢噢，對對對。”
小鼎虛空嘆了口氣，看著楚璐茗探出神識后倒吸一口氣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
結界領域就這么大，楚璐茗那點可憐的神識也完全可以覆蓋，隱身就沒什么意義了，望著身前身側逐漸冒出頭的鬼物們，密密麻麻，這么打眼一看也有十幾二十個，大概還可以從長相分辨出來等階，那幾個長湊合的估計比她厲害多了……
楚璐茗深吸一口氣，忍住顫抖，低聲問道：“鼎啊，你吃完沒？”
“馬上，你想干嘛？”
“讓我進去啊啊啊啊……”
小鼎：就不該指望她，算了，再練吧。
她腿軟到已經想當場跪下了，爺爺奶奶祖爺爺祖奶奶，她是得罪什么人了嗎，為什么要搞這么大陣仗來歡迎她。
要不然你就陣仗再大點，全整點好看的來呢？
一時之間，自骨髓深處而生厭惡疊加著恐懼和被丑到了的惡心直直在她胃上來了一拳頭，要不是她還沒吃早飯，她現在真的很想現在立馬馬上跪下來吐。
嬌俏的圓臉瞬間蒼白，雙手發顫，預先掐的手勢都有些穩不住，緩緩向后退去，嘴里振振有詞：“你們想干什么？想吃我嗎？我不好吃的，我都二十四馬上二十五了，膠原蛋白已經流失了。而且，雖然我臉圓，我還沒一百斤呢，沒有肉可以吃，不香的，放過我吧……”
嗚，她錯了，她只是一個修道不過月余的菜狗，她不該妄自尊大自己挑戰這群人的，喬老師，喬老師在哪兒，不會已經找不到她了吧。
楚璐茗真的很想給自己貼一個流面條淚的貓貓頭的表情包。
一聲輕笑宛若救世神音，自她身后傳來，細密的電弧輕輕裹住她，而后，一只她還沒發現的魔物從她身后飛了出去，撞在結界之上，化成黑煙，飄散在空中。
強敵的氣息激發了低階魔物的本能，它們嘶吼著沖過來，還未靠近，閃著白光的電弧緊緊纏住它們，瞬間炸成煙霧在空中飄蕩。
“三個化神，兩個元嬰，剩余全是金丹小怪，嗯，還行，比之前有誠意多了。”
“嗚嗚嗚，喬老師。”
眼瞅著這人的淚又開始在眼眶打轉，喬子衿抬手按住她的頭，輕輕一揉，“別哭，給你看一下我的法器？”
流光一閃，玄鐵扇落入掌中，扇面張開，連帶著三道拔地而起的雷光直奔那三個尚還站著的化神妖孽的面門而去，沖散了三道妖孽，也破了這結界。
撲撲索索的碎片飛了滿天，還沒落下就被清晨的微風裹著上了天，不見蹤影。
小鼎趁機縮小，飄飄搖搖落在楚璐茗的肩頭，晃了一下。
楚小姐沒管小鼎，反而伸手想接過扇子把玩，抬了一下，沒抬動。
喬子衿笑著說，“別動，它很重，容易傷到你。”
“啊……喬老師，你看了多久啊？”想起來剛剛自己從志得意滿到最后那個樣子的變化，楚璐茗就覺得臉熱，一想到喬老師可能從頭看到尾，更恨不能挖個地洞鉆進去。
天啊，丟死人了。
“我也剛找到你。”女人面不改色的撒謊，聊表慰藉，“所以，明日繼續跑步？確實是該好好修煉一下術法之外的了。”
“……”楚璐茗擦了擦尚未冒出頭的辛酸淚，低聲應了句好。
忽地，昨晚的一些場景又鉆入腦海，她湊近女人，“那，喬老師主動教我，可不許生氣。”
不許動不動生悶氣，雖然像個小孩子很可愛，但是，老是需要去猜一猜心思，會很浪費時間的。
那些時間，她都想和喬老師快樂地貼在一起，學習工作生活，干什么都好。
喬子衿哼笑一聲，“下次生氣，就可以拎著你去結界里揍一頓了。”
“為什么？！”
“修煉體術，挨打是必經之路，我親自來動手，心里有數，不會心疼。”
“……”
楚小姐冷哼一聲，默默拉開大于一臂的距離，讓這人不能直接拉到她，氣鼓鼓地繼續看手機。
喬子衿：“別看了，小心一會兒又掉陷阱里去。”
“……”
這個女人好氣人，她后悔了。
現在退貨來得及嗎？
但是，一想到她腰上那秀美腰線和格外分明的腹肌……算了，氣人就氣人吧。
“喬老師，我這條視頻可是收獲了頗多的夸耀呢，你要不要也發一條？”
喬子衿淡淡看她一眼，撩了一下耳側濡濕的碎發，“舍得？”
“不舍得，我自己看就好了，嘿嘿。”
真傻。
“說起來，為什么那些魔物那么丑啊？魔族都這么丑嗎？”
喬老師搖了搖頭，“其實真正的魔族還挺好看的，這些丑的都是一些心思不正的魔隨手捏得玩偶罷了，只能算魔物。”
真正的魔族，不是挺好看，而是格外好看，他們不論男女都格外英氣，女子同樣體態修長，長個一米七都不成問題，眉宇開闊，頜線分明，很是勾人。
不如說，她如今的長相，特別是這雙修長的雙眼和格外墨黑的瞳孔，同樣是受到了體內那半只魔的影響。
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人，沉下聲音，“你是對魔族感興趣了？”
“不是，我在思考我要不要每天微博晨跑打卡，多好的吸引人的方法啊。”
“……評價很好？”
就那十分鐘都堅持的夠嗆的樣子……
楚璐茗點頭，劃出自己的首頁，指著評論區給喬子衿看，“是啊，都在夸呢。”
喬子衿瞥了一眼，看到了一句，「嗚嗚嗚，楚崽崽都瘦了，來媽媽抱抱。」，嘴角微抽，心下對這群媽粉的認知又不由自主上了一個臺階。
這里面應該不會有林欣然吧？
想到了就動手，當機立斷，她傳音給林欣然，問：“你起了嗎？”
“起了啊，怎么了？你是不是帶我崽崽跑步去了？是不是好累啊？讓她早上多吃點。”
“……沒事。”
還好，她應該是這個類型的粉絲的……吧？
還好，她不怎么喜歡經營這些公開的社交平臺，有就有吧，反正她也看不到。
*
方清對于身邊多一個人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只要她倆之中有一個人沒戲，就會搬著劇本，一邊看劇本，一邊看顯示器，就好像要時時刻刻盯著對方才是。
她瞅了身側冷冷淡淡的人一眼，“有進展了嗎？”
正在看暢游節目組發過來的合同的喬子衿聞言，眉頭一挑，“什么？”
“你，和，小楚，如何了？”
別想糊弄她，她眼睛亮著呢。
喬子衿溫溫一笑，將合同仔細看了一遍，先回復了蘇悅，然后才看向方清，道：“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都一塊兒晨跑了，還尚未成功？”
喬子衿無奈道：“她說等雙夢拍完再討論下一步。”修長的眉眼順勢落了下去，頗有幾分可憐。
這人身上最近濃重的情意卷著，身上的煙火氣越來越多了，方清偏過頭不看她。但不得不承認，這副眉眼落入凡塵后并不會被塵土淹沒，相反的，裹上了絲絲煙火氣后，這張臉更加出塵，更加挑人心弦了。
喬子衿看著劇本，忽然想起前不久方清提到的想找楚璐茗的那個劇，順勢提了一嘴，收獲了方清一個奇怪的注視。
“我那個不是雙女主，單女主，很英氣的一個角色，怎么，又感興趣了？”
“你本來要找的也是楚璐茗，又不是我。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別忘了。”
方清輕嘖兩聲，轉頭在微信上同謝染狠狠吐槽這兩個人——滿滿的都是戀愛的酸臭味，還在這兒拉拉扯扯，看著真著急。
第65章 因果緣分
隨著方清的一聲卡, 楚璐茗結束了今天早上的打戲的拍攝。方清向來要求嚴苛，除了格外困難的動作，多數都要求演員自行完成, 而她的動作又多是施法配合一些步法，倒也簡單。
只是現在稍微會一點點起飛后，才會發現威亞吊著的飛是多么的別扭，動作完全不如自己飛一遭來得輕便順暢。因此，今天她就偷偷用靈力繃直威亞, 自己起飛, 拍出來的動作，武指看了都說好。
不過, 這點小動作也躲不過喬子衿的眼睛, 喬老師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頭, 略略施加警告。
楚璐茗吐了吐舌頭，抱著劇本乖巧坐下，低聲道：“可是這樣效果確實不錯嘛。”
“你現在一心二用控制的尚不算好, 別給自己增加風險。另外就是, 盡量不要在人前使用, 小心牽連因果，給你那么順利的渡劫招致禍事。”喬老師格外嚴肅，面上不帶笑容, 這件事的嚴肅等級瞬間就上去了, 楚璐茗默默記了下來。
好吧, 喬老師說不許就不許吧。
喬子衿捏了捏她的耳尖, 褪去戲服外裹著的衣服, 柔聲道：“到我了，你看劇本吧。”
“嗯嗯！”
方清捂著臉, 不忍直視。
明明開拍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火花還沒那么明顯呢，怎么現在就，怎么現在就……
