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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1 章   攻略進度99.971%

    松田陣平自從大學之后就都是從他人那里聽來的神無夢的消息。

    他和萩原在放學回家路上被人抓走好像還發生在昨天,他們兩個被一起丟到了一個實驗室,里面有一個孩子正躺在實驗臺上哭喊尖叫。

    兩個八歲的小男孩嚇得汗毛倒立,相互幫忙解開了綁著自己的繩子過后就想跑。或許是因為運氣好,他們兩個小東西差點兒把實驗室掀了,拆了不少東西。最后重新被關進去的時候來了個自稱組織科研部門下屬部門中專門負責工程技術家伙,把他和萩原拎了出來。

    那個害得他們被迫和親人分別的家伙名叫蘭吉特,是個熱衷人體實驗的瘋子,往后這么多年里都一直時不時過來“拜訪”他和萩原,眼里滿是遺憾。

    而帶他們走的那幾個工程技術人員也不是什么好人。常年戴著護目鏡的老家伙們只是語氣平淡地警告他們,不想家里人死于非命的話,就和過去告別。

    在組織里待得越久,他們越是能意識到這一點。年幼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只能一起安安靜靜地呆在角落不出去,相互抓著對方的手臂,以得到一點相互鼓勵、相互支持的心理安慰。

    松田陣平后來一直跟著工程技術部門的人物學習機械相關的知識,主要側重面在武器上。萩原研二原本也是跟著他一起的,但在后來一次意外中被高層發現了萩原研二的高情商和語言表達能力后就調去了情報部門。

    他們兩個現在還是住在一起。萩原研二被調去情報部門后精神狀態差了不少,松田陣平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才知道原來他被分配的任務主要是刑訊和潛入敵方套取情報,前者不用說、后者也同樣需要人的精神高度集中。

    他想了一下,最后只能拍了拍幼馴染的肩膀。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把腦袋湊過去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嘆了口氣。

    ——越是長大他們越是明白自己被關在了一個什么樣的地方。萩原研二時不時就會去到審訊室,回來過后整夜整夜睡不了覺。而松田陣平也不會不知道他經手的一些工程圖最終都被用在了哪里,他們幾乎非常默契地從不看新聞,也不去了解任何與爆炸有關系報道。

    雖然并不是什么非常好的處理方式,但是簡單可行且有用。

    如果他們無牽無掛,或許他們也會選擇突破常年與外界失聯的情況、試著和警方聯系,但他們不能。萩原研二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還在、姐姐也不比他年長多少。而松田陣平除開父親之外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

    ——雖然松田陣平后來被妹妹告知,母親已經去世了。

    但無論如何……活著的人就好好活下去吧。

    再次見到神無夢是在小半年后了。那個時候萩原研二因為隊友的故意坑害而沒能及時離開,深更半夜的逃到了熟悉的圖書館的一處角落,和打著手電筒的神無夢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因為平時用來擋住額頭上的傷疤的劉海此時容易影響閱讀,神無夢此時拿了個發夾把劉海別到了一邊去,那個疤痕讓萩原研二一下就認出了她。

    神無夢什么都沒說,關了手電筒就起身去扶他到角落里,不容抗拒地接了他的襯衣,冷靜且動作嫻熟地處理傷口。頭發盤在腦后的女警官表情平靜,只是眉頭微微皺起,低聲問道:“可以說一些能說的信息嗎,我要怎么處理才能幫到你?”

    一路逃過來已經有些精疲力竭的萩原研二沒想到會遇到神無夢——半年前松田陣平回國后告訴他神無夢的事情時,萩原就去調查了一下神無夢的相關信息,只是沒想到她后來竟然去考了警校。

    而神無夢并不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我已經被看作你的同伴了,所以麻煩不要想讓我直接離開。誰知道我會不會一出去就被狙.擊.槍對準腦袋。”

    代號為Grain的現役組織成員萩原研二只好點頭同意。他不知道神無夢有沒有認出他來,但他既然已經認出來了自家好友的妹妹,就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真的不管她的死活。

    只不過神無夢處理得比萩原想象中好太多了,手法生澀、看得出來從來沒做過類似的收尾處理,但是神無夢學得很快,效果意外的不錯。

    神無夢甚至還在聽完他說得相當模糊的事情經過后從法律和心理方面給他出了點兒主意幫他解決這次意外。

    解決得很好,好到了情報組的負責人把這件事情上報的程度。

    理由是一來有其他成員看到了神無夢,二來按照傷勢情況來看,萩原研二應該沒有能力自己收尾,也就是說,那件事情被組織之外的人知道了,那個人甚至還插手了一部分。

    這一切不難串聯起來,知道她的方位的只有公安,而他們為了防止未經訓練的她在接下來的審訊中無法忍受而泄露信息,要讓她永遠沉默下去了。

    消音槍再怎么安靜都還是有聲音,公安的人選擇用刀很正常——并且此時神無夢體力不支、彈藥不足,就算是用刀近戰,她也一定逃不掉。

    這個結局她不是沒有設想過,只是這件事情發生在她拿自己作為賭注救諸伏景光之后,實在是讓人心情復雜。

    一聲槍響。

    神無夢愣愣地轉回身去看著眼前這個沒了大半邊腦袋的身體向著側面緩緩倒了下去,溫熱粘稠的液體從臉上慢慢滑落下來,滴到地上。

    銀色長發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把槍放回大衣里,走上前來翻了翻尸體的衣物尋找身份證明。搜身過后組織內專門負責處理臥底和救援其他組織成員的第一殺手站起身來,瞥了她一眼。

    “收拾好情緒,跟我回去。”琴酒的聲音低沉有磁性,聲音里沒什么情緒波動。

    神無夢卻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琴酒剛剛開槍時,幾乎可以算是她此生中最有安全感的時刻之一。

    她知道琴酒的性格,雖然沒有接觸過幾回,但神無夢幫他掃尾的次數不少——琴酒總是很容易觸碰到法律的邊緣并且毫無心理負擔地大鵬展翅。她很清楚,只要她不背叛、且有用,琴酒就不會傷害她。

    ……這可真是見鬼啊。

    年輕的女性頂著滿頭的鮮血和腦漿,露出一個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奇怪表情,腳步飄忽地跟上了琴酒。

    只不過審訊稍微有些麻煩了。

    神無夢倒是不擔心自己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事情——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身份問題在她這里就是最高保密等級,基本等同于她和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的關系。

    問題出在了她編的劇本里,關于自己試圖從公安那里套取情報的這一情節上。

    神無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因為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她是臥底或者叛徒,審訊的時候神無夢沒有遇到那些會讓她下半輩子都帶著殘疾的手段,這些都被改成了藥物。

    低劑量麻醉以讓她能更順利地說出真話也好,精神類藥物以讓人失去理智也好,她一個不落下地嘗試了個遍。

    公安一開始就打算放棄她,所以她也沒有機會從協助人那邊知道他們安排的到底是誰來假扮那位被她盯上騙取情報的公安——但是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他們肯定知道,她不能隨便說一個什么名字了事,否則就會帶著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一起翻車。

    神無夢只能一口咬定她知道的那個肯定是個假名,她不知道那個人真實的名字是什么。

    無論是精神上的折磨還是別的什么,她不想說的就一定不會說。神無夢對自己的忍耐能力相當有有自信。

    那位她不認識的情報組成員基本快把藥物加到致死量時她也什么都沒說。被雙手反綁在椅子背后的神無夢咬著牙忍耐著藥物帶來的近乎瘋狂的狂躁和痛苦,雙手攥緊,表情卻是在笑的。

    于是負責審訊她的成員低頭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后,轉身去拿出了各式各樣的、沾滿了血跡的刀具、針、鉗子。

    “不知道真名的話,看到長相也總該認出來了吧?”沒過多久降谷零出現在審訊室門前,提著一個人的衣服后領把人脫了進來扔到地上。諸伏景光站在門邊,帶著他“只在卡慕小姐面前才會露出的”溫和笑容,說著不走心的兒公式化的道歉臺詞。

    “不過卡慕小姐也用了我的代號,”他的語氣平靜柔和,但眼睛里沒有多少笑意,“或許我做的事情也不算是太過分——卡慕小姐差一點害死了我呢。”

    他們兩個來得很快,神無夢原本以為她還得再死撐一會兒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再過一會兒她還是不是活著。

    她自己是死是活這件事情神無夢不太關心,不過蘇格蘭過關這么快的嗎?按理說他也得進一次審訊室才對啊。

    神無夢艱難地呼吸著,試圖在眼中搖搖晃晃的重影中看清楚門口的那兩個人影。

    她有一點想罵一句什么,至少也得還一句嘲諷給蘇格蘭,但失血過多和遠超出正常劑量的精神類藥物讓她的意識變得撕裂破碎又模糊不清,后續的事情她已經不太清楚,只能大概聽到幾個人似乎是起了爭執——好像不止有她那兩個同期的聲音。

    萩原研二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神無夢身上的衣服上沾滿了深深淺淺的血痕、一動不動地垂著頭歪著身子,被反綁的雙手吊在椅背上,負責審訊的情報組成員正在收拾工具,組織的波本和蘇格蘭在商量誰帶她走。

    蘇格蘭在追求神無夢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組織成員多數都很危險,拿到代號的成員的危險程度更是普通成員的翻倍。神無夢一直沒有答應,萩原也就沒有什么動作,一直到他接到消息說卡慕被追殺。

    整件事情就像是個鬧劇一樣。

    更靠近門的波本先一步注意到了他的到來,金發青年側過身笑著向他打了個招呼:“格林,有什么消息需要通知嗎?”

    萩原研二也帶上笑容,攤了攤雙手:“我只是接到求助,說有一個硬骨頭,無論是精神藥物還是直接用刑具都不肯開口,叫我過來幫忙呢。”

    這句話不假。那個問不出來消息的家伙確實找了他,因為高層沒有說卡慕可以死,但他確實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把功勞讓給審訊方面更加精通的萩原研二,以免不小心弄死了卡慕,反而受到懲罰。

    “怎么樣,她說了嗎?”萩原看向那個叫他過來的同事。

    對方搖了搖頭過后,在場還清醒著的三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只不過他們的想法與目的各不相同,也沒注意到對方的神情。

    萩原研二朝著椅子上的人走了過去,一面走一面低聲嘆息:“……審訊可是藝術,怎么可以這樣對待女孩子呢。”

    按理說他這個時候應該直接拖著神無夢離開這里,太過溫柔的做法會讓人覺得不符合組織成員作風。不過好在萩原研二一向愛惜女孩子,他這個時候稍微紳士一點也不會太奇怪。

    萩原研二把身上的黑色長風衣脫下來后裹在神無夢的身上后把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然后被那個代號叫蘇格蘭的家伙攔住。

    這個有一雙藍色上挑眼的狙擊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神似瞄準目標的獵豹。萩原研二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禮貌地提問道:“還有什么事情嗎,蘇格蘭。”

    蘇格蘭搖搖頭又點點頭,低聲道:“把她留下。”

    留下?萩原研二輕聲笑了笑:“放心,蘇格蘭先生,我對待女性一向很溫柔。我會還給你一個四肢健全的卡慕——至于留不留疤痕就看修養了,我會注意的?”

    “還請把地上的這個家伙的信息發給我,”萩原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那個家伙,“以免我花費不必要的精力在信息核對上——我不喜歡浪費時間的。波本,你應該很清楚我的風格?”

    波本雙手抱在胸前站在一邊,無所謂一樣點了點頭。

    于是萩原研二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審訊室。

    回到安全屋的路上,解決了一切有可能存在的信息泄露風險后,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降谷零忽然出聲道:“蘇格蘭,你覺得格林和卡慕認識的可能性有多大?”

