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杜從蕊
陳氏這段時間顯得很焦躁,因為趙敬備考,她連八卦的都不傳了,也不串門了。
這會兒和杜從宜說完,心情變得很好,焦躁也少了,心里反而多了夫君高中的期待。
她前腳回了院子里,后腳她的奶媽媽就說:“隔壁院里的吳嬤嬤送來的吃食。說是宮里的。”
陳氏還在笑,好奇問:“宮里的?她們哪里來的宮里的吃食?”
嬤嬤偷偷說:“她和二房的六哥媳婦這段時間交往很密,聽說六哥媳婦帶著她送的禮佛圖,回了娘家,讓安平郡主獻給宮中了。這才重新得了宮中信任。六哥媳婦對她挺好的,這些日子日日有禮送給她。”
陳氏聽的氣死了,趙敬、趙恒、趙昭容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她又是長嫂,自從吳氏進門開始,她就護著吳氏,只因為夫君說的那句,母親去的時候二弟和妹妹還小,你是做嫂嫂的,多替我護著他們。她從來得了好東西,先給吳氏和趙昭容送一份,一丁點都沒落下過。
沒想到,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吳氏,遇上高門貴女,就這么巴巴去別人家送禮去了,真是可笑。
她冷笑:“沒想到,咬人的狗不叫,我說她整日閉門不出,拜神求佛,原來是挑棵大樹好乘涼,也不怕被雷劈樹,自己受牽連。”
嬤嬤見她說氣話,趕緊勸說:“姑娘可不能這么說話,讓人家聽見笑話。她們怎么樣,那是她們的事情,咱們過自己的日子,大爺這是馬上就放榜的關鍵時候,若是高中了,將來前程自不可估量,姑娘你呢,就要抓緊時間,求個一兒半女,做好當家娘子。”
陳氏的氣勢一瞬間就扁了,喪氣說:“這么多年了,就是沒有,我能怎么辦。”
嬤嬤哄她:“好了,咱們再想想辦法。”
杜從宜給老夫人送莊上送來的秋梨,沒想到在正院里遇見劉氏。
老夫人是老了,但老夫人的娘家哥哥還在,娘家兩個侄兒,侄孫都很有出息。第一個孫女趙昭容就嫁給了侄孫。
今天就是老太太娘家侄女來看她,侄女是富安長公主的兒媳,十分的好性。
杜從宜進了院子,院子里的女婢就和她說了,院里今日有客人。
杜從宜好奇進了堂屋,面露好奇,而且劉氏也在,她一進門就見了禮,先說:“田莊上給我送來一些秋梨,還有些北面對岸的特產,我給祖母送一些嘗嘗。”
周氏笑著說;“這是小五媳婦?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生的和小五一般,都是好相貌。”
周氏說著就褪下手腕上的鐲子,當面給了杜從宜,杜從宜也不知道說什么,看了眼老夫人,老太太笑著說:“你姑姑給你的就拿著,她是長輩,給你是應該的。”
劉氏笑著說:“我們家小五俊秀,汴京城都有名。這不,小五媳婦生的比小五還出眾。”
杜從宜聽的驚悚,真覺得劉氏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就算趙誠幫趙炎尋到了差事,但那也只是一個差事,劉家有錢,將來自然可以謀到更好的,不至于讓她態度反轉成這樣。
周氏笑著說:“是啊,姑姑府上的小輩都伶俐,我昨日回家和母親還說起。”
老太太笑著問:“你母親如何了?中秋的時候,我懶得動身,也沒回去。你母親給我來信說你爹爹病了,想去看看。”
周氏看著個劉氏年紀差不多,但生的更好看,整個人的氣質很從容。
笑著說:“都好著呢。爹爹只是感了風寒,天氣也暖和,已經好了,這不就要回來了。”
周氏是來請姑姑回娘家。她父親,也就是老夫人的哥哥周崇要回京了。
老夫人的哥哥任成都路經略多年,總領一切事務,其實當初就是替官家去蜀中籌措錢糧,周家老爺已經年過六旬,依舊是官家信重的相公,是其他人不可比的。
老夫人笑著懷念說:“你爹爹在蜀中已經十年了,自官家登基,他就去了蜀中。”
劉氏湊趣笑著說:“這么說舅舅這次回來就穩穩的了。舅舅上了年紀,也該享享清福了。”
周氏:“爹爹是個閑不住的。”
聽意思,不是回來致仕,而是官家另有安排。
老太太面上都是喜色,也不多說,為即將親人相逢的的事情喜悅。
周氏留的時間很短,本就是午飯后來的,待了會兒就走了。
周氏走后,劉氏也走了,杜從宜就知道,她可能是沖周氏來的。
老太太笑著問;“這段時間不見小五,可見是當差上心了。”
杜從宜不來正院,但東西是不斷,來安是個穩妥的性格,所以經常提醒她。做不到早請示晚伺候,那么其他方面就不能落下話柄。
杜從宜想了想說:“他外面朋友多,這段時間,京中不太平,時常有任約他出門,我也不太清楚他忙什么。”
老太太見她并無抱怨,就安慰她:“男人出門在外,當能扛得住事,女人在家里能穩得住內宅。家業必然能興旺。人這一輩子,溝溝壑壑那么多,偶爾失意不算什么。”
杜從宜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突然說這個,也跟著附和:“是這個道。”
老太太:“小五,給他三哥謀得差事,你二伯娘心里是很感謝的。”
杜從宜并不清楚趙誠是怎么幫趙炎謀得差事,是不是花錢了,她只知道趙誠沒有找杜良鏞。
她只好說:“那是他們兄弟的事情,我并不過問。二伯娘其實不必如此感謝,兄弟之間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處,其他人說了反而不美。”
老太太欣慰笑起來,“是這個。”
杜從宜走后,鄔嬤嬤看了眼東西,笑著說:“這上好的阿膠,小酥棗,酥梨,都是好東西。五郎媳婦有心了,自進門,三五不時,東西就沒斷過。”
老太太笑說:“她是個心里有成算的,府里的事情是一點都不沾。連她二伯娘的人情都不領。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老二媳婦也不容易,劉家出事了,她不敢指望,才轉頭求著五哥給三哥尋的差事,如今劉家那邊風頭過去了,沒料到親家那邊又起勢了,她又擔心得罪了親家。婦道人家前怕狼后怕虎也正常,要怪就怪老二不爭氣,她是當娘的為兒子,怎么都說得過去。”
鄔嬤嬤也說:“是,二夫人性子有些掐尖,但為人處事大方。”
老夫人不再說這些,笑說:“明日就放榜了,咱們敬哥若是能高中,等他舅老爺回來替他某個好差事。”
鄔嬤嬤笑說:“敬哥的親舅舅也是在北面,咱們敬哥、恒哥是有后福的孩子。”
老夫人嘆氣:“他們哥兩早早沒娘了,我是千挑萬選,生怕繼母進門,苛待兩人。敬哥是個穩重性格,他又是長兄,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敬哥媳婦潑辣一些是好事。恒哥性格跳脫,有些疏懶,愛玩樂,將來不上進,只要不捅婁子就好了,他媳婦乖一些也是好事。”
鄔嬤嬤安慰她:“大娘子是個正直的人,咱們家里太太平平,兒孫孝順,您就不用操心了。”
老太太心知肚明府里的事情,但也不再反駁了。
杜從宜回了院子,看到杜從蕊居然來做客了。
她還詫異,怎么二姐不聲不響突然來了,還以為出什么事了。
杜從蕊是帶著丁香出門的。自從上次宴會后,被母親教訓了一頓,她果真在府里不那么爭著做積極分子了。
先是在府里說,回娘家陪母親出城拜佛,話沒說那么明白,但大家都懂,她是想去求子。
婆母都假惺惺說了幾句場面話,反而祖母不是很高興,讓她覺得心涼。
原本還對母親的話沒那么篤定,后來也漸漸信了。
所以回娘家和母親商量夫君的前程。等再回家就開始閉門只說是調養身體,婆母倒是高興了,連對她的態度也好了,也不再找她的麻煩了,一頭扎進去和二嬸斗的有來有回。
她看久了,突然就覺得很沒意思,這種一個窩里斗的日子,沒勁透了。
好不容易等夫君考試結束了,回了趟娘家,爹爹那邊說是四妹夫之前安排了堂兄進了京府衙門,讓她多和四妹走動。
杜從蕊今日因為府里的祖母召集做秋裝瑣事,她和婆母說想回娘家看一趟,婆母巴不得她不摻合,她才躲出來找四妹。
她慣是個要強的性格,對著杜從宜說不出來實話,見了杜從宜就說:“我等你好一會兒了,怎么都不見你回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到你們府上,今日出門逛街,路過這邊,突然想起來看看你。快帶我看看你們院子,看著真敞亮。”
杜從宜聽著她快人快語,笑說:“我剛從祖母那邊回來,我們院子里人少,二伯那邊因為六弟成婚,住不開了,府里買了隔壁的宅子,他們都搬到那邊了。所以暫時顯得有些空曠。我們院子里就這樣。”
她帶著杜從蕊一邊走,一邊說,來安剛去了廚房,又折返回來說:“大娘子,廚房的茶點都準備好了。”
杜從宜:“二姐姐跟我去書房休息會兒,不著急。”
杜從蕊進了杜從宜的書房,才四處張望,杜家的女兒都沒讀書,認識字但不多,乍一見覺得很稀奇:“這是妹夫的書房嗎?”
杜從宜:“不是,這是我的書房,他書房在外面。”
杜從蕊真覺得她是最會過日子的,這么大的自己的書房,書房里的書、畫、擺件。墻上掛的畫,處處都精致。一樣在杜家長大,為什么只有她書畫十分精通。
杜從蕊試探問:“你說實話,你到底從什么人家出來的?誰也沒教你,你怎么就學會這些了?”
杜從宜笑笑:“我小娘教的啊。”
反正人都死了,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來安領著人來送茶點,入秋的奶茶,配的是栗子糕,杜從蕊見院子里的人很少,問:“你們院子里的人呢?惠安呢?母親不是給你三個女婢嗎?”
杜從宜:“她們啊?有自己的事情忙,我不喜歡人跟著,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杜從蕊不解,但很驚訝。雖然這個院子里的人少,但和羅家那種處處都是規矩的氛圍不一樣,就是覺得很自由,自由的有些讓人不自在了。
第062章 二姐姐
杜從蕊看夠了,才問“妹夫呢?”
杜從宜:“值當呢。”
杜從蕊發自內心的感慨:“四妹是真的好命,我原本以為四妹……”
她說到一半,又覺得好笑,這時候說這種話,命里沒有的難道能強求?
杜從宜知道她肯定有事,要不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登門的。
“二姐姐有什么難處,只管說。不用和我客氣。”
杜從蕊苦笑;“我能有什么事,無非是,為你姐夫的差事。眼看著就要放榜,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畢竟讀書沒有那么高天分,將來的差事也難。不怕你笑話,我們府里人人都盯著爵位,我和你姐夫商量了,覺得實在沒意思,就想著自謀出路。”
杜從宜一猜就知道是馮氏的主意,杜從蕊這種積極分子,怎么可能輕易放棄爭奪府里的財產。馮氏必定上次去了羅家見識了那位老太太的手段。
她又說不出什么來,畢竟也不懂。只好說:“我不太清楚這些,等若甫回來我問問他。”
杜從蕊見她沒拒絕,立刻打蛇隨棍上:“我聽爹爹說,妹夫替他堂兄謀了京府衙門的差事。也沒用爹爹和大姐夫幫忙,可見妹夫是個有本事的。”
杜從宜:“那個我還真的不太清楚,我們府里二伯娘的娘家有海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富裕。”
杜從蕊聽得咂舌,“真是開了眼了,從沒聽到說過。怪不得京府衙門的差事,說謀就謀到了。”
她自詡在汴京城的貴婦圈子里已經有了一席之地了,但是進了端王府里才發現,她只是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有名聲,像端王府這樣有底蘊的人家,女眷們都十分內秀,極少在外經營名聲,非常低調,幾乎聽不到端王府里的事情。
其實是她想多了,只是鄒氏這個人人品好,劉氏被老太太壓著不敢太放肆炫耀而已。
杜從宜:“不要緊,咱們杜家又不會和他們打交道。”
杜從蕊就越發覺得她命好。喝了奶茶,吃了點心,真覺得哪里都好。
杜從宜見她四處張望,就和來安說:“銀屏今天有沒有出門?沒出門的話,讓她帶一盒絨花,再去我房里,算了,等會兒我自己去取。”
這其實也是第一次有人來她家里做客。
她帶著杜二說:“走,去我房里,之前府里大嫂送我一盒珍珠,我沒想好怎么用,正好給你帶一些回去做首飾。”
杜從蕊也不缺珍珠,但杜從宜這個好客的態度還是讓她很感動。
所以笑著說;“我這是空手上門,再拿些珍珠,成什么人了?還怎么當姐姐。”
杜從宜只管笑,領著她進了房間,杜從宜第一次見這么裝飾房間的,嘖嘖稱奇。
“你們可真是風雅。”
杜從宜也沒會她的酸話,問:“母親最近可好?”