是不是得給她這個也算是紅娘的人包個紅包啊？
楚璐茗乖巧將劇本攤在腿上，讓二毛將手機拿過來，預備先處理信息在仔細看下一場戲的本子。
手機上，趙思萍已經把暢游節目組初版的合同發了過來，現在才九月，明年三月才錄的節目，不知道為什么這么著急，但節目組誠意很足，哪怕還需要仔細洽談的初版合同，給的條件都很不錯。
她簡單看了一遍，將自己覺得還需要斟酌一下的地方做了標記，發還給趙思萍，扔給這位經紀人去處理剩下的事兒。
接下來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一一回復后，李可兒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不是說看到信息給我回電話嗎？”電話那邊的人語氣不善，聽起來心情很差。
楚小姐無奈，“我才剛回完消息，倒是你，一直看著手機？”
李可兒踱了幾步，腳步聲重到隔著手機也清晰可聞，足以看出來此時此人的心情究竟是有多差，楚璐茗不敢貿然開口，她怕自己這一句話下去，火力就全然轉移過來了。
許久，李可兒悠聲道：“我現在，在福利院這邊。”
“嗯？”
“她居然說，不認識我！她，不認識我？”她咬牙切齒道，最后幾個字音都是從唇齒的縫隙中鉆出來的，足以證明此時的不爽。
楚璐茗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人說的是許月平，道：“不是說了，就當陌生人嗎？你又去找她做什么？”
“我想，關心她一下嘛，畢竟……”
“你喜歡她了？”
“我不喜歡，我喜歡姐姐。但是你看她，都三十歲的人了，還這么瘦瘦小小的，而且還看不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準確地歪到這種人身上的，但是既然有緣分……”
李可兒倚著墻壁，沒有握著手機的手扣著自己的褲子邊縫，低聲嘟囔道，這個聲音也只有和她打電話的人能聽清。
她話還沒說完，身側的門被人突然拉開，蒙著眼罩的少女悠然走出，路過她身邊時停頓了一下，毫無感情地說：“李小姐，我們無緣無分，也不需要你來照顧，還請以后不要來糾纏在下了。”
言畢，邁著輕巧的步子離開，墨黑色的眼罩飄帶被微風卷起，在腦后輕揚。
李可兒結巴道：“她……她怎么聽到的？”
楚小姐無奈道：“你聽到了吧？人家都這樣拒絕你了，沒必要再靠近了。”
某日夜晚她看書時，喬子衿同她大概介紹了一下許月平這一脈所修的術法，是一種很玄乎的、她沒聽懂的術法，但是她記住了一句話，這一脈平素里已經牽扯了許多因果，因此更要少沾凡常因果，所以……
哪怕她的親親閨蜜確有隱秘心思，她也得幫著攔一下才是。
對不起啊，可兒。
況且，那術法她雖然沒聽懂，但她明白這是一種拿身體的一部分換來窺視天機的能力。
按喬老師所說，許月平是用不再生長發育的身體和一雙皎潔的鳳眼換來了如今直視命道的“天眼”。
也就是說，不僅是外表，許月平的內在發育也永遠的停留在了十五六歲的水平，那……
怎么看，都不算合適，甚至可以說非常不合適。
只能做一次惡人，將她的親親閨蜜的春心萌芽掐斷在搖籃之中了。
*
彼時的楚璐茗撐著下巴問：“那，喬老師當初為什么要沾我這條因果呢？不怕嗎？”
“我身上雷劫夠多了，不差一道兩道。”喬子衿無意道，又緩緩抬眸，看著她，“不過，當初確實是被楚老師的演技震撼到，想交個朋友的。此條因果，我染的心甘情愿。”
她將心甘情愿說的又緩又慢，眸光閃動，楚璐茗一時不敢看她，可憐的小心臟被撩得猛猛跳動，一時甚至隱隱有些疼。
這無意識地說情話真的……
太犯規了。
*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許久，緩緩嘆了口氣，“你什么時候殺青啊？想找你喝酒。”
“那恐怕，不行。”
李可兒委屈道：“我這情場還沒邁出去第一步就失意了，你還不愿意陪我喝酒。”
楚璐茗翻了頁劇本，含著笑意，“是你情場失意又不是我，找你那些能喝的朋友陪你喝到天亮去，我現在，戒酒，戒昏昏沉沉，戒任何會浪費時間的無意識狀態。”
她需要學習術法，要鍛體，還要和喬老師待在一起，時間非常不足，不想讓醉酒這種事兒耽誤她的生命了。
李小姐連說了三個你，一時被這話中的信息量震得找不到該從哪兒開始話頭，掩著話筒低聲道：“你不是還在追嗎？”
楚璐茗挑眉，“是啊，所以才要珍惜所有的時間，不是嗎？”
回應她的只有電話被掛斷后的空響，某個情場失意的人兒此時估計還在郁悶。
她沒有將手機交給二毛，她知道，李可兒短期肯定還會打電話回來，不出她所料，在她剛復習好一大段臺詞后，李可兒的電話撥了回來。
“璐璐，她和喬老師，是一樣的人，對吧？”
“嗯。”
“你在故意攔我，對吧？”
“對，我不知道怎么給你解釋這個原因，但是……”
“不用解釋了，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李可兒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門，回眸看了一眼，旅程，這名字取得可真好啊。
旅程中的偶遇罷了，確實沒必要過于糾斗。
電話一直保持著通話，即使聽筒里只有兩人安靜的呼吸聲。
楚璐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有那么一瞬間，她想把真相告訴可兒，讓她來選擇。
如果不是凡常人，是否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呢？
只是，她話語還沒出口，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聲焦急的，“小心！”隨后就是電話滾落一圈的聲音，嚇得她瞬間站了起來，“可兒？可兒你還在嗎？”
“我在，璐璐，這邊遇到點事兒，你不用擔心，許月平來了，我先……我先掛了。”
“可兒？！”
楚璐茗聽著忙音，心里只能干著急，她還不會像喬子衿那樣的騰云，最遠也只能傳送個幾米，現在是怎么也過不去的。
只能祈禱許月平那邊給力一些吧。
李可兒看著那個丑到極致的怪物，一時忘記了呼吸，只見許月平踩著穩健的步子從她身后一步跨出，一根錐形頭的短兵出現在她手中。她的身影虛了一瞬，下一瞬出現在怪物的正前方，趁它尚未反應過來，短兵被她狠狠釘入怪物的心口，下一瞬，那怪物飄散如煙，不復存在。
“這……這是什么？”
許月平聞言，轉身，五指張開，短兵靜靜躺在她的手心，她淡聲道：“此物名為判官筆。”
“不是，我是說，那個。”
許月平微微偏頭，思考片刻，明白她所言何物，冷聲道：“那個與你關系不大，你最好不要再深究了。”
“它，它沖我來的，要殺我。”
“并非。”
許月平邁步靠近她，仰頭，盡管她的眼上蒙著眼罩，但李可兒還是莫名覺得被盯著，而且盯得……十分不舒服。
只聽那人秉著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說：“是沖著在下來的，你的身上沾染了在下的氣息，被誤傷了。”
“……”
李可兒咽了咽口水，倒跌兩步，“那它再來呢？你不在，我等死嗎？”
“……稍等。”
在一番李可兒看不懂的操作后，一致銀邊毛筆輕輕點上她的眉心，溫涼濕潤的氣息鉆入她的大腦，瞬間舒適了許多。
而后，許月平收了毛筆，后退兩步，“在下已經斂了你的氣息，不要主動作死，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好厲害，我可以學嗎？”
“不可以，不教。”
“……”
許月平冷聲拒絕，頭也不回地進了福利院的門，隨著鐵門帶著沉重的喑啞聲緩緩并在一起，李可兒的心，也徹底平靜下去。
算了，確實是露水情緣罷了，當事人態度這么果決，她才不要上去追呢。
她有的是漂亮姐姐。
門內，許月平靜靜坐在靠墻的長椅上，阿楠去上學了不在，她回去也無聊，借居于此，平日里能做的工作也不多。
現如今她最喜歡的一件事居然是坐在這里曬太陽。
一點點曬化她心里那點不開心。
無緣無分……
師尊哪怕到最后都沒有開口，將所謂的斬開命道的希望寄托于一件轉生靈器上，甚至不惜耗損半數靈力，到死都沒看到結果。