    諸伏景光扶著方向盤的雙手非常穩定,他直視著前方沒有側頭去看降谷,語氣平和:“很大。我猜他應該是卡慕之前提到過的那兩位干部中的一個。”

    第 342 章   攻略進度99.972%

    而萩原研二正在說的就是這樣一個同班同學,此人名叫安部祐,黑色卷發,藍色眼睛,長相清秀但不乏銳利感,只是相對于警校的青年們來說,身材可能有些過于單薄了。

    “真的很像啊,小陣平不這么覺得嗎?”萩原研二抬起手來,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就連性格也有些相似呢,因為姓名讀音而第一個上了講臺,但只講了自己的名字就直接走了下來,非常有個性哦。”

    一旁性質缺缺的松田陣平抬了抬眼皮,撇了自家幼馴染一眼:“萩原,你知道這個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事情。就算你真的覺得他很像神無夢,我也不覺得你會忘記神無夢是女孩子、而且比我們小兩歲。進警校可是要體檢的。”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所以我才覺得很奇怪啊,明明開學典禮上他就坐在我們后邊一排,全程一直都在注意著我們這邊,可是他是男性。”

    松田陣平偏過頭去看著萩原研二,挑了挑眉:“你不會是覺得,我妹妹突然變成弟弟了吧,萩。”

    察覺到摯友情緒變化的萩原立刻停止了話題,拉著松田離開了教室。

    而他們剛剛話題的中心——安部祐,此時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起來正拿著一本書在翻閱,但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有往下翻過一頁了。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按在書頁上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

    萩原研二的聲音壓得很低,安部祐沒有能聽清楚他到底和松田陣平說了些什么。但安部祐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二人出教室的時候,萩原研二動作非常自然地回了頭,目光掃過已經不剩下多少人的教室。

    如果安部祐身上沒有秘密、不怕被探究的話,他當然不擔心。

    安部祐這個名字是假的,男性這個性別是假的,22歲的年齡也是假的。關于安部祐,大部分信息都是假的。

    出現在這里只是因為別無選擇。

    安部祐的養父母是政法界的知名人物,父親是法官,母親是律師。或許是因為安部夫婦本身太過優秀,所以對養女同樣要求嚴格。以男生的身份送她來警校參加訓練,在安部夫婦眼中,是一種培訓、更是一種懲罰。

    對于她不愿意聽從父母要求的懲罰。 ——被開除出警校的事情當然是公安那邊伙同教官們演的一出戲碼。

    公安原本不打算要她的。神無夢的能力偏向更加是個幕后而不是正面戰場,但是她已經被組織盯上了,公安這邊也就干脆將計就計。

    只不過這么一來,神無夢在公安這邊就完全沒有任何檔案和記錄,全靠她的協助人和聯絡員,一旦負責對接她的人員放手或者殉職,她就徹底成了斷線的風箏,哪怕未來組織覆滅、追捕組織成員,也沒有人能為她作證。

    這樣做也是出于公安對她這個沒有辦法接受臥底訓練的人的警惕,她知道得越少、暴露的時候公安受損越少。神無夢也很理解,更何況她敘述自己遇到萩原研二的時候的描述模糊了萩原這個組織成員的特征,公安不信任她也很正常。

    她遲早會被公安放棄。

    只不過神無夢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這一切的起源是蘇格蘭的暴露。

    神無夢因為資料根本就不在檔案之中而沒有和諸伏景光一起被警視廳里的臥底抓住尾巴,但是她現在正在和諸伏景光假裝被追求者與追求者,最近已經在商量要不要同意這場假追求、好讓蘇格蘭的行動更加方便。景光出事的話她肯定也不好過。

    景光意識到他的身份暴露的時候,神無夢就坐在他的副駕駛位上。

    “蘇格蘭,”她忽然出聲道,“我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你愿意配合我嗎?”

    諸伏景光的眼睛睜大了一些。

    自從神無夢向他們坦白說自己進入組織的真實目的后,他和降谷零與她的關系一直都有一點僵硬。同為情報組的降谷盯她盯得很緊,以至于身為“追求者”的蘇格蘭還不得不時不時和波本發生一些沖突,只不過波本純粹是挑神無夢的刺兒,蘇格蘭是護短的那個。

    神無夢一般都會直接無視,讓他們自己去表演。

    諸伏景光不清楚降谷零有沒有向公安那邊說明神無夢的事情——總之他沒有說。那天神無夢看著他,問他如果諸伏高明被迫和他分離后不能離開組織,他會做出什么事情。

    他捫心自問無法做到大義滅親,諸伏景光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污點證人保2護計劃。神無夢顯然也是打算這么做,所以他保持了沉默,但也做好了隨時把槍口對準她的準備。

    現在神無夢坐在他旁邊,看著車窗外面,語氣冷靜:“這件事情并不是無法解決,時間沒有緊迫到你只能殉職的程度。只不過你得趕緊和你的協助人聯系,我們來玩一次游戲——讓臥底暴露事件變成組織內斗事件。”

    神無夢的思路很簡單,把這件事情的真相是蘇格蘭想通過假追求放松卡慕的警惕,試圖找到她一點把柄來威脅她。而卡慕也沒閑著,公安的人注意到了她這個知名律師的不同尋常之處,于是她假裝被逼無奈打聽情報、以放長線、釣大魚。

    于是她與公安接觸的事情被蘇格蘭發現了,蘇格蘭當然覺得應該舉報她。只不過組織在警視廳的臥底也發現了這件事情,并且早一步發出了消息。

    但蘇格蘭沒想到的是,卡慕從頭到尾用的都是他的代號。消息傳到了組織那邊就成了“蘇格蘭是臥底”。

    同時,這樣過后諸伏景光和神無夢的關系在明面上就會變得非常差,沒有誰會想到他們其實是同一陣營。

    神無夢只是提供一個思路,具體要如何執行,怎樣處理細節,都交給公安去費心吧。

    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神無夢按照計劃逃跑,一邊跑還得一邊表忠心和告訴組織自己真的不是臥底。一切結束后她應該還是會進一次審訊室以確定她的立場,隨后整件事情就會結束。

    公安那邊告知她的是他們會暗中幫助她甩開組織的追殺。神無夢因為早有準備,逃得不算狼狽,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應該已經把警視廳的那位臥底抓出來送去當一個假證人了,她現在也幾乎力竭,應該立刻休息一下調整狀態以應對審訊了。

    就在這個時候,冰冷的刀刃抵上了她的后背。

    所以其實警校的教官們幾乎都知道安部祐其實是女性,但對于這樣的安排卻無可奈何——畢竟是安部夫婦要求的“按照男警員的標準進行訓練,無論如何不可以放寬標準”。

    安部祐也清楚養父母的意思——要她知難而退,回去繼續做父母身邊的乖女兒,按照父母滿意的方式活著。

    但就算是死在這里,她也絕對不會回去的。

    至于這樣做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說實話,安部祐并不在意。剪掉對于許多女孩子來說珍貴的長發也好、未來必然會再次經歷的校園霸凌事件也好、已經可以預想到的因為男女體力差異而導致實踐課的慘淡成績也好,她都不是很在意。

    她只需要遠離安部夫婦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不是那么重要。

    “說吧,”松田陣平雙手插在褲兜里,瞇起眼睛享受著天臺的風,“你都注意到了什么,萩。”

    萩原研二笑著把手搭上摯友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一般說道:“小陣平還記不記得,小神無夢小時候對叔叔阿姨撒謊,說你沒打架、只是摔了一跤之類的話的時候,大概是什么樣子?”

    松田嘖了一聲:“那些時候我站在她旁邊,怎么可能看到她當時的樣子。神無夢從小就很會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學的。”

    “哦?”松田把插在褲兜里的雙手拿了出來,抱在胸前,換了個更認真的神情,“你之前可沒告訴過我這些。”

    “那是因為小陣平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會把這一點作為證據吧?”萩原稍微有些夸張地嘆了口氣,得到了幼馴染的一個并不用力的肘擊。

    “剛剛那位安部君,可是在站上講臺后做出了和當年小神無夢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球運動哦,”萩原伸手按住松田的手臂,語氣也變得認真了一些,“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有其他人在緊張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應。陣平,要不要試試?”

    松田陣平沒有立刻回答。平日里一向做事隨心所欲、瀟灑得就像沒有任何可以牽絆住他的青年此時卻像是忽然因為什么而感到猶豫了一樣,卻也因此變得更像是這個年齡段的青年該有的樣子——揮灑熱血、自由瀟灑,但是同樣也有著掛念的人與事。

    作為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萩原當然理解松田此時的反應。

    當年的事情,起因是松田丈太郎被誤抓、母親不得不帶著還沒到學齡的妹妹一起前往警局作證。只是路上遇到了意外,松田夫人殘缺的尸體被發現,而6歲的神無夢就此失蹤。

    松田丈太郎沒能等到妻子為他作證,錯過了冠軍賽,回到家后,失去了事業、妻子和小女兒的拳擊手從此再也離不開酒精的麻痹。

    那個時候松田陣平8歲。他沒有能力去找回妹妹、也沒有能力向造成一切悲劇的現警視總監討要一個說法,于是等到了今天。

    十四年中松田陣平一直堅持“只要沒找到尸體,那就是還活著”的想法,認為神無夢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

    只是十四年前的監控等技術遠沒有現在完備,數十年來沒有消息,除了松田陣平本人,和萩原研二之外,幾乎沒有人認為,當年那個跟在松田陣平身后喊加油的小女孩還活著。

    他們二人不說出口,但難免受到影響。

    如果突然發現了一個疑似自己失蹤的妹妹的人,松田第一時間不會立刻上前去試探。就好像如果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消息的話或許松田陣平還不會太過失望,但如果是得到希望又再次失望,只會比前者更加痛苦。

    ——保持冷靜。急躁是最大的陷阱。

    既然人已經出現在警校里了,那就說明他們有半年的時間來慢慢探尋安部祐是否真的和失蹤的神無夢有關。

    萩原研二站在松田陣平身旁,安靜地觀察著他的神色。

    萩原沒有說的是,安部祐雖然是這些年來他遇到的第一個緊張時的身體反應和神無夢一致的人,但安部祐和神無夢的區別也同樣無法忽視——那位安部君站上講臺后只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后就走了下去。

    旁人看了會覺得安部祐過于心高氣傲,但萩原大概能看出來,安部祐站上講臺后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嘴,然后才報的名字。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出于什么原因沒能把話說出來。

    而神無夢的口才可不弱,還真不是松田說的“跟萩原學”的——松田陣平從小就被自己妹妹噎得說不出來話,只能氣得瞪眼。

    再加上走路姿勢、站姿、神情等各方面的細節以及其中能夠看出來的問題,萩原研二總不能直接去詢問,但這些零零碎碎的問題已經足夠讓他意識到、一些不太對勁的事情。

    總之先觀察,總是沒有錯的。

    警校的第一天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安部祐保持著自己的獨來獨往,沒和任何人有過多的交流,只是在第二天早上集合跑操的時候,安部路過第一排的幾個人的時候,看見松田陣平和旁邊一位不認識的青年臉上都貼著紗布。

    ……真是有活力。安部祐心情平靜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站好。

    打架不算是什么大事。安部一直保持著平和的心態,直到聽到班長替那兩個人打掩護、主動要求多跑一圈。

    安部祐攥緊了拳頭。

    糟了,她好像也,多出了,一點活力。

    第 343 章   攻略進度99.973%

    “卡慕,”任務結束之后的諸伏景光背著琴包,皺著眉看著神無夢,語氣低沉,“你在阻止我完成任務。”

    神無夢還沒有把晚會上的禮服換下來,只是脫掉了西服外套、搭在臂彎上,聽見他問話也仍舊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自己的襯衣衣袖,再把白手套拽下來,露出帶著疤痕的雙手。

    “我是來幫忙的,蘇格蘭,”她像是在嘆息一樣,偏偏又是笑著說的,“我只是討厭你而已,在完成任務的情況下讓你失職似乎不是什么被禁止的事情——我來解決目標也是一樣的。”

    “不要讓我覺得帶你過來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卡慕,”琴酒搖下車窗,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汽車旁邊的兩人,嘴里的煙已經燃了一小半,“上車,條子應該快要到了。無論你們有什么恩怨,不要影響任務。”

    “好、好,”神無夢攤了攤手,又把白手套戴了回去,像是有些神經質地重復著這一動作一樣,“我一定不會影響任務的。”

    “蘇格蘭,”坐上車之后她又忽然開口,轉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一言不發的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一會兒一起去喝一杯嗎?”