杜從蕊四處參觀,一邊回答:“挺好的,就是看著有些孤獨,咱們都出門了,家里也沒人了。”
她笑說:“爹爹不是在的嗎?”
杜二居然說;“爹爹?爹爹整日不在家,幸虧有梁小娘給母親作伴,都比爹爹貼心。爹爹哪里會管母親是否開心。”
她聽的收起笑臉,杜家的女兒,思想很開悟,很清楚誰對自己比較好。
杜從宜取了珍珠,叫她:“你來看看。”
杜從蕊過去后坐在羅漢床上:“你們家的羅漢床都很好,今年開始,汴京城才開始流行這種家具,沒想到你們家到處都是。”
她以前沒意識到,被杜從蕊說的愣住了。
好奇問;“今年才開始流行?”
杜從蕊:“你不知道?之前都是榻,就像母親屋里那一張,沒有圍欄這么高靠著舒服。你們可真會享受,改日我屋里也換一張大的羅漢床。”
她知道,來復說過,這個生意是趙誠的,汴京城里最早做羅漢床的是趙誠。
杜從蕊看著半匣子珍珠贊了聲:“這么大的尺寸的珍珠,色澤真好。”
她還應付:“這是府里大嫂給我的,我之前得了一些,串成了項鏈。”
“就上次三妹府上,你戴的?我當時還想著問你,那個也好看。你當時帶了兩串,配著你的珍珠耳墜,很亮眼。”
女孩子聊起首飾,沒有不喜歡的。
來安帶著盒子進來,杜從宜:“你看看喜不喜歡。”
杜從蕊打開盒子,看到絨花的時候,驚愕抬頭看她問:“藏花樓的生意,是你們的?”
杜從宜點頭。
杜從蕊看著盒子里的四支絨花,心想,按照市面上的價格,很貴的。
杜從蕊心里酸死了。
“我說,你在娘家頂多是畫個畫樣子,怎么嫁人了才開始賺銀子?”
杜從宜無辜說:“我家里賣畫賺的錢,都給我小娘治病了,后來攢的都做嫁妝了。”
這話杜二沒辦法反駁,杜二和馮氏還抱怨過,杜從宜的嫁妝居然這么厚實。
馮氏說了,五千貫是她自己的錢,剩下的是趙誠私底下貼補的錢。
杜二當時聽得酸死了,掉進醋缸里似的。
她夫君已經是自己選的,兩情相悅,十分大膽了。怎么小四的父母之命的親事,更勝一籌。
“那我不管,我今日要很多,我要送禮,回去就說,我娘家妹妹的生意。我才不想輸給那些花錢買來炫耀的女眷們。這風頭我出定了。”
杜從宜見她這樣,好笑說:“家里沒那么多,你這幾支,是新做的花樣,秋菊還沒有開賣。又是繁復一些,其他的等改日我讓人給你送去。”
杜二這會兒心里已經沒有嫉妒了,沒辦法,差距太大了,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我是為你姐夫的前程來找你,我也不說虛的了,明日放榜,他若是不能高中,我也不想一心撲在府里那個沒指望的爵位上面了,公爹自己都沒個正經差事,保不保得住爵位都是兩說,我也不怕你笑話,母親盼著我能早日有個一兒半女……”
杜從宜聽著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對未來的憧憬。
明明才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春光明媚的年紀,卻過的迷茫失意。
“我知道了,姐姐若是覺得心里不安,也可以做點什么小生意。畢竟自己賺的錢,才是自己的。”
杜從蕊嘆氣:“我哪里不知道這個道,但是我們府里和你們不一樣,規矩重著呢,早晚都要立規矩,我連出門一趟都不容易。”
杜從宜問:“那,將來姐夫的差事外放了,姐姐跟著去,不就自由了?”
杜從蕊睜大眼睛;“外放?”
顯然她從來沒想過去外地,畢竟在汴京城里出生、長大。她沒離開過這里,覺得外地遙不可及。
“姐姐不妨回去想一想,我也只是多嘴,一切等明日過*7.7.z.l后再說。”
杜從蕊點頭:“你讓我想想,乍一聽去外地,我心里也舍不得,亂糟糟的。”
“姐姐不用怕,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姐妹兩看了杜從宜的畫,看了惠安的手藝,在杜從宜書房里吃了小零嘴,直到傍晚,杜從蕊才告辭,她第一次知道,做媳婦的,做孫媳的也能這么輕松。
尤其回之前,去正院里給老夫人行了個禮,這是杜家的家教,要不然會讓人笑話的。
老夫人看著杜從蕊說話機靈,十分爽利,笑著和杜從宜說:“你姐姐看著是個勤快性格,勤快的孩子,操勞多。”
聽的杜從蕊,莫名鼻酸。
老太太送了她了一只鐲子,笑著說:“這是你們年輕人時新的首飾。”
杜從蕊謝過后,跟著杜從宜剛出門就說:“母親常說,你性格好,讓我跟著你學。我還不以為意。可見你是真的命好,我還瞧不上三妹那個糊涂的,大姐是個有福氣的人,在自己小家里面說一不二。可見我和三妹沒什么區別,都糊涂著呢。”
杜從宜:“二姐,人的精力就那么多,總要有個用處,你不覺得你努力錯方向了?內宅就那么多爭的,人多了自然競爭就大了。你不妨往外看看,你要是想要花樣子,我另外畫一些給你,你只管去開店,去做什么都好,成衣、各色絲絹料子、飲食館子、什么都行,只要賺錢,那才是你自己的。你只要忙了,心思自然就不再為那些事煩心了。”
杜從蕊也知道她說的對,想了想說:“要不這樣,你那個絨花,多送我兩盒,我替你去賣,你說個價,中間賺了多少,算我的。”
杜從宜心里嘆氣:真是個天生干銷售的好材料。
“絨花的利潤就那么大,只是勝在樣式新穎,貨少,華貴。做法不難,但要手巧,用不了多久滿城都是。其他的首飾正在上架,你若是真的想做買賣,我有家生絲布料的鋪子,你只管往外批,去我鋪子里拿貨就行,我不賺你的錢。”
杜從蕊面色感激,很顯然杜從宜對她的善意讓她很感動:“行,我回去想一想。”
杜從蕊前腳走,趙誠后腳就回來了。
杜從宜覺得自己的熱戀期過去了,對趙誠回不回家,什么時候回家都不想關心了。
反正就是趨于平淡了吧。
“今天二姐來家里了?”
杜從宜只管吃飯,一邊答:“是,為二姐夫的差事。爹爹和她說,你能替人安排差事,讓她來求你辦事。”
趙誠笑起來:“是嗎?等放榜后吧,若是能中,求個外放,都能清靜幾年。”
他好像對京中的事情一清二楚,居然連羅家的家事都知道。
杜從宜狐疑地盯著他。
她說不上來這個人怪在哪里,反正就是很奇怪。
就好像之前的懶散和灑脫都是裝出來的。
第063章 趙敬高中
趙誠見她愣愣看著自己,問;“看我干什么?”
杜從宜若有所思,順著他的話說:“二姐想做點生意,她手里沒什么錢。”
趙誠笑了下,才說:“羅家富庶著呢,羅家家業很大,用不著她做買賣。”
杜從宜聽的皺眉:“羅家有錢,又不是我二姐有錢?”
趙誠聽著,嘿,不好糊弄了?想明白了?
“也是。”
杜從宜沒好氣說:“你也不用糊弄我,若是覺得幫不了這個忙,直接說有難處,我拒絕她就是了。”
趙誠笑嘻嘻:“我說了等明日過了再說。要是二姐夫高中了。那可就用不著我幫忙,那幫相公們都想著幫呢。”
杜從宜和他聊天就覺得特別沒勁,因為分不清他說的真假。
所以低頭不說話了。
等晚飯后,杜從宜自己進書房忙自己的了,她現在不愛和他待在一起,覺得他厭煩的很。
趙誠落了個沒趣,進自己書房里,給呂好蒙寫信。
第二天一早府里就已經很熱鬧了,大清早明靜堂的老王爺召集子孫們訓話,趙誠早早躲出門當值去了,一面又打發周全去打聽看榜了。
他趁機去了趟晉王府,趙吉這么久才休息一天,自從到宮中當值,他成熟了很多,大約是老晉王教訓過他了,變得很謹慎,也極少交友,閉門不出了。
實在得了老晉王這位大宗正的真傳。
今日大宗正也在,見了趙誠笑著問;“你祖父如何了?”
趙誠心里誹謗,但在外從來不說端王府的半個字。
“祖父身體極好。”
老爺子呵呵笑,也不在意,笑著問;“是為康渤的事來的?”
“是。”
在聰明人面前不用耍小聰明。
趙德明就喜歡趙誠的爽快,怎么看怎么喜歡這小子,他爹當年就是個好苗子,兒子果然不孬。
趙士義那樣的浮夸貨色,偏偏兒子孫子都爭氣。
趙吉就坐在他對面,急著說;“康渤的命保住了,當晚他有不在場證據,且繁塔寺有其他證據了。”
趙誠:“我知道康渤不會有事,我問過他,他說了自己沒殺人。”
趙德明聽的好笑,問:“他說,你就信?”
趙誠很認真答:“信,康渤雖然名聲不好,但是條漢子。我和他其實只是點頭之交,他是個性情中人。我誠心相救,他也實話實說。雖然對那幫書生多有抱怨,但不至于真的殺人。”
趙德明深深看他一眼。
“你的畫,官家收下了。”
趙誠趕緊說:“還要謝您的幫忙,官家不要覺得我貪得無厭就好。”
趙德明問:“你覺得是誰殺了那三個書生?”
趙誠搖頭:“我不知道,也不能知道,更不想知道。后面死的人,不就是為前面死的人陪葬了嗎?”
趙德明眼神都變了。
很少有人能知道官家的憤怒,更不知道內里情況,只是知道這幾個月官家不朝政,誰也找不著他的人,知道朝中人暗潮涌動,心思多的很。
但沒人敢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趙吉還懵懵懂懂,追著問:“啊?你的意思是,兇手在那夜太學慘案里?”
那夜太學的慘案成了元德十三年秋的大案,只是這場大案至今無人敢提及,好似風平浪靜一般。
一切,都等著今日放榜。
趙誠笑起來,哄趙吉:“我哪里知道,你不是整日在官家身邊當差嗎?”
趙吉搖頭;“官家從來沒提起過這些,我哪里敢亂問。禁內當差,比不上你自在。我倒是羨慕你自由自在的。”
趙誠笑起來:“這話可不能亂說。”
趙德明也不生氣,獨子死后,就剩這一根獨苗了。官家也是把這個小侄子放在眼皮底下看顧著。其實他也不想讓他攪和進太復雜的局面中,一輩子做個富貴的人也好。
趙德明催孫子:“你看看廚房還有沒有好酒,留若甫一起吃頓午飯吧。”
趙吉聽得一喜,祖父多年不和人來往,府中更是不招待客人。所以他也幾乎沒什么朋友,自小認識趙誠,才和章奎幾人熟識。
等趙吉一走,趙德明就問:“學子暴亂案,你怎么看?”
趙誠其實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您和我說句實話,要是覺得不能說,你就當我沒問。東宮如今什么態度?”
趙德明還是覺得他不可能知道那么清楚的。
“你從哪里打聽到的?怎么會想到東宮?”