可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器魂轉生再多次，本質也是器魂，并非人魂，這又怎么能算破開了命道呢？
就算看到了，金辰，你還有勇氣開口嗎？
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她沒有必要再去，重蹈覆轍。
思及此處，她給尚還焦急的人傳音道：“不必擔心，以后她也不會再遇到這種情況了，放心吧。”
第66章 逃
收到傳音的楚璐茗輕輕拍了拍胸口, 放下心來。
按著喬老師所說，許月平是最誠實的一個人，說出口的大部分話都可以相信, 她說沒問題自然是沒問題了。
手指移到方才還在通話的記錄之上，楚璐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移開了。
還是讓可兒，自己安靜一會兒吧。
適逢方清喊了開始，她將手機遞二毛, 專心地看著場上此時的表演。
威亞的繩索上泛著淡薄的白光, 將繩索繃得很直。楚璐茗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在干和自己一樣的事兒，在心底偷笑一聲。
什么呀, 明明喬老師有時候也會這樣干嘛。
不過, 喬老師說的也對, 她分神去維持這個的時候，確實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等她再強大一些, 再多學一點東西的時候再說吧！
只見那人靜靜立在空中, 只待一聲開始, 眉眼瞬間冷了下來，不知是威亞帶著她，還是她帶著威亞, 向前行去。
手中快速結印, 在靠近敵人時又順利切成戰斗模式, 拳腳之間很能體現出她扎實的基本功, 拳拳到位卻又很克制, 足尖在空中輕點，身姿輕盈, 幡然越出包圍，反身一掌劈在就近之人的肩頸相交處，扇子順勢從袖中滑出，一把張開，擋開四方八方襲來的長劍，而后空翻，衣袂翻飛之間，借力躍出混亂的場面。
分明不是第一次看喬子衿拍打戲了，但楚璐茗還是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角，屏息凝神，不敢錯過一絲一毫。
直到導演喊了卡，她才顫巍巍舒出了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這口氣被她憋了多久。
白衣仙子，衣帶飄飛，甚至不需要合上眼睛，眼前滿滿當當都是方才的打戲，女子的身姿翩若驚鴻矯若龍，手中的扇子像是她意志的延伸，隨著主人的身姿，十分靈動。
方清看她這副樣子，輕笑一聲，讓她回了神。
“不得不說，喬子衿的基本功是真的扎實。”方清嘆道，“而且她的水平遠遠不止于此，但她真的很會調度，如何才能讓整場打戲看起來漂亮才是她追求的目標。”
楚璐茗嘿嘿一笑，心中暗道：當然啦，喬老師私底下打的更漂亮，更好看。
方清無奈道：“她也就是不愿意拍一些題材，不然她這一身功夫和演技，能給她捧回來多少獎杯啊。”語氣中飄著淺淡的惋惜。
楚璐茗按了按劇本，淡然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嘛，喬老師志不在此，開心就好。”
“現在就開始向著人家說話了？”方清挑眉，笑著逗她。
小兔子耳尖微紅，低下頭，聲音軟糯，“哪有，這不是實話嗎？”
許是歲月帶來的沉淀，許是天性如此，喬子衿知道自己的舒適區在哪兒，雖然偶有拓展，但大體上還是一直待在舒適區里的，她不愛同人爭那些在她看來十分無聊的東西。
不如說，她將她的銳氣，都放在了另一個方面，放在了與天相爭上。
*
喬子衿擦著頭發出來時，楚小姐還在書桌旁坐著，看起來很認真，但桌面上攤開的書冊還停在她去清理自己之前的頁數上，而那個坐著的人看起來也不算開心。
垂著眼睛，發絲落在兩側肩頭，靜靜地停在空中，和它的主人一樣，格外安靜。
小鼎就落在她的頭頂，散著微芒。
喬子衿緩步靠近，輕聲道：“如果累了的話，今晚可以休息一下。”
畢竟楚小姐這已經連軸轉了這么多天，對于尚未習慣不需要睡眠的人來說，精神應該是已然疲憊至極了。她雖然是個嚴厲的老師，卻并非不通人情的人。
楚璐茗被她驚了一下，定了定神，輕輕搖頭，“還好，不是很累，只是在想事情。”說著，她抬頭看向喬子衿，定定道：“喬老師，為什么我覺得，我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敢去做什么了呢？”
喬子衿揉了揉她的臉側，坐在身側，溫聲問：“怎么了？”
小兔子嘆了口氣。
她想起來，小時候，雖然父母要求嚴格，但她站在那些叔叔伯伯面前是打心底不害怕，甚至覺得在臺前講話是一件有趣且簡單的事兒。
她想要做什么，她就敢去做什么。她想拍戲想被大家看到，她就隱姓埋名去試鏡去從小角色拍起。她想和喬子衿合作，所以她去游說父母，拿來投資，促成了雙夢這一部大戲。
“……但是，我現在開始瞻前顧后，想的越來越多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
害怕天道，害怕心魔，因為給別人帶來麻煩。
嘖，真是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
喬子衿只是笑了一下，抬手，輕輕柔柔地捧起她的臉頰，冷咧的眉眼染了和煦暖色，輕聲道：“其實我以前，也有和你一樣的想法。”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心脈沒有問題，也和修道沒什么關系，就是個漫山遍野撒歡的小姑娘。后來，一樁意外把我拖到了這條路上，我也迷茫過很久……”
那時候，身上真的好痛，她甚至在怨，怨恨老頭兒為什么要救她，讓她以這樣生不如死的樣子活著。但，等她能下床走路時，剛巧趕上了一年春天，她見到了一位白發姐姐。
姐姐似乎不愛說話，只是引著她去到了一片尚還禿著的田埂，長袖輕舞，一朵又一朵的花兒連成片，又化作海，最終將她倆裹在其中。
漂亮姐姐消失在花海深處，只讓她去看這每一朵經過了漫長的戰爭與冬天蹂躪過但還是選擇綻放的花兒，直到老頭兒找到了她，找到了愿意活下去的她。
“哇，所以這個白發姐姐還在嗎？很好看嗎？我可以認識她一下嗎？”
喬子衿冷冷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后來沒見過了。”
“哦……”楚小姐眼里的光瞬間弱了幾分。
喬子衿：呵呵。
“那段時間，雖然想活下去，但是也像你一樣害怕很多事情，怕天道半夜興致來了給我來一道雷，怕修煉過火了再傷及心臟……”
哪怕是向來云淡風輕的她，在講起那段時間，聲音里也不免染上了悲傷，情緒落了下來，可憐兮兮的。
“后來我就發現，其實老天爺也就那樣，它最多在我渡劫的時候劈個十幾二十道的，我橫豎死不了，怕它作甚。”
楚璐茗被這人陡然揚起的嘚瑟語調逗笑了，臉側的酒窩更明顯了些，下一瞬就被捧著她的的人按了上去，揉了揉，揉得她輕嗚兩聲。
喬子衿揉得心滿意足，嘆道：“所以，沒必要怕這些，不爽了就罵罵天，大不了多被劈兩下。”
楚小姐顫了一下，這事兒怎么被這人說的這么輕松。
果不其然，下一秒，某只黑心狐貍故作深沉道：“如果害怕被雷劈，我可以幫你練練抗性。”語氣極輕，似是耳語，但說的話卻格外讓人痛心。
怎么會有心這么黑的人啊！
兔子掙扎著從捧著她的臉頰的手里掙脫出來，抱著書快步跑到了房間的另一端，看向黑心狐貍的眼中滿是警惕。
壞人。
喬子衿被逗得哈哈大笑，半干的發絲隨著身體的抖動而顫抖。
楚小姐沒交過這樣的她，畢竟喬子衿平時無論怎么笑都不會這么張揚，總是含蓄的，收斂的……
但她現在沒心情看這些，她鼓起臉頰，憤憤走過來，“喬老師，你又逗我。”
喬子衿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勾唇道：“看，面對我的時候，你膽子也大很多了。”
“……”
楚小姐輕哼一聲，坐回原位，攤開書，不再看她。