    夜里的路燈光在車窗中不斷后退,神無夢逆光的側臉也忽明忽暗。諸伏景光看不太清她是什么神情,只能看清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在明暗交替之中望著他。大概是因為顏色太淺了,總是給人一種空洞的非人感。

    坐在副駕駛上的琴酒頭也沒有回,像是已經習慣了她這個是不是就突發奇想的狀態:“不要發瘋。”

    “嗯嗯,”神無夢熟練地接上對方的話,“組織不允許代號成員自相殘殺,除非發現對方是臥底,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和蘇格蘭好好聊一聊。”

    然后她又轉過頭來,笑著對諸伏景光說:“看起來琴酒認為你實力不足。我是女性,還是情報組成員——我約你出去,他竟然會覺得我可以對你造成威脅。”

    諸伏景光“嘖”了一聲,正要順勢接話,答應這個邀請,就被琴酒打斷了。銀發男人很是不耐煩地側過頭來看了一眼后排,重新點上了一支煙,用警告一類的語氣嗆聲道:“是,畢竟你是個會在身上綁一圈炸.彈的瘋子,蘇格蘭能不能活下來不知道,但你一定會被炸死。”

    神無夢就像是沒聽到琴酒的那一句“瘋子”一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再當著諸伏景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外套:“今天沒帶——我已經很有誠意了,沒有炸.彈,我可是很沒有安全感的。所以蘇格蘭,一會兒要一起去喝一杯嗎?”

    前排的伏特加小聲地嘆了口氣,琴酒直接無語至極地哼了一聲。

    不是任務期間的事情,他們也管不著了。

    諸伏景光冷著臉,沒有去看坐在自己旁邊的神無夢,冷笑著說:“這次我不答應你,下次可能就是你在自己身上綁一堆炸.藥來找我了吧。”

    神無夢笑瞇瞇地點了點頭。 萩原因為被質疑泄露組織的相關信息后不能繼續關注這件事情,松田從此之后都在暗中跟著組織對神無夢的追殺。

    因為神無夢是警校學生,而且并不是那種失蹤后根本不會有人關注的、安靜的學生,本人又是謹慎到讓人以為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組織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動手,一直到——

    一直到她因為鬧出了大事而被開除出校,無法入警。

    松田沒能拿到這件事情的具體內容,但估計神無夢惹出了相當嚴重且性質有些惡劣的事情,以至于被警校除名后政法領域并不接納她。

    出于對她的才華的“欣賞”,組織找到了她。

    后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松田陣平聽說他的妹妹在組織中晉升的速度相當快,穿著職業裝走上法庭的樣子讓組織里不少不習慣用腦子管理身體的男性議論了一遍又一遍。

    還沒等到他終于無法忍受而自己動手、暴露了他們是兄妹這件事情,神無夢就自己解決了這件事情。

    凈身高就有172cm的女性踩著八厘米的粗跟高跟鞋、臉上是她偏好的更加接近歐美風的小煙熏,有一下沒一下拋著手里沾著血的匕首,笑著轉回身對上松田陣平的視線,聲音有一點啞,語氣倒是從容平靜。

    她問,你是來加入他們,還是來加入我?

    神無夢沒等他回答,就保持著側身的姿態把頭轉了回去,沒有把后背留給他。她的長發披散著,此時因為剛剛的打斗而有些凌亂,神無夢把匕首隨手一扔,直直地插.入地上躺著的某個家伙的腹部,激起一聲短促而微弱的慘叫。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再伸手拍了拍包臀裙的裙邊,自言自語一樣低聲嘆氣道:“……我明天上庭要穿的,真是可惜了。果然匕首不好控制嗎?還是直接用拳頭更合心意啊……”

    松田陣平沒再管那個房間里一地的或傷或殘的、色膽包天的東西。他剛從一場交流會上下來,聽到有人找神無夢的麻煩過后就直接穿著黑色西裝過來了。尖頭皮鞋踏在血液和酒液的混合物上,發出十分有節奏感的脆響。

    他在自己的妹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下,確定了她沒受太嚴重的傷后平靜地開口道:“明天的庭審,要求有變化。”

    松田陣平表情冷漠地點點頭就往外走,心里卻在思考,妹妹是從哪里知道的他的代號的。

    不過他也不算是瞎編了一個借口,神無夢明天的任務確實有變動,和他手底下的一支小隊有關系。既然涉及到了爆.破,那他來提醒一句也很正常,畢竟神無夢現在是組織里不少人看好的新人,有望在二十六歲這樣過分年輕的年紀拿到代號。

    ——雖然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很清楚,雖然日本社會普遍更注重資歷、不是很支持跳級,但是神無夢在國外讀大學,那個時候跳過兩級,不知情的人會算錯她的年紀,她真實的年齡是二十四。

    他和萩原研二關系好是代號成員基本都知道的,而萩原研二是個情報組成員,他來提醒一句很有可能加入情報組的神無夢、賣一個人情,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更何況沒有人會想要得罪情報人員。

    神無夢也很平靜地點了點頭,笑著回答道:“好的,以及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向格林先生帶一句問候?”

    ——神無夢怎么連萩原的代號也知道了。

    松田陣平一邊滿頭問號,一邊表情不變地點頭。

    諸伏景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伏特加隨便找了個酒吧就放他們兩個下車了,神無夢隨便挑了個安靜一點的位置,點了一杯威士忌過后就直接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蘇格蘭先生,”她臉上的笑容不變,“我是來威脅你的。”

    神無夢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西裝外套的外翻衣領,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出一個聆聽的姿勢。

    諸伏景光心領神會,順著她的手指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大概是特制竊聽器的東西,隨口諷刺了一句回去。

    這個氛圍之下吵起來還是很容易的,諸伏景光很輕松地就把她摔到了地上,西裝外套掉到地上,緊接著就被狠狠地踩了一腳。

    “抱歉,”回到安全屋之后的諸伏景光稍微恢復到了以前的狀態,拿著棉簽慢慢地給坐在一邊的神無夢上藥,“剛剛……沒收著力度。”

    神無夢穿著無袖打底衫,表情平靜:“不用道歉,本來就是我主動來找你的。”

    “所以,”簡單地上了藥之后,景光收拾好醫藥箱,拖了一把椅子坐過來,“什么事情?”

    諸伏景光隱約感覺這位好幾個月沒見的同伴身上似乎多了不少傷痕,不過聯想到先前的那場審訊,他也不好多問什么。

    而神無夢的語氣一直都像是沒什么起伏一樣幾乎不變:“我可以替你們長期拿組織的科研部門那邊的資料信息,但是我希望公安能對我的親人提供保護——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被放棄了,”她面無表情地說,“但是……我不愿意徹底放棄自己的底線倒向組織,是組織讓我不得不和親人分離這么多年。公安的臥底里,我只聯系得到你和安室。”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神無夢仍然愿意向公安部門交付信任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她提出的交換條件可以說是完全不在諸伏景光的預想范圍之內。科研部門是組織中防守最嚴格的一個分支,神無夢要怎么拿到資料?

    想了想后,他選擇先不問有關科研部門的消息:“你想要什么?”

    “這份信任只會交給你,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行——哪怕是安室透也不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后點了點頭。

    這話很好理解,神無夢的安全感極低,以至于在發生了被公安放棄這件事情之后只能憑借自己曾經救過他這件事情,作為兩個人之間利息的聯系紐帶,確認自己可以相信同樣是公安的一員的諸伏景光。

    “至于我想要的,”神無夢沒管面前的人的沉默,想了想后忽然笑了一聲,又像是嘆了口氣,“我的要求可能有一點過分。”

    “可以不要上報我的兩位親人的存在嗎,”她望著諸伏景光,神情里多了幾分自嘲和無奈,“你需要有人來頂替我們的身份也可以,我都可以做到,但是可以不要把他們和那兩個代號劃等號這件事情報上去。”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大概率已經在這幾個月之中查到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那邊,也知道了他們兩個的代號。馬爾特和格林的關系很好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沒有見過他們的人猜測他們是不是兄弟。

    神無夢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任何官方組織身上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身份與能力注定了他們會在和官方組織合作之后,被架上道德的高臺,讓對方打著所謂的“贖罪”的名號為他們做事,和關押起來也沒什么區別,同時還能牽制住她這個不計后果的瘋子。

    她必須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摘出官方組織,雖然她自己已經來不及脫身了。不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物盡其用。神無夢漫不經心地想著。

    涉及代號成員,諸伏景光沒有立即答應,神無夢也并不著急。接下來他和降谷零應該都會慢慢地去了解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部分的內容就是她已經和他們商量好的了。

    她還有一點不知道怎么和這兩個熟悉的陌生人相處。神無夢很清楚,她根本不了解現在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他們最多只能算是合作者——這個事實讓她有些不舒服,但神無夢也不會不承認。

    她在大學時意外遇到松田陣平的時候就明白了,所謂的希望找到親人,只是她給自己設定的一個目標。至于這樣的尋找究竟是會給雙方帶來好處還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個時候再去糾結“過去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她會為自己的偏執買單。

    離開之前神無夢站起身,拉起褲腿抽出來一把匕首,隨手給自己劃了幾道,制造了一些傷痕,坐實她今天就是被蘇格蘭拽回來收拾一頓的假象。

    接下來她需要去找蘭吉特——她不是很清楚對方為什么會突然找上門來,似乎是因為沒有辦法拿松田陣平做實驗,于是用他們的兄妹關系威脅她,讓她自愿來做個替代品。

    那個時候她剛剛醒過來不久,藥物的影響還很嚴重,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蘭吉特甚至還附加了幫她控制藥物帶來的后遺癥這個條件。

    她沒得選。

    第 344 章   攻略進度99.974%

    松田陣平的糟糕心情幾乎持續了整個早餐時間,吃完飯后一句話也沒說,起身就往外走。其余五人也跟著離開了食堂,向著術科教學樓的練習室走去。

    現在的時間才剛剛七點左右。警校的第一個周末非常安靜,可能是因為剛剛入學的學員們急需休息來調整自己的狀態。春季微涼的晨風吹散了些許暖意。安部祐瞇了瞇眼睛,嘴角上揚了些許。

    “抱歉啊安部君,”萩原走在安部身旁,壓低了聲音,“陣平心情不好的時候一般都話很少,不過他不是隨意發火的那種壞脾氣的家伙啦。”

    而安部也回以禮貌的笑容:“沒有,關系。理解。”

    伊達航快步上前去試圖開導一下松田陣平,諸伏景光落后兩人一步,和降谷零并排走在最后。

    萩原伸手撥了撥頭發,笑著看著身旁矮了自己些許的青年:“那我就先替陣平謝謝安部君啦。”

    從出了食堂起就一直保持著雙手抄在胸前的安部搖搖頭表示不用,轉而問道:“今天,做什么?”

