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所見的全程了,更多的也無從得知!
石田家主面色緩和地表達了感謝,又訴說事急從權將他帶來的歉意。
“家里一團亂,客房都不記得收拾,待會安頓好了,羽田君就搬去那邊吧,里面為你準備了些書,再留宿幾天,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家仆!
仿佛他從頭到尾都是客人,態度的轉變分外流暢。
艾修點頭。
艾修看出石田家主對調查有些上心了,加上那貴婦人的執拗勢頭,說不定很快能夠水落石出。
但還有一句話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晚上依舊不是個平安夜。
出事的不是石田家任何一個孩子,倒是艾修認識的一個人——鈴木秀彥。
就像石田健成身上有佛珠,鈴木秀彥身上也有一個玉牌,只是那攻擊并未能成功繞過玉牌,反倒被擋下。
鈴木家的獨苗被襲擊,整個鈴木家都被驚動了。
一封封書信被從鈴木家宅中送出。
與此同時,位于東北地區南部的會津藩,一個身著白色狩衣的青年陰陽師身上紙人一亮,他連忙輸入靈力,一行朱砂用的小字顯露其上。
“一臉嚴肅的樣子,難不成是遇到什么麻煩事?”
問他的人語氣興致勃勃,聽上去很想去湊個熱鬧。
花開院直一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無可奉告,有事先告辭!
說罷雙腿注入靈力,逃難一樣快速離開。
他在會津藩遇到奴良組落跑的少主實屬意外,因為兩人瞅準了同一只妖怪,鯉伴是手癢了想打架,花開院直一則是專程來處理。
那只妖怪是從人類的痛苦中汲取畏,手段異常殘忍,還殺死了花開院此前接到委托的陰陽師,并將其慘不忍睹的尸體扔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滿懷著憤怒和仇恨過去,見到罪魁禍首的妖怪和奴良鯉伴面對面站在一塊聊天,花開院直一自然就以為兩個家伙是一伙的。
這妖怪畢竟實力不差,會被性情乖張的奴良少主看上并不意外。
但即便奴良鯉伴要維護,這只妖怪也必須要給他的后輩償命才行。
性情剛直的陰陽師當場給花開院主家傳了封略帶遺書意味的消息,自己召喚出式神就對著那只妖怪發動了最強的攻擊。
他自知不敵奴良鯉伴,幾乎一開始就放棄防守,只為沒有任何意外地拿下這只妖怪的性命。
而結果——如你所見,他還活著。
當初那封遺書大概要成為他的黑歷史被家主收藏,成為日后調侃他的道具,奴良鯉伴也以他搶了他的獵物為由睡他租下的客房,吃他買下的食物。
只有他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已經灰飛煙滅的妖怪:??
因為鯉伴跟在花開院直一身邊,旁人下意識以為也是花開院家的術士。看著這新到的陰陽師,風流俊美,氣度高貴卻又瀟灑,一個眼神就讓會津藩武家的貴女們臉紅心跳起來。
在第二對小姐妹因為身邊這家伙撕了塑料姐妹情扭轉為情敵針鋒相對后,花開院直一實在受不了會津藩武士貴族們愈發微妙的眼神。
他沒法解釋鯉伴的身份,卻也不想干看著這荒誕不經的半妖敗壞他們花開院家的名聲。
好在在他神經崩斷和鯉伴干起仗來之前本家傳來新的訊息,他!終于!要!離開這地方了!!
懷著如釋重負的心情,花開院直一不顧形象狂奔十二里地,到了主干道上才停下腳步,但沒多久他察覺到什么。
青年陰陽師黑著臉回頭,看著不遠不近墜在后面的半妖,徹底維持不住修養拔刀大喊:
“你到底要干什么!!別跟著我了行嗎?”
鯉伴眼神無辜上前用手指輕抵指著他的刀尖,修長的脖頸微側,看向怒極的陰陽師。
“真的只是恰巧順路了而已。”
一人一半妖終究是打了一架,以青年陰陽師表情空白仰躺在地上喘氣告終。
花開院直一輸了,而且輸得毫無懸念。
并不在意料之外,但也頗覺丟臉。
花開院直一看著不遠處悠哉游哉烤魚吃的半妖,艱難的撐起耗空靈力的身體。
“你究竟要做什么?只是無聊嗎?”
