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汐,你那天晚上給玄濯送的糕點,他吃了嗎?”
從觀穹殿前往學堂的路上,李師盈好奇地問弦汐。
弦汐看上去有些許憔悴,反應(yīng)依舊慢半拍:“……好像,吃了。”
他都收下了,應(yīng)該會吃吧。
“好像?”李師盈不解,“你沒看到他吃沒吃嗎?”
“沒有。”弦汐搖頭。
李師盈還想繼續(xù)問,可弦汐這悶葫蘆的樣子委實讓人沒什么交談欲望,遂中止。
一旁的付眠又轉(zhuǎn)過頭:“糕點?什么糕點?”
李師盈道:“小師妹不知道哪里惹著玄濯生氣了,做了糕點給人家賠罪。”
“啊?!”付眠眼睛和嘴一齊張得溜圓,不可思議地看向弦汐:“小師妹你……牛啊!”
“……”
付眠噔噔噔地跑到弦汐身邊,拉住她的胳膊,眼里閃著八卦的光:“欸,跟師姐說說,你怎么惹著他了?”
弦汐抱緊手里的書,低著頭默不作聲。
——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而且前因后果連她自己都沒太搞清。
她半晌沒說話,付眠有些急地晃她:“小師妹,說說嘛,師姐又不會嘲笑你。”
弦汐真的不會說。
“我給你買糖吃怎么樣?或者簪子?耳珰?”
“今天中午我請你到山下最大的樊樓吃飯!”
“識植的課業(yè)我替你寫!”
“……”
說了一大堆,弦汐仍然悶頭不吭聲。
付眠掃興地撅起嘴,嘟囔道:“小師妹真小氣。”
弦汐抱歉地拉拉她袖子:“……對不起,師姐,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
李師盈好言勸道:“哎呀,小師妹不想說就不說嘛,你逼她干嘛。——對了弦汐,你昨天怎么沒去學堂啊?我回弟子舍找你你也不在。”
弦汐登時緊張起來。
記起玄濯說過不能把那幾天的事情告訴別人,她磕磕絆絆道:“我、我覺得境界不太穩(wěn)固,就告假……閉關(guān)打坐了。”
“哦,這樣啊。”
李師盈也沒多問,一扭頭,正好瞥見個紫色的身影——
“蘇舜!”她興奮地揮手,邁開腿跑了過去。
弦汐就勢瞧了一眼,只見一個身形高瘦,相貌俊美的男子站在學堂門口,白皙臉龐上揚著散漫的笑,張開手臂把撲過來的李師盈抱了個滿懷。
“你怎么在這里呀?”李師盈仰頭看他,聲音較之先前軟了一半。
蘇舜是變異雷靈根,平時都待在異峰修行。
蘇舜摟著她,眉眼彎彎道:“當然是來看我娘子了。”
“討厭。”李師盈握拳捶他一下,嘴角卻是愈發(fā)地翹,“正經(jīng)點。”
蘇舜輕笑兩聲,正經(jīng)回道:“我來替明澈仙尊跟長老們傳個話,一個月后的仙宗聯(lián)賽要在清漪宗舉辦,仙尊讓長老們準備準備,另外也調(diào)整好你們的課業(yè)安排。”
“師尊已經(jīng)回來了嗎?”
“是啊,現(xiàn)下還在主峰跟宗主商量事呢。”
不遠處的弦汐聽著他們對話,心里暗想,看來師尊前些日子跟宗主一起出門,是因為這件事。
修真界每隔五年都會舉辦一次仙宗聯(lián)賽,比賽地點靠抽簽決定。
說是比賽,實則交流的占比更大些,年輕弟子互相認識并點到為止地切磋,年長者也看個樂呵,最后由主辦方獻上彩頭。
弦汐還沒親眼看過聯(lián)賽。
清漪宗上次舉辦聯(lián)賽,還是在三十年前;而她以前又太小,不便出遠門到別的仙宗觀賽。
今年應(yīng)該能看到了。
弦汐倒也說不上多期待,不過清漪宗要辦這么大個事,接下來長老和峰主們當是有的忙了——課業(yè)大抵能輕松一段時日。
那廂蘇舜和李師盈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見快要到聽學的時辰了,李師盈微微踮腳,蘇舜也略低下頭,兩人交換了個綿長的吻。
“……”
弦汐在不遠處直愣愣地看著。
——他們這個吻,跟她和師兄的貌似不大一樣。
他們還張嘴,伸舌頭了。
親的時間也很久。
眼前忽然擋了只白嫩的手。
“小孩子不要看這些。”付眠不忍直視地在她耳邊道:“嘖嘖,真是傷風敗俗。”
弦汐默了一會,問:“師姐,他們?yōu)槭裁匆H嘴?”
付眠喉間一哽:“啊……?”
“為什么師兄和師姐要親嘴?”
弦汐重復(fù)了一遍。
“……”
付眠啞然半晌,結(jié)巴著道:“他、他們是夫妻,親、親……那個,很正常。”
弦汐眼神清澈地看向她:“只有夫妻才可以親嘴嗎?”