    “嗯?”萩原歪了歪頭,“安部君是說今天有什么安排嗎?其實就是昨天晚上說的那樣啦,小降谷的搭檔有事來不了,所以我們就只好請求安部君幫忙啦——請不要謙虛,安部君的反應力和敏捷性都超級強的哦?”

    安部沒有否認自己的實力,但也沒有什么被夸獎之后的不好意思:“取巧,不、等于,實力。”

    萩原研二拖長了語調驚嘆一聲,反駁了回去。

    一直走在隊伍最后的景光和降谷安靜地看著前方說笑打鬧著的四個人。一向細心的諸伏景光的目光在安部祐和萩原研二之間轉來轉去,最后扯了扯自家幼馴染的衣角,側過頭去用氣聲在他耳邊輕聲說:“零,你有沒有覺得,安部君的狀態有些不對?”

    降谷零看了看諸伏,再看了看走在前頭的安部祐,給摯友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景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失語癥還沒有治愈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記得,”降谷零也用耳語輕聲回答道,“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

    貓眼青年輕輕嘆了口氣:“……昨天我就感覺,安部君說話時好像有些許不流暢,語速也很慢。今天早餐時聽他和萩原聊天才確定了,他在語言方面應該也有一定障礙。”

    “啊?”降谷零睜大了眼睛,再看了看安部祐,轉頭望著景光,“你是說,安部不是因為性格沉默才不怎么說話、即使說話也很簡短,而是說不出來嗎?”

    景光點點頭:“剛剛安部君回答萩原的問題的時候,很多話都可以有更簡短的回答方式,如果安部君真的只是不喜歡說話,完全可以選擇那些。但他說話時更像是只能一個詞語、一個詞語慢慢說。”

    “他的狀態和我以前說不出話的時候很像,”青年輕聲道,“只不過安部君看起來一直沒能痊愈,并且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生活了。”

    訓練場內。

    因為早晨時安部祐是被臨時拽來的,自然沒有帶用來訓練的訓練服,不過六個人相互看了看后,發現大家穿的常服都還是比較便于運動,干脆也就都沒有換訓練服。

    做好熱身活動后松田陣平轉身面對著安部祐,沖著她揚了揚下巴:“這幾天我一直都很想問你,你是在躲著我嗎?逮捕術課都是輪流對練的,為什么我基本上和全班都打過一遍了,偏偏每一次都遇不上你?”

    安部愣了一下,隨后坦然地點了點頭。

    “你,”青年顏色偏淺的藍眼睛被兩側的劉海擋住了一點,“打人,痛。”

    五人組:“……?”

    剛剛已經和安部交流了一陣子,大概理解了安部祐的語言表達方式的萩原率先反應過來,噗地笑出了聲:“小陣平,安部君是覺得你打人太痛了,所以一直在躲你啊!”

    松田陣平滿頭問號。

    伊達航拍了拍安部的肩膀,朗聲笑道:“安部的判斷很準確,每次逮捕術課上對上松田,我都會在心里為即將受傷的自己祭拜啊。”

    “喂,”松田揮了揮拳頭,“哪里有你們說得那么夸張。”

    萩原順勢往地上一倒,語氣夸張道:“小陣平難道忘記了你從小到大都是怎么對我的嗎?”

    ……松田陣平咬著牙舉起了拳頭。

    還沒開始練習、這兩個人就先打了起來。安部祐臉上難得露出了明顯的表情,笑得眼睛都有些瞇起來了,但沒有出聲。

    “好啦,別管那兩個家伙了,”諸伏景光語氣溫和道,“讓他們打一陣子吧,我們可以先開始練習。”

    伊達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贊同道:“現在正好也可以兩兩對練。這樣吧,我和降谷一組,諸伏和安部一組,可以嗎?”

    當然沒有人有意見。

    “速度很快,柔韌性和反應力都很好。”松田陣平抄著雙手抱在胸前。

    “安部君的戰斗意識真的很好啊,”萩原的手肘搭在松田肩上,把自己的一部分重量壓在了好友身上,輕聲感嘆道,“小諸伏的大部分動作都被預判了呢。”

    降谷點點頭:“而且一般都會預判到景接下來的兩到三個動作,安部同學平時上課時可能就已經在觀察大家的習慣了吧?我也不敢說我能在對上景的時候,幾乎猜到他的每一步行動啊。”

    “如果安部能補上力量方面的短板,整體實力應該會上升好幾個層次吧。”伊達航感慨道。

    最后這場對練是在諸伏景光看出安部祐開始體力不支時主動叫停的。

    “還要感謝安部君手下留情,”貓眼青年笑瞇瞇地說道,“一直都沒有真正用力攻擊我呢。”

    松田陣平感受到了身旁萩原研二幽怨的目光。

    “……喂,安部,”松田磨了磨后槽牙,“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倆練一次。”

    正坐在一旁擦汗休息的安部祐僵住了。

    “……我不下重手。”拳擊手教導出來的卷發青年咬牙補充了一句。

    這個人怎么就這么怕他?

    安部沒有再拒絕,只是等到安部體力恢復得差不多后,松田卻沒有在對練中體會到酣暢淋漓的快意,更多的反而是不斷增加的怒氣——

    比起和諸伏景光的對練,安部祐在和他對練的時候,力度收斂得很明顯,攻擊也顯得不輕不重,沒什么威脅感。

    五分鐘后。

    “……這就是‘不下重手’嗎,松田。”諸伏景光微微睜大了眼睛。

    其余四人圍著捂著頭蜷縮在地上的安部祐,向松田陣平投來譴責的目光。

    第 345 章   攻略進度99.975%

    降谷零失聯了。

    松田陣平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這七天內降谷零又恢復到他人間蒸發的狀態,之前在警局留下的聯系方式也無法被接通,隨后他就發現,偶爾有人來和目前身份處境很尷尬的松田搭話,似乎想聊一聊什么。

    在這種幾乎整個警視廳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對待他的情況下莫名其妙湊上來搭訕的人,怎么想都有問題。

    他當然是沒什么心思搭理對方,不過考慮到降谷零的安危問題,他提了一下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對方的情景——長得和降谷零完全不像的小孩子、來歷不明的白發女士和被提到的“莉碧伊貝”這個名字。

    這段時間整個搜查一課都在忙這個“寶劍十”的案子,并把這件事情和先前那個本來應該被捕歸案的炸.彈犯的意外死亡案件聯系了起來——因為當犯人先生翻出天橋逃跑時,就在現場的佐藤美和子他們沒能及時跟上去,追到人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也是用的劍,樣式更偏向于西方,心口一劍、喉嚨一劍、額頭一劍,雙手交疊著被釘在額頭上。炸.彈犯先生靠著小巷的墻邊坐著,眼睛大睜著,神情驚恐而扭曲。他的頭頂上還有六把劍,依次排成一豎,像釘子一樣深深地釘進墻壁里。

    因為有了之前江戶川柯南提到的“塔羅牌”,他們很快就得出了前一起案件同樣和塔羅牌有關,炸彈犯先生的死狀明顯參考了塔羅牌中的寶劍九。

    前幾天才被降谷零領走的伊智這會兒正戴著一個對小孩子來說有些太大了的頭戴式耳機,坐在他椅子旁邊的地上玩兒著他剛隨手拿的一個小模型。

    ——松田陣平現在處境尷尬,在這種案件討論會上其他人不太好直接讓他發表意見,但又不能否認他的能力、不愿意直接把他排除在外。今天的案件討論會他也沒打算如何認真聽,更何況松田并不打算讓這些事情影響他自己的心態,相信他的人不會動搖,剩下的說什么也沒用。

    愉快地決定摸魚的警官先生在上班路上忽然撿到了一個看起來好像就是在等他的小女孩。小姑娘今天只是草草扎了個歪歪的馬尾,穿藍色上衣白色短褲,蹬著一雙白色運動鞋,看見他后笑著跑了過來,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名字和數字“一”同音的小女孩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聲音是松田陣平已經快要想不起來的、孩子特有的清亮:“松田陣平!”

    伊智開口前停頓了一下,就好像臨時換了個稱呼、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于是干脆連名帶姓一起叫。

    許久沒被人喊過全名的松田陣平只覺得自己額角青筋直跳,又覺得無語又有些好笑:“你監護人呢?就那個金色頭發、皮膚顏色比較深的,名字叫安室透。”

    因為身高問題,松田陣平蹲下來平時著伊智。聽到問題后小姑娘站直了,認認真真地回答:“安室先生讓我給你送一個東西。”

    送東西?聯想到前段時間公安那邊的動作,松田當然能大概猜到降谷零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按照那個家伙的性格不會喜歡牽扯到無辜的普通人,更別提伊智這種小孩子了。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東西?”松田陣平回想了一下自己距離遲到還有多久——雖然他倒是不在意這些,但最近上頭那些惶恐的老東西看他看得緊,現在還有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跟著自己的話,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而伊智搖了搖頭:“安室先生說要單獨給你,旁邊不能有其他人。”

    這么機密?既然有保密要求,他來作為信息的接收人真的合適嗎?松田陣平挑了挑眉,思考片刻后伸手就把小姑娘撈過來單手抱著,另一只手拿公文包,低聲笑了笑:“好,不過你得先跟我去上班。”

    正好他還真的有點想知道伊智和他到底是個什么關系。

    可愛的小孩子當然很惹人喜歡。爆裂物處理小組沒什么女性,松田陣平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戲一樣看著自己的同事們被伊智弄得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偏偏又生不起來氣的樣子,捂著嘴笑,試圖降低自己的無情嘲笑的音量。

    問題不大,伊智懟起人來是無差別攻擊,言辭還算有分寸,又是小孩子、沒什么惡意,扎心但不會惹人討厭,被懟的人甚至也會覺得有些想笑。爆裂物處理小組的成員不少人都是不善言辭的男性,多了個小姑娘以后整個辦公室都熱鬧了不少。

    直到高木涉過來通知他過去參加會議。

    松田陣平也清楚高木涉沒什么辦法,應了一聲后起身準備直接跟過去,免得這位老實厚道的刑警先生待久了會尷尬到忍不住躲到墻角去。

    “我可以一起去嗎?”小孩子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兩人低下頭,伊智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松田陣平邊上來,拉住了他的衣角,藍色的眼睛對著高木涉眨了眨。

    “不可以哦,”高木涉蹲下來溫和地回答道,“小伊智也過去的話,松田君會很為難的。”

    而伊智保持著認真嚴肅的神情,但眼中有些許失落:“啊、好的……”

    小女孩慢慢地把頭低了下去,聲音也慢慢小了:“可是、可是……”

    兩位單身男性警官頓時感覺不妙。尤其是前幾天才親眼見識過這個小女孩哭得停不下來、一整個搜查一課的警官都沒辦法的高木涉,刑警的敏銳直覺用到了奇怪的地方——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伊智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能聽得出來其中壓抑的哭腔:“……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啊……”

    只是大概知道一點伊智不得不跑來找他的原因的松田陣平嘆了口氣。

    三人在爆裂物處理小組成員沉默的注視中離開。

    ——這才有了現在伊智跟著他跑到會議大廳來的情景。為了防止孩子被他們討論的案件嚇到,搜查一課的一位女警官還拿了頭戴式的耳機來給伊智戴上。

    “這兩起案件除了作案手法之外,還有什么共同點嗎?”一個男警官提問道,“比如留下的字跡或者受害人有沒有什么特點一類的?”