趙誠:“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也沒有和任何人打聽過,只是很多事情經手之后,總要有痕跡。事情發生也要有個緣由,不能平白無故,就幾十條人命沒了。死得不明不白,倒是東南學子們今科再不取第,事情會更一發不可收拾。”
趙德明臉色諱莫如深,最后只說:“秋雨變天,東宮病了。”
趙誠腦子里迅速開始思量,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這算什么結果?
只好試探問了聲:“病的不正常?”
趙德明聽得大笑。
“豈可兒戲,哪來那么多陰謀,只是東宮一直都不康健,恰好變天,才病了。”
趙誠也不好再多問,想來嘴嚴的大宗正能和他說這些已經難得了。
“是我想差了。您教訓的是。”
趙吉進來笑著說:“上好的梨花白,今日咱兩陪祖父好好喝一場。”
趙誠見他高興,笑說:“等翻了年,你就要成親了,今日我先替你練一練酒量。”
趙吉:“你這人真是,吃你的吧。”
兩個年輕人開玩笑,趙德明只管慢悠悠喝酒,也不插嘴。
他看著趙誠,晉王府里到底子嗣單薄了。事實上整個宗室里趙家子嗣都不旺,除了趙士義那個貨色,他德行不行,偏偏端王府里香火旺的過分。
趙誠在晉王府吃完午飯再回到宋門,這次是來復在這里等著,見了他就說;“府里正在慶賀,大爺高中,二甲第四。”
趙誠笑起來:“大哥向來讀書刻苦,高中也是情之中的事。”
等下午趙誠回家,府里已經熱鬧了大半天了,今晚所有人在正院里用餐。
老夫人雖然看起來對孫輩們一樣,但事實上她的親孫子就那么幾個,尤其趙敬還是長孫,意義更不一樣。
趙誠聽著來安講今天的盛況,府里放了鞭炮,發了喜錢,而且發了幾遍,連明鏡堂的老王爺都發了一遍。
可見老噴子對長孫高中這件事,是十分欣喜的。
趙誠不見杜從宜,問:“大娘子呢?”
來安說;“大娘子一早就打發人去了,聽周全說,遇上了明鏡堂的人,還有大老爺身邊的人,內宅的人,好幾波人去看榜,不到中午,報喜的人就上門了,今天府里熱鬧了一天了。”
她說完才意識到,趙誠問的是杜從宜,不是鄒氏。
“咱們院里的大娘子這幾天很忙,一直在書房里。”
趙誠點點頭,也不急著去正院,自己去書房找杜從宜。
杜從宜正在畫首飾樣圖,她的首飾和別人的不太一樣,全都是重工,工藝繁華復雜,更多都像是藝術品,并不適合日常佩戴。
趙誠進去她也沒抬頭,已經聽到門外趙誠和來安說話了。只是嘴里說:“大哥高中了,今晚府里一起用晚飯,熱鬧一天了,你要不先去大哥院子里走一趟,要不然今晚祖父肯定會教訓你。”
趙誠覺得她和之前不太一樣,很多時候女人會以為男人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枕邊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個眼神,就知道冷暖,枕邊人態度不一樣,怎么可能察覺不了。
只是男人很多時候懶得多問,問了麻煩更多,還不如就這樣安安靜靜,彼此安生。
趙誠又不像從前那樣,每天為了工作賺錢緊繃神經,他現在很注重精神滋養,通俗點講就是閑的很。
“還為上次的事情和我生氣?”
杜從宜不接話。
他也不在意,繼續說:“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氣,若是我的話不重,你不會放在心上。你是覺得我態度不對?”
杜從宜覺得他實在呱噪。
“你不去看看大哥嗎?”
反正就是不想再和他糾纏這個問題了。
趙誠盯著她片刻后,笑起來:“行,我先去大哥那邊看看。”
他是個很隨性的人,并不強求。
等他走了,杜從宜才抬頭,她自己也說不清,生氣肯定是生氣的。但是智又知道趙誠說的都對,他已經夠尊重自己了,他自己都是個很另類的人,從不過問她的私事,更不管她的事。
她又不傻,接觸過這么多女性,自然知道大家都是怎么過的,比起那些女孩子,她已經很自由了。
但是這種不正常的自由,才讓她患得患失的,影響心情。
唉,談戀愛就是麻煩。
趙誠進了大房院子里,趙宗榮也在,見他來就笑說;“你祖父一早上就找你呢。”
可見今日府里的人多開心,連一貫嚴肅古板的趙宗榮都這么開心。
趙誠呵呵笑,心想,他找我能有好事?
趙敬跟著出來,趙誠:“恭喜大哥!”
趙敬今天很高興,趙宗榮也是,古板沉默的性格,今天都笑盈盈的。可見是真的開心。
趙裕就跟在趙敬身邊,小小孩,偏偏一副大人模樣,家里人都說他和小時候的趙敬像極了。
趙敬;“五弟快進來,你二哥早就念叨你了。”
趙恒見他來急著問;“你那個反式弓是怎么做的?”
趙誠看了眼大伯,才說:“你要的話,我送你一張,至于怎么做的,我也不清楚。”
就算這樣,趙恒都很驚喜:“那就謝謝了,你那個弓更好用。”
之前趙恒出城打獵,趙敬提了句趙誠有一張不一樣的弓,比他的弓好用,趙恒立刻就借走了。
趙誠;“你要是只圖力度大,為何不用弩機?”
趙恒驚訝:“你真敢想,弩機是我想要就能有的?”
他愛玩,是個手工帝,愛收集這些玩意兒。但是被府里長輩們訓斥過幾次,所以都是偷偷摸摸的。
第064章 府中百態
趙誠見幾個人眼色不善看著他兩,趕緊給他使眼色,趙恒心領神會笑起來。沒想到直來直去的五弟也學聰明了。
“大哥今年高中,明日卯時入宮拜謁,從今往后就是前程錦繡了。”
趙宗榮卻說:“不過是中第,咱們這樣的人家,說這些為時過早,不可輕易放縱。”
特別矜持的一個人。
趙敬:“父親說的是。”
趙恒心不在仕途,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還惦記著趙誠說的那個弩機,問:“五弟,要不咱們兩去祖母那邊看看?”
趙誠也不想聊官場,就順勢跟著他起身,和大伯大哥告辭。
“我也剛回來,中午聽說大哥高中了,我沒顧上回來,剛進門聽見府里今天熱鬧了一天,特意來恭喜一聲。”
趙敬;“不用特意跑一趟,晚上在祖母那里用飯,你們先過去陪祖母說說話。”
趙誠這才起身,剛出了院子趙恒嘟囔:“已經教訓了一天了,咱們家的人高中和人家能有什么不一樣?我就是提議家里宴請親朋好友高興高興,怎么了?非要罵我一頓。”
趙誠安慰他:“今年秋天不太平,還是少惹麻煩為好。你和我說說,你要什么樣的弓?”
說到這個趙恒就來勁了。
等進了老太太院子里還在眉飛色舞講他打獵的事。
剛進門老太太就笑著說;“離得老遠就聽見你說話了,又和小五炫耀你打獵的事吧?小五才套上籠頭,規規矩矩當差了,你這個野猴子還只知道玩呢。”
老太太對兒孫們每一個都是獨有的偏愛,縱容趙恒,又不貶低他。
趙恒哄老太太:“我只是和五弟討論器械,沒讓他和我去打獵。您放心,我一個人沒出息就夠了,肯定不連累他們。”
趙誠:“二哥說的什么話。只是琢磨點玩的東西,怎么就是沒出息了?我不也就是個看城門的。按照讀書的勤奮程度,咱們家只有大哥才算是有出息。”
趙恒只是愛玩,和敗家子扯不上關系,他見過的敗家子太多了,起碼趙恒不好色,不惹事,不仗勢欺人,不為非作歹。
他只是喜歡各種玩到極致,只是生錯了時候而已。
頂多是富貴人家的富貴子弟。他甚至都不怎么貪錢。
老太太見兄弟和氣,笑著說:“今晚都在我這里吃晚飯,你們先回去接你們的媳婦。”
趙誠順著說:“今晚要好好敬大哥,您今晚可不能護著大哥。”
老太太笑罵:“你就是那個出壞點子的,他明日一早就要去入宮,殿前失儀是小事?”
趙恒:“說來說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開心都不痛快。”
老太太;“明日我再開宴,只給你們兄弟幾個擺宴,由著你們鬧,如何?”
趙恒:“倒也不必。”
老太太的好性都用完了,笑罵:“快去,渾小子!”
被老太太攆出來,趙恒哪里管得上媳婦,只管跟著趙誠去他院子里,問:“你快給我看看你那個弩機。”
趙誠也沒想到,他這個傻小子居然對這個這么癡迷。
“我沒有弩機,只有個圖紙,你先看看圖紙。”
等進了趙誠院子里,杜從宜剛從書房出來,乍見趙恒都愣住了。
雖然在一個府里,但見的時候真的不多。
趙恒見了杜從宜問了聲:“五弟妹。”
趙誠和杜從宜說:“二哥好奇弩機,想要看看。”
杜從宜和趙誠畫的弩機是杜從宜的手工稿,然后自己研究的一些小機械,杜從宜接著就想起的小機括,像發條玩具,里面的構造等等。
這個家里只要趙誠不拆穿她,她隨便玩。
杜從宜也不以為意:“在我書房里。”
她進去將一沓畫稿給趙誠,“你們先看,我去祖母那里一趟。”
杜從宜一走,趙恒就開始翻看稿紙,真是千奇百怪,花樣翻出。
尤其是發條機械,他好奇問:“這個是什么?”
趙誠從柜子里找出來一個會走的鳥。
反正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趙恒哪見過這個,眼睛都看直了,機械的美是無與倫比的,尤其這些齒輪是趙誠花了很多功夫,找的老師傅才手工搓出來的。
人家工匠真的費了一番功夫。
趙恒跟小孩似的,一中午就擰那根機械發條,就看著傻鳥轉了一中午。
趙誠看著他這么癡迷,都不記得弩機的事情了,要不怎么說傻人有傻福。
直到正院里有人來請,兩個人才回神。
要說今天最開心的人,未必是趙敬。
最高興的應該是陳氏,陳氏今天簡直揚眉吐氣,娘家官場仕途受挫,從祖父去世后,父親一輩讀書都一般,父親改為從商,叔父勉強支撐門楣,幾個兄弟都還小,還在讀書,就是不知道將來如何,汴京城都說陳家淪為商賈,成了珍珠陳,做珍珠生意極好。
可今日夫君高中,不光是端王府,也是她們陳家揚眉吐氣的時候。
她張羅了一天,快到晚飯時候了才回院子里換衣服,身邊的嬤嬤一邊伺候她換衣服,一邊說:“隔壁院子里送來了禮,明晚記得要給回禮。”
陳氏頓住看了眼桌上,沒好氣說:“我回什么?她不是愛捧二房臭腳嗎?怎么不繼續去?那安平郡主又跳起來了,正風光呢。”
嬤嬤趕緊拉著人:“姑娘快別亂這種氣話,這是你能亂說的?姑爺高中,將來前程似錦,你記住了,和姑爺和和美美過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是長嫂,該有的氣量要有。”
陳氏嘟囔:“我知道的,我不過是氣憤不過,我是個好面子的人,之前我對老二和她沒有二話,只要我院子里有的,相公有的,老二肯定也有。相公和老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最最親的,可她是怎么對我的?但凡母親安排的差事,她能躲就躲,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好么,中秋節大日子,我和五弟妹兩個忙里忙外,她掉頭去巴結二房的親戚?人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話咱們呢?”
嬤嬤摸著她的頭哄道:“好啦,今天是姑爺的大日子,這種小事不值一提。”
陳氏利落換了身大紅色的衣服,戴了杜從宜送的大紅牡丹絨花,十分貴氣。
嬤嬤笑著說:“這才喜慶嘛。”
陳氏又高興了,扭捏問;‘“這樣會不會太過艷麗了?”