喬子衿斂了逗趣神色，靠在桌旁，正色道：“其實我一直跟你說，少沾因果，并不是說不要去幫助別人或是救別人，而是說，少用你的能力滿足一些私欲，這其中的差別能明白嗎？”
楚璐茗疑惑地看著她，輕輕眨眼。
喬子衿捏了捏她的耳尖，“沒事兒，你以后會懂。”
這種事情，確確實實需要漫長的人生經歷才能懂得，不是三言兩語講得清的。
*
林欣然提著酒瓶來到山頂時，少女正安靜地坐在崖邊，聽到她來，向一旁挪了一下，并未起身。
林欣然挑眉，在她身側坐下，“許月平，你在這兒做什么？”
“腦子里太吵了，想安靜一會兒。”
林欣然輕笑一聲，拔開酒塞，將酒遞給她，濃重的辣味嗆得許月平咳嗽了好幾聲，連連擺手。
“不會喝酒可不行。”
“師叔這酒不是帶給我的，沒必要浪費。”
林欣然啞然，不置可否。她輕輕推了下飄在空中的酒瓶，酒液傾倒，沿著崖壁淅淅瀝瀝落了下去。
待酒液已經消失了一半，她才悠然開口道：“今天金辰生日啊，不給慶祝一下？”
許月平嘴唇微動，無奈道：“故去之人……”
“她肯定沒死。”林欣然打斷她，垂著頭，半張臉呈在月色之下清晰可見，半張臉隱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聲音微冷，“我了解她，我太了解她了，她死不了，她會給自己留后路的。”
“師叔……”
女人撩了撩頭發，手指微曲，勾起少女的下頜，輕輕一挑，聲音輕柔又掛了些媚，“這么可憐地喊師叔干嘛？”
許月平掙了出去，挪開些許距離，揉了揉自己的臉以求沉靜，壓下聲音道：“師叔，有事兒想問你。”
“不要總是這么嚴肅，我又不吃人。你問。”
“師叔面對無緣無分的人，會有什么打算？”
“……”
夜風卷著沉默，酒液滴落砸在崖邊巖上，滴滴答答，一時讓許月平也有點把不住自己的心，猛然跳了起來，急躁地想要沖出來。
她沒有體驗過此般心情，焦躁不安，遠遠超出了她的控制，讓人不安。她捂著心口，試圖平復下來，但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這種狀態太恐怖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對自己的控制能力。
許月平踉蹌著爬起來，轉身就要下山，又像想起來什么，回身對著林欣然拜了一下，道：“我想閉關一段時間，能拜托師叔照顧一下阿楠嗎？”
“……去吧。”
待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最后一滴酒在瓶口懸了半天，啪嗒，砸在巖上。
林欣然自嘲地笑了，靈力裹緊玻璃瓶，狠狠一捏，玻璃瓶化為齏粉。
都是這樣啊，都是這樣。
她長嘆一聲，無奈起身。
都是一群，只敢逃避的蠢貨。
第67章 小媽感
喬子衿哭笑不得地舉著手機, 正對著楚璐茗，手機正保持著視頻通話，另一頭是林欣然和剛寫完作業的阿楠, 三個人頭就這樣湊在一起看著楚璐茗進行她心目中的“表演”。
她穿著一身白色長裙，黑長的頭發披掛肩頭，陰影擋了半張臉，陰惻惻看不清表情，靜悄悄地坐在書桌一側……
阿楠只覺得沒眼看, 她隱隱約約已經猜出來這位姐姐在做什么, 那就更沒眼看了。
林欣然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小楚，要學著……演反派嗎？”
喬子衿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楚璐茗只說要試著找一個新角色的感覺, 也沒告訴她是什么角色。
也許，真的是個反派？
阿楠無奈道：“喬姐姐，她在學你。”
喬子衿：？
她在別人心中居然是這樣的反派樣式的人嗎？
楚璐茗瞬間恢復了笑容, 對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勾唇說：“小妹妹, 你很懂哦。”
阿楠看著她恢復笑容的樣子，松了口氣，道：“姐姐, 你這副標準甜妹外貌, 干嘛想不開學喬姐姐啊？”
小楚伸出一根手指, 抵在臉側, 甜甜一笑：“保密~”
“啊！！”手機話筒中傳出來一陣意義不明的嚎叫, 伴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楚璐茗：“怎么了？”
林欣然無奈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被你的笑容擊中心臟了, 現在捧著心口在地上打滾呢。”
“嘿嘿。”
自從許月平閉關，阿楠就被林欣然帶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看著，同幾個人混得也愈發熟悉起來。
真不知道兩個悶葫蘆是怎么養出來這么活潑的小姑娘的，不得給人家憋壞了，這活潑的樣子，打滾看來打的非常熟練啊。
喬子衿黑著臉掛斷視頻通話，手指輕勾，示意楚璐茗靠近一些，低沉聲音問：“我在你心里，就是這副樣子？”
楚小姐尷尬一笑，“不是啦，主要是我這個長相，怎么都清冷不起來啊，我也沒有挑戰過類似的角色。但是顧姐姐給的試戲片段是一段很漂亮的清冷的有點孤獨的民國女學生的戲，啊，好難。”
“那也不該是這副樣子啊。”喬子衿心里有了大概預期，更加哭笑不得，“我以為我在你心里是個反派。”
“也不知道顧姐姐怎么想的，這個角色明明不適合我的嘛。”小兔子泄了氣，抱著腿蜷在小沙發上。
“我看看？”
“嗯，我發給你，我要去沖浪摸魚了~”說著，楚璐茗十分不在乎形象地仰面躺下，握著手機長嘆一聲。
喬子衿微微挑眉，“不再想一會兒？”
“等喬老師給出專業的建議~”
女人無奈地哼笑一聲，這人同她混得日漸相熟之后也變得愈發肆無忌憚起來，有時她都有點懷念剛見面時那個靦腆小楚了。
多乖啊。
說起來，自從晨跑那日過后，最近也只有零零碎碎的散兵游勇前來騷擾，基本上都是低階魔物和鬼物，全都喂給楚璐茗當了經驗值，狠狠提了提她的步法身形。
雖然還是散亂的不成體系，但至少有點走起來的意思了，不似以前，見了只會亂蹦。
如此安靜，總讓她有點不安心，但這一段時間的探查沒有任何結果，這群魔一旦藏起來，就宛若人間蒸發了一般。
除非是，有人在幫著他們隱藏。
文件下好了，喬子衿收心點開文件，先處理當下的事兒，看看這個被楚璐茗理解成了宛若小反派的一個角色的真實性格是如何的。
不得不說，不愧是專業團隊，哪怕是試戲片段，也給了充足的人物小傳和故事小傳。
她側身，輕輕翹起一條腿，仔細閱讀。
另一邊，楚璐茗仰面躺在沙發上，偷偷瞄了喬子衿一眼，見她注意力全然在故事中，翹著嘴角點開了微博。
這段時間她格外的忙，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和她的小伙伴們聊過天了。上次下線時，琉璃跟她說想了個新腦洞，依舊只有一半能播，不知道寫完沒有。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應該不算打擾吧。
她敲了敲琉璃的私信，等回復的時候，她照例跑去了廣場上趁機撒歡。
真的是只有忙起來才知道，一直維持著對外的形象營業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但她這么多年也習慣了每天和大家說一說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兒，分享點日常，所以只是累，倒也不會煩，但也深刻理解了喬老師為什么不喜歡經營這些，確實略有點費精力。
但是她喜歡，嘿嘿。
看著喬子衿廣場上那些數著日子算喬老師已經多久沒出來活動的可憐孩子們，再看看自家這些每天都有新宣小楚可以吃的幸福崽崽，淡淡的滿足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琉璃似乎比較忙，她撒了一圈歡回來，這人只是給她回了個稍等。
那就有些無聊了，她最近并不是很想直接闖入cp超話去看糧了，人越來越多，她有那么一丟丟的小小的潔癖，看到一些題材會被創的很痛苦。
她思考片刻，問道：“喬老師，你發過自拍嗎？”
“很少，怎么了？”