    “留下了三句話,一句是‘時間が足りない(時間不夠)’,一句是‘あとで報います(日后回報)’,還有一句和這次案件類似,留下了一個單詞‘Corpse’。”

    Corpse,尸體。

    “犯人應該是同一個吧,雖然字跡比對結果還沒有出來,”另一位警官回答道,“但是兩起案件中的劍都直接插.進了水泥的墻面和地面,大概是力氣很大的男性,同時還準備了一定工具、劍也是特制的吧。顱骨也還是很堅硬的,更不要說混凝土了。”

    所以無論是捅穿顱骨還是捅進墻面、地面,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有沒有可能是團伙作案?”

    “團伙作案不好隱藏身形吧,”有人反駁道,“周圍的監控什么都沒有拍到,路人也沒看到什么形跡可疑的人。”

    “那我們從死者的生平之類的共同點來考慮一下呢,”有人接話道,“第一位被害人是前段時間越獄的罪犯,罪名是非法使用爆裂物、危害公眾安全。又因為造成多人死亡,也不是初犯,按理說應該是死刑。后來改判長期□□了。”

    “至于第二位……”

    第二位身份特殊,就算是人已經死去了,按照這個社會的習慣和嚴格的上下級制度,他們這群普通警官確實也不太敢說些什么。

    能給大家看的資料其實都有記錄。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這位前警視總監的仇家肯定不少,但是和前邊那位炸.彈犯先生有交集的不多,其中一位還就在現場。

    松田陣平就像是沒有注意到那些時不時自以為隱蔽地打量他一眼的家伙一樣,心不在焉地走神著,時不時伸手揉一下伊智靠著他膝蓋的腦袋。小姑娘倒是對他這種毫無章法的亂揉一頓沒什么意見,非常配合地伸手按住腦袋上頭戴式耳機以防被松田陣平弄掉。

    幾次下來伊智本來就扎得不太好的馬尾辮幾乎散開了,蓬松的卷發亂糟糟的,淺藍色的發繩松松地掛在發尾。

    于是松田陣平干脆無視了會議廳里其他人的目光隨手拖了一個沒有人坐下的椅子過來,把伊智從地上提起來放了上去,把人轉到背對自己后拿出手機,一邊查怎么給小女孩編頭發一邊實際操作。

    給人一種不止是伊智戴了耳機,他也一起戴了個耳機的感覺——還是音量開得很大的那種。

    “松田君,”終于一位資歷較老的警官開口,“說說你的看法呢。”

    把靈活的雙手和優秀的空間想象能力用到給小姑娘扎頭發上的爆處組王牌警官頭也不抬,一邊微微皺著眉專心地看著手里的頭發,一邊隨口說說一樣回答道:“你希望我說些什么?”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那位警官有些尷尬地停頓了一下,試著解釋道,“只是……”

    “只是這兩個人都恰好和我有仇,我是這些嫌疑人里最有名的,是嗎?”

    搜查一課的警官們比起其他人更為了解松田陣平的為人,此時看到他和領導起了沖突后都忍不住攥緊了手心,擔心松田陣平今后在警視廳的處境。

    被擔心的本人倒是沒什么太大的感覺。他此時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感覺自己還能冷靜地思考。

    算是一個笨拙的安慰。

    昏暗的會議大廳里只剩下人們的呼吸聲。松田陣平在伊智徹底失去平衡從椅子上栽下去之前把人撈了過來,再放回地上。大概是擁抱給人以安全感、伊智又實在和神無夢小時候太像了……警官先生環視一圈沉默的人們,忽然感覺有些好笑。

    正義當然是沒有錯的,松田陣平從來都不討厭正義、光明一類的字眼,也不后悔自己成為了警察,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真的不喜歡眼前的只會沉默、只會閉上眼睛對真相視而不見的混蛋。

    尊嚴和驕傲讓他無法直接質問他們:你們已經毀掉了我的父親、帶走了我的母親,我的妹妹不得不離開正常人的生活,再也走不到陽光下,萩原犧牲、諸伏景光下落不明、降谷零失蹤……

    還要從我這里奪走什么呢?

    他聽不到什么聲音,只是隱約感覺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 346 章   攻略進度99.976%

    一定是在做夢。神無夢看著周圍模糊的一切,努力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是她小時候的房間,窗簾是她堅持想要的深藍色,母親那個時候疑惑了很久,畢竟大多數女孩子在四五歲的時候都是喜歡紅色粉色的。不過她記得母親還是答應了她,選擇了藍色窗簾盒相對冷色系偏多的風格。

    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過小時候的事情了。久到神無夢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小時候也有過一段每天只用跑來跑去、然后傻笑,不知道在笑什么,但好像一直都在傻笑的童年記憶。

    松田陣平的生日在她的生日之前幾個月,神無夢記得她那個時候悄悄地給自家兄長扎了個小辮子,還是正好在頭頂的那種。這個小辮子被松田陣平發現的時候萩原研二已經看到了,然后松田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家幼馴染上,兩個人追著打鬧,神無夢坐在一邊笑。

    晚上回家后松田陣平找到她,說自己不喜歡扎辮子。

    她很少見到哥哥露出這么嚴肅的表情,雖然那個時候松田陣平也才八歲,但已經到了上國小的年紀,大概是出于他強烈的自尊心遭到了幼馴染的打擊,他不喜歡,這個是女孩子才會用的東西。

    神無夢記得,她當時好像被嚇到了,愣愣地接過了松田陣平手中的、屬于她的頭繩,上面還有一個可愛的胡蘿卜掛墜。松田看她不說話,以為是自己太兇、讓妹妹害怕了,想了好一陣子才伸手按住她的腦袋揉了揉,轉身走了。

    于是她知道,到底還是親哥,松田陣平也沒有太生氣。

    只是她好像一直都沒有為此道歉。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太強烈的性別意識,只是覺得這個皮筋好看,沒有覺得扎辮子和性別有什么關聯。自然也就沒明白松田陣平在生什么氣。

    當然,后來她明白了為什么,不過那個時候,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

    偶爾神無夢也會在街道上、車站上、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看見一對兄妹,哥哥似乎都很喜歡把手按在妹妹的腦袋上。

    如果她和松田也是一起長大的,是不是也會這樣?

    只是這個問題再也不會有答案。

    松田陣平坐在一邊聽著他像是點名一樣報出藥品名字,拿著電腦查詢藥效和資料。可是資料里的信息都是病人服用之后的情況,沒有人來告訴他們,一個正常人被灌了過量的精神類藥物會發生什么。

    盡管萩原已經盡可能快地做了緊急處理,但最后會怎么樣,在神無夢清醒過來之前,結果都無法確定。

    而他們不僅不能表現出憤怒,更不能在明面上尋找解決的辦法。尤其是神無夢和松田陣平的關系不能暴露。他們兩個目前已經成為了組織用來相互牽制對方的工具,組織中那個天才科學家雪莉和她姐姐的情況他們也有聽說。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神無夢和松田陣平是兄妹這件事情暴露。神無夢應該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出現在組織成員面前的事情都畫著濃妝來微調自己的五官特點。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這里是松田陣平的臥室,神無夢躺在一邊氣息微弱、艱難地呼吸著,松田陣平坐在一邊的電腦椅上,萩原研二直接坐在他旁邊的桌子上。他們兩個誰也沒去收拾急救箱,藥品、紗布、棉簽等急救用品東倒西歪地塞在箱子里。

    “……神無夢是為了我們來的,”萩原研二的聲音有一點干澀,“至少肯定是為了你來的。”

    不見當然是最好的辦法,但是現在神無夢沒有用假身份進入組織。他們一開始就在猜測神無夢加入組織是否有隱情,今天見到另外兩個過去解圍的成員后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同時也不難發現——無論神無夢來自哪個組織,她都被放棄了。

    “是日本公安吧,”萩原研二想了想,壓低了聲音,“神無夢被警校開除的時間點在畢業前,有可能是公安去招人的時候找到她的。”

    “那就不應該放棄她,”松田陣平語氣不善,“神無夢的能力很好用,又有我們作為把柄在公安手里,放棄他就等于把神無夢推向組織。”

    萩原研二冷笑一聲:“公安的考慮,大概從一開始就是讓神無夢來送。如果她沒死,他們能在她倒向組織之后,順著她找到更多隱藏的組織成員。”

    這對公安開始,大概也算是物盡其用。萩原看了看一旁還沒清醒過來的神無夢,又把目光挪了回來,盯著自己面前的木質地板,像是在發呆一樣,沒有再說話。

    “……目前無論如何,也得和神無夢把事情說清楚,”沉默了許久之后,松田陣平壓著嗓子低聲說,“我們沒有辦法確定其他機構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把組織連根拔起,但是至少目前,得讓神無夢得到組織的信任。”

    萩原研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去,像是嘆息了一聲:“我先去把后續處理了,再去探探琴酒那邊的說法——情報組那邊說是他從一名公安手里把帶神無夢回來的。你考慮一下怎么和神無夢說清楚吧。”

    幾年前他聽松田說,自己在國外的大學意外遇到了神無夢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一天——不是說萩原能提前知道神無夢一定會加入組織,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時候看起來只是調皮了一點的妹妹現在會變得如此偏執。

    萩原聽完了自家幼馴染是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之后就猜到,神無夢一定不會乖乖聽話,松田遲早有一天要因為這件事情跟神無夢解釋一遍原委。雖然現在神無夢應該也明白了為什么松田拒絕承認兩人的兄妹關系。

    松田陣平坐在電腦椅上,表情沉重得像是要去參加葬禮。

    諸伏景光再次見到卡慕已經是幾個月后。他正留在狙擊點待命,并且拒絕了組織給他配一位觀察員的提議,用狙擊鏡觀察著目標周圍的情況。

    神無夢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在了狙擊鏡中。她放棄了多數女性會選擇的禮服長裙,穿著一身相當中性風的西裝禮服,手上也戴著大小非常合適的白色手套,長發盤起,和目標人物笑著談論著什么。

    這樣的神情讓諸伏景光感覺有一點陌生。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和降谷零猜測過神無夢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是否還活著、立場如何,但有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是,神無夢被公安放棄了。

    無論如何,神無夢都是救了他的命的人。諸伏景光自問,不會在她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時心軟,但無論如何,他都會保有一份愧疚。

    這時狙擊鏡中的神無夢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一樣,轉過身來正對著他的槍口,遠遠地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再輕輕晃一下。

    神無夢不愛笑,即使是在處理工作事務的時候也只會保持一個公式化的笑容。現在他這位往常不愛笑的朋友似乎已經能非常自然地帶著笑容融入到人群中去,笑得眉眼彎彎,好像發生了什么讓她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的事情。

    她笑著舉起酒杯,就像是向他致意。

    然后把任務目標從他的槍口之下帶走了。

    不過也沒關系。神無夢穿上自己還帶著一個腳印的西裝外套,一邊思考著一邊離開了諸伏景光的安全屋。

    蘭吉特敢用這些手段威脅她自愿當一只小白鼠,就要做好被她反咬一口的準備。神無夢并不是很在意實驗相關的問題。

    只是,她還不知道要在組織里待多久。神無夢不是很確定以自己的現狀,在這種背負著極大的壓力的情況下還可以撐多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被公安放棄,又以一種狼狽的姿態和親人相認,達成合作。緊接著神無夢不得不向一看就沒安好心的蘭吉特妥帖,現在——她利用了諸伏景光的善良。

    她主動把最后一個朋友也推到了對立面去。

    神無夢站在路燈燈光的最外圍,看了一陣子燈下的地面后,慢慢地帶著一身的傷繞著這盞孤獨的路燈走,沒有踏入燈光下,只是慢慢地繞開、走遠,背影也漸漸融入茫茫黑夜。

    第 347 章   攻略進度99.977%

    但是景光哥第一次跟著她出任務,就敢于在她這種兇名在外的組織成員面前聯系警方,實在是太令人窒息了。

    你們的培訓教官和上司沒有教導過你們“惜命”這兩個字怎么寫嗎??