嬤嬤笑著說:“不會,剛剛好。”
陳氏來的時候杜從宜正和老太太打牌,老太太今天很高興,杜從宜就坐在老太太旁邊,邊上坐的是趙敬的同胞妹子趙昭容,趙昭容和趙恒是龍鳳胎,兄妹兩個性格都差不多,有幾分天真,趙昭容嫁的是老太太娘家侄孫。七月才生了個大胖小子,所以杜從宜大婚的時候,沒有見過她,娘家這邊就顧不上回來。
等九月了大哥高中了,她才被放出門活動了。
這會兒坐在牌桌上吆喝:“怪不得小妹說五嫂院子里好玩,這打牌都不一樣。”
正玩著二房的婆媳們來了,劉氏這段時間十分乖巧,說話很克制,進門就說:“母親,咱們家今日可是大喜。”
身后跟著小周氏和劉婉月,杜從宜剛要起身,沒想到趙昭容拉了把人,沖她使眼色。
“二嬸,快來坐,我和五弟妹陪著祖母打了一會兒牌了,要不讓你們娘幾個來一把,孕婦手氣旺。”
小周氏的美色,無人能及,又嫵媚又艷麗,雖然不被人喜歡,但是杜從宜太喜歡她的顏值了……
她丈夫趙炎在京府衙門當差,但她對府里的事情依舊一點都不關心,向來不和府里的人打交道,她的不打交道和劉婉月還不一樣,劉婉月是看不起人,不屑于人打交道,她則是單純因為長得漂亮性格比較獨而已。
劉氏笑著說:“你祖母玩這么久也累了,你以為你們兩陪祖母,諸不知是她哄著你們兩。”
杜從宜還覺得新奇,喲,這位劉女士原來會好好說話呀。
還以為她天生杠精呢。
老太太笑著說:“可不是哄著她兩,要不然她兩就去鬧敏珠了。”
陳氏剛來,在門外問:“誰念著我呢,我這不就來了?”
劉婉月坐在那里誰也不她,她也冷著臉不會人,見陳氏來了,立刻說:“大嫂來了?”
陳氏聽得詫異,這位怎么沖她來了?
“喲,六弟妹,這身真好看。”
劉婉月就說:“大嫂叫我月娘就好。”
“那往后就叫你月娘,改日一定要登門拜訪郡主殿下。”
劉婉月立刻說;“母親也說改日設宴,定要邀請咱們府上的女眷,她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大嫂今日這身真好看,尤其這支簪花極好。”
趙昭容笑著說:“祖母,何時開宴?我今晚是不準備回去了。”
老太太裝聾作啞,笑著說:“讓人去催催你爹爹。”
趙宗榮去請老王爺了,今晚的家宴,是真正意義上的全家宴,趙士義帶著妾室來了,幾個妾室十分規矩,立刻守在老夫人身邊服侍。
老夫人上了年紀,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絲毫不介意說;“不用你們侍奉,你們都去坐吧。我向來不習慣別人侍奉。”
她眼里連丈夫都不在意,更不在意這些妾室,紅顏枯骨,這些女子年紀輕輕陪在老頭身邊。
她這輩子就得了一子三女,兒女們都好,她覺得很好了,其他的都看淡了。
趙士義在屏風那頭又開始了飯前演講,剛開了口,老夫人這邊說:“開飯吧,孩子們都餓了。”
那頭的老王爺被她不輕不重一句話說的如鯁在喉,索性直接不說話了。
趙誠低頭忍著笑,生怕自己笑出聲。
萬萬沒想到,老噴子是個怕老婆的。
著實好笑。
第065章 夫妻之間
趙敬今天被兄弟們勒令敬酒,他今天乖覺,端著一杯酒和所有兄弟們喝。而且杯子都不肯放下。其他人起哄要給他換個碗。
趙誠還是護著他說;“好了,明早就要去東華門,要是今晚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就麻煩了。等明晚咱們再喝。”
趙炎進了京府衙門,也學會了些規矩,立刻說:“也是,大哥明日之后,就是御賜出身,明晚咱們不醉不歸。咱們兄弟之間來日方長,不著急。”
趙宗回坐在趙宗榮旁邊,兄弟兩生的完全不一樣,因為侄子高中,也祝賀說;“敬哥將來前程不可限量,不像你幾個弟弟不成器。”
趙輝最會察言觀色,立刻接了句;“父親喝多了。”
趙宗回一雙迷蒙的眼睛,不細看,你都分不清他眼睛睜開了還是閉著,這時卻突然就怒了,直接甩開二兒子:“滾!老子現在還不能說句話了?”
趙宗榮立刻說;“老二!你發什么瘋!再鬧就滾回去!”
趙宗回站起身有些踉蹌:“好啊,我知道大哥向來看不上我,三弟在的時候,就看我不順眼,三弟不在了,還是看我不順眼,不論我做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
趙炎因為父親的丑態,面色漲紅,趙誠給他使眼色揚下巴,他才反應過來,直接起身拉著父親往外走,見趙宗回掙扎,他回頭兇弟弟:“還不來扶一把!”
趙輝剛被罵懵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哥兩架著父親出門去了。
小輩們都被嚇住了,他發瘋的太突然,都沒有反應過來。
趙誠心里想,好嘛,這種發瘋還遺傳啊。
女眷那邊面面相覷也被嚇著了,劉氏剛要起身,老夫人就四平八穩說:“好了,老二既然喝多了就讓他回去緩一緩,打發人回去讓他院里的人把人看好了,讓三哥六哥回來安生吃飯。你也是,安生坐下來吃飯。”
劉氏聽的鼻子一酸,也就是她生了三個兒子,在這個家才站穩了腳跟,也就是婆母還護著她,要不然這個家里,她連著講的地方都沒了。
老夫人教訓她:“他撒酒瘋慣了,你不要慣著他,咱們家也不是那種破落戶,他要是做的不對,只管讓你父親教訓他,他是個當老子,要給自己兒子當好表率,既然做不好表率,就不要妨礙兒孫的前程。”
老夫人這個話里有話。
趙誠看了眼老噴子,居然連個屁不敢放。
真有意思。
敢情不是他好色厲害,自己獨自出去尋花問柳了,是被老太太踢出去的吧。
之后趙昭月問了聲:“祖母,我能吃炸鮮奶了嗎?再不吃就不脆了。”
逗得大家笑起來。
之后的氣氛就好了,男的那邊樂樂呵呵的,女眷這邊也興致不錯。
劉婉月和小周氏妯娌兩個并不說話,小周氏只是坐在劉氏身邊,她肚子漸漸大了,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劉氏很緊張這個大孫子。
劉婉月反而和身邊的吳氏竊竊私語,親密的很。
杜從宜看陳氏的眼神幾次瞥過吳氏,可能心里不痛快。
鄒氏是這桌的領頭人,笑著說:“今天是元用的好日子,今天該拜的都拜了,該慶的也要慶。明早起來他就要領差事了,今晚大家只管盡興。”
老太太樂呵呵的,也不吃就陪著小輩們。
其實說是慶祝,畢竟鬧的少,并沒有很久,就散了。
回去的時候都是各家管各家的,只有趙恒那個熊孩子惦記著趙誠:”五弟,我明日去找你。”
院子里昏暗,因他高喊的一聲,所有人都回頭看著趙誠和杜從宜。
劉婉月站在趙輝身側,回頭看過去,只見趙誠俯身替杜從宜提了下裙擺,然后伸手抓著她的手臂,兩個人都在笑著,不知道說了什么。
她的眼睛盯著兩人的手,眼神里都是恨意。
杜從宜根本沒注意誰看她,手里拿的棗子掉了,趙誠低頭撿起來,心想這個趙恒,玩心真重。
趙誠回了句:“行,二哥明日只管來。”
說完攬著人走了。
趙輝招攬小媳婦,見劉婉月扭頭看著五哥夫婦,眼神暗了暗,沒說話。
扭頭自己走了。
杜從宜回去的路上問:“二哥今天看上什么了?”
趙誠提著燈籠,來安等人就跟在后面,他還在盤算今日放榜的事情,一邊說:“他?沒你想的那么復雜,他就是喜歡收集些東西,看上你那個機械發條了。”
那個東西,起初是杜從宜開始研究,后來趙誠根據她淺薄的基礎上,自己加深,然后再由匠人們深加工,整個機械是他在杜從宜眼皮底下完成的,講的有有據,杜從宜都毫無懷疑,她自己沒說,但按照她的熟練程度,必定是從小就會,那么耳濡目染只能是家里有人從事機械這個行業。
趙誠覺得很多時候,她對人是沒有什么防備心的。
杜從宜:“看上?你不也會嗎?他不會?”
趙誠:“他起初是對我說的弩機感興趣。只是后來看到那只傻鳥,就走不動了。”
杜從宜走了會兒,問:“你說,這個生意能不能做?”
趙誠:“不能。得不償失。”
有些工藝,是比較敏感的,他是工男不假,但是很多時候,工藝是和自身匹配,他要是直接研究機械,可不是好事情。
他拒絕一切麻煩。
不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想摻合進渾水里。
杜從宜晚上回去就睡了,來復回來說是趙吉和章奎都有信給他。
章奎信中說:此次取第,東南籍貫學子占四成,關西和關東籍貫占四成,剩下的是河東河北籍的。康渤性命可安。
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官家到底是官家,讓所有人都閉上嘴了。
因為這是官家欽點的樞密使楊公程等人主持的此次大考,而且這些人都是新黨。
怪不得今日,汴京城只有熱鬧,沒有鬧事的。
舊黨不是用東南籍貫的學子們的未來鼓動人鬧事嗎?*7.7.z.l
陽謀也是謀,決斷也是斷。
這位官家了不得。
趙誠甚至覺得,如果有其他兒子可以選,這位官家會毫不猶豫換掉東宮的。
可惜了。
趙吉在信中說,宮內今晚戒嚴,東宮尤為嚴格,官家今晚調了御營軍守衛東宮。
趙誠看的眼皮直跳,父子倆不會真的打起來吧?
清門庭,是不可能的,東宮至今只有兩個女兒。
這一脈延續都成問題。
等他回房間,杜從宜還沒睡,正在東西,聽見他回來,就說;“家里今天沒送來消息,可見二姐夫沒有中。”
趙誠:“等明日我出門去看看,問一問誠甫,要是有合適的外放,我告訴岳丈大人,讓他直接通知二姐夫。”
杜從宜突然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學的這么面面俱到的?”
趙誠聽的笑起來,就那么看著她。
杜從宜換了措辭:“你從什么時候學會的,背著人做自己的事?瞞著府里的人,連枕邊人都瞞著?你的錢哪來的?你有多少錢?自從上次給我一萬貫,下次買我的畫,又打算給我多少?”
趙誠轉頭看她:“瞞著?我瞞著你做什么了?”
杜從宜見他直氣壯,口不擇言:“你敢說你沒調查過連頌?沒有查過我?”
說實話,趙誠真覺得她不太會吵架,她不會作。
趙誠:“我不該查嗎?我夫人和他雖說是朋友,但他屢次約我的夫人出門,我沒打斷他的腿,已經是客氣了。”
杜從宜見他這樣,就冷笑:“不,你不是為了我的面子,你只是好奇他背后是誰,會不會牽扯到你要的大魚。少拿我做幌子,你敢說你沒有其他的心思?”
趙誠:“你一直都這么習慣惡意猜想別人嗎?”
杜從宜;“你敢說,你沒有事情瞞著我?”
“有,但你沒必要知道。”
杜從宜:“你說了我才能知道有沒有必要,而不是你覺得我不配知道!”
吵著吵著她就來氣了,而且直沖腦門。
這種狗男人,居然覺得她不配知道。
“御營禁軍全城巡邏,郭奉奉旨守衛東宮,康渤性命是保住了,但能不能活依舊是個問題。這批高中學子,放官的時候,需要有三成的人去北方,東南稅收能不能如期收繳也是未知數,今冬北方是不是太平也難說,太學案將來怎么處,年前都不一定有定論,這些事情你知不知道,都不影響你的生活。”
就像新聞聯播,你肯定不會關心,但非要說讓我給你講一講,肯定不是因為你突然想要關注新聞聯播,多半是沖我這個人來的。
為什么原因,趙誠真不知道,他只以為杜從宜是之前因為他生氣的事,和他敲竹杠。
杜從宜也被他說蒙了。
吵架之余,還思考了幾秒鐘了邏輯,才接著問:“所以,你這么關注這些干什么?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趙誠真被問住了。
當然是,這不是信息時代最尋常的信息嗎?
偏偏他不能解釋。
“要說關系,我一個守城門的,確實不需要知道,但我是官家賜的出身,朝中事情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不然就太蠢了。”
杜從宜始終不見他生氣,她就知道他還在偽裝,根本沒有問到讓他啞口無言的地步。
他就像條變色龍一樣,抓不住他的現行畫,他根本不會認的。
一個虛偽的男人。
趙誠見她這么生氣:“你真想管生意?那要不讓賬房直接來找你?”