“你別轉過來啊，現在這個角度特別好看，我給你拍一張照片，你一會兒可以發。”
正微微低著頭看劇本的人聞言乖乖靜了下來，待楚璐茗說了一聲好了才抬頭，溫聲道：“怎么今晚突然想起來給我拍個照片讓我發？”
“因為，我看你的小朋友們都在哀嚎啊，說已經快一個月沒看到你的日常微博了，全是工作人員營業，想你了呀。”
“所以……”
“我也是她們的一員，能理解這種心情，所以來造福她們一下。”
喬子衿笑了兩聲，心底莫名騰起了一陣暖意，熱乎乎，很溫柔，她調侃道：“楚老師不是脫粉了嗎？”
“那我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情，哼哼。好啦，p好了，發給你了。”
小兔子嘚瑟叉腰，晃了晃手機，示意喬子衿快去看聊天框，她補充道：“如果問起來，你記得講是袁翹拍的呦。”
“嗯，會說是助理拍的。不過，楚老師和經紀人報備了嗎？”
楚璐茗知道她說的是現如今兩人的關系，無奈道：“提了一嘴，趙姐姐差點瘋了，只讓我千萬小心不要被拍到。喬老師呢？”
“蘇悅說，看我自己的。”
楚小姐長嘆一口氣，又軟軟地攤回沙發上，長嘆一聲“有時候挺羨慕喬老師的，比我自由……”
她想到趙思萍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場景，千萬要注意粉絲們的情緒，畢竟她現在還是個沒什么代表人物傍身的小人物，如果還想走下去，還是要靠大家的支持，而不是她的父母的資源。
雖說靠資本話題黑紅也是紅吧，但她不希望最終變成這樣，不然她也不用隱藏家里的關系出來一步步慢慢發展了。
不過她并不討厭如今的狀態，如果要改變現狀，去壯著膽子挑戰粉絲底線肯定不行，她要努力，要多來點代表作，要順利轉型，要大大方方站在喬老師的身側，不需要被質疑是誰蹭誰的熱度。
這樣才好，才是她的選擇。
所以顧樂齊遞過來的這個本子，哪怕拿不下這個角色，她也要努力混上個配角，為以后打下基礎嘞！
“不用總是羨慕我，我們需要平視彼此。你每天都能想到新的話題和他們互動，這也很難得。”喬子衿淡聲道，配著平淡的文案，發送了這張堪稱神圖的照片。
楚璐茗拍了一張側顏圖，臺燈在畫面的另一側，剛好勾出來了半面的陰影，頭發在腦后挽著，發夾隨意地勾住，沒什么特殊的發型，但卻垂了兩縷發絲，在燈下泛著柔和的光，襯得那雙修長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楚璐茗刷了下廣場，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這群人為什么都會有這么好的聯想能力，小媽感是個什么玩意兒？但是她們形容的好好啊，又好，又刺激。
碰巧，琉璃忙完回來了，她先是發了文檔圖片過來，然后逮著她開始嚎——
「我的天啊，喬老師居然發自拍了，她上次發自拍還是上次！啊啊啊啊，好美啊，拍照的人也太神了。」
哼哼，那當然。
「好濃烈的小媽感哦，夜幕之下，批改我的作業的小媽，啊啊啊啊，我的天啊！」
楚璐茗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琉璃老師，小媽感是什么意思啊？」
「一一老師！你怎么能不知道這個呢？小媽感就是……」
經過琉璃的仔細講解，楚璐茗逐漸明白了，小媽感就是一種成熟的格外魅惑的有一種隔了輩分的美女的感覺。
確實啊……
她再看向喬子衿的目光，都隱隱約約有幾分不對了。
這全身上下最具有小媽感的地方就是她那隨意抓了起來的頭發，一會兒先散下去再說，不然……她是真的看得有點渴了。
喬子衿偏頭迎上她的目光，發覺自己被如此直白的注視著，愣了一下。
怎么了？這眼神這么奇怪，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就過來看劇本。”
楚璐茗連忙收斂心神，道了句稍等，快速同琉璃道了個歉，扔下手機，湊近今晚的溫柔美女。
只可惜，她如今的心理波動并不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小鼎也基本上能聽個八九不離十，純潔的器魂此時被人類的玩法震驚到有些頭暈。
如果小媽就是以前的續弦……嘶，我的天，人類現在玩這么大嗎？怎么感覺這詞兒還變成個夸人的詞兒了……
小鼎有點蔫吧，但此時楚璐茗正在對戲，它不好直接開口詢問，只能抱著碎了一地的三觀靜靜蹲在角落。
好吧，是它輸了。
第68章 戀愛腦
喬老師仔細看了這個人物故事, 這才發現，楚璐茗雖然理解方向沒錯，但只理解到了第一層, 也就是她不喜同人交談，只是孤獨地坐在教室角落，自此來體現冷清。
“你是不是沒看故事小傳？”開始前，喬子衿率先問道。
楚璐茗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給你五分鐘，你先看看。”
這故事很簡單, 一名女間諜來偷取情報, 偶遇了一名性格孤僻的女學生，借女學生來隱藏自己, 沒想到女學生同樣是擁有自己的信仰, 查明她的身份后, 拖著她一同走向滅亡。
女間諜自然而然就是顧樂齊來演，畢竟她的狐貍眼細柳腰，輕輕一擺就是風情萬種, 很適合將自己偽裝的非常嫵媚的女人。
而需要試戲的就是和她搭配的女學生, 可以說這才是真正的主角, 心境變化大，挑戰難度也大。
喬子衿心想，也不知道這個角色哪里適合她了, 顧樂齊一開始的目標估計就是楚璐茗, 這樣轉一遭無非是讓她也欠個人情。真是個狐貍, 這才是真狐貍, 她真的自嘆不如。
這么重要的角色, 來找楚璐茗試戲嗎？也不知道究竟是她的意思，還是投資人的意思。不過, 不管是誰的意思，楚璐茗勢在必得，必然要拿下這個角色。
這次試戲片段，就是女學生和女間諜的一段交鋒，這里女學生還是那個孤僻的孩子，還沒有揭示她的真實身份。
楚璐茗仔細讀了下來，嘆道：“喬老師，你說她喜歡過這個間諜嗎？”
這個片子確實是無情感線的片子，但在她們共居于同一個熒幕上的九十分鐘里，女孩兒難道就沒有一秒是動心的嗎？最終拖著那人一同走向滅亡時，她的心里是怎樣的復雜情緒呢？
“你覺得呢？你的理解，對這段戲的影響很大哦。”
“我不知道啊，我感覺她會有一絲心動，但僅是一絲，后續的親近可能都是她演出來的，為了靠近女人。”
喬子衿微微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了房間的另一端，輕輕喚了聲：“看我~”尾調上揚又轉了幾個圈，染上了幾分媚意。
楚璐茗偏頭看過去，女人身姿裊娜，雖然穿的是閑適的家居服，但隨著她的走動，隱隱約約有了幾分旗袍的味道，一步一步，走近了尚有幾分呆愣的小孩兒。
她掩唇輕笑一聲，道：“這么呆做什么？”
“哦！”楚璐茗回了神，剛想說話，下巴被女人輕輕勾起，一瞬，她又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怕一口氣將眼前這人吹跑，又怕吹散了此時的夢幻。
她甚至不敢看眼前的女人，眼神亂瞟，余光瞟到她折下的腰肢，隨著彎腰出現的微小弧度，勾出了一條嫵媚腰窩……
“看我~”女人輕聲抱怨，聲音輕柔。
楚璐茗努力將目光拽了回來，緩緩呼了口氣。
喬子衿收了戲態，起身，重新挺直腰身，柔聲問：“怎么樣，動心了嗎？”
“……”這不是廢話嗎。
楚小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血，輕咳兩聲，壓下心頭那點遺憾，乖巧點頭。
“那就是了，她不可能不心動，但是……”
“但她一定不會讓這份心動影響她的狀態，在她心里，信仰遠比情‖愛重要，更何況對方還和她信仰沖突。”
喬子衿微微昂首，示意她繼續思考下去。
楚璐茗低聲問：“喬老師為什么不接這樣的角色，明明你也很合適。”
女人雙手一攤，道：“沒人找我啊。”
外界對她的認知都是雖有幾分艷麗，但總歸都是清冷的形象，這種充滿煙火氣的嬌媚角色，很少會把本子遞給她，遞過來的也不算能看，就這么耽擱了下來。
楚璐茗咬著嘴唇笑了幾聲，原來喬老師也會有想演但是演不到的角色啊。
“所以你發現了嗎？你應該揣測的是角色的心思，揣測她，成為她，而不是“演”她，再想想？”