    當年在警校里等到了“因為要把殺害父母的仇人交給法律審判,所以沖進火場救人”的諸伏景光他們的時候,她就該知道,平日里溫溫和和的諸伏景光有些時候還是挺瘋的。

    神無夢站在大廳里,通過電子設備看著正在往別墅趕來的諸伏景光,同時也用自己的眼睛看了眼穿著便服、裝作是安保人員混進來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只覺得自己有些血壓升高。

    爆裂物處理小組也就這兩個人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從警視廳沖到這個偏遠別墅區了。

    希望車沒事兒。

    兩年沒有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哥哥和研二哥了,如果不是這么個場景,神無夢大概還是會很高興的。她大概能理解警視廳的想法——先派幾位警官過來假裝是無意中正好參與了這個活動,隨后再假裝是偶然發現炸.彈,疏散群眾,抓捕歹徒,拆除炸.彈。

    ……總之先想個辦法把這兩個人丟出去-

    把人扔出去的最好方法當然是把炸.彈也一起扔出去。神無夢攔截了兩個電路看起來比較復雜的炸彈的起爆信號,讓這兩個炸.彈變成了模型一樣的存在后小心翼翼地把這兩個份量不輕的大家伙帶到了別墅外,然后趁著自家老哥溜到窗邊的時候控制著炸彈上的顯示屏閃一閃紅光。

    通過監控看到松田陣平腳步停頓了一下后立刻拿出手機后,神無夢輕輕拍了拍手。

    太好了,計劃通。

    然后研二哥也用一樣的方式引出去。

    太好了,再次計劃通。

    警方的大部分要到達這里還需要十五分鐘左右,她的文件信息收集加快一點的話就只需要六到七分鐘,足夠了,她甚至還可以跟目標人物聊聊天說幾句話,再把一切組織相關信息都處理掉、甩鍋給另一個不幸參與的組織再走。

    非常完美。

    三分鐘后,任務目標和另一個小組織的全部成員全部都跟著對講耳機里神無夢發送的錯誤信息來到別墅二樓離樓梯最遠的那個房間。被一個接一個騙進來的他們沒有任何機會看到房間里的景象,直接被反綁堵嘴蒙眼一步到位。

    五分鐘后諸伏景光通過爬墻翻窗來到別墅二樓。

    正在把思考監控畫面的偽造和現場布置的神無夢看見景光來了之后立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幫個忙。兩個人一邊把比較主要的家伙放倒,神無夢一邊用發聲器模擬這幾個人的聲音,偽造出一起打斗現場,最后在合適的地方放幾槍,把人處理掉也就算結束了。

    ——等等,她好像沒有給景光哥安排事情做,事情都給她處理完了。

    神無夢一邊悄悄連上了身旁諸伏景光身上的電子設備以便稍后的假追殺真游戲,一邊配合著諸伏景光的動作,把槍塞到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的任務目標手里,帶著他的手開了一槍。諸伏景光也學著她的動作,和她一起偽造現場。

    一起黑吃黑現場偽造很快就在兩人的配合下結束,神無夢只需要再給目標人物一槍就可以結束任務。

    而這個時候,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如果不是神無夢一直有在分神通過監控和監聽設備關注著這棟別墅的各個走廊,她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過來了。

    ……怎么會是他們?!神無夢大為震撼——那兩個炸.彈這么好拆除的嗎??那個電路明明這么復雜的啊???

    她錯了,她不該低估哥哥和研二哥的專業水平。

    因為她的分神,本來只是綁了起來、堵住嘴再蒙上眼睛,作為人證的數個閑雜人等在不斷聽到噗噗的消音槍的槍聲后終于崩潰,掙扎了起來,眼罩是用臨時扯下來的領帶來代替的,竟然還真的被其中幾個掙脫開了,領帶散開、滑了下來。

    臉上還帶著易容的神無夢不要緊,可是她旁邊的諸伏景光沒有任何遮擋,而且諸伏景光的那一雙眼睛實在是太有特點了,外貌條件優秀,很容易被人記住。

    更何況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十秒內就會到達這里。雖然有她作為先例,他們兩個應該能很快反應過來諸伏景光此時應該是在執行保密任務,但接受自己的朋友剛剛殺了人這件事情還是比較困難。諸伏景光應該也不愿意被他們知道。

    更何況出了這么個意外之后,這個事件里組織的存在并不是毫無蹤跡了。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發現她和諸伏景光在現場,以這兩個人的性格,搞不好真的會去查一查。

    絕對不能讓他們接觸到組織。

    思緒電轉間神無夢閃身到已經死去的目標人物身旁,抓起他的手握住了消音槍對準了坐在墻邊的、那些本來她不打算殺的人們。

    諸伏景光下意識想去阻攔,最后卻只是僵在原地,什么都沒有做,轉頭去打開了窗戶,準備好了后路。

    消音槍并不是完全沒有聲音,低沉的噗噗聲連成一片,配合著人質驚恐嗚嗚聲,在本來就安靜的二樓格外明顯。神無夢能通過監控畫面看見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腳步一頓,隨后加快了腳步。

    按照兩邊速度計算下來,他們跑到窗邊的同時松田陣平或者萩原研二就會推開門。因此,神無夢解決這些人的順序是從窗邊到門邊。

    倒在門邊的家伙因為目睹了這場滅口行動,嘴里含混不清地發出嗚咽聲,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想要開門逃跑。

    門打開。

    神無夢也扣下了扳機-

    出于謹慎,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沒有立即推開門,只是在仔細聽了聽門里的動靜之后緩緩推開一條縫。

    他們猜到了別墅里應該還會有其他問題——事實上那兩個炸.彈一看就是被人搬過去的,看起來體積大、電路復雜、時間緊迫,實際上拆解起來并不難,里頭的不少裝置都仿佛是個裝飾,似乎制造這個炸.彈的家伙也不太懂相關原理一樣。

    那兩個炸.彈擺明了就是要拖住他們——對方或許很快就會發現他們。幾分鐘拆彈后,在大部隊警力還沒到達之前,他們決定悄悄去找找別墅里還有哪里有問題。

    只不過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沒想到,門剛剛開了一條縫,就看見一個男人嘴里被塞著一團布料,眼淚鼻涕直流,神情崩潰驚恐地想要逃出去。

    隨后,兩個人被一些溫熱的東西淋了滿頭滿臉。

    一具失去了大半個腦袋的尸體軟軟地倒在了他們身上。

    門順著慣性向后打開,房間里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人,窗戶開著,清涼的晚風吹了進來-

    神無夢一邊領著諸伏景光一路狂奔一邊在心里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

    但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么做。

    當時的情況,對于神無夢來說的最優解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達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被恐怖的現場情況嚇到,需要及時的心理疏導”這樣的目的,從而把這兩個人從后續中組織會進行的掃尾工作中摘出來。

    第 348 章   攻略進度99.978%

    蘭吉特保持著僵硬的笑容,對著她無辜地歪了歪頭:“不要這么看著我……我也只是做了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啊。”

    神無夢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轉身離開-

    琴酒大概只是有話要說,開著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在無人的路上沒什么目的地走,神無夢坐在副駕駛熟練地處理著監控——其實必要不大,他們沒什么任務,但謹慎一些總不會有問題。

    越到黎明前天色越暗。最終Gin把車開到了一個車站邊停下,搖下一點車窗,拿過車上的點煙器給自己點上一支煙,目光始終平視著前方。

    神無夢認出這里是這座城市中少有的能看見海的車站。只不過還沒天亮,車站也好、海面也好,都靜默地浸在夜色中。

    “布蘭布爾是怎么同意回組織的?”他低聲問道。

    “我,主動,找到,他。”神無夢語氣平靜地回答——琴酒不喜歡她用蘭吉特給她的發聲器,除了緊急情況,她一般都會選擇慢慢用自己本來的聲音和他交流。

    于是琴酒點點頭:“你知道他想對你做什么。”

    “知道,”她也保持著平視前方,語氣沒什么起伏,“他,需要,我,保護。我,利用,他,目的。”

    “你也知道他最終會選擇什么。”

    神無夢點頭。

    “你已經決定了。”他陳述道。

    兩位資深殺手都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白霧帶著略顯嗆人的煙味,琴酒的呼吸聲平穩而緩,心情大概也沒有太大波動。神無夢的呼吸頻率相對更快一點,更重一點,或許這也是因為車內繚繞的煙霧。

    在不涉及原則的問題上,琴酒不會干涉她的決定。雖然如果神無夢做了與他期望相反的選擇,他也會通過各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悅——比如用各種奇奇怪怪的比喻諷刺什么。但就結果而言琴酒從來沒有在這類問題上強制要求過她。

    銀發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氣:“……你不會對我說謊。”

    神無夢干脆利落地點了點頭:“不會。我,不會,背叛你。”

    “我,不喜歡,組織。討厭,實驗,”她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著被其他組織成員聽到可能會嚇得渾身發冷的話,“我只,忠誠、于你。”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她重復道。

    而琴酒只是冷哼一聲,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冰冷的笑意:“機械對主人?”

    神無夢搖頭:“學生,對,老師。”

    被稱為老師的男人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很快就帶過了這個話題:“你的檔案,特別是臥底時期的,被人處理過了,什么都查不到。”

    “嗯,”她點頭,“蘭吉特。”

    “哈,”琴酒咬著煙嘲諷地笑了笑,“只知道在實驗室里發瘋的家伙。痕跡處理得太干凈了反而會引起懷疑,他看來是離開了實驗室就愚蠢得讓人想笑。”

    “不過,”銀發男人終于側過頭去看了神無夢一眼,語氣里少有地帶著些許真切的笑意,“特殊急襲部隊?”

    代號為卡慕的組織成員聳了聳肩,也笑了起來:“你的、教導。”

    琴酒相對于亞洲人來說要深邃不少的面容上露出幾分頗具嘲諷意味的愉悅。殺手先生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掐了煙:“你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祐衣——你不會讓我失望,對嗎?”

    “當然。”她笑著回答道。

    黑色轎車安靜地離開了車站,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很快天就亮了,清晨的陽光透過旁邊的圍欄映射在地面上,劃出光與暗的分界線-

    威士忌組很快就再次見到了卡慕。

    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神無夢滿心無語地抱起雙臂站在他們面前,回憶著琴酒給她的任務。

    回程時琴酒忽然提起要讓她去負責一下組織正在培養的科學家宮野志保的格斗和射擊,神無夢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犯錯?”

    琴酒的表情有些冷:“她還把自己當成公主殿下,拒絕拿刀拿槍,或許你和她見見面能讓她好好吃個教訓。”

    神無夢無語至極:“不能、殺?”

    琴酒面無表情地點頭。

    神無夢更加無語幾分:“……必須?我,討厭,研究員。”

    “或者你可以選擇,認真地帶一下你最近很喜歡的那幾個家伙,”殺手先生臉上揚起一個殘忍的笑容,“看看能力夠不夠格,有沒有資格進實驗室看一看。”

    “還是、布蘭布爾?”業務熟練的神無夢目光平視著前方,語氣中帶著幾分無聊,“3號文件,試探?”