杜從宜白他一眼:“你閉嘴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句真話沒有。
她這是嫁給車轱轆了?來回糊弄她。
第066章 姐姐打弟弟
杜從宜生完氣又覺得不值得,就開口說;“我明年過完年就去揚州,然后再去杭州、南京。”
趙誠還摸不準:“怎么突然就要去了?”
杜從宜:“一等再等,始終不能出門。但是出門了,其實也就那樣,時間過的很快的。”
我能很快喜歡你,自然也能很快忘了你。
她已經知道了,她和趙誠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她只是有見識,但沒有積極求上的心態,也缺少歷練,缺少經驗。
她討厭趙誠的諱莫如深,她需要的愛是毫無保留的。
但趙誠不是,他是個政客,對,就是一個標準的政客。他有很多事情都是謀定而動,很多時候不動聲色,從來不會和人分享他的心情,她至今沒見過他生氣,也沒見過他非常開心。他做事情的時候都是冷靜的。
他明明用她的畫不知道辦了什么事,但轉手給她一萬貫,讓她說不出什么話。
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就比如帶她拜師,也是為了和汪伯言交友。
汪伯言明明不需要她這個徒弟,但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汪伯言收了她這個學生。
但他們師生之間的聯系少的可憐。
她有很多想問的,但是張不開嘴。
她甚至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明明以前說什么做什么都直氣壯。
愛情讓人患得患失,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純純的隊友關系,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趙誠連著兩次和她聊天不得其法。
這會兒有點琢磨過來了。
“你不喜歡在家?”
“也不是,。”
“那就是不喜歡家里有我。”
杜從宜:“……”
趙誠有時候真覺得她很神奇,都這會兒了,都絲毫沒有懷疑他。
不知道她是遲頓,還是單純只是信任他。
但是他作為一個丈夫,一個年長的丈夫,還是很負責任的。
“不喜歡在家,明年出門,就說去看云娘。要是不喜歡我,那沒辦法,你忍著吧。”
說完一個鷂子翻身,撲食成功。
進入十月,天氣已經冷了,街上食肆霧氣騰騰,行人匆匆,趙誠出門晚,到宋門的時候,關九郎問他:“大人,康渤出來了,說是案子結了。”
趙誠皺眉,:“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這么突然?”
關九郎;“昨晚,也不突然了,這都拖了多久了,康大人也是冤枉,平白無故被關這么久,我昨晚看到他,整個人都快廢了。”
趙誠伸手摸著腰間的錢袋子,掂了掂,直接丟給他:“替我去看看他,就說讓他安心。我改日請他吃酒。”
關九郎應了聲:“誒!一定給他帶到。大人一直惦記著他。”
他的搭檔參將林俊今日也在,見他來了,趕緊說:“大人,城門衛換防,最遲明日就會下令。”
趙誠:“什么時候通知的?”
“剛才韓將軍給的通知,我正準備去請大人,韓將軍打發人來通知,聽說他可能要外放,咱們也不知道要換到哪里去。”
趙誠瞇著眼:“我知道了。”
看來東宮的問題太大了,好端端的,怎么連城門衛都開始換防了?
郭奉將禁內守的如鐵桶一般,除非,東宮病情沒好……
他一轉念,又覺得自己想事情太極端,東宮不是容易夭折的小孩子,已經二十幾歲了,只要不是犯了欺師滅祖的大罪,有的是別人替他背鍋,左不過一個教唆東宮以下犯上的罪責。天家的事情,靠的太近總會被火燒到。
真是要離這些人遠一些,防止到時候雷劈的時候會牽扯到他。
他把人散出去,到了午時,其他人傳回的消息。
十六門換防,負責城防的總都統變成了郭奉,之前的楊昭去了青州,剩下三個人,韓彥的東六門換防到了北六門,都統不變,依舊歸郭奉統領。
郭奉是官家的人,這么一來,肯定會有人彈劾郭奉的。
官家這是要干什么?
是今年冬天北方用兵?還是汴京城里防備誰?
至于究竟什么心思,趙誠一時半會兒也猜不透。
十月十九立冬,汴京城第一場雪來的很突然,連著幾日。
等進了十一月,天氣才徹底放晴了,關于九月底的太學大案,詭異的無人敢提及,因為東宮病重,官家很久不朝政,兩府相公們都膽戰心驚,暫時沒人敢提起,都耐心等著東宮康健了,然后再算賬。
汴京城難得的安靜了,落榜的舉子們十分乖順,害怕太學案牽扯到他們,早早歸鄉了。
趙敬這批進士大部分都進了六部衙門觀政,只有七八個人進翰林院,趙敬進了樞密院,和章奎成了同僚。
尤其殿試中,他的《平北策》寫的十分樸實,從安民,到基層官員的維護,到和邊鎮軍的結合。和其他人的高論政策不同,他著眼于基層。那位官家大約是非常喜歡這樣的實干派。
趙誠還在聯系其他五門的參將和韓彥這個上司作別,汴京城里落榜的學子都已經返鄉,留下的也已經都尋到了糊口的差事。
好似一切又恢復了從前的秩序。
杜從宜也終于等到北返的來寶,來寶九月底走了,十一月了才回來,杜從宜給的命令很突然,來寶直接南下,他手底下的人不少,回來后直接進了府里見她,將房契和一些收據交給她。
“這是揚州和南京的鋪子,揚州做的是書畫行,南京是做首飾和布莊。這是在揚州的宅子,就在鋪子后面,這些是賬簿。”
杜從宜問:“那邊店鋪整體怎么樣?”
來寶又黑了幾分,不過看著神采奕奕。他好像對這種東奔西走并不排斥,看著有些倦意,但神采飛揚。
“揚州的生意極好,書畫生意非常好,尤其是您的畫。汪相公的女徒弟這個名聲,離了汴京城,非常有名。還有就是,代賣畫的生意很好,咱們做的是平民生意,并不是那種高價,按照您說的那個叫什么顧客的定位,那邊的掌柜的是原本那家書行的掌柜,做生意是有一套的。南京的鋪子,用的人是咱們的人,杜康在咱們這邊的鋪子里做了很久,已經熟悉了,他是我帶出來的,您放心。”
杜從宜的生意向南遷移,只是一種嘗試,并不是準備大賺特賺。她暫且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盈利,她就能生活,剩下的時間,才是她該慢慢考慮的。
她的將來在哪里,或者說,她要花一些心思在其他地方。
比如前段時間,趙恒沉迷她畫的弩機的圖紙,非要讓人造出來看看。
她懂一些機括和機械制造,很多她覺得正常的東西,讓趙恒這種偏門的人才直接上頭了。
趙誠雖然沒說,但也沒阻止趙恒的提議。
弩機的重點不在工藝先進,都知道是好東西,但怎么用,還需要很長時間的磨合。冷兵器的戰爭,弩機只能和騎兵配合,和步兵完全沒有結合的可能。遼金的重騎,都配重甲,無堅不摧,重工弩機雖然鋒利,但重騎兵突一突,就能全軍覆沒,死傷殆盡。
需要戰術,和幾路精銳兵馬配合才行。
杜從宜不是男人,即便不懂冷兵器戰爭的殘酷,但也看過文獻知道基本事實。
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沒有那么大的驅動力,如果她是個男人,是一個急切想要建功立業的男人,有雄心壯志,那她會不知倦怠。
但她沒有那么大野心,除了想要錢,但是她現在已經不缺錢了,在這個院子里,她暫且覺得很安全,沒有人違背她的意愿。
所以積極性就不是很高。
從前她笑話趙誠是個二世祖,不求上進,沒想到她也不逞多讓。
來寶出門一個多月,看著瘦了一些,但神采奕奕。出門闖蕩的人終究不一樣。
杜從宜問:“南方怎么樣?已經冷了嗎?”
來寶:“那邊整體沒有北方冷,不過也入冬了,登山賞秋還是滿山的綠,文人墨客也多,寺廟香火鼎盛,好似做什么都生意極好。南邊的料子更好,花樣也多,您說的不錯,那邊的絨花工藝也好,只是不如咱們的花樣和品相好,但也不容小覷。咱們的店鋪是獨占鰲頭。”
杜從宜:“我其他的沒有要求,但是做生意講究穩當。”
來寶:“往后,一個月我南下一趟,您只管放心。”
惠安端著茶進來,聽見弟弟說往后每個月都要出門,皺眉罵道:“你失心瘋了不成?還一個月南下一趟?遇上水匪怎么辦?想不想要命了?還想不想成家了?你多大年紀了?我為你操碎了心,你個混賬東西!”
惠安說著就開始哭喊,聲音十分嘹亮。
來寶躲著姐姐的打罵,一邊開玩笑:“那實在不行,姐姐你先召個上門女婿得了,給咱們家留個后。”
惠安的天靈蓋快被揭開了。
整個人都炸了。
這個王八蛋。
杜從宜一看見勢不妙,借機趕緊出門,留他們姐弟在書房里打架。
也不敢提醒,別把東西打壞,她心里還自我安慰,壞就壞吧,碎碎平安。
院子里全都是惠安歇斯底里的吼叫聲,聽見的人都看著書房方向。
來安有心想提醒幾句小聲點,但見杜從宜都躲出來了,也就不好說什么。
云雀偷偷感慨:“惠安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趙誠進門時,正聽見來寶求饒,和惠安暴跳如雷的罵聲。
他還嚇了一跳,見來安滿臉無奈站在院子里,等著惠安暴躁結束。
趙誠問;“你們大娘子呢。不管管?這是要反了天了?”
來安嘟囔抱怨:“大娘子也逃出來了,說她在打弟弟。哪有這樣對男人動手的。”
趙誠聽的笑起來:“姐姐打弟弟,什么時候都不晚。”
第067章 儲君沒了
惠安的咆哮聲和來寶的求饒聲,院子里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等他進了房間,杜從宜挪到羅漢床上寫東西,看見他進來,說;“二哥把成品送來了,讓你試試,我看了眼,覺得按照他這個大小尺寸,已經能發揮出效果了。我覺得可以再加大尺寸,不過他看起來已經很高興。”
趙誠則說:“二姐夫的差事有消息了。”
杜從宜抬頭遲疑看著他,問;“外放?”
趙誠點頭。
杜從宜:“那等我明天回家一趟,問問母親。貿然和二姐姐商量,她未必同意。咱們也沒必要去勸說她。”
杜從宜主要是怕和杜二扯皮,被羅家人纏上更麻煩。
趙誠:“那我明日送你回去。”
“不用,我帶著人自己就回去了。”
趙誠看她一眼,沒反駁。
小姑娘后來長大了,學會自立自強了。
怎么?這是有離家出走的打算了?
他去后院看了眼趙恒按照圖紙造出來的弩機,按照比例,他的弩機造了三把,各種尺寸,這次送來的是最大的。
這個尺寸的,可能需要城外去試試,院子里視野不夠廣,試不出來。
他看了眼機括,看了眼精鐵的箭矢,不知道趙恒在哪里找的工匠,膽子是真大。
一出手對著遠處的槐樹,射發力度和震感都比較穩定,箭矢入木極深,證明是完全可用的。
入冬后,天氣冷了,晚飯吃的羊肉湯,趙誠還和她商量:“明日我去城外一趟,等回來的時候順便去接你。”
杜從宜可有可無。
第二天一早,杜從宜和正院里的長輩打了招呼,然后帶著惠安回了杜家,杜良鏞也在家,見她回家很開心。
馮氏正在準備給女兒送個信,過幾天杜良鏞生辰,問問誰能回來。
杜良鏞問:“宜姐是有什么事?”