這個角色冷則冷矣，一方面是她孤僻的性格，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心底是有迷惘的，但她又堅定的走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哪怕不為人理解，所以她才與這群人拉開距離。
喬子衿溫聲道：“所以你不要模仿誰，每個人的性格所成的原因都不一樣，你要找到她的原因。”
而不是試著去模仿她，結果把自己整得跟個小反派一樣。
楚璐茗蹭過來，“那喬老師平時和誰都有距離感是因為什么？”
“因為在我看來，你們都是小孩兒啊。”喬子衿嘴角噙笑，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些小手段也好，小小心思也好，大多數人自認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全然寫在臉上，很可愛的。”
“我也是嗎？”
“現在不是了。”
女人聲音輕柔，牽著她的手，拉近自己，微微仰頭看著她，“你比他們堅強，努力。”
小兔子久違地臉紅了，被盯得有些羞澀，掙扎了一下但沒有掙脫出去，嚶嚀道：“喬老師，我還要練習……”
“自從喝完藥之后，楚老師最近似乎又沒怎么主動追人了啊。”
“……”
楚璐茗看著女人垂落的眼尾，又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些形容詞……她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閉上眼，在那人的唇上輕輕一點，“好啦，我去工作了。”
喬老師只覺得哭笑不得，她是什么洪水猛獸嗎，還要閉上眼，明明前兩天還沒這么容易害羞，這是怎么了？接觸的時間太短，她甚至還沒感受到那陣溫暖就沒了。
哎。
*
方清今天總覺得，片場奇奇怪怪的，雖然已經邁入十月大關，天氣逐漸轉冷，但今天這片場格外凍人。
目光四處溜了一圈，最終定在了某個今日限定的孤寡女人身上，走過去輕輕拍了她一下，“嘿，喬女士，身上的冷氣收一收。”
低頭理劇情的人聞言微微昂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默默收了幾分冷氣。
方清內心只有一個想法，至于嗎？人小楚不就請假一天嗎，至于嗎親？
“我發現了，我本來還擔心小楚會戀愛腦，被你這個老女人騙了，合著你才是那個戀愛腦。”
老女人？戀愛腦？
喬子衿輕呵一聲，放下劇本，微瞇雙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眸中閃爍危險的光，“方導，快結束了吧？”
“是啊，咋了，跟你說哦，這劇要是虧本了影響的是小楚哦，影響不到我哦。”
“……”
喬女士冷哼一聲，“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想問問接下來這幾場戲怎么拍。”
臨近大結局，剩下的全是刀，分別，一個填入封印，另一個跳崖，嘖嘖嘖，也不知道怎么想出來的。
“你倆分開拍，然后咱們把離別留到最后一場。”
“這樣真的好嗎？”
“好呀，拍完之后剛好渾身是血的殺青，快樂去吃飯。”
“……”
突兀幾聲貓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一只黑貓從攝像機中鉆了出來，綠幽幽的眼珠子在兩人身上轉了個來回，又跳著向另一個方向跑走。
方清低吼一聲，“喂，別讓它去那邊，別撞到那些設備了！”
幾個工作人員追上去，小心翼翼地靠近立在一堆設備中優雅地舔著前爪的黑貓，貓兒虛虛睨了他們一眼，跳下設備，晃著尾巴離開了片場。
方清低罵一聲，“今天要不然休息吧？大早上看到黑貓真不吉利。”
“都大導演了，還迷信？”喬子衿低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輕松。
“大導演了也得信一信啊，你不知道，五月份的時候，那誰的組就發生壞事兒了，嘖。”
喬子衿微微挑眉，作為當事人聽到別人這樣評價那件事，還挺新奇的。她柔聲道：“不會有事兒的，一只野貓而已。”
方清無奈擺手，繼續安排接下來的任務。
說的也是，一只貓兒而已，快結束了，不至于再出事兒。
待周圍人都散去，喬子衿才合上眼眸，復又睜開，微芒的白光閃在瞳中，沿著方才貓兒走過的路看了一圈，沒什么特別之處。
奇怪了，她方才確實心悸了一瞬，但這貓兒本身就是一只普通的貓兒，留下的痕跡也沒有任何問題，如何探查都是凡常的留下的普通腳印。
楚璐茗這會兒應該還在試戲，她不好直接詢問，但紅繩還沒有什么波動，應該是沒事兒。
喬子衿按了按心底的不安，緩緩舒出一口氣。
*
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樹蔭下，停留片刻，點點黑色觸手自陰影處伸出，隨意抓拽幾下，一層白色化作霧氣散開空中。
黑貓輕喵幾聲，觸手停了片刻，發出一陣悶悶的聲音：“知道了，下次會輕一點。”
絲絲縷縷的黑色液體裹上黑貓，片刻后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另一處。
女人正靠在椅子上休憩，黑貓跳上來時增加的重量也沒有讓她睜開雙眼，只是連連輕嗯，示意自己在聽。
“果然是那一半的氣息嗎？嗯，她居然還隨身帶著半身嗎？”
“……”
“嗯，她應該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你，畢竟我的能力，暫時遮住一個合體修士的眼睛應該不成問題。”
“……”
“別騷擾了，被盯上了就麻煩了。”
女人輕輕拍了拍貓兒的尾巴根部，貓兒舒服地輕哼兩聲，乖巧地在她懷中窩了下來。
第69章 初戀
顧樂齊的項目開放了公開的試戲, 因而不僅有收到了邀請的人來，還有許多想要挑戰自己的人也會來，陸陸續續匯聚在廳中, 一時濃淡不一的香水味交錯融合，充斥著整個等候廳。
楚璐茗就靜靜坐在角落中，穿著一身素青色的長裙，身上沒噴什么香水，只是掛了一個簡單的香包, 頭發在腦后簡簡單單順著發尾攏了起來, 勾了一個松散的馬尾。
這是她許多年前就留下的習慣，哪怕是試戲, 她也是角色本人, 而不是她自己, 從踏入等候廳的那一刻，偌大的空間中，就只剩角色自己了。
如何坐臥行走, 如何處事, 都是角色自己來做。
頗有幾分請鬼上身的意思在其中。
而在她同喬老師仔細聊過這個角色后, 這個角色身上的冷清感不是喬子衿看著其他人那樣的如同看孩子般的心態，這個角色孤僻之余，心底還有對其他人的羨慕。
她也喜歡身邊熱熱鬧鬧的, 每個人都可以快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所以她才下定決心要去追隨自己的信仰, 讓每個人都能追求自己的生活。
以自己為薪柴, 給每個人的生活, 點亮一小塊空白。
二毛捏著手機靠近她，被冷得不敢靠近, 深吸幾口氣才湊過去，低聲道：“老板，喬老師說有時間可以給她回個信息。”
楚璐茗淡然看了一眼，輕嗯一聲，接過手機。
二毛被這微冷的側顏驚了一瞬，心頭微顫。
天啊，她的老板，她那個日常笑的甜甜的老板，原來冷下來也這么美。
哦哦哦，這就是演員的魅力嗎，真是神了。
那她未來有沒有機會看到喬老師演甜妹……？
二毛想象了一下，暫時把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壓制下去。
算了算了，不難為喬老師了。
工作人員出來，看了一圈，徑直向楚璐茗走過來。
“誒？這會兒不是受邀請的人的時間嗎？她是被邀請的？”
“她最近資源怎么這么好，拍了S+的大戲，還被邀請？”
“我聽說她背后有資本的……”
她微微昂首，穿過每一個人的目光。
是啊，她有資本，那又如何？
該付出的努力并沒有缺位，這一份邀請，也不是她的資本換來的，她又為什么要羞愧呢？
她當然，昂首挺胸，迎接屬于她的挑戰了。
顧樂齊就坐在評委席，見她進來，雙眼微亮，輕抬語調：“這位是本人引薦的，楚小姐，請準備。”