鯉伴無奈于陰陽師的死腦筋。
“我不是說了,真的只是順路而已,我要去不來方城接人,誰知道正好看到你在前面呢!
花開院直一嘴角一抽,眼神徹底空洞了。
“不來方城……”
鯉伴提起興趣:“你不會也是要去這個地方吧?”
陰陽師生無可戀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噗哈哈哈哈,那我們可真是有緣吶陰陽師!
花開院直一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孽緣了。
這段孽緣維持到兩人一起抵達不來方城。
黃昏,幾乎請來半個城陰陽師連帶咒術師嚴陣以待的鈴木家。
鈴木秀彥知道花開院家的陰陽師上門時是震驚的。
誰懂啊,他家求助的信都是早上才寄出去!現在估計都還沒出盛岡藩呢吧?這花開院家的陰陽師他……保真嗎?
上門的陰陽師正是花開院直一,他當然不會飛天遁地,甚至上門也不是因為什么信。
“我的世兄傳訊說留給貴府大少爺的防護玉牌被驚動,因為我距離最近所以過來看一看!泵嫔下詭v的花開院直一陳述原由。
看著周邊一圈靈力波動或強或弱的陰陽師。
“看來您已經察覺了問題,還請告知我情況。”花開院直一眼神銳利,手放在腰間一副‘哪里有妖怪’隨時開符的架勢。
鈴木家主回神,熱情地讓人先坐下又奉了茶。
“那個,犬子確實遭受了襲擊,不過被花開院家的玉牌擋下,之后就再沒有動靜,您先休息一下,不知道此前是在哪里?”
“會津藩……可以讓我先看下玉牌的狀態嗎?”花開院直一不想喝茶只想除妖,第二句話就轉回正題。
鈴木秀彥躲在后面暗中觀察了花開院直一好一會,偷偷扭頭跟母親咬耳朵:“這大哥看著挺專業的,應該不是假的吧?”
他的大美人母親摟著他肩膀不讓他動。
“再等等,讓你父再問問!
一直保持戒備五官靈敏的花開院直一:……
他木著臉捏了一個決:“抱歉,忘了先表明身份,這……”
“哎哎哎——”
胸前玉牌忽然發燙的鈴木秀彥驚到差點跳起來,他母親嚇得花顏失色,所有請來的陰陽師咒術師都慌亂了一小會,發現沒有任何襲擊才松懈。
被打斷的花開院直一終于將話說全。
“這是只有花開院才會的術決,花開院家出手的護符一類會有呼應,作為證明!
鈴木家此刻的寂靜震耳欲聾……
一場烏龍搞得所有人都怪尷尬的。
“咳,實在抱歉,我們只是沒想到您會到得那么快,方才真是冒犯了冒犯了!扁從炯抑骼夏樢患t。
又正色叫來兒子跟花開院直一說當時的情況。
“就是睡覺時候忽然覺得胸口燙,剛醒時候還聽到有什么東西尖叫的聲音,但具體是什么東西我也沒看清,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跑的……”
鈴木秀彥這句話已經說了好多次,請來的陰陽師左右探查不到情況,還以為他是做了噩夢產生的錯覺。
“玉牌給我看看!
玉牌是白玉,透著些水波樣的綠色,花開院直一探查一番,握著玉牌徑直走向一個方向。
那正是鈴木秀彥房間的所在。
最初查看的人太多,房間里的榻榻米都掀了,里面一片狼藉。
花開院直一捏著術印閉上眼睛出門,點了點一個位置讓人挖開下面的土。向下挖了許久他才喊停。
這時候原本毫無頭緒的陰陽師里已經有一兩個察覺。
“不詳的余穢,像是妖怪,那東西是從地下逃脫。”
“是這樣!被ㄩ_院直一肯定,又收集了一些土。
“這樣是不是就能找到那妖怪了?”鈴木秀彥眼睛微亮。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什么東西看上他的小命,然后當然是斬草除根!不然他老父親都要陪著他睡了!
都那么大年紀了,真的敬謝不敏。
“家主,有一青年上門,說是花開院大人的友人!
花開院直一疑惑了一下想起什么,臉色一僵。
“是不是個黑頭發穿綠豎紋的混蛋?”