杜從宜帶著一堆東西,有些是莊子上產的雞鴨兔野味,還有些府里的禮品。有幾塊上好的狐貍皮,趙誠說是別人送他的,杜從宜也不問。
馮氏看著禮物,笑著說:“你爹爹正說入了冬肩膀疼,正好給他做了披肩。”
杜良鏞有些羞赧:“說這些做什么。”
杜從宜將禮物交給馮氏,也直接說;“上次二姐姐來看我,說是想等大考之后,能不能給二姐夫謀個差事。我也不懂,就問了若甫,他說等大考后看成績。后來沒查到二姐夫的名字,若甫的意思呢,要是二姐姐愿意外放,他幫忙尋個外放的機會,到時候讓二姐夫帶著二姐姐去上任,兩個人過日子,總比一家子輕松。”
馮氏聽的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羅家老夫人管著家,下面兒媳婦嫡庶加起來就有四個,孫輩更多。蕊娘是個孫媳,其實根本不應該摻合進管家的事務里去的。
馮氏自從那日回來,就為小女兒擔心,和杜良鏞說了很多次,當初不該高攀這門親事,伯府不是那么好進的。
杜良鏞只說羅家在外名聲不錯,做事也正派,不像她說的那么不堪。可見男人和女人根本不同。馮氏整日犯愁,連大女兒大著肚子都顧不上著急了。
杜從宜簡直是瞌睡給她送來了枕頭。
“可有提起是哪里的外任?”
杜從宜:“我也沒問,他昨日只是說有機會了,我想著二姐姐不一定愿意。我就想著先和母親商量商量,然后母親和二姐姐細細分說。要是二姐姐實在不愿意了,那就作罷,要是她愿意,我再讓若甫多多上心,盡可打聽近一些的地方。”
馮氏一聽就知道,杜從宜看懂羅府里的是非了。
心里感慨她的聰明,又真心感謝她的好意。
“你放心,你二姐姐那里我會和她說,你大姐姐翻了年就要生了,你三姐姐還沒回來。過幾日你爹爹生辰,我正準備給你們送個信。”
杜從宜:“那我過幾日再過來,正好南面新來的一批料子,到時候給您和爹爹做兩身新衣。”
杜良鏞笑著問:“女婿最近忙什么?他出身顯貴,差事也省心。之前托我問了京府衙門的差事,最后又說直接安排了人,還特意給我送了禮,女婿也太見外了。”
說實話,四個女婿,就小女婿禮數最多,雖然只是趙誠隨手的禮物,根本沒往心里去,但杜良鏞作為老丈人,還是覺得受到了尊重。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文人嘛,好面子。
馮氏則是因為杜從宜惦記著她姐姐,心里感謝她。
馮氏今日是真心的,張羅了一桌好菜,特意留了杜從宜,問:“肚子里有動靜了嗎?”
杜從宜搖頭:“暫時沒有。”
馮氏拍拍她的手;“不著急,你們府里的大嫂陳氏也是好幾年也沒有身孕,可見端王府里的家風好。”
杜從宜想起趙敬,中肯說:“是大哥穩重自持,并不耽于后宅,聽說之前大嫂要納妾,他自己不愿意。當然,府里的長輩們確實寬心。”
馮氏點頭笑起來:“那就錯不了,你們府里的家風好,從老王妃到鄒氏這位大夫人,都是面冷心熱,體恤小輩,不像你二姐姐家,家里的長輩不慈,小輩們難做。”
馮氏到如今,對杜從宜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了。
杜從宜安慰她:“二姐姐這么聰明,等離開羅府,心思自然會放在其他地方,母親不用著急。”
馮氏;“不瞞你說,我上次羅家回來,就一直睡不好。羅家是個是非之地,她又是個好強的性格,向來報喜不報憂。我生怕她受了挫折。”
當娘的就是這樣,一顆心寄托在兒女身上。
杜從宜有種淡淡的難過,她也說不清為什么。
第一次想念父母,是那種很淡很淡的哀傷。她的父母對她的愛其實并沒有很多,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在家的時候很少,她是跟著祖父祖母長大的,她對父母的感情也很復雜,有留戀但總被傷害。
因為父母對她多是命令和要求,少有天倫之樂,雙方都有怨恨。
但是離開的久了,她第一次開始有了思念。
人就是這樣,很復雜,很難簡單用愛或者恨定義一種關系,尤其是親情。
杜從宜點點頭,沒說話,馮氏突然說:“之前有人聲稱是你小娘家的人,來打聽你小娘,她人都不在了,你爹爹怕給你惹麻煩,就把人打發了。只是那人執意留了信。”
杜從宜皺眉,她不擅長處這些。
馮氏打發人取了信,杜從宜看了眼信,信很簡單,什么都沒說,既沒說張小娘是哪里的,也沒提她為什么會逃難,只是說家人四散,來找人的。
杜從宜看了信,收起來說:“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這什么也沒提起,我也看不出來真假。打發了人就算了,免得給咱們家惹麻煩。”
馮氏見她不介意,也嘆氣:“你小娘也是倔,當初我和你爹爹問過她關于你爹爹的事情,她一口咬定都死了。我當初該用你勸勸她,好歹給你留個親人有個念想。如今,算了,如今你過得好了,她自然安心了。要是再惹起什么風波,也是麻煩,你是從咱們府里出去了,那就是杜家的女兒。”
杜從宜很認同張小娘,她能出走逃出來,不論發生什么,都不值得回頭了。
杜從宜也真心說:“小娘心里苦,不用強求她。她說死了,那就是死了。”
更少了麻煩。
馮氏很難想象她是怎么長大的,十歲跟著張小娘逃難,病了一場忘了所有從前的事情。后來到了杜家,沒兩年,張小娘得病,她小小年紀,又開始賣畫賺錢給張小娘治病抓藥,最后也沒等留住張小娘。
比起她的女兒,杜從宜從小簡直是吃盡了苦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苦頭吃多了,才得來的福氣。
姐妹四個,嫁人之后就她過的最好,而女婿人極好,待她也好。
可見人的命數,都是定好的。
午飯后,杜從宜等著趙誠來接她,趙誠前一晚說好的。
結果遲遲不見人來,馮氏怕她多想,回去和趙誠吵嘴,安慰她:“男人出門在外辦事,難免會耽擱了時間。”
杜從宜并不是生氣他遲到,反而擔心出意外。因為知道他出城去試弩機了。
直到申時都不見人來,杜從宜自己準備回去了,結果府里的來復來接她,見了她就說:“大娘子,東宮出事了,大人走不開。打發我們來接您。”
杜從宜回頭看了眼馮氏,才問:“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來復和他小聲說:“太子殿下歿了。”
杜從宜聽的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見來復面色焦灼,她回頭和馮氏說;“母親讓家里除了顏色鮮亮的,太子沒了。”
馮氏都沒聽懂,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大驚失色:“我去和你爹爹說一聲,你趕快回家去。”
說完匆匆去了書房通知了,片刻后杜良鏞踉蹌追出來,比她兩反應大多了,甚至有些哭泣失態之處,杜良鏞立刻起身要回去當差,儲君沒了,那是動搖國本的事情。
何況官家只有這么一個兒子,簡直天都塌了。
杜從宜也不敢耽擱,告別馮氏和杜良鏞,跟著來復匆匆回家去了。
一進了端王府,府里就已經掛了白。來安見她回來,就說:“大娘子不要著急,府里已經收到消息了,五哥讓人傳話,今晚可能回不來,讓咱們跟著府里準備。”
杜從宜想了一路,也不知道這位儲君出事,對她將來會有什么影響,只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肯定是會很麻煩。
她嘆氣:“我知道了,我先去正院走一趟,看看祖母和大伯母怎么安排的。”
第068章 陳氏
等她到了正院,女眷居然都在,但看著不像是因為今天的事情大驚失色,反而很熱鬧。
尤其是陳氏這會兒坐在老太太身邊,居然面露喜色,還沒等她問,身邊的鄔嬤嬤就說:“你大嫂今天查出來喜脈。這下咱們府里明年就有兩個孩子出生了。”
鄔嬤嬤是個穩重性格,說話也周全。
杜從宜有點意外,雖然說今天這種舉國大喪,但這種喜事在小家庭里還是令人開心的。她連忙恭喜:“那真是要恭喜大嫂了,可見是好事成雙,孩子也是等著大哥高中才來。”
陳氏格外的高興,尤其是杜從宜說的好事成雙。
鄒氏這會兒還在正院里安排府里掛白和祭祀的事情。
老太太面色穩重一些,劉氏笑著說:“炎哥媳婦這胎穩了,也不鬧。她也是少受罪。”
而吳氏坐在一邊靜悄悄的,一句話不敢說。
老太太問;“輝哥媳婦沒回來?”
劉氏面色尷尬說:“安平郡主身體抱恙,所以接她回去住幾日。”
老太太并沒有苛責,或者要求,只是溫和說:“也好,那邊是獨女,肯定是舍不得。你也少分心,顧著照顧炎哥媳婦。尤其今天這樣的大事,讓他們男人去外面走動。后宅的把孩子們照看好,不出錯就是功勞。”
劉氏也知道,管不住劉婉月,劉婉月的脾氣比她硬氣。這次也是趙敬高中那日一家人慶祝,當晚回去輝哥和她拌嘴,結果她第二天就回娘家去了,至今都沒回來。
劉氏肯定拉不下臉去接人,輝哥也是個執拗脾氣,破罐子破摔說,她愛上哪上哪去。
她只好陪笑:“母親說的是。”
她是個庶子媳婦,丈夫爛泥扶不上墻,婆母算是和氣,妯娌三個,還沒了一個。
只有她和當家的鄒氏,鄒氏年紀比她小幾歲,家世比她不知好了多少。說是妯娌,其實鄒氏根本看不上府上的其他人,鄒家是地方要員。她也是不尷不尬處著。要說輕松,端王府里的女眷們已經算是輕松的了,和她相熟的做媳婦的,尤其是做庶子媳婦的,哪個有她舒服。
可她心里的苦,又有誰知道。
一家不知一家的愁罷了。
杜從宜聽著她們說完,才說:“我今日有事回娘家一趟,中午聽說了消息匆匆回來了。也不知道怎么個章程。若甫交代讓我聽長輩的。”
老夫人有些傷感,嘆氣說:“剛才我們還在商量,都在等宮中的消息,午時才傳回來的消息,你大伯母讓人去打聽了,到時候若我和你們大伯母進宮去,你們安安心心在家就好,尤其這兩個還有了身子。”
杜從宜聽著也沒自己的事情,屋子里的暖爐飄著煙,幾個人說的就遠了,尤其是他們聊起東宮,和高皇后。
老太太感慨說:“我許久不出門了,上次見高皇后還是幾年前,那時候東宮大婚,高皇后操辦的十分盛大。選的太子妃也是張相公的女兒,而今再聽聞這樣的消息,可見世事變化,沒有定論。”
杜從宜只知道那位張相公被罷相,當時傳的十分厲害。并不清楚當年張家權勢有多大。
劉氏附和:“就是,太子殿下一直都好好的,從來沒聽說身體有什么問題,事情太突然了。”
杜從宜想起趙誠這幾個月的異常,她敢肯定,趙誠肯定知道什么。
下午才散,府里暫時這個月要吃素,且忌葷腥。
只是沒有那么嚴苛,只要不是那么奢侈就行,來安已經囑咐了廚房,等晚飯的時候趙誠也沒回來,杜從宜一個人在院子里覺得靜悄悄的,她第一次覺得空寂,可能是院子里人少,也可能是因為進了十一月天冷了門窗都關了,外面尋常走動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屋子里靜悄悄的。
她在篆刻,刻刀在玉石上莎莎響,來安坐在一邊做趙誠的外袍,別說這種要繡圖案的大件衣服,杜從宜連貼身穿的衣服都不會做,她自己穿的衣服都是身邊的人做的。
來安是個溫柔如水的性格,很晚了見她還不睡,就勸說:“大娘子要不睡吧。”
杜從宜還在燈下看色澤,她很久不碰篆刻,有點手生。
兩人正說著,趙誠居然回來了。人一進門,帶進來一股冷氣。
來安趕緊放下手里的針線,站起身說;“瞧這一身冷氣,快把外衣脫下散一散。喝杯熱茶暖一暖。”
趙誠自己脫了外衣掛在門口衣架上,沒讓她粘手,說:“沒事,今天不刮風,不算冷。”
然后進來坐在杜從宜對面,來安還是給他煮了茶送到他手里。
趙誠才問:“怎么還沒睡,我瞧著其他屋子里的燈都滅了。”
杜從宜還沒說話,來安就趕緊說:“大娘子一整日都擔心你,這不,我都催了幾次,她還是怕你回來,特意在等你。”
杜從宜心說。倒也沒有這么熱切,我只是單純想練一練手。
但她也學會了不事事解釋。
趙誠見她燈下披著頭發,看起來很恬靜。
結婚好在哪里,具體說不上來,但起碼半夜回來,有人等著他。
不用愛的刻骨銘心,只是在尋常日子里互相愿意配合,危難時候能守望相助,就已經是他眼里最好的感情了。
他自覺自己不年輕了,對感情他沒那么多想法,兩個人過日子,有福同享,爭取不要一起吃苦,這就是他最樸素的想法。
端王府里,他能保證杜從宜跟著他不會吃苦,他盡自己最大能力讓她活得自由自在。
這就是他對婚姻,對杜從宜的承諾。
杜從宜放下刻刀,見*7.7.z.l他看著自己,才問:“這么大的事情,你真的沒事?”