    琴酒點頭:“蘇格蘭和波本那兩個,如果是老鼠,撬開嘴挖干凈信息過后正好可以給你拿去玩兒。至于萊伊……他近期都見不到他的小女朋友了,宮野志保也不會被允許和她姐姐見面。你如果發現了什么,直接打斷四肢審問,或者讓波本那個新人練一練審訊也可以。”

    “告訴他們三個,”銀發男人彎了彎嘴角,綠色的眼睛里卻沒有多少笑意,“揭發臥底一向是組織里最為欣賞的行為,讓我們看到忠誠、看到收獲,我們會給出他們想要的回報。”

    于是神無夢把琴酒的話復述一遍,看了眼面前三個神情嚴肅的家伙,有些忍不住腹誹道——這三位“威士忌”全是臥底,還需要試探什么啊?她隨便踢一腳都是個臥底。一個FBI和兩個公安,真是不知道這個小組是怎么被分出來的。

    琴酒對組織的態度她不是很在意——反正她自己肯定不喜歡,但神無夢可以肯定的是他極度厭惡背叛者。

    看起來似乎她要做一個選擇了,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并不沖突——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想做什么是他們的事情,和她無關,更何況有她在,這兩個人的身份問題會從信息流動層面就被徹底地處理干凈,只要別犯蠢就不會出什么事情。

    至于赤井秀一,神無夢目前看在宮野明美和裙子的份兒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他和明美分手、或者暴露了身份,神無夢不介意再追殺他一次。

    在她還能自由活動的時候,這些臥底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琴酒他們,也不會拿到什么會對琴酒他們不利的資料,殺不殺都一樣。她只留下自己想留下的,更不會愚蠢到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于是她有些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機械音拖得有些長,很無聊地樣子:“你們三個的能力我心里有數,直接去實驗室吧。看了文件過后就可以專心處理任務了。”

    三位臥底非常自覺地一上車就蒙上了眼睛,跟在她身后進了實驗室,直到神無夢告訴他們可以睜眼。

    第 349 章   攻略進度99.979%

    走到一個拐角的時候,松田陣平知道了原因。

    一個一身黑色的小團子炮彈一樣從拐角處充了出來,因為個子太小而幾乎處于戴了墨鏡的松田陣平的視線盲區,再加上小家伙身后跟著追著跑的家伙們一驚一乍的喊聲,松田陣平成功被小家伙一頭撞到了膝蓋。

    隨后這個被撞得暈頭轉向的小東西下意識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支撐物——松田陣平的腿。

    由于身高問題,一把被一個馬上要摔到的小孩抓住膝彎并拽了一下的松田陣平以一種狼狽的姿勢撲了出去。

    出于作為一名警察的良好身體素質和道德觀念,松田陣平在空中努力地完成了一個側身的動作后才摔到地上,沒有把突然出現的“腿部掛件”壓到。

    “松田君!!”

    一路追過來的高木涉幾步跨上前,蹲下身扶著松田陣平肩膀把人扶起來:“松田君,還好嗎?”

    只是因為猝不及防才摔了一跤的松田陣平搖搖頭,轉頭看向某個還扒在他腿上不放的小東西,只覺得自己的疑惑都已經快要實質化了:“我沒問題,但是這個小家伙怎么回事?”

    他這才看清楚剛剛撞過來的是個看起來才四五歲的小女孩,黑發背扎成兩根麻花辮垂在腦袋兩側。小女孩穿著一件米白色T恤衫,外頭套著黑色背帶褲,此時還沒緩過神來的小東西還扒拉在松田陣平腿上,低著頭沒動,留給無奈的成年人一個毛茸茸的頭頂。

    高木涉深深地嘆了口氣:“今天在案發現場看見的孩子。現場對于孩子來說過于可怕了,而且一直沒有人來接她,總不能把她丟在那里吧。”

    兩位觀察力一流的警官先生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小姑娘在發抖,呼吸也不穩定。小女孩緩過來之后就慢慢地放開了松田陣平的小腿,低著頭摸到墻邊角落里蹲了下來,雙手抱頭縮成一團,看起來像個可憐的、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兩位單身男警官沉默地對視一眼。

    “班長呢,”仍舊坐在地上松田陣平扶額,“他結婚了,讓他來哄孩子。”

    高木涉正在試著往小女孩那邊走幾步,可是他越靠近、小團子抖得越厲害。好脾氣的警官先生只好退回原地,再次嘆了口氣:“小姑娘給她的監護人打了個電話了,對方說馬上趕過來,但是可能需要花費一點時間。”

    “而且,”作為后輩的高木涉表情復雜地停頓了一下,看了松田陣平一眼,“松田君,搜查一課那邊,前輩說、呃……”

    “說什么?”松田陣平隨口接話道。兩位警官先生一個站著一個蹲著,在人來人往的角落里圍著一個小女孩,怎么看怎么感覺很奇怪,再加上松田陣平身上的那種“黑.道大佬”的氣質,總讓人感覺他們兩個比起警官,更像是人販子。

    “說這個小家伙長得有點像你啊松田,”伊達航從他們背后走過來,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膀,笑著打趣道,“你看看她的長相,真的有種看到松田小時候的感覺啊!”

    很像他?松田陣平警覺地瞇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顫抖的小家伙。

    “她叫什么名字?”他問。

    聽到動靜后抽身過來查看情況的佐藤美和子搖搖頭:“一直在哭,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打電話給監護人的時候也沒說過話,接通過后就把手機遞給我們了。”

    整個搜查一課在場的警官們都試過了,男性也好女性也好,沒有一個能讓小姑娘止住眼淚的。

    于是搜查一課目前在場的三位警官默契地把目光投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卷發的警官先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好吧,”他無語地看了眼自己這群離譜同事,調整了一下語氣和音量,低聲開口道,“這位小朋友,我的名字是松田陣平,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本來松田就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隨口一問,其他幾位警官也沒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這個本就不喜歡社交往來的家伙身上,誰知道小姑娘聽到他的聲音后,哭聲真的慢慢小了一些。

    ……是不是松田嚇著小孩子、以至于人家都不敢哭了?幾人驚疑不定地胡思亂想著。

    接著小姑娘動作有些遲緩地把自己轉了過來,還是縮在角落里,但是總算是正面對著他們了。扎著辮子的小女孩有一雙很有特點的藍色眼睛,眼尾微微上挑但并不顯得柔媚,反倒是更容易給人一種鋒利感,給她增添幾分模糊性別的英氣。

    松田陣平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一樣。

    另外三位警官也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原本只是調侃松田陣平,因為小姑娘也是卷發和藍眼睛,但是現在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一起時他們才發現,這兩個人是真的長得有幾分相似,就好像是有血緣關系一樣。

    “小朋友,”佐藤美和子試探著問了一句,“如果不愿意告訴我們你的名字的話,可以告訴我哦你的父親或者母親的名字嗎?”

    小女孩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眼眶泛紅,時不時抽噎一下,神情茫然地望著他們,轉頭看看松田,又轉頭看看佐藤,好像不知道該回答哪個人。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努力地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得平和一些,有些艱難地重復了一次自己的問題:“……你叫什么?或者,你的母親叫什么?回答哪個都可以。”

    “……祐衣,”女孩子清亮的聲音中帶著一點沙啞和因為長時間哭泣而體力不支導致的氣音,“爸爸叫媽媽、祐衣。”

    松田陣平的神情徹底變得一片空白。

    祐衣是他母親的名字。

    可是松田祐衣已經去世二十一年了。松田陣平也很確信他父親這些年來只和酒精相親相愛,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

    ……那這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是哪兒來的?松田陣平原本猜想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和自己的妹妹有一點關系,比如有沒有可能是神無夢的女兒。

    但、為什么這個小姑娘說她母親名叫祐衣?

    “不好意思,”一個溫和的男聲從他們身后響起,“路上稍微花費了一點時間,麻煩各位幫忙照看小伊智了。”

    四位警官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猛地回頭。

    說話的是一位戴著鴨舌帽的金發青年,混血特征讓他的五官比起亞洲人來說立體深邃些許,此時這位紫灰色眼睛的青年溫和地笑著,似乎是在表達歉意。

    被稱作“伊智”的小女孩猛地一下躥了出去,一頭撞在早有準備、已經蹲下身來的金發青年懷里,沒有撞到頭。伊智動作自然地抓住他的胸前的衣服,把腦袋埋在青年的肩上。

    “我的名字是安室透,”青年頂著松田陣平的眼刀,神情自然地一只手一把拖住小女孩的雙腿把人抱了起來,另一只手安撫性地輕輕拍著小孩子的后背,“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我也不知道小伊智會跑到那里去,實在是很抱歉。”

    高木涉撓了撓頭發,正要禮貌性客套幾句、請安室透去走個流程做個筆錄,就聽到身旁的松田陣平冷笑一聲。

    “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可不少,”卷發的警官先生陰沉著臉的時候確實嚇人,松田陣平壓低了聲音,嘴角卻有些許上揚,仿佛怒極反笑,“去做個筆錄,然后我們來討論一下為什么你和這個小姑娘長得完全不像、你卻自稱是監護人這件事情。”

    糟了。高木涉心里倒抽一口涼氣。

    松田警官怎么突然生氣了啊!?

    而安室透臉上卻沒有表露多少被冒犯的不滿,松田陣平整理了一下襯衣袖口,不緊不慢地走到安室透面前,低下頭讓墨鏡滑下來些許,深藍的眼睛直直地和安室透那雙平靜無波的紫灰色眼睛對上。

    “這個要求不過分吧,這位看不好孩子的安室先生,”他低聲問道,“畢竟我們是警察,當然要更謹慎一些,你覺得呢?”

    第 350 章   攻略進度99.98%

    郵輪上的通訊信號不夠穩定,像是在刻意屏蔽船上乘客與外界交流,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費了不少工夫才聯系上外界,分別找上了信得過的人。

    在好友們登船之后,萩原研二與黑田警視正碰面,正式加入了后者率領的隊伍中,追查黑衣組織的最新動向。

    烏丸蓮耶活了一個世紀之久,在計劃逃出日本之時就做好了萬全準備,哪怕時間并不充裕,也還是抹除了與自己相關的全部痕跡,留下棟空蕩蕩的山中豪宅。

    警方過去后,將這棟宅邸翻了個底朝天,也只有些關于烏丸集團的線索和證據,算是聊勝于無。

    幸而神無夢給了一份黑衣組織電子平臺的解碼資料,從組織基地到日本常駐成員信息都一清二楚,在追蹤過程中也還算順利。

    目前已經搗毀了五個據點,包括組織邊緣成員在內逮捕了百余人。

    鳥取縣作為烏丸蓮耶的老巢所在點,需要調查的內容繁多,對警力是極大消耗,就連從東京趕來的萩原研二也幾乎沒合過眼,全程忙著與鳥取縣警方合作偵破案件。

    他接到降谷零電話的時候是凌晨時分,五月的天都蒙蒙亮起,警視廳內燈火通明,安靜得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偶爾傳來幾聲對話。

    這里是醫院。松田陣平在意識慢慢回歸時從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中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那些老東西想趁此機會把他踢出這次案件的調查,原本這類發病不用進醫院甚至躺在病房里的。松田陣平漫無目的地發散著思維。

    搞不好那些家伙還直接把他丟到了精神病院或者療養院一類的地方,給他添堵。

    接著他聽到了書頁翻動的聲音。

    ——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每一次應激障礙發作后他都需要花上半個小時乃至一天時間來喘息這件事情困擾了他很久,現在卻正好幫他掩蓋自己已經清醒過來這件事情。

    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在看書。呼吸聲很輕,個人習慣或者特殊職業。

    “啊、盒子先生?”溫和清亮的男聲壓低了聲線,聲音里滿是驚訝,“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們醫患的關系應該也沒好到這個地步。

    被稱作“Hako先生”的人沒有說話。松田陣平不由得提起一點警惕,直到他聽見一聲貓叫。

    ……貓?這只貓的名字叫“盒子先生”?貓是怎么進醫院來的?