下仆面色為難:“是一位穿著綠豎紋衣服的黑發青年……”是不是混蛋他就不知道了。
花開院直一深吸一口氣。
“我過去看看!
年輕陰陽師探頭看著鯉伴。
“你不是要接人?”
鯉伴沒回答,反問他:“聽說鈴木家少爺遇襲,其實在他之前一天,石田家的次子也是突然身亡,疑似邪術或妖怪所為,你覺得兩邊時間距離那么近,是一個家伙的可能性有多大?”
妖怪是很有地盤意識的,兩個害人的妖怪同在一個地方,害的還都是武家貴子,
即便不是同一只也大概率是同伙或屬一個組織。
半妖道出來意:“我要接的人牽扯進了石田家的事里,現在被他家扣留了,不如并案處理?”
“……稍等,我去安排下。”
“我也一起!滨幇榭邕M門。
作為人類和滑頭鬼的混血,鯉伴身上的氣息實在很有迷惑性;ㄩ_院直一如果不是認識鯉伴這張臉,當時遇上也看不出他的身份,不擔心被里頭的陰陽師認出,便任由他跟著進來。
“這位是?”
“恰好同路,不是很熟!
想起花開院陰陽師剛才脫口而出的一句‘混蛋’,熟不熟不清楚,應該不是很對付。
鈴木家主笑笑沒追問。
“聽說石田家出現死亡,我們懷疑是同一伙妖怪所謂,打算過去查看。”
花開院直一給鈴木秀彥的玉牌補充了靈力,又給了三張不同類型的護符作為保障,但鈴木家主還是覺得不保險,畢竟身邊那么多陰陽師都摸不著妖怪的門路,花開院直一一來就察覺問題,正說明他的高明之處。
感覺到自己不被信任的陰陽師們:……
盛岡藩環境惡劣,窮山惡水出刁民,同理缺少食物的妖怪也更容易食人,他們都是實戰中歷練出來,在場就有兩個和花開院直一差不多水平。
只是玉牌出自他花開院,妖怪被玉牌所傷自然也就沾染了他同族的靈力,這樣追尋著才能精確找到妖怪的痕跡。
不然他能夠定位到妖怪的話為什么不直接找到妖怪所在呢?是他不想嗎?
陰陽師們內心呵呵噠,心氣高傲的若不是想見識一下作惡的妖怪模樣都要直接拂袖離去。
鈴木家主知道自己這番可能會得罪陰陽師,但他更想保獨子平安,人情總能修復人命卻不能復生。但花開院直一遲早是要走的,不可能一直留在他家里當保鏢,還是找出暗中窺伺的妖怪才行。
于是最后抵達石田家的,就是一個龐大的隊伍。
石田家主著急忙慌出來看到這一堆人眼皮一跳。
他和鈴木的關系……鈴木官比他大也比他受藩主信重,但有需求的地方就有競爭,倆人算是不大不小的政敵。
要不是鈴木臉上帶著笑身邊還跟著老婆孩子,他都能誤會是來干仗的,眼下這個陣仗也是很令人費解,只能先將這不速之客請進去。
聽聞來意,石田家主也顧不上此前的齷齪。
“原來如此,花開院先生修行高深,還請一定要找到害死健成的真兇,老夫和石田家都感激不盡!
“先帶我看看尸身吧!被ㄩ_院直一擺擺手。
想起什么看向身旁,卻見身邊那還有人在,奴良鯉伴早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溜走了。
深吸一口氣,花開院直一將不安揣進兜里,腳步沉重地跟著人去停放靈柩的地方。
心里頭估計罵挺臟的。
石田家的客房里,書架上確實零星擺了三四本書,看封皮全是些論語孟子。
不管是門口還是窗口,只要他探頭,下一秒必定要有一句禮貌的‘羽田先生有什么需要嗎?’。
艾修干脆將鋪蓋卷起放在中央,翹著腿躺在其上,陽光恰好投在他臉上,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發呆。
樹枝上落下一只胖乎乎的麻雀,本來是屁股對著他,蹦跶了一下翻過身來成了正對,黑豆小眼睛看到艾修歪了歪頭,似是被什么驚動,倏地一下飛走了。
艾修后知后覺地向后仰了仰,一張英俊的臉就在他上方一米多地方,鯉伴彎著腰向下挑眉含笑地看著他。
少年雙眼睜圓,一下子閃過驚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