趙誠好笑說:“我一個看城門的,除了東六門禁嚴,剩下的事情和我沒關系。安安心心過咱們的日子就行了。”
杜從宜就是政治敏感度再低,也知道儲君沒了,是要出亂子的。
“那宮里呢?爹爹一聽東宮出事了,哭得不行。”
趙誠看了眼來安,才說:”自然是有些麻煩。官家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而且太子殿下只有兩個女兒。”
杜從宜皺眉,意思這又要過繼了?大禮儀那樣的大案會不會發生?或者是這個人選怎么辦?
不過也未必,官家還不到暮年。
杜從宜一個人靜靜聽著,趙誠知道她聽進去了。
“還有,太子身邊伺候的兩位內侍官,也隨太子殿下去了。”
杜從宜驚訝抬眼看他。人剛死,伺候的人就死了,怎么聽著不像是自然死亡。
趙誠:“禁內的消息不能外傳,至于到底發生了什么,誰也不清楚。不過也不重要,宮里怎么說,咱們就怎么聽吧。天家的事情,少打聽為好。”
杜從宜覺得他很虛偽,他肯定是知道,就是不知道也會打聽清楚的。偏偏在她面前說這種迷魂話。
總不能是內侍殺了太子,又自殺了吧。
真夠亂的。
這個冬天真是一點都不太平。
夫妻兩個絮絮叨叨聊著,杜從宜才想起來說:“大嫂有孕了,我瞧著二嫂好像不是很高興。”
趙誠問:“那你呢?”
杜從宜:“我怎么了?”
“你就沒什么想法?”
杜從宜還沉浸在府里復雜的人際關系中,還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話反駁說:“我總不能摻合進去,我之前瞧著大嫂還是挺護著二嫂的。最近兩次遇見,大嫂反而不會她了。二嫂也是委屈巴巴的,不知道兩個人是不是吵了。還有二房那位郡主獨女回娘家去了,你知道嗎?”
趙誠;“……”
瞧吧,老婆根本不存在什么內耗,她有想不完的問題。
趙誠心里嘆氣:“沒事,她們鬧她們的,和咱們沒關系。”
杜從宜說完內宅的事情了,又開始好奇:“那太子都沒了,以后怎么辦?”
趙誠眨巴著眼睛,裝傻:“什么怎么辦?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氣的杜從宜伸手掐他:“我和你說認真的,你再糊弄我。”
趙誠一邊躲著,一邊說:“太子沒了,我能怎么辦,這種事情又輪不到我說話。你這話問的好沒道。”
杜從宜:“那能輪到誰?你的意思,真的會過繼?”
誰說女人不會聽重點,這不是抓的很穩嗎。
趙誠閉著眼睛,大聲反駁說:“別胡說,這是能亂說的嗎?”
杜從宜質問:“你喊什么?你不知道嗎?你心虛的時候就會這樣虛張聲勢。”
不得了了,這小女子不得了了,學會拿捏他了。
趙誠笑著說:“是嗎?我怎么沒發現?我是這樣的嗎?沒有吧?我向來說話坦坦蕩蕩。”
杜從宜:“你再裝,你上次就是這樣。”
趙誠:“怎么可能,明明是你想多了。”
杜從宜直接揪起他的耳朵:“你再給我裝?你再糊弄我?岔開話題?”
趙誠被她扯的整個人都趴在她身上,深深嗅了下,問:“你用的什么香?這么香?”
杜從宜氣死了,這種男人,氣死人。
“滾開!”
趙誠帶著人滾回來,抱著老婆,笑著解釋:“好了,不逗你了。我只是不想把外面的事情帶回來。汴京城里的風雨,真真假假,就那么回事。咱們院子里太太平平過咱們的日子。太子去的突然了,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別說是我,就是朝堂上的那些相公們,估計也不知道怎么辦。”
杜從宜靜靜聽著,問:“咱們府里是什么態度?”
趙誠:“不清楚,祖父今日進宮去了,可能會嚎啕大哭一場,被官家無視,又或者高談闊論一番,我也不知道。”
反正這個府里的人,都不怎么正常就對了。
第069章 夫妻
杜從宜其實能解他說的,雖然她總說這個人虛偽,但站在他自己角度,可能就是不想把風波帶進家里來,這么久他在家里真的就是開開心心,什么事都沒提過,要什么給什么,除了上次兩個人發生沖突。
但其實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樣,他覺得自己能把事情隔絕在外。
她其實更想參與,或者是能知道。她不是這里長大的女孩子,并不懼怕什么風雨。
“子恒的祖父是大宗正,葬禮肯定是他主持,子恒知道嗎?”
趙誠:“子恒在宮內御營當差,時機太敏感,最好誰也不要接觸為好。非常時期小心行事。”
杜從宜扭頭看他問;“你一直都這么小心翼翼嗎?那為什么當初會在廣和樓被人暗算?”
趙誠心說,我又不是那個傻小子,我怎么知道。
“吃了虧,當然要小心翼翼了。”
杜從宜又問:’假如,我說假如,后宮一直無所出,怎么辦?”
趙誠:“從前沒有這個問題,但是從今晚開始,已經有人開始為這種可能做打算了。”
杜從宜覺得很多事情,他可能沒說,但其實已經說了。
他也懼怕這種突然的變故,但是他又不能到處去說,反而沉默不語,靜觀其變。
這種性格的人,真的很奇怪。她總有種和她爸爸說話的感覺,就是說話做事的時候帶著一股老氣。
難不成這就是少年老成?他年紀明明才十八歲。
杜從宜也不為難他了,最后說:“今晚祖母還沒有進宮,是不是宮中有什么變故了?明天起來又不知道是什么局面了。”
趙誠其實知道一些,今天林俊匆匆來城外尋他,林俊和郭奉是遠房的表兄弟,自從韓彥調任通知出來,還沒有交接,就剩一場踐行宴了。
本來趙誠準備好了就這幾天給韓彥踐行,他們上下級大半年,相得益彰,算得上是相處愉快。
結果今天被打得措手不及,韓彥如今等著出發,林俊升了半級,已經有超過他的勢頭,向郭奉靠攏了。
今天林俊回城的時候和他悄聲說,太子死的異常,官家可能會讓人徹查。
究竟怎么異常,林俊也不清楚。趙誠更不清楚。
但郭奉肯定是知道的,之前把東宮圍起來,估計就已經知道了,現在只是要一個調查結果。
要不然東宮的內侍怎么死的?
趙誠摟著人只管哄著;“睡吧。”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來安就敲門進來催說:“大娘子,王妃娘娘出發準備進宮了。”
杜從宜身姿矯捷,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越過趙誠直接跳下床,給趙誠嚇了一跳。
“你慌什么!不怕摔了!”,趙誠黑暗中扶了她一把。
杜從宜光著腳站在地上才清醒了,回頭喊了聲;“進來。”
趙誠一臉還沒睡醒的樣子,坐在床上看著地上兩個女人聊天。
來安替杜從宜披上外袍,一邊說;“周家來接咱們府的王妃,說是一同進宮去。大夫人也已經準備好了,各個院子里的女眷都起來了,我去看了眼,二房的大娘子都起來了。這就回來喚你們。”
杜從宜趕緊穿好衣服,簡單梳了頭發,和趙誠說:“你先睡,我去看看。”
趙誠聽的笑起來,他太清楚了她了,她就不是那種操心的命,估計單純好奇去看熱鬧,她不可能對君權,對天子有什么敬畏之心。
長在紅旗下的小孩,只相信黨,對階級一無所知,之前遇上權貴子弟她都覺得受辱了,委屈的不行。
明明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他也不攔著,囑咐她:“小心些,沒什么事早些回來。”
杜從宜急著看熱鬧,根本顧不上和他說話,跟著來安一出門,寒氣撲面而來,凍得人根本張不開嘴。入冬的天氣真的是遭罪,氤氳白氣圍繞著兩個人,朦朦朧朧中兩人穿過柳蔭路,路上已經有女婢提著燈籠四處走動了。
等到了正院,老夫人已經穿戴好了,鄒氏扶著婆母站在門口,劉氏也在,三個人正商量著什么。
見杜從宜來了,劉氏就說:“誠哥媳婦來了,正好,今天咱們兩個守著家,剩下的你大嫂和三嫂是孕婦,可不能出亂子了。”
杜從宜皺眉沒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和在場的女眷們說:“放心,我和二伯娘在家守著。”
鄒氏和劉氏說:“這會兒進宮,什么時候能回來也沒個數,這樣吧,小五媳婦今日就守在正院里和你大嫂作伴,她有孕在身不方便走動,呆在這邊有消息回來也不用走動。外面有什么消息就讓你二伯娘應付。”
劉氏也知道輕重,趕緊說:“母親放心,你們若是在宮中不能回來,記得讓人傳個消息,我們也要商量著想辦法給你遞些東西進去。”
劉氏其實比杜從宜有經驗,尤其是這種時候。
老夫人點頭說:“若是今晚回不來,我會給你消息。”
幾個人送老夫人和鄒氏出門上了馬車,兩人走后,劉氏看了眼天色,還是有些憂心問:“誠哥沒回來?”
杜從宜冷的要命,這會兒已經后悔出來了。
“回來了,他還在睡。”
劉氏憂心說:“你三哥昨晚也沒回來,也沒個消息。不知道外面成什么樣子了。”
杜從宜安慰她:“您放心,只要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天還沒亮,您回去暖一暖,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說。”
劉氏點點頭。兩人這才分別,等杜從宜再回來,趙誠居然又睡著了,心真大。
杜從宜冷的要命,手腳冰涼,來安要給她起爐火,她催著說:“快別瞎折騰,你快回去被窩里暖一暖,我去床上躲一會兒,天就亮了。”
她冷的狠了,也忍不住直接把手伸趙誠脖子,趙誠縮著脖子也不推開她,閉著眼齜牙咧嘴說:“小女子是真難養也。”
杜從宜手觸碰到他的皮膚,整個人都貼過去了,伸腳貼在他腿上,真刺客。
不得不說他身上是真的暖和。
趙誠問;“你怎么會冷成這樣?”
杜從宜哪里知道,可能這個身體小時候是真的遭了罪,到了冬天,一雙腳和小腿都是麻木的。
“外面這會兒正是凍的時候,我替你去送祖母,你居然嘲諷我。”
趙誠問:“祖母走了?”
“祖母和大伯母進宮了,這會兒進宮是哭靈嗎?”
“大約是吧。”
趙誠也不清楚,按照林俊說的,太子必然不是今天中午歿的。
這會兒安排內命婦們進宮哭靈,那就是東宮該查的都查清楚了。
他還在想,杜從宜伸手將他腦袋掰過去,問:“你說實話,太子的死,是不是有貓膩?”
“不可能。”
杜從宜:“那也不該是這個反應,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雖然我也不懂這些,但是總覺得怪怪的。”
趙誠心說,覺得怪就對了。你要是覺得一切正常,那才是出問題了。
“咱們府沒權沒勢的,祖父被官家厭棄,眾所周知。大伯父只是少監,大哥才中第授官。出這種事,隨大流就是了。再說了真的知道那么多,那才會出問題。”
杜從宜聽他解釋,也是,那位老王爺很有脾氣,官家不喜歡也正常。
“祖父什么時候進宮的?”
“大約是中午就進宮去了,畢竟是宗室,這種需要用人的時候,大宗正不會和他計較的。”
杜從宜想問他明天忙什么,但是覺得他不會說實話,也就不問了。
趙誠揭開被子把人都包進來,溫聲說:“沒事,別慌。天塌了有別人頂著。”
杜從宜好笑:“不是你頂著嗎?”