*
袁翹看著自家老板晦暗不明的神色，握著手機一時不敢靠過去。
在她又一次深呼吸了一次，喬子衿偏頭看向她，略有些慍怒：“有什么信息嗎？”
“嗯……老板，二毛說楚老師出來之后狀態就不太好……”
“我今天接下來還有幾場？排期在什么時候？”喬子衿按著眉心，語氣極快。
她自己的手機提示音響了一聲，喬子衿蹙眉拿起手機，是顧樂齊發來的，大意是小楚表現得還行，放入考慮范圍了。
這家伙……
喬老師輕笑一聲，示意袁翹別查了，坐下來休息會兒，她自己也重新穩穩當當坐了下去，靠著椅背，心情較之方才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袁翹有些捉摸不透她現在的心情，揪著心坐下，將通告截了圖存在手機里，方便下一次直接查看。
真奇怪。
但是她好像磕到真的了。
自從那天，喬子衿發了那張自拍，cp超話又迎來了一波產文高峰期，而且內容多涉及一些禁忌關系，不是師生就是……
問就是那張照片的反差感實在太大，冷冽的眉眼被暖黃燈光映的柔和幾分，還有隱隱約約揚起的眉尾唇邊。
真的是，太美了，簡直就是神圖。
喬老師這是一般不自拍，自拍就放大啊！
而且，雖然老板對外說那張照片是她拍的，但是她可從來沒有在下班時間去過老板房間，更別提幫她拍照片了，那豈不是……
聽二毛說，楚老師那張很出圈的照片也是喬子衿拍的。
這是什么小說劇情變成現實啊，妻妻倆都這么會拍照，還各有各的美，各自給對方拍一張出圈照。
媽媽，她磕到真的了。
她默默點開一篇文，帶著這種心情，開始欣賞超話里日漸禁忌的文字。
這真是太妙了，我的朋友。
*
當晚，楚璐茗回來時，酒店屬于劇組的那幾層已經全關了燈。
她仰著脖子數了數，找到了喬子衿的房間，同樣是黑乎乎一片。
現在才十點多，喬老師今天休息的好早哦。
她故作深沉了一整天，二毛應該也告訴袁翹了，結果喬老師還只是平平淡淡地傳音問她怎么樣，也沒說多問一下，多關心一下。
是她表現的不夠悲傷嗎？
“老板，咱們上去吧，冷。”二毛在她身側抖了一下，弱聲道。
“好。”
路過喬子衿的房間時，她頓了一下，但還是忍住了敲門的沖動，被二毛目送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都這么深沉這么難過了，為什么不來主動安慰她一下呢？她就是想要安慰才裝了一天的！
哼哼。
暗暗的不爽自她心底蔓延，她隨意踢開鞋子，抱著衣服進了衛生間。
那今晚就沒有學習時間了唄。
沒有就沒有唄。
她才不想要呢。
吹頭發時，楚璐茗給自己拉的防護結界波動了一下，有人掩著氣息闖進來了。
什么人？半夜還掩著氣息進來，不會是消停了好幾天的魔物又來鬧事兒了吧？
她放下吹風機，手中掐好喚水的招式，緩步靠近衛生間的門，拉開的瞬間，一條水龍竄了出去。
而后被空中的電弧徑直分解了。
就這樣歡迎她？
喬子衿臉沉了下去，但看到穿著浴袍頂著半干的頭發出來的小兔子，暖色瞬間爬了滿臉，唇角微揚：“回來了？”
小兔子輕哼一聲，轉身回了衛生間，繼續吹自己的頭發。
才不要理這個不在意她的人呢。
喬子衿大概猜到了這個小嘴翹得能吊個茶壺的小家伙的心思，不禁想笑，但是忍住了，同樣沉下臉色，裝作不太開心的樣子。
帶楚小姐換好衣服出來，她倚著墻，神色黯然：“試鏡結果不好？那我問楚老師的時候怎么不說呢？”
小兔子輕嗚一聲，“和喬老師說了，可以走后門嗎？”
“走不了后門，但是我可以問一下顧樂齊的呀。”
“……算了，別問了。”
問了不就露餡了。
喬子衿輕輕擁住她，下巴輕輕擱置在她的肩膀上，聞著方才洗過澡的人身上未經偽飾的清香，手指劃過柔軟順滑的黑發，淡然一笑，“無事，我剛剛已經問了。”
“讓我們來看看，顧樂齊怎么說的吧。”
她圈緊了懷抱，將這個想逃開的兔子緊緊箍在懷中，手機屏幕尚未按開，忍不住的笑意就涌了出來，笑的楚璐茗脖頸陣陣發癢，哼著想要逃開。
被喬老師擺了一道嗚。
跑不開了。
她掙扎許久，掙脫不開，畢竟一個體修想要圈住她還是輕而易舉的，甚至都沒給她太大的壓力就足夠她動彈不得了。
楚小姐只能癟了癟嘴，委屈巴巴：“不就是想逗一下喬老師嘛……想讓喬老師關心我一下嘛……”
“嗯，顧老師說：表現不錯，還以為會照著你演，沒想到小楚有小楚的特色，真的很厲害啊，放入待定區了。楚老師，評價一下？”
“她什么時候發給你的啊。”
“下午三點半。”
“……”
合著從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啊，那忍了一下午沒拆穿她還挺給她面子的。
楚小兔紅了半張臉，糯聲道：“那，那你放開我……”
“不行。”喬子衿合上雙眸，又收了些許撐著自己的力量，依靠在楚璐茗的身上，輕聲道：“我很想你。”
此處，楚小姐的頭頂應有蒸汽小火車嗚嗚嗚開過。
她緊張地舌頭都在打架，嗯啊半晌才找到說話的開關，“喬，喬老師？你還好嗎？”
“你不抱抱我嗎？”女人輕聲問著，如春雪初融的聲音和上些許的委屈，格外蠱惑人心，但也格外讓人膽顫。
束著楚璐茗的力道盡數泄去，她輕輕地，溫柔地，將僅僅分開一天就如此渴求擁抱的準愛人納入懷中，輕輕拍著。
楚璐茗輕聲道：“放在四、五個月前，我是萬萬想不到，有一天我能這樣擁著你，聽你說這些話的。”
她輕輕埋入女人的側頸窩，清澈的寒香繚繞在鼻間，裹著她那顆飛速躍動的心臟。
“方清說我是個戀愛腦……”一句話嚇得楚璐茗的小腦袋徑直彈了起來，下一句話讓她低呼一聲，“我覺得她說的對。”
“等等，喬老師，你別這樣，你讓我冷靜一下。”
楚璐茗把自己從溫暖的懷抱里剝離出來，抬手碰了碰喬子衿的額頭，又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沒發燒啊。
不至于吧。
這真的有點驚喜過頭變驚嚇了。
喬子衿看她這樣，思忖片刻，道：“苓不修應該給你解釋了，為什么天雷那么愛劈我吧？”
“她，她只說你，逆天而行了……”
喬子衿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是啊，我是天生的孤寂命道，人生應當是宛如一根直線，所以我其實沒太多的朋友，更別說情緣……楚老師，你是第一份。”
第一份，甚至改變了她的命道的緣分。
楚璐茗輕輕握住略有些喪氣的人，碰了碰她的臉側，“我是喬老師的初戀？哇，這我可真是沒想到……”
“楚……”
手指抵在女人的唇上，擋住了她繼續說下去的動作。
“所以，喬老師是在害怕嗎？入場前也給我發信息，出來后就問我，甚至追過來詢問。包括之前，一直在主動，不想別人靠近我，不想……”
“能看到喬老師和我一樣，心中有這么多的不安，突然安心了很多呢。”
她眉眼微彎，雙手捧上面前人的臉，道：“不要怕，我不會突然消失的。”
難得的，楚璐茗在喬子衿的雙眼中看到了凝聚的霧氣。
她微微仰頭，輕輕沾去霧氣，一路向下，含住那還在顫著的薄唇，緩緩安撫著這人不安的小心臟。
原來，角角落落藏著不安的人，不僅僅是她。
沒關系的，她才不信什么孤寂命道，她就喜歡眼前這個鮮活的人，什么規則來了都沒用。
第70章 腿哭麻了
日暮昏沉, 《雙夢》的最后一場戲迎著秋月的枯黃樹葉開始了場景布置。
方清特意將分別的戲份放到了今天，放到了落日時分，棚外是昏沉的日光和被風卷起的落葉, 棚里是搭好的景致。
“枯藤老樹昏鴉……”
“古道西風瘦馬……”
方清給了兩個攝影師一人一紙棍，“正常一點。”
別說的那么的蕭瑟，怪可憐的。
方清拍了拍手，示意眾人目光看過來，一一又確認了一遍每個人的工作, 喊到：“最后一場啦, 咱們干完晚上去吃飯！”
“方導，明天去行不行, 好累的啊~”
“那你問問制片, 能不能訂明天的飯店。”
“制片不在啊, 直接問楚老師吧~”
幾位男士紛紛將目光轉向提著破破爛爛的衣裙走出來的楚璐茗身上，面露可憐，“楚老師, 咱們明天去吃殺青飯唄？”
楚璐茗微怔, “這個不歸我管啊。”
“您手機里肯定有咱們制片女神的電話, 打個電話唄~”
楚璐茗扯了扯身旁人的胳膊，低聲問道：“這事兒歸制片管嗎？”
喬子衿頂著嘴角的縷縷鮮血微微一笑，“可以歸制片管。”