“那倒也不是……”
付眠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成人的世界太復(fù)雜,再則她活到現(xiàn)在跟男子的接觸也僅限于目光,是以這會子實在不好意思、也不知該如何跟弦汐解釋。
看出她的為難,弦汐也不繼續(xù)追問,沉默地轉(zhuǎn)過頭,等待前面?zhèn)z人親完。
她以前也見過別人親嘴,基本都是走得很近的男女才會做的事情。
可玄濯那天也親了她……
莫非,玄濯其實也把她當成了親近的人?
弦汐再度恍然。
——也是,他對她那么好,甚至不惜花費三天時間幫她提升修為,要不是因為親近,又怎么可能那樣做?
難怪他當時那么坦然,原來只是在示好而已。
玄濯實則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啊……
弦汐在心中溫暖地想。
*
因著落了一天的課,再聽學時難免有些跟不上,弦汐把疑惑之處都記下來,準備回去好生鉆研一下。
傍晚出了學堂,回房間整理好書本,照例去書閣找楚簫補習。
“閉關(guān)感覺如何?”
弦汐坐下后,楚簫笑著問她。
弦汐心虛道:“挺好的。”
“嗯……感覺你修為又提升了些。”楚簫湊近她看了看,“怎么像是接近金丹中期的水準了?”
“……”弦汐無措地往旁邊挪了挪位置,低聲道:“沒、沒那么夸張吧,也許是閉關(guān)這幾天,有一點進步。”
楚簫略一抬眉:“有可能。”
弦汐干巴地扯了扯嘴角,翻開本子,開始今天的補習。
……
課程結(jié)束,弦汐收拾起書本。
楚簫在旁邊對她道:“神魂那件事我跟師尊說了,師尊這幾天得跟宗主商議聯(lián)賽的事,他讓你五天后去找他看看。”
弦汐動作微頓。
神魂的事,其實不找明澈看也可以,畢竟她自己都想起來了。
不過既然他都說了……那還是去一趟吧。
想起聯(lián)賽,弦汐問:“師兄,這次比賽,你會上場嗎?”
“當然會啊。”楚簫理所當然道。
“哦,”弦汐說,“那我會在臺下支持師兄的。”
“哈哈。”楚簫被她逗笑了,隨即揉揉她的腦袋,說:“小弦汐,你如今也結(jié)丹了,有上場資格了,要不要也上去試一下?”
弦汐眨了眨眼:“我?”
“是啊。”楚簫激勵她,“雖說你才到金丹期,但說不準就在金丹層級拿了個名次呢?——師尊如果看到了應(yīng)當也會很高興的。”
“……”
弦汐有些猶豫。
“怎么了,是害怕上臺打架嗎?”
“不是……我只是怕我笨手笨腳的,出什么差錯。”弦汐垂著臉嘟噥。
楚簫溫和道:“沒關(guān)系,都是友好切磋,點到即止;況且屆時還會有很多前輩大能在周圍看護,不會出問題。”
他連著勸慰幾句,弦汐便也漸漸放下心,點頭道:“好,我也上場。”
楚簫十分欣慰:“那你好好準備著,明天我替你……不,還是等你之后去找?guī)熥鸬臅r候,自己和他說吧。”
他那向來成熟溫潤的神情里閃過一絲調(diào)皮:“也不知道師尊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弦汐不禁也微微地笑起來。
聊完這些,她起身欲走,卻聽楚簫又道:“玉石的事有眉目了。”
弦汐一驚,趕忙坐下來問:“在哪兒?”
“本月初八,云中天的最后一個拍賣商品,就是招搖山的玉石。”
“云中天?”
弦汐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
楚簫解釋道:“就是瑯琊最大的拍賣場。從清漪宗出去后,一直往市鎮(zhèn)中心走……算了,到時候我?guī)闳グ伞!?br />
弦汐:“好,麻煩師兄了。”
“無妨。”楚簫隨意地擺手。
他也整理起東西來,弦汐注視他,忽然憶起白天所見所想。
——親吻,是一種表達親近的方式。
她抬眼看著楚簫,這位從她七歲到現(xiàn)在,幫了她許多的師兄。
毫無預(yù)兆地,兩手搭上他的肩,仰頭在他側(cè)臉親了一下。
“……?!!”
楚簫猛得瞪大眼,滿臉錯愕地望向她。
“你……”臉頰殘留著溫軟觸感,楚簫的聲線甚至有些許發(fā)僵,“你這是干嘛?”
弦汐自然地笑道:“謝謝師兄,我也很喜歡你。”
說罷,她腳步輕快地走了。
“……”
楚簫如同標本一樣定在原地,半晌沒動,也沒回應(yīng)。
良久,他緩緩轉(zhuǎn)過腦袋。
視線被連帶轉(zhuǎn)回桌面。
臉有點燒。
心里好像有什么,跟隨方才那一吻,悄悄變了質(zhì)。
*
弦汐心情很好地返回了弟子舍。
師尊回來了,馬上要參加第一場比賽,玉石有了消息……都是極好的事。
還有,玄濯其實待她很親近。
這點令弦汐分外歡喜。
十七歲的少女心仿佛泡在漂著花瓣的溫泉里,不斷往上咕咚著散發(fā)花香的泡泡,聞到的每一絲空氣都充滿甜蜜氣息。
生活在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