“不可能,我一個看城門的。肯定是不能頂天的。我這輩子只求富貴清閑到老,什么都不用愁。”
杜從宜真覺得他這個人有毛病。
這種鬼話,他是怎么說出口的?
趙誠見她不信,還特意解釋:“我覺得咱們府里就挺好的,有恒產有爵位,長輩兄弟姐妹們和睦。小輩們有人奔前程,有人享富貴。再有幾個知己好友,這日子多好。”
這句話是沒問題的,一輩子這么短,太太平平過完,就是福氣。
但是杜從宜不相信他。他是懶一些,但不是與世不爭的人,相反很多時候他比其他人甚至更清醒。
窗外漸漸泛白,天亮了,趙誠自己起身穿衣服,也不催她。
成婚至今,向來他起的早,杜從宜大多時候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起來的。
趙誠見她也跟著起來了,還問:“你起這么早干什么?”
杜從宜以前是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至少她的概念里,起床不用比早晚。
但是后來察覺,內宅的女眷都起得很早。
只是趙誠是個怪人,對她幾乎沒有要求而已。
“祖母讓我今天呆在正院里,和大嫂一起。二伯娘負責府里的消息。”
趙誠停下系腰帶的手,皺眉看著她:“祖母有說什么事嗎?你能負責什么?這不亂來嗎?”
“沒說,只是周家那邊來接人,說是和祖母相伴一起入宮去了。二伯娘說今晚不能回來記得給送回來個消息,到時候讓人送些東西進去。你好好說話,什么叫我不能負責?”
趙誠笑起來,獨自嘟囔,哪有那么容易。
他也覺得奇怪,但什么都沒說。
等杜從宜起來梳洗好吃過早飯,就去正院了,鄔嬤嬤今天并沒有和老夫人進宮,見她來就說:“敬哥媳婦等你一會兒了。”
杜從宜:“給您帶了早上煮的湯,祖母不在就您一個人在,肯定也不知道忙著吃沒吃。”
鄔嬤嬤笑著說:“謝您掛念了。”
她確實有些意外,還以為這是杜從宜給陳氏帶的東西。
第070章 正院里
等上了臺階,來安提著食盒,執意扶著鄔嬤嬤去吃飯了。
杜從宜進了房間,見陳氏坐在羅漢床上吃東西,見她來了趕緊招手:“快過來,我等你一會兒了,動靜那么大,半夜也沒人叫我,早上起來母親身邊的項媽媽的女兒才來通知我,說讓我來正院里和你作伴。鬧的我心慌意亂的,怎么是半夜進宮?你說,別是出了什么事吧?相公也沒回來,父親、祖父也入宮了,五弟在家嗎?”
杜從宜被她一通轟炸,問的腦子都亂哄哄的。
“在,剛才出門去了。”
陳氏憋了很久了,有好多好多話。自從查出來有孕,她真是雙喜臨門,苦盡甘來了,這段時間閉門不出,娘家人時不時來看她,給她送東西,母親喜極而泣,哭著說她是好命。這幾年她讓母親都跟著操心。
在家憋了一個多月,她這會兒精神氣爽,連太子沒了這種大事,她都覺得不如自己懷孕來的重要。
要是從前,她肯定覺得那真是頂頂重要的大事了。
“你說今年秋冬是真的不太平,連著出事。鬧得人心惶惶。”
杜從宜坐在她對面安慰她:“大嫂放心,你呢和三嫂,是咱們府里最要緊的兩個人,祖母和大伯母兩個就是放心不下你們,才半夜囑咐我和二伯娘一定要守好家。三嫂有二伯娘照顧,這不是讓鄔嬤嬤和我陪著你嗎?”
陳氏嘆氣:“是這個道沒錯,祖母和母親事事不用我操心,萬事都考慮在我前頭。說實在的,按說輪不到你來陪我。”
她說到一半,想起來說:“要不午飯就在這邊準備,明香你去接三妹,就說我在正院里等著她,順道回去把我梳妝臺上的那盒首飾拿來,等會兒給三妹,留著讓她穿珠子玩,今天母親不在,她一個人也孤單。”
杜從宜想起來問了句:“那要不要讓二嫂也過來?”
總不能厚此薄彼,畢竟她接了這個任務。還是要團結同輩人。
陳氏:“不用,她呀,看不上咱們,等著攀高枝呢。”
杜從宜聽的詫異,喲,這兩親親妯娌真鬧翻了?
吳氏幾乎是個應聲蟲,陳氏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妯娌兩個關系很融洽的。上次她就見兩個人好像不對付了,沒想到決裂成這樣。
她又不是非,陳氏說不用,她也不多問。
陳氏又忍不住,畢竟她從前對吳氏是真的掏心掏肺,自己爭來的東西,都要分一份給吳氏。現在鬧成這樣,真的是意難平。
閨蜜鬧翻比失戀都傷心。
“我是咱們這一輩的長嫂,說句不好聽的,我娘家做官的不多,考中的兄弟也少,后來爹爹從商賺了些錢,到底不如人家官家小姐體面,可夫君從未對我有過微詞,他只和我說,我是做長嫂的,要照顧好弟弟妹妹,我一心記著這話。從她進門開始,她膽子小,說是家里有后娘搓磨,性子軟立不起來,我是做長嫂的,就里里外外護著她,二弟愛玩樂,又不喜歡她,我也要開導她。大妹妹出嫁時,她拿不出像樣的禮物,也是我送給她,讓她撐門面,我想著妹妹出門,娘家嫂嫂要給她長臉,別因為親娘不在了,嫂嫂們拿不出像樣的禮,給她丟了臉,讓人家覺得娘家嫂嫂靠不住。我自認為我這個人脾氣是差了些,但是對弟弟妹妹們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可我從來沒得過她半句感謝,她因為對二弟失望了,一心禮佛,愛畫禮佛圖,這幾年在府里受累的是我,她可從沒有感謝過我半句話。誰知道六弟妹一進門,她就巴巴上去送禮,又是禮佛圖,又是自己做的佛手香,上趕著討好人,原來她不是不懂,是壓根看不上我,人家安平郡主給她送的宮中的點心,她又巴巴讓人送來給我嘗嘗,你說說,她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杜從宜聽的咂舌,怎么有這么糊涂的人。吳氏和她們家的杜三也差不離,按說馮氏可沒有搓磨過杜三,她不一樣糊涂嗎?可見有的人糊涂是天生的。
陳氏雖然潑辣、碎嘴,但真的心不壞,人也善出手又大方。
尤其她待趙敬的心意,滿府里的人都知道,趙敬身上的穿戴,是府里最好的。看著不出眾,但料子都是最貴重的,針線也是做的最好的。
反而趙誠穿的很普通,大多是半新不舊的衣服,趙誠的衣服她從來沒過問過,都是來安管著,他自己也不挑剔,甚至更偏愛棉布和半新不舊的衣服。
陳氏說完了才長舒了口氣。
“不說也罷,說了也是丟臉,我也是不吐不快。壓在心里咽不下這口氣。我的奶媽媽整日在家勸我別說出去丟人,哪有在外揚家丑的,可是我就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憑什么,我好心掏出來,好事做盡,最后她看不上,就扭頭去巴結別的人了。還掉頭來給我示威的?我娘家固然不如安平郡主,但總比她強吧?”
門外的趙昭月應聲問:“誰欺負大嫂了?”
她一進門看見杜從宜又問:“咦?五嫂也在?”
杜從宜笑著說:“今日祖母和你母親不在家,這不,大嫂擔心你一個人沒人管,讓你來跟我們兩作伴。”
趙昭月笑起來:“我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只聽見母親身邊的項嬤嬤說母親和祖母要進宮去,讓我乖乖在家聽你們的話。”
杜從宜是真的喜歡這個聰明機靈的小姑娘。
“那快來,今天中午,你點菜,想吃什么點什么。”
趙昭月聽得兩眼放光。
“真的嗎?五嫂,我想和珍珠奶茶,我要吃小酥肉,要吃鹵的豬腳,我要吃……”
鄔嬤嬤進來聽見趙昭月點菜,笑著說:“我讓廚房準備。”
趙昭月:“嬤嬤,祖母的廚房里不會做,得五嫂院子里的廚房做。”
鄔嬤嬤聽的無奈的笑,杜從宜笑說:“那你趕快寫下來,列一張單子,讓來安送回去做著。”
趙昭月是小孩子,果然忍不住,起身說:“那我要吃惠安姑姑做的那個醬牛肉,還要吃上次那個雞排飯,還要吃……”
她和鄔嬤嬤兩個人一邊寫,一邊回憶。
陳氏聽著趙昭月寫菜單,被她活潑快樂的模樣感染了,笑著說:“多好,還是小孩子快活,什么都不用操心。”
杜從宜回頭看過去,笑說:“大嫂懷孕了居然會多愁善感,不像往日那么颯爽了。”
陳氏:“去你的,知道拿我尋開心了。”
杜從宜不喜歡傷春悲秋,她喜歡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就因為簡簡單單,所以她和趙誠相處才覺得很舒服,趙誠在家里營造出來的氛圍就是很舒適。
等午飯的時候,劉氏才匆匆回來,來安怕路遠做的菜端過來到時候不熱了,口感不好,帶著食材直接領著人到老夫人院子里的廚房來做,并且給這邊的廚房教會了燉豬腳的做法。軟爛的口感,正好老夫人能吃。這種吃的算不上什么正經菜色,汴京城的富貴人家,每家都有自己待客的重頭菜,每一道菜的做法都不一樣,復雜而精致,不一定全都是美味,但做工程序一定是十分復雜的,像豬腳這樣的食材其實算不上特別,只是前期處的要干凈,做的耗費時間一些。
劉氏一進門就說:“喲,我這是來的不巧。”
陳氏:“二嬸說的什么話,您這是來的再巧不過了。快來,今日五弟妹張羅的午飯。三弟妹呢?”
劉氏:“她身子重了,不好走動,在屋里休息了。這不親戚家女眷們來信,都來詢問事,我也拿不準主意,等晚上你祖母回來問問她。好端端的你們說這個秋冬真是不太平,鬧的人心惶惶的。”
劉氏自從娘家出事后,一改從前掐尖的性格,變得十分通情達,杜從宜都覺得很神奇。
陳氏快人快語:“誰說不是呢。”
劉氏剛想坐下,結果聽見外面說:“來客了。”
劉氏聽的心一緊,趕緊起身問:“這是誰來了?快請進來。”
趙昭容領著一行人已經進了院子了。
待人已經進了正院,看見劉氏站在門口就笑著說:“二嬸特意在等我嗎?”
氣的劉氏笑罵:“你個小蹄子,怎么想起今天回來,快進來。你祖母和母親今日進宮去了。”
趙昭容生的白凈圓臉,性格十分開朗:“我知道,今日就是婆母接了祖母進宮去的,我不放心,特意回來看看你們。”
劉氏:“快進來,正好開飯了。”
杜從宜跟著出來,叫了聲:“大姐。”
趙昭容和趙恒是雙生,她成婚的比趙恒晚兩年,前年出嫁,因為嫁的是祖母的娘家,長輩們都護著她,夫君和她青梅竹馬,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五弟妹越來越漂亮了,聽說五弟妹的畫是一絕,我可要白討一副,好回家去顯擺顯擺。”
杜從宜笑起來,“這個簡單。快進來,大嫂等著咱們呢。”
趙昭容見了趙昭月,就伸手捏她臉:“三妹,再偷吃會變胖子的。”
氣的趙昭月只蹬腳:“大姐姐真討厭,每次都捏我的臉!再捏就胖了,二姐姐就不會這樣。”
趙昭容聽的大笑,看得出來她在家的時候也是個調皮性格。
劉氏開玩笑說:“咱們家的混世魔王回來了。你大姐姐小時候,那可真是和你們哥哥們一樣出門打架呢。”
幾個人閑聊著,一邊開玩笑,也沒人敗興,尤其劉氏今天成了唯一的長輩,飯桌上受到了尊重,心情大好,。
今天的午飯五花八門的,雖然沒有傳統的大菜,但吃的都很滿足,尤其有餐前的小零嘴,正菜,還有喝的。
劉氏到底是長輩,因為時不時有人來找她,她緊著吃完就匆匆走了。
剩下三個人,加一個趙昭月,嘻嘻哈哈的說笑,鄔嬤嬤就坐在旁邊棋子,她們幾個正說著,聽見外面女婢通報:二哥媳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