    而原田陵一明顯是習慣了仿佛游戲彩蛋一樣隨處刷新的貓咪先生,笑著低聲說著話:“讓我猜猜看……又是爬通風管道嗎?你和你的租客真的很像哦。”

    貓咪甕聲甕氣地喵了一聲,不知為何竟然讓人感覺有些許不滿。原田陵一則非常熟練地迅速道歉:“好好好,先生是來提醒我該走了的嗎?我知道啦,辛苦盒子先生了。欸等等、別抓我呀、啊、不要抓臉啊盒子先生!我沒帶工具修補不了的!”

    被貓抓了。松田陣平不由得有些想笑,隨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不能抓臉?沒帶工具?修補?

    而不知道松田陣平已經醒過來了的原田陵一仍舊在低聲自言自語:“小陣平最近明明都好多啦,這次真的太突然了,我真的會超——級擔心的啊……對不起啦,我不該這么沖動地跑過來的,請原諒我吧盒子先生。”

    熟悉的稱呼讓裝昏迷的松田陣平呼吸一滯。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大概是原田陵一在把貓塞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或者背包里。

    對方大概是要離開了。

    “……萩原。”身后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沒多久、再加上情緒激動而有些嘶啞。松田陣平的聲音里壓抑著復雜的情緒,以至于聲線有些發抖。

    原田陵一先生僵在原地,只戴了一邊的藍牙耳機上指示燈一閃一閃。

    現役警官先生咬牙切齒。

    “留下可以從輕處理,”他一字一頓,“你要是敢跑,一分鐘內千速姐會接到我的電話。”

    原田陵一、或者說萩原研二沒有立刻作出回答,但是也沒有轉回身去看一看自家已經炸毛的幼馴染,仍舊保持著一只手摟住藏在衣服里的貓、一只手搭在病房門把手上。

    安靜的病房里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萩原研二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樣一直沒有任何動作,松田陣平倒是突然耐心了起來——人就在這里,難不成還能給他跑了?

    這時萩原研二耳機里的聲音格外清晰,甚至松田陣平也能聽個大概。

    無法分辨男女的機械合成的電子音,沒有任何語調起伏。它說,回去吧,萩原警官,已經被揭穿了身份,你難不成還能跑嗎。

    臉上帶著易容的萩原研二這才慢慢地轉了回來,被他揣在懷里的盒子先生靈活地爬上了這位“已經犧牲”的警官先生的肩頭,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臉。

    藍牙耳機那頭傳來了掛斷的聲音。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單人病房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黑色的貓咪看了眼萩原研二,再看了眼還躺著的松田陣平,跳下萩原肩頭后幾步躍上病床,在大概是松田右手的位置踩了踩,白天里變成豎瞳的貓眼直直地盯著他看。

    松田陣平忍不住笑出聲,接著他把右手從被子里拿了出來——或者說,他把自己拿著手機的右手拿了出來。

    萩原研二臉上的愧疚和復雜一掃而空,只留下驚愕:“你……”

    松田陣平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手機,屏幕界面上是“短信發送成功”幾個字:“千速姐的車技你知道的,快想想怎么和她解釋吧、萩原研二先生。”-

    成功地把萩原研二嚇得差點兒當場裂開后松田陣平心情好了不少。卷發的警官先生披著自己的西裝外套坐在病床邊上,十分愉悅地看著一邊蹲在墻角自閉的萩原研二,甚至還想哼歌。

    然后被“死而復生”的自家幼馴染沖過來按住。

    “小陣平,我的確很想念你,但你的歌聲還是算了。”沒有卸下易容的萩原研二只有那頭對于男性來說稍微有些長的頭發和他以前的形象比較接近。被松田陣平揭穿身份后他干脆再把美瞳拿了下來,恢復成自己原本的紫色瞳色。

    松田陣平當然沒有把萩原研二還活著的消息就這么告訴萩原千速——畢竟他解釋不清萩原是怎么從當年的列車事故中幸存的,也說不清剛剛萩原研二一直等待耳機那頭的指令這一行為是怎么一回事。

    還沒等他想好該怎么問,萩原研二的手機就響了。

    是一條信息。

    【除松田陣平之外同期禁止,家人禁止,其他人禁止。被人發現按以上順序,后果由輕到重。你知道我會動手。】

    【告訴松田陣平這一規則。死而復生的人隨時都可以重新回到應該回去的地方。】

    盒子先生窩在病床床位安安穩穩地打盹。松田陣平看完后眉頭一挑,語氣不善:“救你的人?”

    萩原研二無奈地攤了攤手:“是呀。確實是威脅,不過小陣平你別說一些重話,她其實只是說話比較不好聽。不去觸犯這些的話就不會有什么。”

    “……你聽起來很信任她。”松田陣平沉默了一下。他還是相當了解旁邊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家伙的,萩原研二看著和誰的關系都不錯,但是要真的被他認同、被他允許走進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基本看出來了松田在想什么的萩原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不要說可能會讓你后悔的話哦小陣平,說不定她能聽到的。”-

    伊智坐在醫院的一個小陽臺的地面上,抱著進會議室前松田陣平給她的模型,手里是一個小朋友用的兒童手機。小孩子乖乖地縮在角落里,努力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小聲自言自語,看起來像是在做小孩子經常會做的、類似于一邊玩玩具一邊編故事這一類事情。

    走廊里無論是病人家屬還是護士小姐都腳步匆匆,沒有人注意這邊。

    伊智看著走廊,眨了眨眼,藍色的眼睛里更多的是不會出現在小孩子身上的冷靜和淡漠。

    “人送回去了,”小女孩清亮的聲音此時壓得很低,因為年齡關系,平穩冷靜的說話方式給她增添幾分小孩裝大人的違和感,“脖子上的針孔沒有被檢查出來。”

    “小孩子確實很方便啊。”手機那頭傳來伏特加的感嘆。

    琴酒低沉的聲音緊隨其后:“波本那邊呢。”

    伊智歪了歪頭,腦后的辮子也跟著晃了晃:“嗯……蘇格蘭應該快要成功突破實驗室的大門了吧?這幾年我一直都在給他塞一些零零碎碎的線索,應該能讓他解開密碼了。”

    男人冷笑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了過來,琴酒的語氣倒是一直都很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希望這兩個人能像你說的那樣,把我們想要傳遞出去的情報帶到那群沒有大腦的老鼠面前。”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立刻說些什么。伊智安靜地舉著手機,聽著那頭的呼吸聲放空大腦。

    “做得不錯,”最后琴酒只是這樣說道,“你沒有讓我失望,神無夢。”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嗤笑一聲道:“你不會真的把那三個在實驗室的培養液里長出來的東西當作是人了吧。”

    好問題。“伊智”賬號登錄中的神無夢在心里默默吐槽,是不是人還得考慮一下是從醫學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還是從法律的角度來看。

    伊智是三年前第一個接受催化并成功地開始生長的實驗體,但因為不知道什么原因,這具身體衰弱的速度很快,大概兩年內就會因為器官衰竭死亡。這個不是問題,只是這樣的身體導致伊智不能接受更進一步的催化發育,只能暫時保留著這個小孩子的樣子。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另一個“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這三個被賦予了名字的生命體不會留下來——其實從她們名字來看也可以確定這一點。

    神無夢取名字的時候很隨意,因為是一號實驗體,所以名叫和數字一同音的“伊智”,珂爾佩斯和莉碧伊貝這兩個單詞連起來是Corpse Reviver,亡者復生雞尾酒,而這款雞尾酒中最為出名的就是亡者復生2號。

    取名隨意到貝爾摩德聽說的時候忍不住笑。美國著名女演員抱著一種無奈又似乎并不介意的態度指出,亡者復生雞尾酒是醒酒用的。而神無夢想了想,于是決定把這兩個不存在的組織成員的代號取為佐恩碧,僵尸雞尾酒。

    于是貝爾摩德又笑了好久。神無夢不太明白她的笑點,不過對方提出名字的問題估計只是想開個玩笑,看看她的反應,既然把貝爾摩德逗笑了,那也不錯。

    “當然沒有,”小女孩用一種小聲嘀咕的語氣回答道,“你知道這三個家伙最后的用途的,黑澤先生。”

    真名黑澤陣的組織成員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什么時候撤離。”

    這么著急的嗎?這讓她有一點幻視那些不情不愿地放孩子出去玩兒后不停打電話催人回家的老父親老母親。神無夢通過監控系統看到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大概要過來找人了,稍微加快了一點語速:“啊,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做完了我就回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壓低了一些:“……一個星期。”

    神無夢嘆了口氣:“喂……我現在只有一個小孩子的身體用起來不太受限制啊,一個星期的話我就得換方案了。Gin,我不會倒向他們的,不要因為我想留下幾個警察的命就這么不放心啊。”

    “你最好是這樣。”

    電話被掛斷了。神無夢無奈地晃了晃腦袋,通過監控系統看著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回憶起她剛剛一心二用、監聽到的病房里的聊天內容,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很快小女孩藍色的眼睛再次睜開,小孩子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模型,隨后又有些懵就一樣環顧四周。

    兩位警官的身影映入眼簾時,伊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小女孩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跑向他們,一面跑一面喊著“松田警官”。

    而松田警官幾步迎上去,動作嫻熟地把小女孩從地上提了起來,單手抱著,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試圖讓激動過頭的孩子安靜下來,萩原研二無聲地笑起來,然后得到幼馴染的一記眼刀。

    兩人帶著小姑娘往外走,陽光從半封閉式的陽臺落進來,在地面上鋪開,劃出一道清晰的光與暗的分界線。

    被調動的感官仿佛還沒有進入沉眠之中,只是被粗礪指節刮過都會泛出細密癢意,讓她不得不抬手止住琴酒不輕不重的力道,皺著臉看他:“不舒服……手酸。”

    其實手不是最酸的部位,但只有這里能夠開口,神無夢暫時沒有多余的思緒支持她考慮紅黑雙方的事,也不清楚下一步該怎么辦。

    總之船上的紅方有那么多人,她把琴酒留在身邊,至少讓烏丸蓮耶少了個能夠命令的手下,算是有點幫助。

    他的手就在頰邊,神無夢順勢在溫熱的掌心蹭了蹭,不敢說什么要按摩之類的話,挑了個最基本的、維持身體機能的要求:“好餓啊,大哥,想吃飯。”

    手槍被放在雪白被子上,琴酒的寬大手掌圈住她的上臂微微用力,從不鍛煉的神無夢半點都撐不住,被運動后堆積的乳酸刺激得眼淚都要掉出來:“別、別捏我!”

    身體力行造成這一切的琴酒卻不松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彌補之心,甚至將她朝自己的方向拽,隔著被子將她禁錮在懷里。

    “不是要換人?”

    琴酒盯著她,幽綠瞳孔閃過殺意,審問道:“在吃飯之前,把你的備選名單告訴我。”

    在這艘船上,她認識的人屈指可數。

    最后一瓶讓他看不順眼的威士忌,琴酒已經將目標鎖定,只等她的親口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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