這種事兒, 誰管都行, 她也覺得應該停一天再去比較好, 畢竟今晚這場戲大喜大悲, 拍完就去吃飯對腸胃不好。
“哦, 那我去給姐姐發個信息。”楚小姐嘻嘻一笑，頂著一臉一身的傷——不得不說, 這劇最起碼化妝畫的實在，她倆這臉上身上的傷都不能用多來形容了，傷痕糊了一身，衣服破爛能看到皮膚的地方也畫上了痕跡，看著都有點唬人——蹦蹦跳跳去了另一邊。
這已經是喬老師在楚老師口中聽到的不知道多少個好姐姐了，但是喬老師至今還沒混上一句姐姐。
喬老師保持著和煦的微笑，內心默默捏拳。
待楚璐茗笑著跳回來，兩人掩在袖中的手輕輕握了握，給對方打氣。
這種戲份不追求一遍過，需要盡量精益求精，只要還有提升的可能性，就不斷向上提升。在走了數遍戲后，方清一聲開始，最后一場戲的幕布就此拉開——
*
狐欣兒已經失了維持人形的力氣，但即使化作狐貍，她也虛伏在勉強站著的白琦昕的身旁，微喘著氣，恢復體力。
沒有人能猜到最后的敵手是天帝，將魔氣鎮壓在天界巨樹之下，而他自己已經變成了魔物的傀儡，魔氣在他的默許下已經影響了半邊的天界，隱隱約約還有向人間發展的趨勢。
當年的白琦昕就已經隱隱約約摸到了巨樹一案，臨門一腳時被人暗算，天界之上還能暗算她的只有那幾個老神仙，無論是誰都足以直接打擊她的信念。
所幸小狐貍闖入了她的生活，讓寡淡的生活有了波瀾，陪她歷劫，替她尋藥，一點點解開那層鎖住了她的勇氣的枷鎖。最終，她再一次站在這里，直面最終的敵人。
二打一，終究是她們更勝一籌。
損失自然也是慘重的，如今兩人都是勉強站著的狀態，狐欣兒只是失了氣力，而她體內新老內傷一齊爆發，今日……怕是沒了活路了。
“對不起啊，小徒弟。”白琦昕嘴唇翕動，勉強擠出來幾個聲音。
狐欣兒咬住她的衣甲，輕嗚兩聲，“你要做什么？這魔氣我現在去找人來，我們一起封印。”
“不用浪費其他人力了。”她說著，口中鮮血愈來愈多，溢滿而涌，掛了一整個下頜，“我沒活路了。”
狐欣兒幾乎是哭著吼出來，“你別說話了。”她調動最后一絲氣力變回人形，手中結印，竭力護住白琦昕身上最致命的幾處傷痕，不讓它們繼續擴大。
“我現在去找老君他們，你別亂動。”
白琦昕抬手按住她，勉強一笑，“不必了，你也能看到我內里的損毀程度，不如將最后的氣力貢獻在此處，圖一個安心吧。”
“我不許，你不許死，說好的我們一起走的，你不許。”
白琦昕拍了拍她的頭，費勁轉身，擁著小狐貍的腰身，暫時地放松了自己，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了另一人。
她輕聲道：“小徒弟，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所以，不要替我難過，現在我要去完成我的夙愿了。”
“為了蒼生，值得嗎？”狐欣兒顫著擁住她。
白琦昕笑了，她說：“我也質疑過，所以第一次我輕易地放棄了。但這一次不一樣了，如果蒼生中有你，有我們在旅途中見到的每一個人，那就是值得的。若是今日讓他們離開了這里，明天，我們最喜歡的那間木屋可就要沒了。”
她努力撐起身體，轉頭看向還在四處逸散的魔氣，輕蔑一笑，“我找到了，天帝，如何徹底封死這個洞口的方法，我找到了，你輸了。”
魔氣停滯了一瞬，隨后更激烈地竄動起來，試圖突破此處的結界逃生。
但這牽著天界戰神命脈的結界又如何是能被此等宵小之輩隨意沖破的呢？她直起腰板，流光一閃，扇子被她握在手中，輕輕一甩，展開了已然破爛到近乎沒有的扇面。
她終于是釋然地大笑兩聲，口中鮮血直涌，以扇為引，開始結印。
狐欣兒最后掙扎著牽住她的衣角，清淚順眼角滑下。
白琦昕血唇微張，正色道：“啟明戰神親傳弟子聽令。”
“弟子在。”她帶著淚，跪倒在地，接令。
“待出去后，斂集逸散魔氣，幫助推選新任天帝，修筑防御工事……”講到最后，饒是她也忍不住染上了悲意，講出了最后一個命令：“替我去看看，我們還沒有走到的地方。”
“為師得道祖賜名，是為啟明，數千年來，兢兢業業，不辱此名。如今，去也。”流光自扇面張開，緊緊裹住她，沖向了殘破的封印。
瞬息之間，魔物嘶吼聲全數消失，而那與修士命脈相連的結界也化為破片，還未落地，便已消散。
唯有茫茫天地聽到了那一句，“弟子，拒絕。”
前幾項她都可以完成，唯有這獨自去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未免太過殘酷。
狐欣兒伏到在地，哭到極致反而笑了起來，空蕩蕩的，分外瘆人。
“師尊，如果有下輩子，下輩子再看這個世界吧。”
*
后來——
狐欣兒捧著戰神遺物自禁地中走出，主持重新選舉天帝，推進先戰神留下的防御工事的修建，獨自奔走千年收集仙界飄蕩的魔氣……
在白琦昕留下的心愿盡數被完成后，時間已經無情地走過了一千三百年，是她們相伴的那十三年的一百倍。狐欣兒找到了最初相遇的崖邊，將自身靈力祭于天地，終是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
這場戲前前后后拍了五六次，結束后每個人的眼睛都腫的厲害，方清邊擦眼淚邊在嘴里念念有詞：“青金石那家伙怎么這么會寫啊，喬子衿怎么這么會演啊，她那一嗓子我是真的繃不住啊。”
放眼望去，在場的都在擦淚，她這個導演心里反而平衡許多。
而場地中央，尚還伏跪在地上的人肩膀輕顫，小聲啜泣。
喬子衿掛著滿下頜的人造血漿來拉她，小楚抬頭看到她這副模樣，嗚哇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了，我沒事兒。”喬老師無奈道，那點想落淚的心思都被這孩子滿臉淚花粘著塵土的樣子給逗沒了，但她手上臟著，身上也全是血漿灰塵，最后找了找，從內袖扯下來一片布，替楚小姐擦著淚花。
楚璐茗哭聲轉小，抽抽搭搭還打著哭嗝，但還是努力地擠出來聲音講話，問：“喬老師，你是怎么想到加個去也的，前幾遍你都不講。這一嗓子直接講到我心里了。”
“偷偷告訴你，我喊完下場之后在偷笑。”
楚小姐愣了一下，圓眼睛頓時撇了下去，嘴唇一抖，哭得更大聲了。
這是個壞人！壞人！壞人！
小鼎本來被她的哭聲煩的面著金丹思過，聽到這句心聲后猛猛晃了兩下，十分贊同。
它就說這是個壞女人吧！
方清已經收好了情緒，看到這邊還在哭，過來查看情況。
“至少先站起來再哭。”
楚璐茗抽噎道：“站不起來了……”
腿哭麻了。
喬老師無奈一笑，半蹲身體，“上來吧，背你去卸妝。”
楚璐茗爬了上去，就著她還算干凈的后背鼻涕眼淚一把抹，看著自己的惡作劇成功，被逗得笑出了聲。
喬子衿更無奈了，但只能受著。
還好化妝間有還算干凈的衣服，簡單清理之后比方才體面多了，不像逃荒來的兩個人了。
趁沒人關注這邊，喬子衿對著她和楚璐茗狂丟了十幾個清潔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清了一個遍后才停手，長舒一口氣。
接下來還要拍殺青照片，還得忍忍，先這樣處理。
就卸妝這么短短一會兒，楚小姐已經靠著椅子睡著了，全然不知她被人丟了多少個清潔咒。
直到助理來喊去拍殺青照片了，喬子衿才叫醒楚璐茗，扶著還有些迷糊的人出去。
助理就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倆，二毛低聲跟袁翹說：“我現在突然有一種我老板馬上要火了的感覺。”
袁翹點頭，“我也覺得，小楚老師真厲害，老板最后那段放開了都，她居然接住了。”
“她哭的真厲害啊，但是我也哭了。”
兩位已經了解了全局劇情的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為日后的觀眾默默點了根香。
祝你們看的時候，心臟安好。
拍完殺青照已經太晚了，加上楚璐茗哭累了就會很困，幾人最終決定還是待在酒店了。在回去的路上，楚小姐就已經是跌跌撞撞的，最后還是喬子衿背著她回了房間，輕輕放在床上，額頭落下柔柔一吻。
她思考片刻，還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再等等，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